《浊水漂流》的纪实电影叙事风格表现
2023-03-22饶菁
饶菁
(东华理工大学 江西 南昌 330013)
一、影片的纪实风格
纪实电影是一种以写实为主的影片,其主要功能是描述和表现现实的社会生活。作为一种符号,它具有鲜明的现实特征,同时,纪实电影也有其独特性,即强烈的真实感,力求无限接近最真实的现实社会生活的原本面貌,避免虚假、矫饰、夸大等戏剧创作手法,这有点类似于纪录片的审美观。因而,在内容上,纪实电影强调纪实性特征,因此,我们要从题材、主题、叙事和意蕴几个方面入手,挖掘纪实电影在追求真实性上所表现出的特点。纪实电影通常以小人物为核心题材,所谓“小人物”,指的是我们当中每一个平凡人,他们过着普通的、无聊的生活,从事着普通而千篇一律的职业;同时,也包括那些遭受着命运的不公或者生活磨难的普通人,他们不得突破道德或法律约束,成为社会当中被边缘化的底层存在。每个“小人物”身上每天都上演着独一无二的故事,演绎着非凡的生活。只有这种从普通人的非凡生活中提炼出、创作出来的故事,才能被绝大多数的普通人所接受,其中包含的真、善、美又或者是丑,才能被每个观众所领悟。纪实电影中的真实指的是无限接近社会现实生活中的本来面貌,创作者应尽可能地还原真实生活。小人物的生活是最贴近我们每个人对生活的理解和亲身感受的题材,这样的电影最能引发共鸣和思考[1]。
观众在观看电影的时候,通常会因为剧情、特效、剪辑等因素产生不一样的情绪,这些情绪大致可以分为激动、沉默、哭泣等。激动的情绪往往利用震撼的视觉冲击效果从视听上激发观众的激情,起到一定的放松减压效果。哭泣的电影则是利用剧情的跌宕起伏制造冲突矛盾,利用主角的悲惨经历博得观众的同情。而《浊水漂流》这部影片故事不够精彩,人物性格含蓄不外露,但观众看完确实沉默了。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它对观众的心灵冲击很强。我们能从小人物身上看到他们对生活的感悟,他们与普通人的生活更加接近,更能引起观众感情上的共鸣。
(一)人物的选择
该片以小人物为核心,以香港深水埗周围生活的底层民众为主要表现对象,围绕和解的思想展开,包括老爷和儿子的和解,辉哥和儿子的和解,木仔和母亲的和解,影片当中呈现出三种和解状态:和解,拒绝和解,和解中。和命运,和自己,和社会,和生活,甚至和自己的亲人。李峻硕导演在大学期间在新闻上看到深水埗露宿者被驱赶,于是他就去深水埗做了一个采访。基于真实采访的材料,他运用自己对香港社会敏锐的嗅觉和深入的思考,选择了香港社会底层的边缘群体,例如刑事出狱的瘾君子、被国家抛弃的越南难民、排期等公屋的姐妹、只喜欢吹口琴不爱说话的男青年等,这些游走在社会边缘的人抱团在一起,不分种族国界、互相扶持。香港街头露宿者的窘境其实和鸡笼里的鸡很像,捍卫住最后的自尊是他们对生活最后的坚持。观众一度尝试把救赎的希望放到义工何姑娘身上,希望她可以拯救这群被社会抛弃的人,可是她的力量太微弱了,社会的问题终究要靠社会才能解决。
(二)情节上的选择
导演说过:“深水埗是一个贫民区,但有很多新的楼盘,所以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这里有很多流浪街头的人,也有新居住的人。”导演以从局部审视全部的视角,以深水埗这一区域作为拍摄点,而不是整个香港。吴镇宇饰演的辉哥为主干,其他边缘群体为分支点,他们被无理驱赶后,在义工的帮助下要求政府道歉,辉哥要尊严,和其他人要赔偿的理念不同,因而其他人接连离他而去。他们虽然都属于边缘群体,但是,每个人追求的东西截然不同。影片中展开的故事线中,有人追求情感,有人追求金钱,但辉哥不一样,他认为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能连尊严也丢失掉,在思想层面来说,辉哥更胜一筹。情节上这部影片也没有卖弄悲惨,对人物角色的描绘平实且具有说服力。
(三)影片的视听语言
适当的影调不但能给人带来视觉上的舒适感,而且能营造各种氛围,传递各种情绪、心理暗示,传达不同的观点与主题,甚至影响电影的视觉基调和情节走向。该片的整体影调为青灰色,青灰色意味着死亡,代表朋友之间凄凉的离别和死亡,也代表着意念的颜色,隐喻在底层苦苦挣扎的大众面对生活困境的无力感。青年木仔的部分使用的是暖色调,使整个影调关系产生缓冲、舒服的感觉,像绝望中的一束光,整部影片给人的不只有压抑,也带来些许希望。在影像语言上,影片表现出以真实为中心的纪实审美倾向,多采用长镜头,利用自然光效果和实地场景,并减少了后期配音,演员的服化道和生活状态的模拟都增强了电影的真实感和纪实性,塑造了真实的角色,营造出一种生活的气氛,揭示了某种深邃的哲理,给人们一些启示,引起人们情感上的共鸣。
二、叙事学分析
(一)影片中的叙事理念
纪实电影一般选择以小人物为核心题材,这主要为了突出纪实电影的最大特征——真实。纪实电影中的故事虽然也是虚构的或是真实事件改编而成的,但其毕竟不是纪录片,并不需要纯写实或纯纪录。纪实电影的叙事理念主要包括展示人性当中的丰富内涵,抑或揭露复杂悲剧的根本,表达热烈而坦率的个人情感,表现人生梦想的起伏等。该影片选择的方式是展现人性中的内涵以及揭露每个人悲剧的根源,人性的展现是人物传记电影不可缺少的内容。与商业电影不同,该片叙事无一不在关注社会问题。从展现人性内涵的观点看,影片当中除了上述边缘群体外,还有那些为了完成作业的大学生,为了节目效果博眼球的媒体,不管他们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功利,从人性的角度出发,其救赎力量都是微不足道的。剧中人物“老爷”是一名当过兵的越战难民,他因为战争沦落到香港,老婆与孩子申请政治避难去了挪威,而他在香港难民营生活期间为了养活老婆孩子而抢劫留下了案底去不了国外,从此夫妻异地相隔一辈子。当时正值越战,香港是难民中转站;辉哥与同事发生冲突,而儿子在事故中意外身亡,然后辉哥染上毒瘾,造成阶级下滑的状况,这一切无不体现了复杂的人性悲剧。
在名字上,对于“浊水漂流”,笔者认为有两层意思,一是在普通话里的意思是在浑浊的水里漂流;另一方面,从粤语的角度来说,“浊”代表“逐”,意思为随波逐流。导演给了很多全景的俯拍镜头,贫穷人口比例高的深水埗豪宅林立,卖楼经纪人为了抢夺客人而扭打在一起,不只讽刺了底层,也讽刺了各个阶层,寸土寸金的城市容不下露宿者的存在;那些新闻式的镜头的确非常写实,让人很快进入到故事情节当中。影片从美学上展现了香港的不同侧面,令人唏嘘。
(二)影片的叙事风格
电影叙事风格遵循了文学作品的叙事结构,其目的在于讲一个好故事,大致分为顺叙、插叙、倒叙。顺叙是按照发生时间先来后到顺叙讲述故事,其优点是,故事完整,逻辑清晰。一方面,能清晰再现所要讲述的故事;另一方面,也能保证故事的真实性、完整性,即起因、发展、高潮、结局,这是最常见的叙事方法。插叙则是起因、发展、结局(或相关事件),高潮在最后。简单来说,电影叙事中,插叙是暂时中断了原来的讲述,穿插进和原来叙述相关的其他事件,形成不同的时空交错,解答原来叙事中存在的疑惑,使观众有种恍然大悟的观影体验。倒叙即是结局、起因、发展、高潮。倒叙的优势是规避了千篇一律的平铺直叙,先把最后的结局或者重要事件展示给观众,设置悬念,勾起观众的好奇心,引导观众兴趣盎然地观看,从而让观众获得一种全新的观影体验[2]。
该影片采用的是线性叙事结构,平铺直叙,用纪实性的手法拍摄香港边缘群体悲惨的人生,用平实的镜头记录香港繁华背后露宿者的生活。导演遵循不虚构情节、具体细节不拖拉的原则,深入研究社会边缘人群资料,深入研究主题的特色叙事风格,力求使电影既符合客观事实,又努力展现电影叙事中的艺术想象空间。为了追求故事的连贯性和完整性,影片故事依照故事发生的时间顺序展开,时间、地点、事件较为一致。从辉哥出狱开始到被无通知驱赶(起因),这些底层人士开始抱团取暖,再到义工帮忙上诉(发展),到辉哥不和解,其他人相继离开(高潮),到最后辉哥自杀维护尊严(结局)。
(三)叙事中的二元对立
一部电影的叙述核心在于它的叙述主题,《浊水漂流》沿用了二次元结构模式,二次元对立的思维解放了边缘人群叙事的人性表达,丰富了人性的多元化存在。所呈现的核心主题便是道德与法律这一亘古以来就不断被探讨的二元对立关系。法国结构主义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将注意力集中在文本中各种对立的关系上”,在他看来,“任何一种叙事都包含着二元对立的关系,因此,要将叙事放在二元对立的关系中去考察[3]。”二元对立叙事往往是指用两组对立的元素相互碰撞产生戏剧性的冲突来展开剧情,一方面,从人与环境的角度来说,片中的政府夹在法与理之中,与底层大众的戏剧冲突随处可见,如辉哥和老爷都是越南偷渡客,在香港是没有合法身份的黑户,他们的就业、住房、养老以及子女入学等问题都很难得到正常解决,这主要体现在收容问题难以法律的方式得到解决,长期以来未被解决的这一问题牵扯出道德与法这一组对立关系;另一方面,人与自我的对立关系,辉哥因为逃避现实而选择吸食毒品,当他发现木仔吸食毒品时,他像父亲一样责备木仔,这说明他内心明知吸毒不好,表现出他内心的冲突;当辉哥和大胜的理念不一样时,体现了人与人之间的冲突;影片通过各种冲突来表现人性中的复杂性和多元性。
三、影片蕴含的人文关怀
这部电影既没有“假大空”的叙述,也没有炫目的特效,导演用一种平易近人的手法,用自己的语言,将一个真实的故事用一种不带感情的语言娓娓道来,不刻意煽情却让观众无比动情,让观众将自己代入其中,其所包含的导演对人性的关怀和人文主义的思考唤醒了观众的同情意识,从而让观众将目光投向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们。纪实电影的主要表现主体是生存在真实社会中的普通人,因此,我们在观赏纪实电影时,很轻易就能在剧中人物身上感受到共鸣,体验到他们真实的情感,以及生存体验与感悟,所以,纪实电影的意蕴主要表现为一种生活哲理的提炼和对这个社会上的人的关注和关怀。运用一部电影的时间和空间反映整个社会的问题,以平视的视角冷静地看待这个世界,将他们对世界的真实看法传递给观众,通过最平凡的题材和最平常的故事表达对人性和整个社会的思考,凝炼着生命的哲理和人文关怀。
我们就像影片中的何姑娘,想要给予帮助却又无法感同身受,充满深深的无力感,结局中辉哥得不到政府的道歉,表明他不与自己、政府和解,他最终看不到希望,选择以自焚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绝对的善恶,好人会做坏事,坏人也会做善事,如何去衡量一件事,是我们当下要思考的问题。个人作为社会中独立的个体,与其他个体一起构建了整个社会体系,我们是不是要反思一下,如何利用自身的力量为社会作出贡献?本着人文关怀的思想,如何尽自己努力完善健全社会体制,避免迷惘的人误入歧途?抑或是帮助误入歧途的人迷途知返?当那些客观存在、不为人的意志所转移的现实被我们以影像的形式记录下时,它们也就有了帮助我们反思过去、活在当下、引导未来的力量。
四、结语
综上所述,从叙事学的观点来看,《浊水漂流》无论是在叙述结构上,还是在叙述题材、人物刻画方面,都具有很强的纪实色彩,而且,它的结构也是由多条线索交织而成的,在题材、角色等方面,影片更多是由二元对立与多重人格的设定引发观众的辩证思考。同时,这部电影也从生存论的视角对人类的本性进行了反思,辉哥的这种矛盾体在当今的网络社会中普遍存在。在中国的纪实电影蓬勃发展的今天,导演将当前社会中普遍存在的问题融入影片中,引起观众深度思考,对推动中国纪实电影的发展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