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朵盛开了千年的花

2023-03-03慧心

闽南风 2023年2期

慧心

冬天就要离去了，春还未来。季节交汇处，我又信步到这近郊平野，小立水仙花海，自己觉得也是一处风景，或者说是水仙花海的一种标记。田里星星点点的水仙花，花外的圆山，圆山上的云絮，云絮后的夕阳，自然地调配着一幅刚柔相济的晚景，温馨而恬静。那一朵盛开了千年的水仙花，仿佛就滞留在这恬静里，带着浓浓的乡土气息，带着独有的韵致。

水仙花有许多别名，雅蒜、天葱、丽兰、凌波仙子、洛神、玉清、玉霄、姚女花、女史花，在中国已有一千多年栽培历史。据说原种是唐代从意大利引进的，南宋时期传播广泛，福建、浙江沿海地区及都城临安（今浙江杭州）都有水仙的踪迹。水仙花与漳州结缘大概是在明朝景泰年间（1450-1456），据《蔡坂乡张氏谱记》载，当时龙溪人张光惠从河南汲县告老还乡，路过江西吉水时看见这清丽、飘逸的奇花，带回家乡，种在圆山脚下，后世代繁衍。

含笑春晖：历经三次霜降的洗礼

漳州水仙花姿态俊雅，芬芳馥郁，有两种品系：“酒盏”“单叶”水仙。单瓣花，花被六裂，平展如盘，白色，副冠黄色，盏形，端坐盘中，名“金盏银台”；复瓣花，“百叶”“千叶”水仙花被12裂，花皱团簇，上端素白，下端淡黄，名“玉玲珑”。因为球茎大、花多、味香、期长而驰名海内外，素有“天下水仙数漳州”的称誉。1987年6月，入选中国十大名花；2000年，产地龙海市九湖镇被国家林业部、中国花卉协会评为“中国水仙花之乡”。水仙花是漳州的市花，也是福建省的省花。

其实，水仙花在我的生活中算是常物。

父亲特别喜欢水仙花，靠近春节时，会从花圃买回水仙花球茎。当我远远望着父亲手里拎着鼓鼓的包，因终年工作忙碌而显得疲惫、拖沓的双脚朝家里迈，就猜想该是带水仙花球茎回来了。果然，一进门，见父亲小心翼翼从袋子里取出几颗水仙花球茎，直接放到小孩子够不着的桌上，然后翻起日历。过了好些天，他戴上老花镜，手握一把薄薄的锋利小刀，慢慢地在水仙花球茎上精雕细刻，用雪白的棉花铺垫着，然后放到每年只一见的瓷盆中，灌上清水，置上小贝壳。此时，父亲拿下眼镜，揉揉微酸的双眼，闭目养神片刻，然后睁开稍带血丝的眼睛对我说：“要记得每天换清水，这样才能养得好，花期也会更长些。”

我满心欢喜地期待花开，每天都要去看一看：

鳞茎底部伸展出数不清的细根了；

冒出了一片片嫩绿的叶芽了；

簇叶丛中抽出一株挺立的花茎；

茎端结成一个花苞；

花苞绽裂……

盆里的水仙似解人意，一天一个样，渐渐地绽开了一朵又一朵花。当花皱团簇；当一朵朵粉嫩的小白花在六片花瓣的中心托举一个淡黄色、形如杯的副冠，那一片片修长的绿叶是那样葱翠，确有几分“綠带拖云”的韵致。平素忙碌而寡言少语的父亲，忽然话也多起来了，对我们谈起水仙花的故事。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一则关于“金盏银台”的故事。漳州市蔡坂村圆山脚下有一位善良的农妇，救济了饥饿垂死的“乞丐”，不料这“乞丐”却是“神仙”的化身，他将吃过的饭喷洒在房前屋后，结果就长出了似“金盏银台”的水仙花……好心必有好运，水仙花于是有了“吉祥”之意。

大学同桌同学家在圆山脚下，曾经陪我去她父亲种的花田转悠。“圆山十八面，面面出王侯。一面不封侯，出了水仙头”，说的正是这一片土地。远远望去，花田四周长满了毛茸茸的青草，宛如天然的绿毯；山上一淙清泉形成小溪叮咚咚地流过来，注入沟渠中。水仙花在绿叶间闪闪烁烁。全开的花敞露淡黄色的冠，将内在外在的美毫无保留地袒露出来；半开的花则像睡美人的微笑，一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撩拨着怜美之心。我情不自禁地问：“这儿水仙花为何特别有名呢？”同学父亲笑着说，应该有两方面原因吧！水仙花具有秋生长、冬发花，春贮养分、夏季休眠的特性，圆山脚下的地理、气候条件与它的特性相吻合。他指了指圆山接着说，早晨阳光正好照在花田上，下午的阳光被圆山挡住了，向阳、遮阴兼而有之。山下，九龙江支流和山谷泉涧纵横交织，水源充足。花田是砂质土壤，土质松软，加上地质有温泉经过，即使天寒地冻的季节，也能保持适宜的地温。在这样优越的环境下培育，水仙花的品性能不优异吗？另外，这儿花农在长期的栽培中，掌握了水仙花生长规律，严格遵循节令。头年霜降下种，第二年芒种收成，等枝叶谢了，块茎要先挖起来，放到阴湿的地方，到霜降再种，如此反复栽培三年，球茎才能长得大。茎大花才多，这里的水仙花球每个鳞茎一般都能长出三至七支花箭，最多可达十一支；每支花箭可开出五至七朵花蕊，最多可达十余朵。这在水仙属的植物中十分稀见。每年霜降季节，这里的花农特别忙，一面要收获已栽种三年的水仙花球茎，运往各地；一面要栽上小块茎进行繁殖。

原来，每一颗水仙花球茎，都要历经三次霜降的洗礼，才能孕育出美丽的花芽。

时光馈赠：人文色彩独特而深厚

水仙花的鳞茎可入药。明代李时珍编撰的《本草纲目》中有这样的记载：水仙丛生下湿处。其根似蒜及薤而长，外有赤皮裹之。根苦、微辛滑、寒、无毒，主治痈肿及鱼骨哽。花作香泽涂身，理发去风气；另一本有关植物学的书里有以下的说明：水仙为多年生草本。卵圆形鳞茎。据我国典籍载：其鳞茎多液汁，有毒，捣烂可治痈肿，牛羊误食立显痉挛，瞳孔放大，暴泻。对照看来，《本草纲目》中所谓的根，即现植物学中所谓的鳞茎。但前者说根无毒，而后者援引我国典籍的记载却说鳞茎有毒。这“有”与“无”自然是截然相反的两种论据，孰是孰非，无从考证。与水仙花的绰约风姿和高雅的神韵相比较，其药用价值便显得微不足道。然而，水仙花给人们带来的愉悦，由其观赏价值转化成积极的心理效应，却是不可多得的。

水仙花芬芳清新，素洁幽雅，超凡脱俗，自古以来，人们就将其与兰花、菊花、菖蒲并列为花中“四雅”；又将其与梅花、茶花、迎春花并列为雪中“四友”。只要一碟清水、几粒卵石，置于案头窗台，它就能展翠吐芳，于是人们用它作为“岁朝清供”花卉。漳州有这样的民俗，春节前以水仙花作为吉祥物，送给亲朋好友。

水仙花典雅而脱俗，文人墨客争相歌咏。水仙花雅称“凌波仙子”，这雅号源于曹植《洛神赋》中有关洛水女神的传说。在群芳谱中，水仙花是最被诗人鐘爱的名花之一。“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这是宋代文学家、书法家黄庭坚的《咏水仙》，赞美了有着“金盏银台”美誉的水仙花；“隆冬凋百卉，江梅历孤芳。如何蓬艾底，亦有春风香。纷敷翠羽帔，温艳白玉相。黄冠表独立，淡然水仙装……”这是曾任漳州知府的宋代理学家朱熹所写的《赋水仙花》，赞美水仙花不妖艳，却能与梅花媲美；“玉面婵娟小，檀心馥郁多。盈盈仙骨在，端欲去凌波。”这是明代学者陈淳赞美水仙花的句子；“洛浦凌波女，临风倦眼开。瓣疑呈玉盏，根是谪瑶台。嫩白应欺雪，清香不让梅。余生有花癖，对此日徘徊。”这是出生在漳州市云霄县、近代女民主革命家秋瑾笔下的五言律诗《咏水仙花》，很有诗人个性色彩，充分显示了作者倔强不屈、不同流俗的品格和精神……

漳州人对水仙表现出格外的偏爱，赋予独特而吉祥的人文意义，寄予深远的精神力量。

融入生活：与“爱”翩翩起舞

水仙花是漳州人的骄傲，早在宋代就已受人关注。《漳州府志》记载：明初郑和出使南洋时，漳州水仙花已被当作名花而远运外洋了。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漳州水仙花登上中南海、人民大会堂、钓鱼台国宾馆的厅堂，成为迎宾花。如果经常看春晚就会发现，嘉宾席上少不了水仙花。

漳州西环城路三馆对面，有一片水仙花海，是一处以漳州水仙花文化为主题，集水仙花种植、科研、科普宣传和文化展示的花海景观。

漳州人爱水仙，养水仙，咏水仙。水仙早已融入了生活。水仙花枝和花苞都在球茎里面，要让它开得好，需要经过雕琢，于是节日观摩水仙花盆景展，交流雕刻技艺，成为休闲雅聚。许多雕刻师、业余爱好者雕刻的水仙花作品，到全国各地，到新加坡及港澳地区举办展览，备受欢迎，被誉为“有生命的艺术作品”。

水仙花冰肌玉质，清丽动人的风韵展现在方寸之间，在我收藏的邮票里，就有“水仙花”主题。

我所知道的最早的水仙邮资票品，是1983年贺年邮资明信片的第1枚“春意”，图片为摄影家王露拍摄的水仙盆栽照片，下方有“恭贺新禧”篆章，邮资图为双鱼花灯剪纸；1983年，原邮电部发行了M1《花卉》美术邮资信封一套10枚，以中国画白描上色技法构图，其中第8枚的邮资图为“水仙”，图案是两丛“金盏银台”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