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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写作学视域下非虚构文学翻译“恶性欧化”现象
——以约翰·卡雷鲁《坏血:一个硅谷巨头的秘密与谎言》简体中文译本为例的考察

2023-02-27

武夷学院学报 2023年11期
关键词:原译写作学虚构

何 颖

(漳州职业技术学院 国际合作学院,福建 漳州 363000)

“非虚构文学”(non-fiction)与“虚构文学”相对,指以写实为主,力图全面还原事件真相的文学创作手法[1]。非虚构文学既表达了现实的客观世界,又体现了写作主体的主观性,因而有别于报告文学、新闻报告和纪实文学[2],自发端伊始就颇受国内外读者关注与喜爱,相较虚构文学更能引发读者的共情。近年来,国内不断引进非虚构文学作品,然而此类作品的汉译却“欧化”频现,带来一定程度的不良影响。

汉语欧化(Europeanization)现象由来已久,一般认为始于“五四”时期。自1921 年陈望道发表《语体文欧化底我观》一文以来,相关研究已持续百年有余[3]。傅斯年的《怎样作白话文》率先提出“欧化国语的文学”概念[4]。近年来,亦有学者主张相关研究可追溯至早期来华传教士的白话翻译[5]。就定义而言,欧化语法即“受西洋语法影响而产生的中国新语法”。由于懂英语的中国人远远多于懂法、德、意、西等语的人,“欧化”实际上就是“西化”,更准确地说是“英化”[6]。

欧化的语言风格对汉语影响甚巨。读者初见欧化译文时,往往产生异样感受;然日学而不察、日用而不觉,最终习以为常甚至无意识地使用。这便是翻译带来的欧化过程。早年胡适、鲁迅等学者都是欧化汉语的拥趸[7-8]。随着时间推移,反对声亦不断出现,如傅雷认为“理想的译文仿佛是原作者的中文写作”[9],思果极力主张译文要“像中文”[10]。时至今日,学界对汉语欧化普遍持辩证的态度,如余光中认为缓慢而适度的西化难以避免,高妙的西化更可截长补短,“西而化之”以致“化西为中”;同时,他也激烈批评破坏中文自然生态的“西而不化”[11]。谢耀基则进一步区分了良性及恶性欧化现象,提出若欧化语法使得汉语表达日臻完善,成为“他山之石”,就可称为“良性欧化”;而“恶性欧化”即在汉语中乱用、滥用外文语法,使语句不中不西,语义不通不简[12]。

当前对英汉翻译中欧化现象的研究不在少数,但以非虚构文学为切入点的研究尚不多见。其原因大体有二:首先,大众对非虚构文学这一新兴舶来品的认知程度仍远逊于散文、诗歌、小说等传统文体;其次,非虚构文学的最大特征是叙事的客观性及纪实的创作手法态度,这也导致译者某种程度上追求“真实之美”而忽略“文笔之美”“恶性欧化”问题对译文的消极影响则被有意无意地低估。

本研究以2019 年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的热门非虚构文学作品《坏血:一个硅谷巨头的秘密与谎言》(Bad Blood: Secrets and Lies in a Silicon Valley Startup,下文简称《坏血》)简体中文译本为例,以翻译写作学为指导,考察并分析非虚构文学翻译“恶性欧化”现象,以期探究解决这一问题的有效策略与方案。

一、翻译写作学理论简述

中国传统译论向来强调翻译笔法的重要性,如林语堂强调译者应“能写清顺畅达的中文”[13];罗新璋提出“译而作”[14]。西方翻译学界亦不乏对翻译中写作问题的认识及探讨,如巴斯奈特(Susan Bassnett)认为译者要“写原作之所写”[15];勒菲弗尔(Andre Lefevere)提出“翻译是对原文的一种改写”[16],等等。然而,上述理论和论述都未能建立或提出系统的翻译写作学设想,或混淆翻译与写作的概念,或借写作之名,实则进行任意改写和扩写。翻译和写作既互相区别又紧密相关,最大的不同莫过于作者拥有思想表达的绝对自主权,而译者只能“言作者之所言,传作者之所传”。然而,二者均以阅读为先决条件,实践为本质要求,层面相似,笔法同源,过程基本相同,都以书写的形式将精神产品付诸文字。这些共性使得借鉴写作学原理研究翻译实践成为可能[17]。2006 年,杨士焯在著作《英汉翻译教程》 中创新性地提出了 “翻译写作学”(Translational Writing Theory)的概念[18];在其2008 年的论文《简论翻译写作学的建构》中,他初步论述了翻译写作学理论的概念、性质、系统和功能,提出了建构翻译写作学理论、训练和教学体系的构想[19]。杨士焯先生在其2012 年的专著《英汉翻译写作学》则进一步将这一构想具象化,借鉴周姬昌提出的“感知——运思——表述”写作过程,参照西方翻译理论,特别是语言学翻译理论,整合、扬弃中国传统译论,将传统翻译研究中极少涉及的目标语写作规范纳入研究范围,在翻译研究的框架下研究译文写作,指出翻译能力的一大关键点在于译者的译文的写作能力,译者的文笔优劣将极大地影响译文的接受程度。其 “感知——运思——表述——检视”的译写模式,是翻译理论和实践研究的具体化表现。

“语性说”是翻译写作学的重要基础之一。语性,即语言个性,指一种语言在其使用与运行上明显区分于其他语言相关方面的独特品性,对翻译具有积极实践意义[20]。翻译写作学发掘了与古代译论一致的现当代中国传统译论走向,强调翻译实际上是用目标语进行写作,因此译者要在洞悉语言个性的基础上提升目标语写作能力。译文的忠实和准确固然重要,取得目标语读者的认可也是必要前提。翻译写作学在论述译文规范时专门讨论了欧化问题,回溯了汉语欧化之因果,从翻译的角度分析英语对汉语的干扰,并明确指出:欧化汉语是影响译者笔力的不良因素之一[17]。要根除“恶性欧化”问题,就必须重视汉语的语性发挥,提升译写能力。

翻译写作学服务于翻译实践,为译者翻译能力的培养提出了切实可行的方法,拓展了翻译研究的范畴。本研究将这一理论应用于非虚构文学翻译,认为照搬原文行文结构的翻译行为极易造成 “恶性欧化”现象,严重损害非虚构文学的真实性和文学性。要避免这一情况,译者必须全面感知原文的体裁、结构、风格、内容等,进而基于目标语的语言个性进行运思、表述及检视,最终写出符合目标语规范的译文。

二、非虚构文学“恶性欧化”现象剖析

非虚构文学致力于挖掘事物内部丰富、自由的空间,具有宏大的视野格局和强大的感染力[21],激活了文学的社会性,与读者在情感上遥相呼应。这一概念发端于1966 年卡波特(Truman Capote)的作品《冷血》(In Cold Blood: A True Account of a Multiple Murder and Its Consequences)的出版。之后,梅勒(Norman Mailer)、阿列克谢耶维奇(Svetlana Alexievich)等进一步发展了非虚构写作手法。20 世纪60 年代以来,国外非虚构文学作品逐步进入读者视野。中国大陆学者对非虚构文学的关注始于董鼎山[22],此后《收获》《钟山》等刊物陆续推出非虚构文学作品。2010 年“人民文学奖”新设“非虚构作品奖”。

《华尔街日报》金牌记者卡雷鲁(John Carreyrou)所著 《坏血》 一书英文原著于2018 年由Alfred A.Knopf 出版社出版,揭露了硅谷曾最具商业价值的独角兽公司希拉洛斯(Theranos)从崛起到崩溃的内幕,曾荣登美国各大畅销书榜,更被数十家知名媒体评为年度最佳书籍。然而,其简体中文译本在互联网上却招致众多非议。本研究认为,译文“恶性欧化”问题是导致该译本读者阅读体验不佳的重要原因,进而以此为例,讨论及分析这一现象对非虚构文学的负面影响,并以翻译写作学理论为指导,选取较典型的译文案例与原文进行对比、改译和评析,总结更行之有效的翻译策略与方案,再现原文客观、流畅的写作风格。

若现代汉语能在相应英语的语法中找到明显对应关系,就可认定为欧化语法现象。翻译写作学将语法层面的“恶性欧化”现象归纳为动词、介词、名词、助词、连词、被动式和语序欧化等方面,下文将就此展开分析《坏血》译本中的“恶性欧化”的典型表现形式,并尝试进行改译。

(一)动词欧化

英语中动词的涵义可体现为名词的形式,倘若英译汉时亦步亦趋,未能有意识地转换词性,就可能导致动词名词化的问题。翻译写作学指出,英语动词名词化的翻译可分为“非转不可”和“不转也可”两类[17]。

例1:But they had a good relationship grounded in their respect for each other as scientists and would sometimes roast each other in meetings.[23]

原译:但他们关系良好,有作为科学家对彼此的一种尊重,开会时偶尔互相嘲讽。[23]

改译:但他们关系良好,作为科学家彼此尊重,开会时偶尔互相嘲讽。

评析:原文的“respect”是名词,译文“对彼此的一种尊重”正是在此影响下产生,这样的直译略显僵硬,改译为动词用法“彼此尊重”更切合汉语表达习惯。

例2:As the months passed,Kate and Mike also began to develop concerns about their strange and demanding client.[23]

原译:几个月过去,凯特和迈克也开始对他们古怪而挑剔的客户产生了疑虑。[23]

改译:几个月过去,凯特和迈克也开始怀疑他们古怪而挑剔的客户。

评析:将“develop concerns”译为“产生了疑虑”尚属合格,动词化为“怀疑”则显见凝练规范。

(二)介词欧化

汉语重意合,以隐性逻辑及语义关系连接词语,形散神不散;英语重形合,高度依赖显性语法关系,形式紧凑严密。现代汉语中介词使用频率飙升,求精密而失简洁,正是“恶性欧化”的体现。

例3:For a young entrepreneur building a business in the heart of Silicon Valley,it was hard to escape the shadow of Steve Jobs.[23]

原译:对于一位在硅谷心脏地带创建公司的年轻创业家来说,很难摆脱史蒂夫·乔布斯的阴影。[23]

改译: 年轻创业家在硅谷中心地带创建公司,很难摆脱史蒂夫·乔布斯的阴影。

评析:译文中的“对于……来说”明显是英语原文介词“for”的机械对应。删减后的译文意思分毫不差,且更通顺简练。

(三)名词欧化

“人称代词回指”是名词欧化的主要问题,一反汉语依靠“零形回指”的常态,在可省略人称代词之处使用人称代词[17],是英文影响所致。

例4:He brought up what Shaunak had told him about the investor demos.They should stop doing them if they weren’t completely real,he said.[23]

原译:他提到沙奈克告诉他的关于投资者演示的事情。他说,如果那些演示并不是完全真实的,那么应该停止。[23]

改译: 他提到沙奈克所说的投资者演示之事,并说,如果那些演示不完全真实,就应该停止。

评析:译文两个句子主语相同,可省略第二句主语,用“零形式”回指,清爽明了。

(四)助词欧化

“助词欧化”的问题主要表现在结构助词“的”使用过犹不及。这正是余光中激烈批判的“的的不休”[11]。

例5:Charismatic,handsome,and funny,Robertson had been teaching at the university since 1970 and had a rare ability to connect with his students.[23]

原译:魅力十足、英俊而风趣的罗伯特森从20 世纪70 年代就在斯坦福任教,他拥有一种罕见的善于和学生沟通的能力。[23]

改译:罗伯特森魅力十足、英俊风趣。他自1970年起就在斯坦福任教,是少数能与学生打成一片的老师。

评析:译文大动干戈用了许多“的”字组成长句,将其拆分为短句后焕然一新。

(五)连词欧化

较汉语而言,英语中的连词使用较频繁。如连词“和”在汉语中一般用以连接名词性成分,但受英语连词“and”影响,用法扩展到谓词性短语、副词性短语甚至小句之间[24],是典型的欧化现象。

例6: She became visibly guarded and defensive.[23]

原译:她明显地变得警惕和防备起来。[23]

改译:她明显变得警惕而防备。

评析:原文的“guarded”和“defensive”都是形容词,在英文中以“and”相连接理所当然。翻译时依样画葫芦则不合时宜,改用表示并列关系的“而”较妥。

(六)被动式欧化

与英语相比,汉语较少使用被动式。然而有些译者只要看见-ed 就不假思索以“被”代之,使译文不伦不类。翻译此类句子时,可基于汉语的表达习惯灵活转为主动句。

例7:That was certainly what the investors he brought by were led to believe.[23]

原译:那些他带过来的投资者被引导相信就是如此。[23]

改译:他带来的投资者们信以为真。

评析:修改后的译文以成语取而代之,较别扭的原译文而言改观不少。

(七)语序欧化

语序欧化主要体现为照搬英文句法顺序,有悖汉语习惯,如因果从句、转折从句和假设从句中的从句后置。

例8:Each blood draw was an exercise in torture because his veins were collapsing.[23]

原译:每一次抽血都是一次折磨,因为他的静脉越来越脆弱。[23]

改译:由于他的静脉越来越脆弱,每次抽血都是折磨。

评析:汉语因果从句习惯先因后果,调换语序后显得更加自然。

三、应对之策

翻译写作学认为,忠实与准确要建立在“取得目标语的认可与接受”的前提下,否则译文将索然无味。[17]翻译写作既是认识活动,又是表述活动,其终极目标是以流畅的风格如实再现原文思想,进而获得读者的理解及肯定。“恶性欧化”影响了人物形象塑造和对话的真实性和感染力,伤害了语言的审美特征,这对于非虚构文学作品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本研究试图从宏观译写过程及微观译写技巧两个维度提出解决方案。

(一)宏观译写过程

翻译写作学将翻译上升到翻译写作的高度,对译者的素质提出了更高要求。为了更好地用地道的目标语诠释源语,译者不仅要斟酌词句,有时甚至需要转变思维和表达方式,这使得翻译成为一种“受限的写作”。翻译写作的过程包括 “感知——运思——表述——检视”,这对于避免非虚构文学翻译的“恶性欧化”现象具有指导意义。译者首先要充分感知原文的体裁、结构、风格、人物特征、故事情节等,洞悉原作者的创作心理和遣词造句的用心。其次,还要用心构思译文,将感知、运思的结果付诸文字,最后,还要进行反复的评价修正。真实性与文学性是非虚构文学的两大审美和写作维度[25],是贯穿于宏观译写过程的重点。真实性决定了其与传统虚构文学的本质差异,而文学性则令其与纯粹的应用型文本相区别。

非虚构文学的真实性体现在立足并反映现实,重视信息的传递,用“行动”发现“真实”,以“在场”代替“虚构”,因此,细化描写、再现情景显得尤为重要。此外,非虚构文学的场面描写考验作者的敏锐观察力,力求构造沉浸式的情境,烘托现场气氛,传达人物情绪,使读者有身临其境之感。语言的真实性由文本所呈现,由写作所决定;包括还原真实人物语言,构建文本言语[25]。在译写过程中,译者的思维感情空前活跃,逐字逐句认真推敲,这正是译文“栩栩如生”的保证[17]。“恶性欧化”不顾中文语法习惯而机械复制原文结构,体现在人物描写上,恐怕使其外貌及性格特征打了不少折扣;体现在对话还原时,则可能使句子语义含糊、矫揉造作。最终令目标语读者感到唐突甚至“出戏”,产生反感也就不足为奇。

例9:“Stop whatever you’re about to do! ” she implored.[23]

原译:她恳求:“停下来,不管你想做什么!”[23]

改译:她恳求道:“不管你想做什么,快收手吧!”

评析: 案例摘自书中人物泰勒·舒尔茨的母亲与之的对话,此刻她受人威胁,心慌意乱,“听上去快疯了”(she sounded frantic)。然而欧化的译文不但丧失了原文的口语化特征,更削弱了语言的感染力和情境的真实性。倘若在译前能更充分地联系上下文感知人物情绪,挣脱原文形式的束缚,应能有效地避免这一问题。

另一方面,非虚构文学与虚构文学的界限并非泾渭分明,归根结底仍属于文学范畴,因而也具有审美特征及文学气质。然而部分译者却忽视了这一特征,无形中遮蔽了其诗学要求。翻译写作分为两个层面:浅层指文从字顺、注意文采;深层则要求“译而作”,定夺词义和句式,发挥译者主体性[17]。在机器翻译迅速发展的年代,人工翻译的优势在于其能够脱离目标语语与源语间的浅层对应。“恶性欧化”拘泥于词典释意及词性句法,与机器翻译无异,失“文学”之本真,必然产生不良影响。

例10:Not that that was unusual.[23]

原译:不是说这事儿有什么不同寻常。[23]

改译:倒不是说这件事有多反常。

评析:原文句式简洁,译文虽并非完全不可接受,但其用词和语法仍带有明显的欧化痕迹,显得较为拗口、拖沓。译者应当运用心思构建译文,进而将运思的结果外化,遵循目标语语性,努力使文字流畅、凝练甚至优美。

总而言之,感知——运思——表述——检视是相互联系的翻译写作行为。译者首先应当充分感知非虚构文学这一体裁的特征,认识到其真实性与文学性的双重特质不但不存在矛盾,而是相辅相成的。此外还须熟稔汉语语性,在此基础上运用心思,遵循高品质的目标语写作规范,将原文作者的思维内化,将“译”上升为“译写”,使译文符合目标语表达习惯,富有文采。译者在非虚构文学宏观译写的每个环节中,都应谨记其真实性与文学性特征,以便有意识地克服“恶性欧化”现象,更好地“以写促译”。

(二)微观译写技巧

纵观翻译史,汉语一直积极、宽容地汲取及改造外来语言中的有用成分,这正是经历多次“欧化”的结果。然而,这一过程不应以牺牲自身语性为代价,译文中的“洋味”应更多地来自它的内容、部分形式及流转其间的精神[17]。“恶性欧化”不但损害了非虚构文学的真实性和文学性,更可能导致读者在不自觉中内化,阻碍汉语健康发展。这一现象的根源在于译者未能透彻掌握英汉两种语言的语性差异,写出表面“忠实”,实则佶屈聱牙的文字。在翻译写作过程中,译者务必全面解读原文,提炼内容逻辑,在把握目标语语性的前提下进行“再创作”。具体策略包括:灵活删减整合、巧用热词俚语、发挥文言优势。

1.灵活删减整合

翻译写作的运思就是脱离源发语外壳,根据目标语重建原文意义的过程。此时译者已经通过感知获取了原文的内容、风格、感情等,并内化为自己的思维,以便更好地用目标语传达原文的信息。鉴于英汉两种语言的表达方式差异,译者可以根据需要酌情进行删减重构,修正讹谬乖张之处,以服务于对话还原、场景再现及人物塑造,保存非虚构文学的艺术特征。试看下例:

例:11:“I won’t accept this! ” he shouted.[23]

原译:“我不接受它!”他喊道。[23]

改译:我不接受!”他喊道。

2.巧用热词俚语

翻译写作学引述郭建中提出的翻译多层面 “重写”模式,明确翻译实际上是“替代”,即用目标语中的适当表达方式替代源语中的表达方式[17]。热词和俚语反映了特定时期受关注的话题和事物,贴近日常生活,都具有鲜明的时代性和亲和力。下列具有典型欧化特征的译文,以中文热词俚语改译后,更契合汉语的语性及非虚构文学面向大众的价值取向。

例12:He’d pricked his own finger so much while running internal tests that he no longer had any feeling in it.[23]

原译:在进行内部测试的时候,他刺破自己手指的次数太多,以至于对其不再有任何感觉。[23]

改译:进行内部测试时,他频频刺破自己的手指,导致已完全无感。

例13:...it dawned on them that they were dealing with an erratic man-child of limited intellect and an even more limited attention span.[23]

原译:……他们渐渐明白,自己对付的是一个古怪的成年儿童,智力有限,注意力持续的时间更加有限。[23]

改译:……他们渐渐明白,自己对付的是一个古怪的巨婴,智力有限,注意力持续的时间更有限。

3.发挥文言优势

翻译写作学视文言为治疗“恶性欧化”的良方,认为适当应用文言能使译文真正做到“神似”。现代汉语中不少词句、修辞手法等都与文言颇有渊源。其中“四字格”既是文言的重要组成部分,亦是现代汉语不可忽视的语性特征。文言的简洁凝练、典雅古朴使非虚构文学的文学性特征更加昭著。正所谓“白话不足,则济之以文言”[11]。

例14:That was simply not the case,though this wasn’t to say it hadn’t happened in the past.[23]

原译: 尽管并不是说过去没有发生过此类事情,但事实完全不是这样。[23]

改译:过去虽有先例,事实却并非如此。

叶圣陶曾评论劣质翻译是“把甲种语言改装成乙种语言的外貌,实际上还是甲种语言”[26],译本成为“用中国字写的外国话”[26]。距这一感叹发出已逾一甲子,“恶性欧化”却仍在当代翻译作品中大行其道。本研究具体阐述了非虚构文学翻译中的“恶性欧化”现象,讨论了欧化汉语之缘起,以翻译写作学理论为指导,以《坏血》译本为案例,指出“恶性欧化”的典型表现形式及对于非虚构文学翻译的损害,最后从宏观译写过程和微观译写技巧两个方面提出具体解决方案。

尽管吸纳外族语汇是语言发展过程中的必经之路,汉语也具备很强的自我调节净化能力,但这绝不意味着可对“恶性欧化”等闲视之。非虚构立足于生活,集新闻之客观真实和文学之主观体验于大成,迎合了读者渴望读懂文学的愿望,文从字顺、通达晓畅是基本要求。鉴此,翻译中的“恶性欧化”现象必然影响文字的真实性及文学审美价值。译者在感知原文时,决不可“囫囵吞枣”,而应挣脱原文语法桎梏,“细嚼慢咽”,充分品味语句的深层含义和作者的用心,在尊重目标语语性的前提下进行运思和表述,保护汉语的纯洁性,提升文化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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