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艺术的文化源流、审美特性及审美价值构建
2023-02-24胡成霞
胡成霞
(四川文理学院学报编辑部,四川 达州 635000)
改革开放以来,在经济增长和技术创新的推动下,我们已经进入了技术文明的时代,其显著的特征是工业化和技术化进程的加快,工业化和技术化带来了社会生活的巨大进步,但技术发展的社会文化后果也引起了人们的忧虑,技术文化深刻改变着人们的生活世界,现在的青年大学生对媒介文化的依赖带来的精神遮蔽,人成了“单面人”,他们往往失去了质疑和创新能力而陷入了“物欲”的困境。加之现代大学偏重专业教育且采用文理分科的专业设置模式,造成我国高等教育强调技术的工具理性、而忽视了人文教育,特别是艺术教育的缺位表现得尤为突出。艺术教育,因具有丰富的情感性、突出的形象性和强烈的感染性,处于人文教育中的核心位置可提供人类最后的灵魂家园。书法作为艺术学科中最具文化性的学科,成为艺术教育的重要载体和组成部分,是艺术教育普及和传承中华优秀文化的实践形式。书法艺术以汉字书写、文化传播为起点,与其它艺术相比,集知识性与艺术欣赏性于一体,具有浓郁的文化内涵,且因人人皆要习字写字打底,书法艺术的可操作性较强,决定了书法既是艺术形式又能体现文化教育的使命。
“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命脉,是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也是我们在世界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的坚实根基。[1]书法作为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和支撑,在弘扬民族文化自信方面,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教育部在《中小学书法教育指导纲要》中明确指出:“汉字和以汉字为载体的中国书法是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是人类文明的宝贵财富。书法教育对培养学生的书写能力、审美能力和文化品质具有重要作用。在指导学生书写实践的同时,要适度融入书法审美和书法文化教育。”[2]因此书法艺术取得了登堂进入课堂的身份,在艺术之外,因书法艺术在传统文化中的卓越成就,书法还被遴选进入教育科目。书法艺术承担起了学生从中小学到大学殿堂的人文素养提升和审美品格养成的重任,从而增强学生的人格素养。
一、书法的文化源流
(一)书法存在基础——汉字文化
汉字文化是中华文化延绵不绝的根基,在此基础上形成的书法艺术蕴藏着中国哲学和文化的深厚内涵。从汉字的造字法来看,汉字本身采用形声、象形、指示和会意的造字法,近取诸身,观法于天地万物,融音、形、义于一体的审美意识,一部汉字文化史就是中华审美文化史。与世界上其他表音文字不同,汉字不是音节,是通过以图像造型的创意方式表意,特别注重音形义的结合,汉字最大的特点是象形造字法,象形性成为汉字的重要特征,所以汉字被称为象形文字。《说文解字》许慎认为仓颉“见鸟兽蹄迒之迹,知分理之可相别异也,初造书契”,这种据(爪)印循兽“迹”的方法启发仓颉根据事物本来的形状简化成代表性符号进行记事,改变此前结绳记事的诸多不足,这段记载可寻见汉字是象形文字属性的根本依据。从模仿鸟爪兽蹄之象画符肇始,汉字便具有视觉意义上的观形之美,这是汉字审美意识的外在表现的规定性出处。如“日”“月”“山”“木”“旦”等字造型初始,就是一幅生动的自然状物图画,这也是最早的依据象形绘图的造字方法。可见,因其特殊的象形表意手法,汉字本身就是一种客观的美的存在,从依靠绘图方式造字开始,就具有浑然天成的美的意蕴和艺术的逻辑起点。
以汉字为载体的书法,最初是以汉字的书写、记事、传播等实用功能为主要目标,从甲骨画符到金鼎铭文,从碑志石刻到官府文书,“汉字在沉淀演进过程中所与生俱来的图像造型美感,也必然被同步包含在内”,书法的载体是汉字,汉字的点画形态、横竖结构、意义都属于书写的关注面。汉字书写追求的方圆与规矩,在信息记载、文化传播等方便迅捷的实用功能之外,也有书写行为本身追求美的成分,不过这种书写的规范美服务于文辞表达及易阅易传的实用需求,这种隶属于书写技能的美,表明书写行为本身就有美的构成元素,象形汉字自带天然造型之美是书法艺术表现美的审美基础。中国社会的伦理特征折射到书法教育上,就是书法教育与生活密切连在一起,求美是自古以来人们的追求,从居住环境到日常用品,在满足日常实用需求的同时追求审美的愉悦感官体验,如服饰本是遮羞御寒之物,慢慢发展出装饰扮美的审美需求。书写也概莫能外,书法在实用性的基础上,凸显了审美意识和审美追求,将实用性技术与审美的精神生活连接在一起,使书法课具有了实用性和艺术性、审美性和知识性的多重属性,使书法兼备了鉴赏性与创作实践性。书法最能表现的就是汉字造型的形质美和中国人的精神追求。
可见,书法不完全等同于写字,书法离不开汉字书写,从书体的演进历史来看,隶书、楷书都是从最初的潦草字体逐步走向正体,有学者认为“人类的美感在打磨最原始的石器或骨器的时代就已经显现。初始的文字,即使目的在于实用,也必已伴随一定整齐悦目的要求。到殷商甲骨文,那已经是高度成熟的文字。根据专家研究,在长期使用中,经过风格不同的几个阶段,无疑,占卜者在契刻时是有美观的意图的。商代铜器上的文字需要和器面的图案配合,当然具有更多造形上的匠心。”[3]书法是从实用的书写流变而来,从早期考古发现来看,汉字的书写一开始就有美感意识的显现和“造形上的匠心”。事实上,中国书法无论是喻物派还是缘情派或者是天然派,它们都讲究书法自然,把文字作为有生命的形象,讲究字体的骨、肉、血、气,把诗体的运笔书写与大自然变幻万端的形态美联系起来。梁武帝在品鉴钟繇时评价说,钟繇的书法如云鹄游天,群鸿戏海。王羲之的书法则是字势雄逸,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
(二)书法文化意识的形成:书法艺术
书法虽源于书写,却比书写更加艺术化,是汉字书写艺术的创造性和情感外显化表现。书写重在通过文字书写、记载事情、录入,是为了日常生活的实用功用,美并不是主要目标追求。清陈澧“盖天下万物,人目见之而心有意,意欲达之则口有声;声不能传于异地,留于异地,于是乎文字生焉”,书写缘起于实际的人际交往与生产记事需求,在这一实用功能之外,附加产出审美需求。最初审美功能只是书法工具性实用目的的附属产物,但这不影响书法在艺术审美领域的不断探索试水发展。汉末唐初狂草体的流行标示着书法艺术审美功能的正式萌生,书写超越了有形的物质工具、技术操作和信息传播层面,赋予了艺术的品质和审美的价值。从书写到书法的转变,书法的艺术品质是关键。孙过庭就书法艺术要与时俱进、不断求新进行了精辟分析,“虽书契之作,适以记言;而淳醨一迁,质文三变,驰鹜沿革,物理常然。贵能古不乖时,今不同弊,所谓‘文质彬彬。然后君子’。”[4]正是因为具备了因势利导不断求索创新的精神,书法才实现了从实用到艺术的突破。“五四运动”和新文化运动的肇兴,提倡简化字、白话文,钢笔代替毛笔成为主要书写工具,书法赖以生存的传统文化土壤和汉字文字载体皆发生了变革,书法的实用书写功能弱化,生死存亡关头,书法以退为进从艺术层面寻找更好的出路。在西方文化的冲击下绝地求生,反而纯化了书法的艺术性,彻底促成书法从实用技能和艺术表达双重功能兼具到以艺术追求为主的转化,在原有的汉字先天象形之美和书写行为美的基础上,充分发掘艺术的知美、鉴美和创美的表现之长,独辟蹊径发展成为中华民族的特色文化瑰宝,在艺术领域,书法艺术成为最有文化底蕴和传统情怀的奇葩。由此可见,书法的艺术化路径选择和审美品格具有自然的合理性和文化传统的历史延续性。一旦拐向艺术学科,通识书法课便跟美育有了沾亲带故的渊源。“艺术是审美的集中、典型形态,作为审美教育的美育当然也是以艺术教育为主要途径。”[5]书法课程成功跃入艺术殿堂后,便成为高校实施美育的最便利途径。林语堂曾经对书法的艺术化审美做出了准确分析:“书法提供给了中国人民以基本的美学,中国人民就是通过书法才学会线条和形体的基本概念的,因此,如果不懂得中国书法及其艺术灵魂,就无法谈论中国的艺术”。[6]
“汉人就学,首学书法。”汉字是中国人际交流和文化传承的工具,汉字成为中国文化的典型代表,以汉字书写为载体的书法因汉字书写的广泛性,使书法艺术具有了广泛的群众基础,赋予了书法艺术通识课在高校的普适性,也奠定了书法艺术在美育中的重要地位。而中国书法艺术的内在精神追求亘古未变,暨在鉴美、尚美、创美的基础上追求怡情、养性,达成和谐的人格,书法教育的凝练与内的这种艺术内核与当今审美的主旨高度契合。无论从书写渊源还是艺术的本质来审视,书法教育都以审美为追求的文化意蕴。
二、书法艺术的审美特性
(一)从学科归属看书法的审美属性
本科教育应该以基础性和综合型为主,为了弥足我国高等教育专业教育日盛、人文教育总体积淀过弱的不足,通识人文课程应运得到强化,在通识教育课程中,公共艺术课独树一帜,有别于专业艺术课程,通识艺术课更注重通过艺术的鉴赏熏陶培养学生的艺术品质和人文素养,《全国普通高等学校公共艺术课程指导方案》明确规定公共艺术课程是我国高等教育课程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是高等学校实施美育的主要途径。公共艺术课程教学是高等学校艺术教育工作的中心环节。将书法艺术课程纳入教学计划,在限定的八门艺术课程中至少选修指定课程中选修1 门(2 学分)方可毕业。[7]大学的使命主要在提升学生的人文素养,专业教育培养学生的专业素养,人文素养的积淀则需要通识课程来承担,其中艺术课程因为以具体的艺术品类为载体,更易使学生在具体的艺术形式中实现人文素养的积淀。在所有这些限定必选的艺术课程中,书法艺术课跟其他艺术形式相比,最大的特点是根植于历史悠久的文字与文化传统,一部中国书法的纵向发展史,就是一部微缩的中国文化变奏史,且书法因为以文字为载体,经过几千年的沉淀发展,汉字当之无愧成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最物质载体,刻画记录着中华文明的演化进程,知识启蒙从汉字识读书写入手,学习汉字成为学文化的入门,在一定程度上学汉字成为学习文化的手段与过程,汉字因其知识普及传播的功能自带文化规定性,即遗传性的文化性和与中国文化精神内核相契合的传统审美价值观,具有强大的文化审美功能,这是其他艺术形式所不具备的功能,因此,在高校中能够担当大学人文教育功能的最佳课程选择就是书法。加上书法技能在中小学基础教育阶段的普及,大学生有了一定的书写基础、技能和书法艺术素养,大学通识书法艺术课便可以跃过书写技能的应用阶段,直接以审美性和实践性为主要目标,更易接近实现大学的人文教育使命。可见,通识书法艺术课,具有浑然天成的优势来承担人文教育重任,人文教育成为书法艺术课程的落脚点。书法于汉字最大的意义,不是实用的书写技能的操作指导,而在于用审美的方式传承文化、创造性地凭心性去泼墨挥毫。汉字是中国文化的载体和重要组成部分,书法以汉字为媒,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书法艺术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表现形式,号称中国传统文化瑰宝,甚至一提中国文化,大众首先想到就是书法艺术,俨然中国传统文化的典型代表、民族精神的文化载体和最具中国文化特色的艺术形式。
(二)从课程功用看书法的艺术特性
跟没有变化的英文线条字母比,中国汉字的方块结构和象形造字机理,决定了汉字可以在横、竖、撇、捺的结构安排和点、画、勾、转的运笔走势间,以起笔和落笔为两端,通过笔触的运动轨迹用心体现汉字的动态美,既兼顾字义,又能够体现汉字时空运动的属性,使汉字具有了艺术的先天灵动性,促成了中国书法向活的艺术的方向前进。智能媒体时代,键盘打字和语音录入在很大程度上取代了汉字书写,间接促成了书法艺术美价值的彰显。书法的审美是在汉字“用”的基础上附带产物,就如服装设计之初衷是为了遮羞御寒和生活之用,在满足基本生活功用的基础上衍生出审美需求,于是便有了裁缝和服装艺术设计师的职业差别,工艺美学的产生原理也踪迹可循。这种依附于用而产生的美,虽然是附加产品,不过随着社会的进步和人们生活水平的提升,这种审美功用大有盖过原有的生活功用性能成为人们主要追求之势,穿衣装饰扮美成了首要目的。
书法初始并拥实用书写技能和艺术挥发之美两大功用,尽管最终走上艺术为主的发展道路是形势所迫,但这并不影响书法在艺术领域大放异彩,成为世界上唯一以文字为载体发展而来的艺术形式。“艺术之所以为艺术,其根本特征和价值根源在于审美。审美价值是艺术的其他社会价值的安身立命之所”
书法艺术成就斐然,关键就是书法艺术做到了无缝对接中华传统美育。中国古代教育,以礼乐射御书数为主体,射、御、数成为技能教育,礼教经过历代更迭纯粹化为道德教育,乐教在现代社会已经退化式微,唯有书法教育承古贯今,在现代社会发展成为一门具有中国特色的艺术形式。毋庸时代变革书法艺术发展到何境界,书法是以汉字书写为基础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汉字成为书法艺术的立足点。在美育的担当方面,依仗传统文化身份优势,书法艺术与中国传统美育具有天然的亲缘关系,且书法的艺术特性决定了书法自带审美功用,因此,这种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书法艺术文化课,在承接传统美育方面更具有优势。
与重书写规范和技能操作的基础教育书法课相比,大学通识书法课重审美和文化属性,兼具艺术欣赏与实践性。当书写不仅仅限于实用的记事传播功能时,便具有了审美功用,书法艺术美学思想也随即诞生。大学的通识书法艺术课,最大的特色在于其审美艺术特性,书法教育内嵌深厚、菁纯的中国文化基因,有独特的审美气韵。在人文教育的大趋势下,其艺术性与人文性凸显,艺术性向外表现是审美鉴赏价值,向内追求就是文化性。
三、书法艺术课的审美价值构建
中国书法,从记载传播的实用性功用为主,跃然上升为艺术的基础前提便是书法的审美意蕴,“中国书法是中国美学的灵魂,意趣超迈的书法,表现出中国艺术最潇洒、最灵动的自由精神,展示出历代书法空灵的艺术趣味和精神人格价值。”[8]以书法艺术为轴承,通识书法课堪称最能表现我国文化审美品格和心性修养的审美传统的艺术课程,极具审美价值。
(一)形质技能之美——功能记事的实用工具层面
古人云“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书法的应该是形质与神采兼备的艺术。“形”是字的外在表现,指书体及字体的运用,书体有楷隶行草篆,字体含颜欧柳赵等,形还体现在结构变化,如正斜,宽窄,高矮,笔画粗细,连断等,主要包含笔画、结构还有线条。“质”主要指内在笔法运用的点画功夫,如何起笔、收笔、泼墨。万象有形,诸形有神,神因形而显,依形谋定。书法作品本身来说,形质侧重可视性的点画、结体与章法等,神采主要和书写者的个性涵养相关,表现为笔趣、意境与神韵。中小学书法基础技能训练,主要针对的就是形质,文字的基本功能(记事、传信、传世)的实现,要有一个基本前提:文字记功叙事和文本传阅要有一定的规范性,书写首先要服务于文辞阅读的合目的性,应做到方正合度、比例平衡、端正齐整,体现的是一种整饬之美,这是文字应用传播工具层面上的一种汉字书写之美,与书法的艺术创作之随心挥洒之美不同,这种书写之美是合社会的文化传承和文辞传播服务的目的的,汉字书写是文化继承的基础前提和重要途径,这种汉字书写工具性的技能之美也是书法走上艺术化发展道路后以艺术表现为美的前提,即所谓“一画之间,变起伏于锋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况云积其点画,乃成其字”。形质是书法艺术美存在的最普遍形式,同时,也是深层书法艺术美的形成基础。没有娴熟的书写规范性的掌握和书写技能打底,书法艺术美的个性表达和情感的挥洒就是毫无章法地肆意涂鸦。最典型的表现是汉末肇始、兴盛于唐的狂草书,目的功用方面完全抛开了汉字文化的实用识读功能,进行了全新的创意展现,不以便于传阅识读为基本要求。不过狂草仍旧是对汉字的书写,仍需要依靠汉字的音形义和笔画结构为基础,需要一个“技”的阶段的积累与训练。
(二)怡情养性之美——鉴美品物的个体美感养成
王国维在《论教育之宗旨》中提出“美育即情育”,与自然美、社会美其他美的形态相比,艺术美最大的特性就在于高度集中体现人的本质精神的美的形式,具体表现就是具有高度感染力的情感凝结与显现。书法艺术的魅力体现在能给人全方位的直观愉悦感,这种愉悦感直接指向情感体验。从蔡元培提倡以美育代宗教始,在我国大政教育方针中美育命运几经浮沉后,重新纳入教育方针,获得了德智体美劳五育并举的理论地位,由于种种原因,美育在教育实践中的开展远逊于其他,作为美育主要途径的艺术教育的美育功能发挥也不尽如人意。高校通识书法艺术课的开设,不以技能操作训练为主要方法(基础教育阶段书法课的任务),不追求培养专业书法名家(专业书法教育的目标),实际上是通过艺术审美为手段,增强学生审美意识,丰富学生审美情趣,提升学生审美修养,培养书法艺术步入公共化展厅时代大众最为缺失的感受美、理解美、鉴赏美的审美品格,进而陶冶情操、促进人的情感的和谐和人格提升。朱光潜认为“美育是一种情感教育,美育的作用在于怡情养性”[9]书法艺术以写意的形式进行书写者个人情感的表现,书法欣赏者打破具体的书法艺术作品的局限,感受一种纯粹的非功利的美的刺激和情感愉悦,书法艺术通过“形美感目,适眼合心”的看似无用的情感愉悦性为生发点,进而产生美的思考与分析,达成情感与理性的双重提升。丰子恺在艺术教学中,注重艺术科的间接效果,不单求学生可以做有用之画,还求“涵养爱美之心,能用作画的一般心理来处理生活、对待人生、则生活美化,人世和平。此为艺术的最大效用”,通过挖掘艺术的情感陶冶功效,促进人艺术化的生活,使人人成为生活的艺术家。
(三)化育正心之美——向内求索的美育修养旨归
古人云“书,心画也。”书法教育,“教”的是方法与标准,表现为书法本体所需要的一切技术层面的东西,“育”的是人格,体现的是“书如其人”。著名书法家林散之在《林散之讲授书法》中说:“学书先做人,人品即书品”,可见,书法艺术教育的最高旨趣指向人的精神境界,国学大师王国维用四个字“无用之用”来概括美育和艺术在助益人的精神成长与美化作用。“无用”主要指艺术美的主要目标不是满足俗世的个体功利性物欲需求,而“用”主要侧重去除个人私欲后的人的精神境界的提升。这与中国传统道德的“正心”目标不谋而合,暨书法艺术美育自带化人内涵。通识书法艺术课的育人功能其实是应有之意,书法美育与德育可以相互补充,德育作为最终规范性的教化手段,带有理性强制性,而书法自带艺术的感情色彩,通识书法艺术课,就是发挥艺术的易感染性,以书法艺术赏析、感知、品读为途径,以情感体验的方式促成个体身心和谐发展和完满人格的形成,可以提升德育的自觉功能,提升德育的形象性、感染力和实效性。在润物细无声的熏陶中将人带入更高层次的境界,引导人们去追求一种更有意义、更有价值和更有情趣的人生,努力提升自己的人生境界,自觉地以艺术的态度对待人类、对待社会、自然、人生与自我。给书法通识课人为强加德育内容,甚至费心去构建某件书法作品背后的教育价值都是多余举动,这既是鲁迅先生所云“足以渊邃人之性情,崇高人之好尚,亦可辅道德以为治”。古语云,“字为心画”,自古,书法家追求的最高境界就是修心、养性,书(写)到妙处是审美的追求与德行的修炼,中国传统审美品格为我们通识书法课的审美价值取向构建提供了客观而清晰的指向。
结 论
中国书法是以文字为载体的艺术,既讲究文字书写的技巧,又注重点画刻画的艺术表现,书法,不只用以记事技巧和文化载体,更具有艺术的审美特性,以浸润式的以美育人、以文化人为能事,具有独特的美育价值。这是中国书法美学的一个核心观点,借此,中国书法方才实现从文字书写的工具之美,转化升华为一种特有的文化艺术表现美。书法文化从文化源流、艺术特性双重因素考量,皆表明其有鲜明的审美特性,高校书法艺术课应该彰显出人文性和审美性,担当起以美化人的时代使命,挖掘书法艺术课的当代审美价值,使其发挥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传承载体的担当,发挥大众审美品格养成、推动高校人文教育长足发展,以此为媒,促进中国传统文化的复兴,加强文化的对外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