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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化对商业模式创新的影响:基于企业生命周期视角

2023-02-22力,张秀,赵

科技管理研究 2023年1期
关键词:生命周期商业模式制造业

卫 力,张 秀,赵 振

(兰州理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甘肃兰州 730050)

1 研究背景

“云大物移智”等一系列新兴数字技术蓬勃发展而产生的数字经济已成为未来产业发展的核心引擎和构建高质量格局的重要力量。根据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历年统计结果,我国数字经济增加值规模已由2005年的2.6万亿元扩张至2020年的39.2万亿元,占国内地区生产总值(GDP)总量的38.6%。植根于数字经济的沃土,以阿里巴巴、美团、Amazon等为代表的众多互联网企业通过积极推进企业数字化以探索具有自身特色的商业模式,并取得了显著成效。但是对传统制造业企业而言,资源能力的锁定效应以及固有观念造成的被动态势使其很难颠覆旧有的价值创造逻辑,实现商业模式创新。我国建设制造强国战略明确指出新一代信息技术与制造业深度融合,正在引发影响深远商业模式变革,我国制造业转型升级,创新发展也迎来重大机遇。制造业作为立国之本,强国之基,重构和创新商业模式成为制造业企业适应数字技术与生产发展深度融合趋势的必然选择。由此,立足于我国建设制造强国战略,深入探究如何通过企业数字化实现商业模式创新,以实现我国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成为当前亟待解决的问题。

那么,现有研究是否很好地回答了上述现实问题?一方面,学者们普遍围绕着“数字技术-商业模式创新-企业能力”这一理论框架展开分析,尽管大多数研究都肯定数字化为企业探索创造与传递价值的新方法、新逻辑提供了契机,但是关于数字化作为关键输入要素对商业模式创新的直接作用的研究大多是经验归纳式的分析框架为主导辅以相应的案例进行解释,关于制造业情境下数字化如何发挥作用仍缺乏精准的理论支撑和实证分析。另一方面,商业模式创新是不同前因条件相互作用的结果,基于不同要素组合商业模式创新可以呈现出不同主题,且企业数字化对商业模式创新的影响也不应当简单地体现在企业全生命周期无差别的驱动上。因此,现有研究有必要在区分商业模式创新类型的基础上,以动态视角对企业数字化的作用机制开展更多的解释性研究。总体而言,已有研究尚未很好地回答“制造企业应当如何运用数字信息技术为企业构建全新的商业模式”这一问题。

针对理论缺口和实践局限,同时响应国家建设制造强国目标和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战略需求,本研究以商业模式创新的现有研究成果为基础,将商业模式创新定义为改变原有商业模式中的活动系统及其之间的相互作用关系来对原有价值获取的逻辑进行创新,由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和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组成[1]。在此基础上引入企业生命周期这一理论,重点回答以下两个问题:第一,处于不同生命周期的制造业企业数字化与哪一类型商业模式创新更为契合?第二,制造业企业在通过数字化实现商业模式创新的过程中还存在何种情境调节因素的影响?本文利用2013—2020年我国A股制造业上市公司的非平衡面板数据,为以上两个问题提供实证解答,从而为企业在数字经济背景下推动商业模式创新提供经验参考和路径建议。

2 文献综述

2.1 企业数字化相关研究

面对传统制造业技术、能力、资源不足而导致总体素质难以满足高质量发展的局面,企业数字化为制造业企业发展提供新方向和新路径。姚小涛等[2]认为企业数字化是通过运用各种先进数字信息技术对企业内部运营流程,工作方式等进行改造和重组。Vial[3]指出数字化是一个综合运用计算、沟通和连接技术触发经济实体发生重大变化的过程。本文将数字化定义为实体企业将新一代数字信息技术与传统业态相融合从而对企业生产经营活动产生实质性影响的过程。数字技术的变革和发展、市场竞争和消费者个性化需求催动企业数字化水平的提升[4-5],而数字化又可以驱动企业内外部业务流程和价值交互方式改造和重组[6],进而实现产品和服务创新、运营效率和组织绩效提升[3]。还有学者指出,数字技术特有的属性可以通过促进不同主体间资源的嫁接重塑企业感知和捕获价值的方式[7]。可见,数字化不仅影响着企业能力与绩效,也是商业模式创新的重要前置因素,通过实证研究探讨企业数字化对商业模式创新的作用机制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和应用价值。

2.2 商业模式与商业模式创新

商业模式是企业与其合作伙伴共同创造并分享价值的活动系统[8]。新兴数字技术已然改变了企业创新范式和市场竞争形态,基于传统因果关系的商业模式逻辑已经不足以应对变化莫测的市场环境,商业模式创新作为保持企业持续竞争优势的重要来源越来越受到政学业界的关注。企业改变原有商业模式中的活动系统及其之间的相互作用关系来对原有价值获取的逻辑进行变革的过程即是商业模式创新。学者们围绕商业模式创新对企业能力、市场及行业结构等方面的影响进行论述[9-10],深入剖析了其作为企业重塑竞争优势的重要手段,在帮助企业获取超额利润,促进企业可持续发展等方面的关键作用。现有研究还对某些特定行业或领域的商业模式创新进行了探索:服务业平台的商业模式创新是如何演化的[11];在位企业如何利用二元动态能力改变价值创造和价值获取的机制[12];互联网企业如何借助数字经济发展的大势实现商业模式创新[13]。本文借鉴Zott等[8]的研究,根据不同要素的组合路径将商业模式创新划分为侧重降本增效的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和侧重对提供产品和服务提出实质性创新的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尽管相关研究对商业模式创新有着较为深入的探讨,但仍存在以下缺口:对于传统制造业企业,以数字技术推进商业模式创新属于一种新兴的发展趋势,至今其理论化成功度仍较低,难以为已初步具备数字化能力的制造业企业商业模式创新的全面图景提供经验支持。

2.3 企业数字化与商业模式创新

Rayna等[14]提出技术创新是商业模式创新的重要诱发因素。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催生了诸多新颖型商业模式:共享经济模式、平台模式和服务化商业模式。苏敬勤等[15]在对现有文献总结的基础上发现,企业在不同阶段会将异质性技术开发策略与不同类型的商业模式创新匹配以促进企业绩效提升。数字经济特有的数字机会识别能力,数字化能力,数字协同能力会影响商业模式创新的框架、组件[16],企业要想在数字时代中获取卓越绩效,必须改变原有商业模式,拥有新的价值创造能力。目前学界对企业数字化与商业模式创新的耦合研究才刚刚起步,现有文献虽然关注到了企业数字化引致的商业模式创新,但是多局限于案例分析和描述性研究,对纳入时间维度的演化机制的刻画仍有不足,且缺少对商业模式创新类型的清晰认识。基于此,本文将从动态视角出发,从根本上解答数字化推动的商业模式创新在企业不同发展阶段的演化问题。

3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数字经济浪潮之下,新一代数字技术作为重要驱动要素正在促使制造业实现全流程多方位的商业模式逻辑重组和升级,进行商业模式创新已成为制造企业未来生存发展、获取高质量竞争优势的普遍共识。

3.1 企业数字化与商业模式创新

制造业企业数字化改变了价值创造的商业逻辑,以及用以实现企业目标的子任务之间的相互依赖关系。效率型商业模式强调企业利用其活动系统设计,通过降低交易成本来实现更高的效率。制造业企业数字化恰恰能够帮助企业最大限度利用资源并消除可能存在的浪费行为,以更高的效率来满足消费者的价值需求。制造业企业还可以运用数字信息技术从整体上分析把握其与价值链上其他企业,顾客之间的联系,采取相匹配的措施使其在市场竞争中以最小的交易成本获得最大的收益[8]。新颖型商业模式的本质是采用新的活动内容或者开创活动之间联结的新方式。数字化为制造企业带来数字资源的同时极大提升了支持企业实行新颖型商业模式所需的数字能力。利用数字技术的分析和归纳能力对企业内外部知识和资源进行整合,可能会对企业生产模式和组织方式产生有利的变革性影响,促使制造企业在同质化的竞争环境中推出高质量、创新性的产品和服务,唤起并满足新的市场需求[17]。数字化能力还能够帮助制造业企业在现有的行业和价值链中重新定位,将更多外部机构吸纳到价值深入开发的过程中,不断挖掘消费者的潜在需求,进而运用大数据提供并占有价值,为制造业企业带来新的附加收益[18]。因此,提出本文第一个假设:

H1a:制造业企业数字化对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H1b:制造业企业数字化对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3.2 生命周期视角下制造业企业数字化与商业模式创新

企业生命周期是指企业出现到完全退出社会经济活动所经历的时间,企业生命周期通常包含四个阶段:初创期、成长期、成熟期、衰退期。虽然制造业企业数字化对商业模式创新整体上起着促进作用,但是企业所处的生命周期阶段不同,在生产方式,组织结构,战略导向和市场环境等方面反映出的特性也不尽相同,简单判断其总体影响可能过于宽泛。鉴于此,本文基于动态演化视角,研讨制造业企业处于不同生命周期阶段数字化对商业模式创新影响的异质性。

3.2.1 成长期制造业企业数字化对商业模式创新的影响

企业进入成长期,生产经营的方法与流程正在逐步完善,组织结构处于一种探索阶段,企业内部利益格局尚未完全定型,商业模式的创新和实施带有相当程度的短期随机应变性质,这一时期是企业商业模式创新自由度最大,影响程度最高的阶段。新兴数字技术引发的经营革命,使得处于成长期的制造业企业组织机构更趋于有机式,具有低复杂性和低正规化的组织结构有利于削减组织层级,增强企业内部响应能力,降低组织内部交易成本。数据要素与其他生产要素紧密结合使得以高效,精准为特征的生产运作流程和得以在制造企业内部确立,进一步地帮助成长期企业在全行业范围内构建其以效率为主题的价值捕获方式[19]。企业对数字技术的学习与探索将直接影响到价值供给形式。这一阶段的制造业企业数字化水平越高,一定程度上意味着收集外部情报和信息的能力就越强[20],相应价值创造的活动也更具有外源化和多面性的特征,有助于新颖型商业模式的产生。综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2a:当处于成长期时,制造业企业数字化与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

H2b:当处于成长期时,制造业企业数字化与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

3.2.2 成熟期制造业企业数字化对商业模式创新的影响

成熟期对于企业的发展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阶段,进入成熟期以后企业所处市场逐步趋于饱和,利润率急速上升,但是技术成熟,产品的标准化使得在位企业纷纷以价格竞争为主要手段抢占市场份额并企图在现有市场竞争中获得最大的现金流量。在做出将现有商业模式转变为更高效率的新商业模式的决策时,拥有先进数字技术的成熟制造企业更有能力结合市场信息对产品系列的结构进行调整,努力使得产品结构趋于合理化;还会利用其信息优势来提升交易主体之间匹配的效率和效果,因此制造业企业在成熟阶段将更好的利用数字技术应对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避免潜在的信息不对称问题,实现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但是这一阶段企业同时也面临着组织凝聚力开始削弱,保守思想滋生,管理者创造力和冒险精神锐减的问题,在利用数字技术构建的效率型商业模式足以维持现有竞争优势的前提下,通过实施一系列的数字化举措来推进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会大大提高企业的失败风险和试错成本。对于急于获取经济效益的成熟期制造业企业来说,管理层出于整体绩效和个人声誉的考虑,即便企业已经初具数字化能力,也往往并不倾向于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综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设3。

H3a:当制造业企业处于成熟期时,数字化对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有显著正向影响;

H3b:当制造业企业处于成熟期时,数字化对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并无显著影响。

3.2.3 衰退期制造业企业数字化对商业模式创新的影响

企业经过一定时期平稳发展以后,就进入了最为艰难的衰退期,在这一阶段企业总体处于发展迟缓、停滞乃至于萎缩的状态。面对市场淘汰的压力和数字经济的活力,制造业企业会更多地考虑如何利用数字化优势实现扭亏为盈。经过成熟期市场的激烈厮杀,产品利润空间被极大压缩,再企图利用数字化降低交易成本对谋求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已无助益。而Chandler等[21]发现在衰退行业中,与最终落败的企业相比,业绩仍保持快速增长的企业的最重要特征就是为利益相关者提供更具丰富性,新颖性和多样性的价值内容。此时具有较高数字化水平的制造业企业往往会整合剩余优势资源,挖掘细分市场,借助数字分析能力为客户定制个性化产品和服务,依靠差异化战略为企业博得一线生机;从价值链角度分析,企图破局的制造业企业还倾向于运用数字化技术手段在外部广泛搜寻交易对象,突破原有价值链的垄断和分割,从而在交易对象的联结方式方面实现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综上所述,提出以下假设4:

H4a:当制造业企业处于衰退期时,数字化对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并无显著影响;

H4b:当制造业企业处于衰退期时,数字化对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有显著正向影响。

4 研究设计

4.1 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考虑到我国企业数字化自2013年开始普及,本文以2013—2020年我国沪深两市A股制造业上市公司为样本。为减少异常值干扰对其做了如下整理和筛选:(1)删除ST和*ST的样本;(2)删除观察值缺失严重的样本。经过上述整理和筛选后,共得到983个制造业企业的3 123条样本观察值。本文公司层面的基本信息和财务数据来自CSMAR数据库;数字技术应用指标通过Python软件抓取上市公司年报中与数字化转型相关的关键词得到;数字化投资水平的指标通过手工整理财务报表附注数据得到。

4.2 变量设定

4.2.1 被解释变量

在现有文献中,关于商业模式创新的主题大多采用问卷调查的形式,虽然这些研究为我们提供了关于商业模式创新的深刻见解,但有限的数据集使我们很难在更为广泛的行业中得出更为普遍的结论。为了丰富商业模式创新的客观研究,我们借用Guo等[22]的方法构建衡量商业模式创新的代理变量。

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EBM)。本文使用技术效率指标作为企业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的代理指标,借鉴先前的研究,使用随机前沿方法(SFA)评估企业技术效率。具体而言,SFA模型的公式如式(1)所示:

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IBM)。Guo等[22]指出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反映了焦点企业商业模式与同行业内其他企业的商业模式相比在收入模型,价值主张和成本结构这三个方面的差异程度,从而选定服务占总收入的比重、流动资产占总收入的比重,前五名供应商的采购比率、前五名客户的销售比率、运营周期以及费用占销售额的比率六个维度作为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的表征,进一步地,按照上述六个维度构建唯一向量来作为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的代理变量。具体计算公式如下:

4.2.2 解释变量

数字化水平(Dig)。本文借鉴相关研究,认为上市公司年报中与数字化有关的关键词的出现频率越高,通常表示企业在这一方面投入了更大的关注和资源。 但是,数字化作为一种尚未存在精确指标进行度量的概念,在个别企业年报中的披露可能存在主观性,难以有效衡量企业的真实数字化水平。因此,本文运用熵值法从年报文本信息和企业真实的数字化投资水平两个维度构建企业数字化水平指数,以更加客观、全面地反映企业数字化水平。

首先,参考张远等[23]和吴非等[24]的研究,从底层数字技术和技术实践运用这两个维度对年报文本信息进行区分,根据上述两个维度构建如图1所示的词频图谱并使用Python爬虫功能实现对关键词的获取。其次,结合上市公司财务报表附注获取企业数字化投资水平的相关信息。由于企业数字化进程大多涉及到软件和信息系统等无形资产项目的变动,因此,本文以与企业实施数字化有关的无形资产项目的年度汇总额来度量企业数字化投资水平。最后,采用熵值法对企业数字化水平指数进行计算。

图1 企业数字化的底层数字技术与技术实践运用词谱

4.2.3 企业生命周期

国内外学者们对企业生命周期的划分标准不尽相同,本文借鉴Dickinson[25]开发的现金流组合法,从企业经营,投资,筹资三个阶段的现金流量净额正负组合测度企业所处生命周期阶段。考虑到上市公司企业应已渡过初创期,所以本文围绕成长期、成熟期和衰退期进行讨论,具体判断方法如表1所示。

表1 企业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的现金流组合特征

4.2.4 控制变量

为了提高研究的精确度,本文加入了企业层面的控制变量:企业年限(Age)以企业成立至今的年份来衡量;企业规模(Size)用企业总资产的对数来刻画;资产回报率(ROA)用企业税后净利润与总资产之比来表示;就股权性质(State)来说,1表示国营企业,2表示民营企业。行业类型(Ind)为该制造业企业的行业代码。上述各个变量的选取与测量方法汇总列示于表2所示。

表2 变量的选取与测度方法

表2(续)

4.3 基准模型设定

为检验企业数字化对制造业企业商业模式创新的影响,基准模型设定如下:

式(3)中,i,t分别为企业、年份;EBM为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IBM为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Dig为企业数字化水平;control为控制变量,ε为模型随机误差项。

5 实证结果及分析

5.1 描述性统计及相关分析

表3报告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分析结果。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EBM)最大值与最小值相差较多,表明各个企业资源综合利用效率参差不齐;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IBM)的最大值为0.493,但是平均值却只有0.015,表明只有少数企业在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方面取得超越行业平均水平的成绩;衡量企业数字化水平的三项指标最大值与最小值之间相差甚远,表明不同企业的数字化水平存在显著差异。

表3 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

在正式进行实证回归分析之前,对主要变量的相关系数进行检验,检验结果显示:企业数字化水平(Dig)与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EBM)和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IBM)均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各个主要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均小于0.5,表明分析结果存在多重共线性的可能性不大。为进一步检验多重共线性影响,本文计算得出各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VIF)最大值为3.235,远小于临界值10,进一步证明回归分析结果受到多重共线性影响的可能性较小。

5.2 假设检验结果

5.2.1 企业数字化水平与商业模式创新

基于前文设定的基准模型,表4中的第(1)列验证了企业数字化水平对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的影响,第(2)列验证了企业数字化水平对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的影响,回归估计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企业数字化对商业模式创新影响的估计结果

根据表4第(1)列的估计结果,企业数字化水平估计系数均为正且在 1% 的水平上显著,企业数字化水平对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存在显著的促进作用,假设H1a得到验证。根据表4列(2) 的估计结果,企业数字化水平的估计系数为7.323且在 1% 的水平上显著,企业数字化对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存在显著促进作用,假设H1b得到验证。企业数字化水平越高越有利于降低内外部交易成本,减少企业与可能交易方的信息不对称性,提高企业交易效率,推动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的实现。另一方面,数字化与传统业态相融合,开发出越来越多的异质性产品和交易方式,并以此提高了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水平。

5.2.2 企业生命周期的影响

为考察不同生命周期阶段企业数字化对商业模式创新的影响是否存在差异,分别以成长期、成熟期、衰退期企业为子样本进行估计,模型其他设定保持不变,估计结果见表5所示。

表5 子样本估计结果

实证结果显示,引入企业生命周期以后,核心结论发生一定改变。对比表中的前三列可知,企业数字化在成长期和成熟期对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的估计系数都显著为正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而衰退期企业中数字化水平的估计系数不显著,假设H2a、H3a、H4a得到验证。对比(4)(5)(6)列中关于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的估计结果,成长期企业数字化的估计系数为正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企业数字化对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的促进作用并不显著,衰退期企业的数字化估计系数为正且在10%的水平上显著,假设H2b、H3b、H4b均得到验证。

5.3 不同生命周期下数字化对商业模式创新的异质性分析

战略是指企业为开发核心竞争力、获取竞争优势所采取的一系列约定和行动。基于企业战略类型的维度,Miles等[26]按照企业战略的激进程度依次划分为进攻型、分析型和防御型。选择进攻型战略的企业为得到行业龙头的位置而不断地开发产品和寻找市场机会;选择防御型战略的企业追求稳定,强调工作效率,致力于将各种不确定性风险降到最低;选择分析型战略的企业在开发新产品和新市场的同时也注重保持传统产品和客户基础。大多数学者认为企业战略激进度会随生命周期的不同而持续更替演化,因此,其在“企业数字化→商业模式创新”的传递路径中极有可能是一个产生显著影响的情境调节因素。那么值得思考的问题是:战略激进度如何调节企业数字化与不同类型商业模式创新之间的关系?下文将利用实证数据为这一问题提供解答。

本文借鉴Miles等[26]、Bentley等[27]和孙健等[28]的研究从研发支出占销售收入比重、员工人数与销售收入比值、销售收入的历史增长率、销售费用和管理费用占销售收入的比重、员工人数标准差和固定资产占总资产的比重这六个维度来衡量企业战略激进度。首先,计算每个企业上述六个变量过去五年的移动平均值。其次,按照行业和年度,对每个指标的取值进行排序并平均分为五组。对于前五个指标,值最小的组赋值为0分,次小的组赋值为1分,依次类推,最大的组赋值为4分。对于第六个指标,赋值方式相反,值最小的组赋值为4分,最大的组赋值为0分。最后,将每个公司上述六个指标的赋分相加,分值越高,意味着企业战略越激进;分值越低,意味着企业战略越保守。

为验证战略激进度是否是构成企业不同生命周期阶段数字化水平对商业模式创新差异性的主要因素,对成长期、成熟期和衰退期企业中战略激进度的差异分别进行描述性统计和T检验,结果列示于表6所示。由表6的结果可得,成长期企业和成熟期企业和衰退期企业的战略激进度呈现“高—低—高”的变化趋势,且在1%的水平上通过两两样本的T检验,这就说明战略激进度随着企业生命周期阶段的差异而展现出较强的异质性特征。成长期企业出于扩张市场的需求更倾向于高战略激进度,以积极的姿态吸收先进知识和技术以达到开拓新业务领域的目的;成熟期企业更多地采用低激进度的战略,更注重组织环境的稳定性与自身经营的可控性,他们努力保持现有产品和市场,避免高战略激进度为企业带来未知的风险;衰退期的企业面临的生存危机使其更可能打破原有惯例,拥有更高的战略激进度。

表6 企业不同生命周期战略激进度差异

为进一步考察上述战略激进度差异是否是构成企业数字化对商业模式创新差异化影响的主要原因,在基准模型中引入了数字化水平与战略激进度的乘积项,并对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和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分别进行估计,结果见表7所示。

表7 企业战略激进度的调节作用

在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的估计结果中,数字化水平和数字化水平与战略激进度乘积项的估计系数均为正且不显著,这表明加入战略激进度这一调节变量以后,原先数字化水平与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之间的显著关系变得不再显著。具有高战略激进度的企业往往倾向于依靠自身差异化优势保持自身在行业中的领先地位,差异化优势的建立更多依靠的是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而非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此时的制造业企业会将数字化优势更多地投入到新颖型商业模式的创新之中,而忽视效率型商业模式的构建。

对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而言,企业数字化水平与战略激进度乘积项的估计系数为负,且在 1% 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战略激进度减弱了企业数字化对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的促进作用。此时具有高战略激进度的制造业企业更容易把握外部市场环境变化带来的机遇,比如在数字经济新业态下抓住企业数字化机遇,在研发新产品和开拓新市场上投入更多的时间和资源,从而促进新颖性商业模式创新。但是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具有成本高,周期长,风险大的特点,过高的战略激进度又使得制造业企业不得不面对市场不确定性高、融资压力大的问题。因此在综合考虑制造业企业数字化进程的基础上,本文认为,虽然企业数字化对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仍有显著的促进作用,但是战略激进度会减弱二者之间的正相关关系。

5.4 稳健性检验

5.4.1 内生性问题

考虑到企业数字化与商业模式创新间的可能存在双向因果引起的内生性问题,即一方面企业数字化能够影响商业模式创新,另一方面商业模式创新也会促进或者阻碍企业的数字化进程,因此使用工具变量法进行内生性检验。本文采用数字化水平滞后一期作为工具变量重新进行回归来确定企业数字化对商业模式创新之间的因果关系,其回归分析结果与上文结论基本保持一致,如表8所示。此外,篇幅所限,表8的第(1)列到第(4)列显示了不同生命周期阶段企业数字化这一主要变量对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的回归结果,第(5)列到第(8)列显示了不同生命周期阶段企业数字化这一主要变量对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的回归结果,但在实际回归分析时,均对控制变量进行了控制。

表8 样本内生性分析结果

5.4.2 其他稳健性检验

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由于其行业的特殊性使得其年报中与数字化有关的关键词出现频率远远高于其他行业,所以将该行业移出样本后再对剩余样本进行回归分析以考察其稳健性,回归结果如表9所示,实证结果表明除显著性水平有细微变化外,各个假设验证的结果与上文相比没有发生根本性改变。

表9 样本稳健性检验结果

6 研究结论与启示

6.1 研究结论

本文从企业生命周期的视角切入,对制造业企业数字化和商业模式创新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并进一步探讨了战略激进度作为情境调节因素在上述二者之间发挥的作用,得到如下研究结论:第一,制造业企业数字化显著促进了商业模式创新。第二,制造业企业数字化对商业模式创新的影响因所处生命周期阶段的不同而存在异质性作用。对于成长期的制造业企业来说,企业数字化对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和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均有显著的促进作用,成熟期制造企业数字化仅对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有促进作用;衰退期的制造业企业更倾向于抓住数字化这一契机实现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实现涅槃重生。第三,不同生命周期的企业具有不同的战略激进度,战略激进度与企业数字化结合会影响到制造业企业对商业模式创新类型的选择。

6.2 理论意义

与现有大多数对商业模式创新的研究不同,本文基于价值创造驱动因素的不同对商业模式创新进行细分,为制造业企业商业模式创新提供了可借鉴的目标逻辑与价值导向,再结合制造业现今实践数据进行实证分析,突破以往文献主要从理论辅以案例论证的局限,使得关于商业模式创新的研究更加逼近现实情境。

与现有数字化影响商业模式创新的研究不同,本文细化了企业生命周期与商业模式创新类型之间的匹配关系,更为精准地刻画了制造企业不同发展阶段下数字化对商业模式创新影响的变化规律,有助于回答为什么有些制造业企业依靠数字信息技术推动商业模式创新能够成功,而另一些却宣告失败的问题,进一步扩展了商业模式创新的研究情境与理论内涵,丰富了企业生命周期理论的应用场景。

与现有研究框架的内容不同,本文将战略激进度引入制造业企业数字化对商业模式创新的作用机制中,探索了企业数字化与战略激进度的交互影响,拓展了制造企业数字化与商业模式创新的理论研究边界,构建了更具包容性的商业模式创新模型,为其他学者开展相关研究提供了有益思路。

6.3 实践启示

本研究结果数字经济时代下制造业企业利用数字化实现商业模式创新具有一定的实践启示:

第一,企业数字化并非是一蹴而就的,且企业战略选择是一个动态演化的过程,商业模式也并非一经选定就只能一成不变。身为制造业企业的管理者应当以更开放的心态去面对这种变化,结合企业实际所处阶段深入革新传统的管理模式和运行方式,把握数字化发展的契机,利用数字技术挖掘环境中蕴含的商业创新方向,提高商业模式创新机会的转化效率,完成企业价值逻辑重构,助力企业绩效提升。

第二,制造业企业实现数字化的过程中战略定位与现实之间的脱节是导致商业模式创新失败的重要原因。管理者应当科学制定战略规划,关注企业数字化与战略激进度之间的适配问题,促进商业模式创新。首先,由于成长期的数字化企业具有较高的可塑性,既可以依靠数字化实现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也可以依靠数字信息技术在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方面取得显著成效,但若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成为企业当前阶段的商业模式主旋律,企业应当更应当采取较为保守的战略,以防止较高战略激进度所需的资源和能力超出成长期企业的能力范围,进而阻碍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其次,成熟期的制造业企业来更有可能利用自身的数字化能力实现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这一时期,制造业结合市场竞争情况既可以采取防守型战略也可以选择进攻型战略,即此时战略激进度对企业效率型商业模式创新并无显著影响。最后,衰退期制造业企业往往有背水一战的勇气,更倾向于在实现企业数字化后,利用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摆脱现有困境,但是他们同时应当克制地制定与执行战略,以防止较高的战略激进度与新颖型商业模式创新产生冲突造成企业无法挽救的颓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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