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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化地理学视域下《非洲的假面剧》镜像中的乌干达意象

2023-02-06颜虞丹

语言与文化论坛 2023年1期
关键词:乌干达保尔信仰

颜虞丹

1. 引言

维·苏·奈保尔(V.S.Naipaul)是当代著名的后殖民作家和旅行作家,同时也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从20世纪60年代起,他便在亚非拉国家旅行,为自己的游记创作找寻灵感和素材,譬如《幽暗国度》(1964)、《印度:受伤的文明》(1977)、《在信徒的国度》(1981)和《信仰之外》(1998)等。《非洲的假面剧》(2010)是奈保尔唯一一部以非洲游行为主题的游记。2009年,奈保尔从乌干达出发,先后经过尼日利亚、加纳、加蓬,最后抵达非洲大陆最南端的南非。奈保尔根据旅行中的所见所闻完成了这部作品的创作。和他以往游记作品中带有明显优越感的上位者的视角不同,奈保尔在《非洲的假面剧》中更多地扮演了聆听者和观察者的角色,为读者较为客观地描述了非洲国家的经济、政治、文化、宗教信仰和人民生活等情况。

近年来,国内外不少学者对于《非洲的假面剧》进行了不同角度的研究和评判。譬如研究主题方面,杰森·考利(2010)认为奈保尔的游记尽管依然优雅动人,但作品内容却已然不像过去那样丰富,即不再拥有多层次的内涵。考利肯定奈保尔文字功底的同时,对他作品的意义表达了质疑;叙事手法方面,张艾茵(2013)提出《非洲的假面剧》属于客观纪实和主观建构兼备的非虚构写作风格,现实的描述和历史的闪回穿插于整部作品之中,令人印象深刻;研究理论方面,钟晓晴(2016)指出该作品描述后殖民主义时期非洲传统文明缺失和文化不自信现象等。然而笔者发现,目前为止,从新文化地理学视域着手,针对游记中某个具体非洲国家进行“地方”构建的研究依旧很少。

文化地理学是人文地理学的分支。它旨在研究空间范围内各种文化现象的分布、组合和发展规律,也涉及文化景观、文化的起源和传播及文化与生态环境的关系等内容。从研究框架上看,它可以分为传统文化地理学和新文化地理学。19世纪80年代,以杰克逊(P.Jackson)《意义的地图》和科斯克罗夫(D.Cosgrove)《景观图解》等若干代表性著作的发表为标志,新文化地理学问世了。新文化地理学派批评传统学派过度重视乡村研究,欠缺对城市和文化本身的关注。杰克逊等新派学者对城市、文化和社会的关系更感兴趣。他们强调关注人的主观能动性,提倡从文化自身的象征意义来分析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关系。“新文化地理学关注文化的空间性和空间的文化性,重新思考经济与文化的关系,关注空间和地方如何成为文化体验的意义地图。文化被视为新文化地理学的根。”(李蕾蕾,2005)

“地方”一词,正是从20世纪后期开始成为新派研究地域文化的核心理念。新派学者认为,某个地区之所以能成为“地方”,需要长期积累的文化并得到人类对其的认同,它与单纯的地理空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一个以欧几里得距离度量出来的空间,被人们赋予功能、情感的意义之后,就成为了地方。”(周尚意,2011)此外,地方不仅仅被视为是地理现象发生的背景和基础,更是组成人类经验不可削减的关键部分之一。(周尚意 等,2014)因此,“地方”的概念集中蕴含了人类对某个区域的文化认同和情感联系。

奈保尔作为享誉盛名的旅行作家,他的游记往往以第三世界国家为背景。在《非洲的假面剧》中,《卡苏比王陵》便对处于现代化进程中的乌干达做了较为写实的记录,包括整个国家的生态环境、政治背景、城市建筑、宗教信仰和当地人民文化生活等内容。与此同时,作品中出现了较多的地点和景观描写,为笔者从新文化地理学视域下分析乌干达的“地方”构建提供了有效的素材支撑和重要线索。因此,本文将围绕新文化地理学的核心理论,重点观照《卡苏比王陵》镜像中的乌干达意象,从景观设施、宗教信仰和当地人民文化生活3个方面对现代化进程中的乌干达进行 “地方”构建,分析人与“地方”的文化和情感联系。

2. 景观设施

人文地理学家爱德华·瑞尔夫(Edward Relph)认为:“地方是通过对一系列因素感知而形成的总体印象,这些因素包括环境设施、自然景色、风俗礼仪、日常习惯,对家庭的关注,以及其他地方的了解。”(王志弘,1988)基于此,笔者首先从景观设施,包括环境设施和自然景观2个部分,来分析乌干达的“地方”构建。

对比1966年时期的乌干达之旅,奈保尔对此次游行的失望之情是显而易见的。恩德培位于乌干达南部,是一座普通的湖滨城市。原来的恩德培虽然只是一个零星散布几个村庄的“小地方”,但是也曾经拥有“丛林密布”的绿色原野,不乏大好风光,瑰丽风景。而如今的恩德培却已经摇身变成“值钱的建筑用地”,到处都是闪闪发亮的“簇新的瓦楞铁皮”,奈保尔感叹虽然在过去的四十几年,这个城市大小冲突不断,情况混乱,但现在“人们也许正疯狂地拜金呢”。从恩德培前往首都坎帕拉的路也不再自乡间取道了。杂货店、车库、公寓楼等服务设施虽然一应俱全,但外表却是乏善可陈的千篇一律,不过是徒然扰人兴致而已。而且这些建筑物看起来也是岌岌可危,一副似乎随时要被拆掉的样子。更何况它们的外墙上还时不时地出现各式手机广告的涂鸦,更给人一种“城不城村不村”的感觉。而从前以处处青山闻名的坎帕拉,现在也是毫无风景可言。开发商们发了财,有钱又有车,空留下满是房屋的山城,“所有那些山上全是房子,山与山之间的低洼处也似乎满是简陋住所的破烂铁皮”。然而,现代化的建设似乎并没能为坎帕拉带来太多便利:穷人们只能坐得起“包达包达”——一种流行于20世纪60年代的人力出租自行车,他们根本无力购房买车。此外,城里不堪重负的马路、飞扬的尘土、磨光的沥青路面和贫瘠的红壤也让人心情沉重,以致于奈保尔感叹:“才刚到,我就嗅出,这是个发生过灾祸的地方吧。”

随后,奈保尔一行人离开坎帕拉开车前往金贾,乌干达第二大城市。好不容易离开纷乱的市中心,驶在红土地上的奈保尔遇到了久违的茂密的绿色灌木丛。还来不及欣赏旧日美景,他便被突然映入眼帘的导游指示牌泼了一脸冷水:“城郊结合部的开发一如既往,破坏了土地的本来面目,摧毁了原来的社区布局,到处都乱七八糟。在一处商业中心旁,我们拐弯驶离了大道、沿着一条红土路开了一段时间:从前的乌干达又回来了。绿色的灌木丛像道帷幕,以致于我们开到这些不起眼的道路尽头时,那儿的景象常常让我们吓一跳。一块瀑布的指示牌先冒了出来,然后就在灌木丛中,一扇高高的铁门横亘在了红土路中央。”

如果说由于过度开发和服务设施建设,城里的环境设施已然不伦不类,那么原本赏心悦目的自然景观也未能幸免。“金贾”一词,其实是代表岩石和瀑布。在这个城市,我们能欣赏到维多利亚湖注入尼罗河的波澜壮阔景象。青绿色的河水、神秘的绿色小岛、出没此间的河马与鳄鱼、高高的绿色河岸和在岩石上飞溅的水花,这大河之舞迸发出耀眼的活力,令人观之不足,惊叹连连。然而现如今:“20世纪,一座水坝在金贾拔地而起。水坝改变了河上的生活,也改变了河上的景观。今天,我们在岩滩这儿的所见与斯皮克当时之所见已大不相同。河流更下处,还在筹建另一座水坝。当它竣工后,游客们便无缘再欣赏到我们眼前的景色了。”

奈保尔同时也谈及了维多利亚湖中一座岛屿上的黑猩猩保护区。像其他许多普通的小动物一样,黑猩猩面对人类的狩猎也是束手无策,成了所谓“丛林野味”美食家的盘中餐。这座保护区中黑猩猩的父母便“全都给非洲人宰了吃了”。存活下来的黑猩猩孤儿虽然处于保护区中,但它们的情况不容乐观。黑猩猩们不管是为游客表演小把戏,还是抢抓被扔在栅栏外的水果零食,都显得“出奇地忧郁”。保护区也同样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当年乌干达处于紧急状态之下时,最先遭殃的正是动物园和动物园里的动物们。只要中央政权稍微有些松动,为黑猩猩保护区所付出的艰辛努力全都会付诸东流。”在看似客观记录的文字背后,奈保尔愤怒于野生动物的悲惨遭遇和人类因口腹之欲所造成的恶业,并对乌干达的野生动物保护措施进行了质疑。

3. 宗教信仰

在新文化地理学视域下,“地方”并不等同于一个物质形态的地理空间,它实质是蕴含人类情感和思想的,会受到人类文化氛围,譬如宗教、习俗和音乐等的影响。因此,“地方”其实也是当地居民相互认同的心理空间。

历史上,乌干达的主流信仰是非洲传统信仰。非洲传统信仰内容丰富,不仅包括崇拜神灵、祖先和自然力量的传统宗教,还囊括图腾崇拜、祭祀、割礼和入门礼等内容。但它没有文字记录的教义或者经书,只是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流传下来。11世纪末,随着阿拉伯商人在乌干达(史称布干达国)的贸易活动,伊斯兰教开始进入当地居民的生活。19世纪70年,伊斯兰教被当时的国王穆特萨承认并宣布为国教。但随着基督教、天主教与伊斯兰教的数年战争,乌干达国迅速衰落,伊斯兰教也因此失去了王室的支持。此后,在英国殖民时期,伴随着殖民活动的扩张和传教士们的布道,基督教和天主教取代了伊斯兰教的位置,受到乌干达人民的推崇。

因此,我们便不难理解穆特萨国王的父亲苏纳王的陵墓为何鲜有人关心了。到达苏纳王的陵墓首先要穿过一条窄且陡的红土路。陵墓本身就好像是一座荒凉农场上被废弃的谷仓,整体规模并不大。它既没有庭院、鼓楼等王陵本该有的基础设施,也没有管理人守卫看护。陵墓的屋顶年久失修,甚至开了口,露出密密麻麻、纷杂凌乱的稗草。视线可及之处仅有一座木屋,但和陵墓整体风格不搭,也没什么宗教的仪式感。“说来奇怪:宗教仪式曾一度显得极其重要、不可或缺。它为神圣而设,而非被金钱驱使,可一旦没了钱,人们便顾不上什么仪式了。”奈保尔感叹道:“也许有一天,这里会恢复魔力和奇迹,可它们并不存在于此时此地。”然而与此同时,首都坎帕拉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光景了。“这里每座山的山顶上都有座清真寺或教堂,其余地方也都随处可见大型的教会建筑。”我们几乎可以在坎帕拉找到基督教所有的教派及建筑。甚至在过度拥挤的贫民区还有“再生基督教”的组织,他们会竖立各式各样的招牌广告传播教义,招揽信徒,满足不同群体的需求。当然,清真寺也是“势均力敌、形形色色”。不仅有利比亚领袖特意前来为某座清真寺落成揭幕,而且还有人专门为一位19世纪的、几乎所有派系都不承认的先知设立了供奉牌位。

综上所述,在天主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挑战下,非洲传统信仰逐渐失去了昔日的主导地位。当前在乌干达,信奉天主教和基督教的人数最多,传统宗教和伊斯兰教的次之。不仅如此,基于殖民活动之上建立起来的外来宗教,常常会对非洲传统信仰进行打击和批判,认为后者是愚昧和野蛮的象征。金贾路边的神社不止一次被基督教打着扫荡精怪的名义焚毁:“他们声称拥有这处古老的场所,真出人意料。教会的一个长老已经来过,将此地的鬼怪精灵扫荡一空。而要铲除妖孽,教会就得先承认它们的存在。”伊斯兰教同样宣称,“非洲宗教是异端”,“奴役非洲人思想的工具”,不允许其信众与传统宗教有丝毫接触,认为传统宗教的力量在于“神话和迷信”,会腐蚀人的心神。

正因如此,渐渐地,在外来宗教的影响下,部分乌干达人民也产生了动摇,对传统信仰失去了信心。布干达国王穆特萨原本是传统宗教领袖,但后来一度信仰伊斯兰教,抛弃了传统信仰;卡西姆王子同样拥有布干达王室血统。但他本人却不是传统宗教的权威,而是坚定的穆斯林信徒。卡西姆王子认为,外来宗教讲求来世和永生的寄托,比起虚无缥缈、空谈灵魂和祖先的传统宗教更能吸引非洲人,满足人的心灵寄托;商人哈希布信奉伊斯兰教。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后代与非洲传统宗教有丝毫的关系,因为他认为传统信仰只是奴役人思想及控制人心神的工具而已;还有一位普通的当地妇女,她既不是平民也不属于王族。她尊重传统宗教和文化,认为其本质是鼓励人们齐心协力抵抗天灾人祸,讲究团队合作精神。但有趣的是,这位妇女本身却是虔诚的基督教教徒。

然而,尽管坎帕拉各种宗教建筑互相争雄、毫不示弱,以茅草和石块所搭建的卡苏比王陵却依然屹立其中,不卑不亢。卡苏比王陵是布干达王国时期的王家陵园,供奉着布干达王国最后4位国王,现在被公认为是乌干达最重要的人文遗迹,也是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的世界文化遗产。进入陵园,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茅草门楼。门楼左边是鼓屋,每只鼓都有不同的音色,适用于不同场合。通过门楼前的小径便能到达王陵的主体建筑。建筑里的每样物品都“必须来自原乡原土”,“不得有任何舶来品”。这在传统宗教上意喻着“某种一统,一种奇异的美”。主建筑的横梁是由22根束紧的芦苇制成。这些芦苇代表着布干达国的22个氏族。王陵的守墓人是国王的遗孀们,她们每人轮流值夜1个月,以便和已故国王的亡灵进行交流。传统宗教认为国王们万寿无疆,他们的去世只是离开尘世遁入了森林而已。所谓的“森林”位于陵墓深处,被棕色的树皮布和主墓隔开。因此,国王们的安葬仪式也非常复杂,遗体的处理也十分精细,往往需要花费3个月的时间,“传自远古的仪式贯穿着整个葬礼”。除了安置国王们的遗体,王陵同时也是一处神庙。但这个神庙并非用来冥想,而是人们祈愿之所。“在位于长矛和穆特萨肖像前的那张垫子上有3只篮子。根据不同的愿望,人们把相应的钱款投入1只特定的篮子。”

在卡苏比王陵内,既没有现代化建设的喧嚣吵闹,也没有外来宗教的纷纷扰扰。王陵布置“原乡原土”“不得有任何舶来品”的要求,实则象征着乌干达传统信仰的坚守。人们来到王陵,或参观名胜,或拜祭先祖,抑或祈愿求福,感受着传统信仰对心灵的洗涤。

4. 文化生活

乌干达是一个多种宗教信仰并存的国度。不论是非洲传统信仰中的神灵、祖先和自然尊崇及图腾崇拜等,还是天主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所宣传的破除迷信的教义,都对乌干达人的价值观念和日常生产生活产生了重要影响。任一鸣(2003)认为,宗教直接作用于人们的精神世界,从根本上改变人们的价值观。因此,读者在乌干达人的文化生活中或多或少都能看到宗教信仰的痕迹。

首先,外来宗教改变乌干达信仰体系的同时,也带来了西方的先进教育体系。和既没有具体文字记录,也没有系统信条可依靠的传统信仰不同,外来宗教有着丰富的文献记录、广为认可的教义和现代文明的支撑。随着外来宗教影响力的扩大,西方教育体系在乌干达也迅速普及。苏珊是一位出色的诗人,她同时也在马凯雷雷大学教授文学。她从小便接受基督教的教育,同时也尊重传统信仰。伴随苏珊长大的名字是犹太基督教的名字,她自小学习的也是英语和英语的写作方式,基督教和现代西方教育在她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因此,尽管长大后的苏珊也自习母语并在上大学时为自己添加了族名,想以此找寻自己民族的根,但她依旧承认“西方文明大体上是个好东西”。卡西姆王子以自己的教育背景举例,认为外来宗教接管社会支配权的方式之一便是建立教育机构。这些机构在乌干达传播西方的现代文明和教育观念,并向年轻人灌输非洲传统信仰不过是迷信和谎言的思想,斥责非洲的神明只会向人索要动物祭祀。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西方教育体系的普及,也进一步冲击了乌干达人对传统信仰的坚持。

其次,虽然外来宗教动摇了大部分乌干达人的传统宗教信仰,但是对祖先和自然的崇拜却依旧镌刻在他们内心,是他们文化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祖先崇拜在整个非洲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具有很强的普遍性,几乎非洲所有部落都延续着为祖先祭祀祈祷的习惯。非洲人认为,祖先的灵魂是永存的,它们存在于村落间、丛林处,也存在于平凡生活的点滴中。祖先将一直与后代生活在一起,关注着后代的一举一动,庇佑着整个部落群体。祖先有着不同的等级。祖先生前的功绩愈高,去世后获得的尊敬和崇仰也愈大。因此,祖先崇拜既关乎着族群内部的凝聚力,也保证了传统文化的延续。在奈保尔笔下,我们看到了一位普通的中产阶级妇女。她虽然是虔诚的基督教,但是同样对自己的“根”充满了爱。这里所谓的“根”便是乌干达人对于祖先们的尊敬了。这位妇女认为,如果家里有长辈去世了,后人们得去祭拜,喝酒前也必须向祖先们敬酒。这是乌干达人不能背弃的传统。而自然崇拜则是世界上最原始、流传最广的宗教形式之一了。它往往是指人类对具有强大生命力和意志力的自然物或者自然元素的崇拜。崇拜对象包含天、地、日、月、水、火、风和雨等天体和自然现象。费尔巴哈(2012)认为,关于自然是宗教最初原始对象这一点,一切宗教和民族的历史都能充分证明。他同时指出,对自然的依赖感,再加上那种把自然看成一个任意作为的、有人格的实体的想法,就是献祭这一自然宗教的基本行为的基础。乌干达的兰戈地区也一直保持着向天求雨的传统。每逢干旱时期,族中长辈们便会聚集起来诚心祭祀,奉上祭品,祈求天降甘露缓解旱灾,他们相信万物有灵,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最后,巫医在乌干达人的生活中也是不可或缺的角色。在传统的非洲社会,人们认为疾病代表着一种邪恶力量,不仅带给人生理上的伤痛,也对人进行精神和心理上的折磨。因此,非洲人需要通过巫医治愈身体,安慰心灵。巫医们使用一种传统的行医方式治病救人:通过占卜和神灵交流。他们根据神灵的指示将草药配发给病人来治愈他们的病痛,安慰他们的心绪。如今,随着现代化的发展,所谓的“新式巫医”在乌干达也应运而生。奈保尔拜访的这位新式巫医穿着一套派头十足的男士运动衫,拥有巫医的官方执照。他的办公室外墙是钢筋混凝土,样式新颖潮流,里头却照例是传统的样式:“内中挂满了一条条用传统手艺缝缀起来的树皮布,掩盖住了屋顶上的进口建筑材料。树皮布总带着一种宗教的魔力。它是祖先们的特殊用品,正如我们在卡苏比王陵内所见……”。但与卡苏比王陵中每件物品必须来自本土本乡且“不得有任何舶来品”的原则不同,新式巫医的办公室明显与传统祖制相违背。巫医本人解释称,使用新式建筑材料,建造外形现代化的办公室是为了满足病人的需求——医治病人伤痛的同时,给予病人良好的感官体验。奈保尔虽然既没有向巫医提问,也没有向他问诊,但同行的当地人暗示他必须向巫医支付费用以表感谢。而让奈保尔惊讶的是,巫医也并没有推辞,“他二话不说就把钱收下了”。这不得不让读者联想到,原本带有传统神秘色彩的巫医似乎也成了一种牟利营生的职业。拜访活动原是为了了解乌干达传统文化,但实质就像是进行了一场明码标价的商业交易,只要花钱便能随意参观拜访,带有极大的功利主义和商业化性质。

5. 结语

在《非洲的假面剧》中,奈保尔客观且写实地为读者介绍了他在乌干达等6个非洲国家游行时的亲身经历。其中,《卡苏比王陵》详细记录了西方殖民势力撤退后,处于现代化进程中的乌干达的社会现状。笔者发现,现代化建设为乌干达带来簇新城市设施和建筑物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原来的自然景观和野生动植物的生态平衡。而关于非洲传统信仰,它一方面受到了教义严谨、受众广泛的外来宗教的冲击,影响力大大下降;另一方面也受到了功利主义的侵袭,甚至连某些宗教仪式也慢慢趋于商品化,失去了原本的神圣性。但是乌干达人骨子里依然坚守着神灵庇佑及祖先和自然崇拜。他们相信祖先的灵魂永生且具有超自然的力量。祖先的灵魂作为族群的守护神出没于日常生活,关心着后人的事务。因此,祖先崇拜也是乌干达人文化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奈保尔写实的叙事手法,引导读者思考乌干达如何在享受现代化生活提供的便利和外来宗教带来的先进教育体系的同时,缓解自然生态与现代建设、传统信仰与外来宗教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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