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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生死对照描写及其价值意蕴

2023-01-06

淮北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贾琏贾宝玉贾府

岳 青

(贵州大学 文学与传媒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红楼梦》中多次描写到庆生和死亡,在小说的线索脉络中都起到了重要作用,但大多在情节安排上分散叙之。而在小说第四十三、四十四回和第六十二、六十三回中,曹雪芹以王熙凤和贾宝玉的生日为中心,将庆生与死亡紧密安排在一起,一边是生的欢乐,一边是死的悲戚,融合叙述,构成强烈的反差,从而形成一股巨大的矛盾冲击力。

1 生死对照描写构成反差

《红楼梦》第四十三回描写王熙凤生日时,涉及宝玉祭奠金钏儿之事,戏文《荆钗记》中《男祭》一出也涉及祭奠,一显一隐两条线索交叉呼应,庆生与祭奠形成对比。第四十四回和第六十三回中,在王熙凤生日和宝玉生日之后又叙写鲍二家的和贾敬死亡,庆生与死亡也构成对照。

1.1 庆生与祭奠构成对照

1.1.1 有意穿插对照

《红楼梦》于细微中蕴藏深意,看似漫不经心的叙述,无意中形成的巧合,却是作者的有意安排。《红楼梦》中第四十三、四十四回在描写王熙凤生日的同时,也叙述了宝玉身穿素服,私自出门祭奠金钏儿的情节。在小说第四十三回中,作者并未明言宝玉在凤姐生日当天一早就素服出门的缘由,且一整回都未说明其祭奠的是谁,却描写宝玉回家后见到玉钏儿独坐在廊檐下垂泪的情景,读者心中的疑窦得以解开;在第四十四回中,作者有意无意地通过宝玉的内心独白点明:“今日是金钏儿的生日,故一日不乐。”①582此时读者才恍然大悟,而他此前令人不解的行为也更显合情合理、有情有义。

作者特意安排宝玉在水仙庵祭奠金钏儿,并托茗烟之口,将祭奠的香炉放在井台上,而金钏儿也是跳井自杀而亡,在井台祭祀显得更为切合。因此,脂砚斋在《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中在此处点评道:“妙极之文,宝玉心中拣定是井台上了,故意使茗烟说出,使彼不犯疑猜矣。宝玉亦有欺人之才,盖不用耳。”[1]997当宝玉看到水仙庵中供奉的洛神“虽然是泥塑的,却真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态,‘荷出绿波,日映朝霞’之姿”时,“不觉滴下泪来”。①582一方面,洛神是女性之美的象征,而如金钏儿一类的美丽女性却不幸陨落,且因自己而起,宝玉因此悔恨叹息。另一方面,金钏儿跳井而死,与水之联系更为紧密。于金钏儿生忌这一日,在水仙庵祭奠因水而死的金钏儿,于时于地都十分合宜,从此番机缘巧合之中可以窥探出作者有意为之。

1.1.2 于戏文中蕴含对照

《红楼梦》第四十四回《变生不测凤姐泼醋,喜出望外平儿理妆》中,王熙凤生日上所点的戏文《荆钗记》中《男祭》一出,主要叙述钱玉莲拒绝改嫁而投江自尽,为钱载和所救,其丈夫王十朋与婆婆不知她被救,在清明节备礼祭奠她一事。在毛晋《六十种曲》第一册《荆钗记》中第三十出《祭江》有详细描述:

[棉搭絮]寻踪觅迹到江边。李成舅,可曾带得香来?

[末]小人不曾带得。

[老旦]我那儿,只一块香没福受用。

[苦]只得撮土为香,礼虽微,表姑情意坚。望灵魂暂且听言。[2]

戏里之悲情祭奠与戏外之生日盛宴不仅在形式上形成鲜明对比,在内涵层面,王十朋与钱玉莲夫妻情深的叙写又与贾琏王熙凤夫妇的矛盾形成对照。首先,在凤姐生辰之日点一出关于祭祀之戏,与庆贺之意悖反,形成强烈的反差,似为王熙凤短命埋下伏笔。其次,凤姐生辰也是金钏儿生忌,《荆钗记》中,王十朋在江边祭祀钱玉莲之事暗合宝玉去水仙庵祭奠金钏儿一事,戏文中的江边祭奠和小说中宝玉祭奠金钏儿两件事,在叙事上,一明一暗,或显或隐,在生与死的转换中对照描写,形成张力。《荆钗记》中钱玉莲婆婆“撮土为香”以“表姑情意坚”,在《红楼梦》第四十三回回目名字中亦为“不了情撮土为香”,且钱玉莲和金钏儿或跳江或跳井皆因不堪忍受外界的侮辱,以死维护自己的人格尊严。再次,戏文《荆钗记》中所描写王十朋和钱玉莲夫妻情深意笃,不惧生死,在强权的威逼利诱之下,仍然伉俪情深,矢志不渝,最终以大团圆结局。而在第四十四回中,作者有意安插了贾琏与鲍二家的偷情被凤姐撞破,夫妻大打大闹的情节,与戏文中的故事也形成鲜明对比,作者不言一语,而讽刺意味尽显。

1.2 庆生与死亡构成对照

杨义在《中国叙事学》中提到:“在中国作家笔下经常采用的是:生日和节日。他们把生日视为人与世界相联系的、具有丰富的文化密码的起点。”[3]《红楼梦》中的生日主要起到聚合作用,将原本分散的人群聚拢,安插一系列的情节,加以叙述,形成意想不到的效果。作者在描写庆生活动后,还紧密安排一出死亡,生的欢乐与死的恐惧构成强烈的冲击力。

第四十四回描述王熙凤生日当晚,鲍二家的与贾琏偷情并咒骂凤姐,被王熙凤撞破后,次日便上吊死了。小说中对于鲍二家的死亡叙述比较简略,其死讯是通过一个媳妇之口传播出来,也未细致描写鲍二家的死亡之时的情景,只是交代了她死后凤姐的表现,以及贾琏打点鲍二的情节——“鲍二又有体面,又有银子,有何不依,便仍然奉承贾琏。”①596此处安排的死亡叙事与王熙凤相关,从鲍二家的自杀这一情节我们可以分析出以下几点:其一,鲍二家的自杀并非己愿,而是畏惧王熙凤,她深知自己将来的下场,无法摆脱命运的桎梏。作者虽未点明,但是从小说第六十九回(《弄小巧用借剑杀人,觉大限吞生金自逝》)中尤二姐的悲惨境遇可以窥见一二,更何况鲍二媳妇仅仅是个下人,以此可以从侧面反映出王熙凤之心狠毒辣。其二,突显出当时社会底层女性的悲哀命运,鲍二家的死后,贾琏并未流露出任何伤心之态,反而因畏祸而用银子打点鲍二,可见,贾琏是处在玩弄女性的位置上,居高临下地视那些奴婢媳妇为自己的玩物。其三,可以以小见大,窥见贾府大多数男主人不思进取、骄奢淫逸的作风,鲍二对于自己媳妇与男主人通奸之事也置若罔闻,重利益、轻伦理道德,从上层主子至下层奴才,大多道德沦丧、罔顾人伦。曹雪芹在《南鹞北鸢考公志自序》中写道:“人为物欲所蔽,大则失其操守,小则丧其廉耻,岂有志进取之士,所屑为者哉!”[4]可见他对于为物欲所蒙蔽之人的批判。

第六十二回(《憨湘云醉眠芍药裀,呆香菱情解石榴裙》)中细致描写了宝玉生日当天拜寿之礼节,以及红香圃中饮酒行令等事;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死金丹独艳理亲丧》)中又写宝玉与众姐妹和丫鬟夜宴占花名儿,饮酒掣花签之事,描写了一场场青春儿女的狂欢。后紧随安排贾敬死亡情节,从而达到一种生死交替、跌宕起伏的艺术效果。福斯特在其《小说面面观》中提到:“作家对死亡的处理不仅做了观察,而且绘声绘色……死亡之前,他了解他们,因而在描述时,既可做到恰如其分,也可以凭借想象,或使两者紧密地结合起来。”[5]《红楼梦》第六十三回中作者细致入微描写贾敬死亡之状:“如今虽死,肚中坚硬似铁,面皮嘴唇烧得紫绛皱裂。便向媳妇回说:‘系玄教中吞金服砂,烧胀而殁。’”①880在此,作者借大夫的视角描述贾敬的死状及死因,恰如其分,为贾敬之死添上一层荒诞意味。

在小说第六十三回中,一边是长辈一心求仙问道而殒殁,一边是子孙辈借生日诠释青春才情,一长一幼,一死一生,在一个反差叙事空间中渲染铺排,形成张力。衰老长辈代表着虚无荒诞,青春儿女代表着美与自然,在“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小说叙事中,可以感受始终笼罩在繁华之上的虚无思想。虚无在历代阐释中有多重内涵,虚无,有时指自然无为,《庄子·刻意》:“夫恬淡寂寞虚无无为,此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质也。”[6]虚无,有时也指荒诞无稽,晋葛洪《抱朴子·论仙》:“世人以刘向作金不成,便谓索隐行怪,好传虚无,所撰《列仙》,皆复妄作。”[7-8]在《红楼梦》中主要表现为包容万物和荒诞无稽两个方面,曹雪芹虚无在小说人物身上倾注了这种虚无思想,前者的代表人物是贾宝玉,后者的代表人物便是贾敬。贾宝玉的思想在小说中呈现出发展变化的特点,他崇尚一切自然之美,尊重女性,欣赏自然万物,有一颗赤子之心和博爱胸怀,符合老子所说“上善若水”的特点。而贾敬作为宁国府的长辈,不思教育子孙、兴盛家族,而是一心求道,服食丹药,祈求长生不老,在他身上体现出了一种虚无荒诞的思想。而作者在叙述宝玉生日之后紧接着描写贾敬的死亡,暗含着对宝玉包纳万物之道的肯定和对贾敬荒诞无稽之道的讽刺。虽然贾宝玉和贾敬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道家思想的影响,却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正反对比中突显出曹雪芹的观点态度。

2 生死描写背后的价值意蕴

《红楼梦》中围绕王熙凤和贾宝玉生日,展开了鲍二家的死亡描写和贾敬的死亡描写,同时,通过祭奠,还涉及了一个已死之人——金钏儿。通过分析发现,金钏儿和鲍二家的均处于奴仆地位,且她们均与主人发生矛盾冲突,最后选择死亡,以暂时缓和矛盾。作者偏偏在王熙凤和贾宝玉生日前后安排死亡叙事,造成戏剧冲突,此亦有深意。王熙凤是作为贾府的当家女主人身份对贾府进行管理,而贾宝玉则是贾府未来的继承人,但在他们生日之时却面临奴婢或者长辈的死亡,亦与他们所面临的人生困境相呼应。

2.1 贯穿在主仆矛盾冲突中的欲望

析而言之,金钏儿和鲍二家的死因均源于内心不安本分的欲望,而这种欲望不可能冲破等级的桎梏,从而引发主仆矛盾冲突。王国维先生在《红楼梦评论》中说道:“故通常之解脱,存于自己之苦痛,彼之生活之欲,因不得其满足而愈烈,又因愈烈而愈不得其满足,如此循环而陷于失望之境遇,遂悟宇宙人生之真相,遽而求其息肩之所。”[9]金钏儿原本侍奉在王夫人身边,第三十回《宝钗借扇机带双敲,龄官画蔷痴及局外》中,宝玉到王夫人房里,正值王夫人睡午觉,他见了金钏儿“就有些恋恋不舍的”,便说要向太太讨她。若此时金钏儿坚决拒绝,或许就不会招致死亡,但她心中的欲望战胜了理智,她也想抓住攀高枝的机会,便说道:“你忙什么!‘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①411这些话挑起了主仆之间的矛盾,王夫人听后勃然大怒,打骂之后将其赶出贾府。封建社会中主人具有绝对的话语权,可以决定奴仆的去留,甚至生杀予夺,封建等级森严,不容僭越;而奴仆处于附属地位,地位社会低下,也可以当做商品一样买卖。因此,当王夫人知道金钏儿有了非分之想时,出于对自己利益的维护,主仆矛盾爆发,且这种矛盾不可调和,最终只能以金钏儿的死亡缓和。

鲍二家的与王熙凤之间的矛盾在于两个方面:一是内心的欲望得不到满足。鲍二家的在满足自己与贾琏情欲的同时,还妄图改变自己的奴仆地位,无休止的欲望和欲望得不到满足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而王熙凤得不到贾琏专一的爱,当她看到贾琏与奴仆偷情时,生理上的欲望和心理上的嫉妒同时涌上心头,因此,激化了主仆之间的矛盾。二是王熙凤借践踏奴婢获得属于妻子的尊严和人格。清代曹去晶在《姑妄言》中指出妻与婢妾的差别:“况妻与妾婢大不相同。婢字乃卑女,原是卑不足数者。即妾之一字,亦立女两字合成,不过比婢女一道又略高些。其为物也,原是取乐之具。可以放去,可以赠人,可以换马。”[10]虽然妻的地位高,不可取代,而妾和奴婢的地位低下,依附于男性及主人而生存,但是,由于夫为妻纲这种伦理关系的失衡,导致夫权极端化,而妻也在一妻多妾制的婚姻制度中受到心灵和人格的伤害。[11]在这样一种失衡的状态下,传统女性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忍辱负重,默默承受,如:迎春;要么,反抗、挑战夫权的权威性,如:王熙凤。但是,迫于传统礼教和三从四德观念的束缚,她们不能与自己的丈夫正面发生冲突,因此,她们将矛头指向更加卑弱的奴婢,在打骂地位低下奴婢的过程中向男性示威。

2.2 穿插在小说叙述中的正反张力

在小说叙述中穿插着正反叙事,而这种叙事方法则在描写中形成一股张力,暗含着物极必反、祸福相依的永恒人生哲理。正如描写王熙凤生日的欢欣尽情与撞破贾琏与鲍二家的奸情后的闹剧,怡红院为宝玉庆生的热闹场面与贾敬死讯突然传来、慌乱不迭的境况,前后对照,从而使小说情节中的生死描写构成巨大的张力,让人清醒地认识到盛筵难以恒久延续、繁华尽归荒芜的生活本质。

2.2.1 开到荼蘼花事了

《红楼梦》第六十三回麝月掣的花签题名是“韶华胜极”,其诗是“开到荼蘼花事了”。这一首诗出自宋代诗人王淇之诗《春暮游小园》,其诗题名就点名了季节是暮春,荼蘼花期在四五月份,是春季最后开的花,它开放之时也就意味着春天即将结束。从王淇诗的内容来看,也暗含着事物的更替变化——“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梅花凋谢后,海棠正是红艳时节。作者十分隐晦地将王淇的诗语与《红楼梦》中贾府命运走向联系起来,埋下伏笔,也构成一种线索上的暗示。此回描写在怡红院为贾宝玉祝寿饮酒亦热闹至极,正映照花签题名“韶华胜极”,但是物极必反,韶华落尽之后尽是荒芜。这种思想在《红楼梦》中时时穿插体现,在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中,作者曾通过甄士隐之口道出:“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①18道尽了兴衰更替,祸福相依的人世规律。

作者将贾府的衰败谶语通过花表现出来,隐含着悲剧审美意蕴,花开之时耀人眼目,花败之时令人叹惋。正如鲁迅所说:“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12]同时,作者也非常巧妙地将花与女孩子们的命运联系起来,充满诗意之美,正如大观园中四个孙女的名字中都有“春”字,这是明写。在第六十三回中也有暗示,探春掣的花签是杏花,宝钗掣的是牡丹,湘云掣的是海棠,袭人掣出桃花等,大观园中的女儿大多对应春天之花。春天是生命力的象征,也是大观园中青春儿女的写照。但是,作者却在昭示青春活力的同时,插叙了贾敬之死,给这种青春才情蒙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在美与丑、乐与悲的转换中给人以警醒。这一情节也是对贾府强盛势力的收束,以贾敬之死开启大厦将倾的颓势,故花签注语之“送春”亦隐含着贾府繁华将尽、大观园女性零落消殒的命运。

2.2.2 繁华落尽见荒芜

曹雪芹巧妙地在王熙凤生日和贾宝玉生日之时安排了贾府奴仆的死亡和贾府长辈贾敬的死亡,而分析王熙凤和贾宝玉在贾府中的地位,一个是管理贾府内部事务的女主人,一个是贾府继承人。但是,在四十四回和六十三回中,作者却通过一生一死对照描写,将隐藏在其背后的矛盾冲突尖锐化。

一方面,王熙凤作为掌管贾府内部大小事务的女主人,其治理能力毋庸置疑,但是,在其高压手段下,主仆间的矛盾也不断显现出来。在王熙凤生日当天,鲍二家的因为想满足一己私欲而咒她死,罔顾等级秩序,以下犯上,由此可见,家仆管理方面的问题已初露端倪;在贾府近于衰败,王熙凤料理贾母的后事时力不从心的表现亦可以看出贾府管理失当、主仆异心的矛盾。王熙凤面临着贾府的衰颓之势却无力挽救,管理内部的失衡、骄奢淫逸的生活和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刁奴都是一步步侵蚀贾府根基的缘由所在,正如探春所说:“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①1030王熙凤庆生时贾府尚处在繁盛阶段,作者却在此描写奴仆的死亡情节,意在通过王熙凤生日的热闹场面表现潜在的主仆矛盾和管理上的疏漏,为后来贾府衰败埋下伏笔。

另一方面,贾宝玉是贾府未来的继承人,贾政、王夫人等长辈都对他寄予厚望,但是他自己并不热衷功名利禄,不愿走仕途经济的道路。纵观贾府男性,贾赦好色荒淫,贾政碌碌无为,贾珍、贾琏亦好色风流,贾兰虽好学上进,但年龄、辈分都尚小,还难以肩负起家族重任。作者托贾敬之死,将贾珍、贾蓉在封建伦理道德下的虚伪淫乱面目揭露开来,并且通过贾琏不顾国丧、家丧,停妻再娶尤二姐之事,细致描摹贾府大多数男性无才无德、荒淫无耻的行为,因此,贾府仕途兴盛之业便寄托在贾宝玉身上。而在第六十二回黛玉与宝玉的对话中——黛玉道:“……咱们家里也太花费了。我虽不管事,心里每常闲了,替你们一算计,出的多进的少,如今若不省俭,必致后手不接。”①857宝玉笑道:“凭他怎么后手不接,也短不了咱们两个人的。”①857可见,宝玉对于贾府入不敷出的生存困境并不在意,这也预示着贾府必然走向衰败的趋势。

3 结语

综上所述,《红楼梦》以王熙凤生日和贾宝玉生日为中心展开了一场生死对照叙事,并且在叙事中运用到了有意穿插对照、在戏文中蕴含对照的方式,含蓄而巧妙。究其价值意蕴,则在生死对照中体现了主仆冲突,其发生冲突的主要原因则是源自封建主仆等级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和内心的欲望得不到满足。作者在小说叙事中也贯穿了物极必反、祸福相依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形成强烈的反差和巨大的张力。此外,王熙凤作为管理贾府内务的女主人,其在管理上的疏漏及主仆异心成为贾府衰败的一大推力;贾宝玉作为贾府未来的继承人,却对贾府的发展漠不关心。一个在内部管理上日渐力不从心,一个对于贾府将来的发展无济于事,贾府的未来亦可以预见。生日之热闹与死亡之悲凉,正映照着贾府繁华之后,尽归荒芜的命运。

注释:

①曹雪芹著《红楼梦》,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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