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乡村行动
2022-12-27王航
王 航
(中南民族大学 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当前和今后我国政治文化建设的重要任务,也是一项永久性工作,只有进行时,没有完成时。我国乡村地域广大,传统习俗浓厚,家族聚居特点突出,乡村能否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影响着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成效。
一、历史时期国家核心思想建设的乡村传统
(一)国家核心意识下沉乡村举措
在中国古代社会,国家核心意识是王朝统治者驾驭天下的思想武器。春秋战国时期,文化“轴心时代”的中国处于法、墨、儒、道、兵等各家学说相与激荡的文化氛围下。儒家代表人物孔子四处讲学,有教无类。孟子讲学“往者不追,来者不拒”。荀子先后在齐国稷下学宫、楚国兰陵两地讲学。先秦时期,儒学并无精英和大众、都市与乡村的区别。乡村儒学的理论形态则可追溯至孟子时期。孟子描绘了一幅“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的“井田制”下的美好图景,此时儒学并未成为乡村百姓的话语和行动表达。直到汉初,在官方意志的作用下,儒学开始进入乡村并逐步成为国家基层治理的重要制度设计,并影响中国乡土社会至今。
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农村是中国共产党的大本营和根据地。对乡村地区的深入考察、一系列民族政策和土地政策的落实,为我党最终夺取全国政权奠定了广泛而深厚的群众基础。新中国成立后,党中央非常重视乡村建设,重视对农民的思想文化教育,为消除千百年来封建迷信思想的影响,树立社会主义思想、共产主义思想,进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采取了许多有效措施。
1.儒学下乡:汉代“三老”制
刘邦为汉王时,曾在领地内规定“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复勿繇戍”[1]。先秦出现的“三老”被基层政府赋予特殊地位,随着西汉政权的巩固,“三老”制成为了乡村治理的重要方式。年高德劭的三老既是乡村道德楷模,又担负着教化乡民之责。汉文帝说,“孝悌,天下之大顺也。力田,为生之本也。三老,众民之师也。廉吏,民之表也……及问民所不便安,而以户口率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员,令各率其意以道民焉”[1]。这是对三老教化的内容所做出的具体规定。可以看出,汉文帝延续并强化了汉高祖时期的乡村文教政策,将三老作为“常员”固定下来。自汉代开始,中央政府始终重视儒学在加强乡村治理、维护德治礼序上所发挥的作用,这可以认为是最早的“乡村儒学”。
2.儒学实践:宋代《吕氏乡约》
北宋时期,蓝田吕氏兄弟的《吕氏乡约》名重一时。今天所见《吕氏乡约》多为南宋朱熹增损而成。中国农村组织的乡约进展,一直到了朱子手里,才有一点相当的把握[2]。《吕氏乡约》明确要求村民“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形成了乡村儒学理论系统和与之相配套的实践流程,实现了乡村儒学由理论图景到生产生活实践的转化[3]。
从内容上看,《吕氏乡约》的基本主张是要树立共同的道德和礼俗标准。其强调:一是以乡为社会的自然单位,凡事以乡为根基,由乡而邦,由小而大,与儒家“修齐治平”理念相合;二是由人民公约,而非官府命令,试图建立乡民自治;三是自由参加、局部参加,有较强的灵活性;四是律令成文,带有契约性质,相比于习惯法较为进步。另外,民间修家谱始于南宋,宗族理念开始勃兴,这也是乡约在南宋初得以发展并步入实践的重要原因。
3.民族方案:土司制度及改土归流
在大一统的元、明、清时期,封建王朝延续并发展了自唐宋以来的羁縻政策,在民族地区广设土司制度,即在中央王朝的控制下,由地方土人管理地方事务。土司有朝贡、纳赋、服从征调的义务,朝廷也会时常给予土司丰厚的赏赐,并规定土司家族的继承人必须沐浴汉文化。在长时期的发展中,许多土司在文化、政治等方面对中央王朝产生了高度认同。以川西北嘉绒藏区的穆坪土司为例,穆坪土司于明初得到朝廷封授,至清代开始兴盛。在清朝平定西炉之乱、策凌敦多布之乱、苗疆之乱的战役中,穆坪土司出力甚多。到了雍正、乾隆年间,文武双全的汉族土妇王幺幺与其悉心教导之下的土司坚参囊康并力在今宝兴县穆坪镇一带发展文教事业与商业,史载穆坪土司“动作食息,不忘国恩,内外公私,永言先德”[4],且“颇慕汉化,一切土政,力仿汉制”[5]。穆坪当地汉人和客商数量激增,土司也聘请熟悉文史的汉人出任“代幕”,主持征调文移等事。此外,母子二人并力协助清王朝平定大小金川之乱,居功甚伟。王幺幺死后,清王朝为其建立贞节坊以示表彰。坚参囊康则成为了历史上唯一一位名列紫光阁功臣的土司。穆坪土司自坚参囊康之后,改用汉名汉姓,并仿照汉族字辈进行序齿。
随着中央王朝治理能力的增强,作为权宜之计的土司制度走向消亡。中央王朝任命流官直接治理民族地区。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地方官员在上任之初即展开民间调研,并采取各种治理措施,如通过打击违法犯罪活动来维护社会秩序,通过整顿吏治提升管理效能,通过发展公益事业促进社会和谐等[6]。原土司地区面貌因之焕然一新,民族关系更加和谐,统一多民族国家更加巩固。
4.儒学自觉:明代《教民榜文》与泰州学派
乡约的影响在元代一度中断,至明代恢复。明代的乡约及乡村儒学复兴,得益于政治和文化两方面的支持。政治上,明代的封建专制达到巅峰。朱元璋在政治上实行一人专断,在乡村推动儒学教化,他所颁布的《教民榜文》为各地儒生在乡村讲学和探索乡村治理路径提供了政治性保障。明代的乡约是中央治理基层社会,实现社会控制的助推剂,并使地方宗族组织实现乡约化[7]。乡约是儒学的地方表达和乡村话语,对凝聚宗族、稳定地方、巩固传统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在公元16世纪,源于阳明心学的一个流派——泰州学派崛起。该学派主张恪守家学传统,诚意慎独之学。泰州学派代表性人物何心隐倡导乡村改良运动。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何心隐在家乡江西吉安创办“聚合会”组织。该组织有教、养两个分组织,前者主管教育,后者主管经济。此外,还设立“总送馔”制度,规定家庭子弟入祠接受教育后,实行集体授课、集体用餐的制度,资金平等担负。另外,“聚合会”还设立“总宿祠”,相当于今天的寄宿制度,其目的是防止各家子弟无事游荡。何心隐试图建立一个宗族范围内的公共教育体制,其终极目标是要实现整个宗族或家族的和平共处与长久繁荣,为人子弟者则可不愧祖宗,为人父母者则可造福子孙[8]。泰州学派的建立标志着民间儒学、乡村儒学、乡村教化三者走向理论自觉和实践自觉,完成体系化建构。
乡村是儒学的原乡,是儒学不断发展与新生的根基。儒学是从乡土文化沃土中提炼、升华出来的生存智慧、人生信仰、生活方式和思想学说。儒学是乡村文明的精神支撑、价值标准、行为规范、生活方式[3]。
5.乡村启蒙:民国时期的“乡村建设”运动
清朝末年,面对内忧外患,一批近代先进分子不断探寻国家与社会的整合方案。“启蒙”成为了时代的关键词。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国近代史就是中国人民启蒙救亡的历史。新文化运动之后,人们眼光下移,将农民作为启蒙的对象,乡村也自然成为了启蒙的试验场。
河北定县是近代中国乡村启蒙运动的模范县。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定县翟城成立了第一所初等小学堂,并设农暇识字会,发展文教。城内、乡间各大镇相继仿效,推广教育[9]。从民国三年(1914年)起,定县大规模毁庙兴学,各村均设有学校、识字会。民国十三年(1924年),定县各村平民教育也发展起来。
20世纪20~30年代,以梁漱溟、晏阳初等为代表的知识分子,试图从提升乡村道德、改造乡村文化、加强乡村自治等方面,改变中国颓败的状况。梁漱溟认为,中国社会以乡村为基础和主体,而中国的颓败又是因为文化的失败。他在山东邹平成立乡村建设研究院,对行政区划进行撤并,组织农民团体学习科学技术,强调发挥传统伦理精神在培养农民新政治习惯中的作用。晏阳初等于1923年在北京成立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简称“平教会”),其目的是普及汉字文化,扫除文盲。1929年,平教会迁至河北定县,晏阳初等骨干成员也大多举家迁往定县,推行以县为单位的农村改造实验。其工作范围逐渐扩大,文艺教育、公民教育、生计教育、卫生教育四大教育相贯而行。平教会成为乡村建设的一支重要力量[10]。
乡村建设运动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乡村风气,取得了积极成效,其经验也被后来的日本、韩国所借鉴。但是,梁漱溟、晏阳初等人的改良行动忽视了中国现实中存在的阶级对立,改革缺少核心推动力,更无法改变帝国主义入侵、土地分配不均、农民负担过重等实际问题,其复兴乡村经济的目的自然也无法实现[11]。故而乡村建设运动总体是失败的。
6.红色革命:中国共产党的乡村治理
相比于晏阳初等人的乡村建设,中国共产党人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就掌握了一套切实可行的乡村治理方案。
早在国民大革命阶段,党内领导人便敏锐地洞察到农村问题是中国革命的关键问题,并撰写了一系列重要文章。如陈独秀的《中国农民问题》、李大钊的《土地与农民》、瞿秋白的《国民革命中之农民问题》等。特别是毛泽东写于1927年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提出了将农民组织在农会里,在政治、经济上打击地主,建立农民武装,普及政治宣传,开展合作社运动等一系列措施。与此同时,中国共产党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选派了一批工作经验丰富的同志深入农村,发展党的力量,指导各地成立农协会[12]。
在不断的探索实践中,中国共产党人意识到土地问题是广大穷苦农民最为关心的问题。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只有解决了土地这一最根本的问题,才能团结全国最广大人民的力量进行革命。土地革命时期,颁布了《井冈山土地法》《兴国土地法》等一系列法令措施,将公共土地和地主阶级的土地分给广大农民进行耕种,并提出了平分土地、抽多补少、抽肥补瘦等原则,同时领导根据地军民发展工农业生产,通过开办学校、识字班等渠道进行文化教育,宣传普及共产主义精神。在抗日战争时期,适应形势发展,实施“三三制”建设,将农民阶级吸纳进政府机关中参政议政。同时规定地主减租减息、农民交租交息。通过一些列措施,将社会各阶层团结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旗帜下。解放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颁布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中国土地法大纲》,明确提出在全国范围内“耕者有其田”,从根本上满足了广大农民群众千百年来对土地的热望,空前地团结了农民阶层,奠定了夺取全国政权的坚实基础。
7.乡村革命:20世纪50年代乡村改造
20世纪50年代,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一场将乡村建设与乡村社会主义革命相结合的乡村改造运动在全国展开,改造内容包括全民扫盲、赤脚医生、互助合作、水利建设、妇女解放等各个方面。
历史地看,具备崇高革命理想和先进组织性的中国共产党在长期的革命斗争和乡村实践中,洞悉了中国社会,掌握了一套从体察民情,到深入社会,再到撬动社会的办法。在乡村改造中,中国共产党以集体合作的经济社区取代传统的自然经济空间,以阶级关系纽带取代血缘关系纽带,以国家政府的监管取代落后的村落自治[13]。通过一些列的制度改革,乡村社会意识得以重塑,乡村社会结构得以重建。国家权力的下移,使传统的“国家——士绅——乡民”的三角关系网转变为“国家——乡民”的双边关系,乡村进入国家垂直式的管理模式中。这一时期,文盲、半文盲的大量扫除推动了农业合作化和妇女解放运动的开展,而赤脚医生的活动惠及广大农民,在消灭血吸虫病的战斗中功不可没,同时也极大地推动了新中国医疗卫生保障制度的建立。
(二)历史时期主流思想文化下沉乡村的经验教训
在中国各个历史阶段,国家主流思想都向乡村下沉。这个过程是持久的,也是曲折的。其中有成功的经验,也有失败的教训。
在新中国成立之前的漫长历史时期中,我国乡村建设的经验有如下几个方面:
第一,从推进路径看,央地并轨,令约相辅。封建社会中,农耕文明决定了以血缘和地缘关系为纽带建立起来的乡村乡土结构十分稳固,且城乡差异远不像今天一样巨大。整个中国都处在一种“家国同构”的秩序中。统治集团出于稳定的需要,也考虑到其力量无法深入各地,便充分调动乡村社会力量推动社会善治。而宗族的发展和家训、乡约的产生则恰好契合了这种需要。中央与地方着力点一致,诏令又推动了地方乡约的实践。
第二,从实施方式看,自下而上,先家后国。传统历史时期主流思想在乡村的下沉是以家训、乡约为基础的。家训从不同方面规定了家族成员立身处世、持家治业的法则,乡约则从乡村宗族的高度规范了乡民的社会行为。可以认为,修身、齐家是乡村话语和地方行动,也正是有了这样的基础,修齐治平的儒家理念才得以生生不息。例如,在我国首部且最为完备的《颜氏家训》的影响下,诞生了一批名垂青史的颜氏后人,其中最著名的当为唐代书法家颜真卿。颜真卿青年时代便写下“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的千古名句,催人奋进。他一生四度沉浮,磊落光明。安史之乱中与其兄颜杲卿同举义旗,重创叛军。在其兄侄罹难后,颜真卿继续为国尽忠,并壮烈捐躯,谥号“文忠”。
第三,从推动力量看,患难相恤,过失相规。在传统乡村,以宗族聚合而成的社会具备充足的内生原动力。这种原动力不仅包括物质上的自给自足,更含有一套自我调节、自我净化的社会机制。乡民平日里远近为伍,遇到困难能够互相救助,救助涉及医疗、慈善、安保等民生方面。这样不仅使同乡百姓更加团结,也使得奸猾之人无处容身。所谓“过失相规”是指在家族人员犯错时,能够做到互相规劝,避免出现大乱。在“皇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的时代,乡村社会正是以这样的方式维系并和谐运转。
当然,传统历史时期由于缺少强有力的管控措施,乡村社会长久保持着世外桃源式的封闭状态,发展速度极其缓慢,沉暮中缺少开新的因素。这种现象在新中国成立后得到改变。在20世纪50—70年代,我国乡村建设呈现出新面貌,同时也暴露出诸多问题。
第一,这一时期乡村建设的领导者是有着科学理论指导和完善历史政治架构的中国共产党。党的领导是区别于传统历史时期乡村建设的最大也是最根本的不同。公社制下的乡村社会是一个利益共同体,有着较强的凝聚力。而共产党前所未有的强大号召力和动员力又激发起全国广大农民空前的生产与革命热情,劳动力的充分释放大大推动了建国初期的社会主义建设,取得了扫除文盲、减少疾病、解放妇女等一系列成就。
第二,这一时期乡村建设的指导思想是社会主义思想。社会主义思想在全国乡村的实践,是一个全新的课题。我们要真正发动农民,特别是建立好合作社,就需要让农民在最短的时间里见到眼前的好处,但在缺少社会主义建设经验的情况下,极易犯下急躁冒进的错误。从全国范围来看,用四年时间完成的社会主义改造有其不彻底性,也掩盖了许多亟待解决的问题。仓促上马,形式单一,片面追求速度,从而滋生了“左”的思想意识,并直接导致了“大跃进”的错误。可以认为,从建国到改革开放前的一段时期内,我国是以政治主导乡村建设,而乡村建设又影响着政治的发展走向。乡村建设总体是在曲折中发展的。
总之,在历史时期,中国社会上层和基层共同发力,从政治、经济、文化等多个方面施策,助推乡村稳定和发展,不断凝聚人心,不断增强乡村百姓对国家的认同感。
二、当代中国乡村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面临的困难
当前,在我国乡村地区思想文化建设取得了重要成就,富裕起来的广大农民思想文化素质大大提高,他们坚持党的领导,拥护党和国家的政策,对美好生活充满向往。但是,在社会转型的复杂形势下,乡村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面临一些困难。
(一)部分村民对国家大政方针关注不够
党的一系列富民政策,使农村摆脱了以前贫困的状态,农民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城乡差别正在逐步缩小,农村一步一步走向城镇化。农民对于国家大事、党和国家政策的了解有助于铸牢乡村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当今天时代是媒体大数据时代。据最新调查统计,截至2020年3月,我国4.9亿非网民中农村地区人口占比59.8%。技能的缺乏、文化程度的限制与年龄构成等因素,是非网民不上网的主要原因。而在这些因素中,又以缺乏网络技能(占比51.6%)和文化程度偏低(占比19.5%)为主,可见,教育的落后是乡民无法及时正确明悉相关方针政策的首因。在湖南的传统村落江华井头湾村,政府会通过张贴布告、广播播放等方式来宣传近期政策,但部分农民关注的重点是收入增长,对于党和国家的政策关注不够。其他农村地区也有许多类似的现象。
(二)部分农民存在消极落后思想
在中国的农村,长期存在着诸如拜神求雨、巫医治病、问仙寻运等迷信现象。直到现在,部分农民对这些迷信的现象仍然深信不疑。部分农民遇到关于自身命运、健康等问题时往往去祈求巫医而不是靠自身努力或寻求医生帮助。譬如在湖南部分农村地区,丧葬之前要请“师公”做法事,围绕在死者身边唱“十月怀胎、过十殿”,还有“磨孝子、铡灶铡水”等一系列繁琐的程序。迷信等消极落后观念延续了数千年,虽有其一定的必然性与合理性,但在当前社会主义乡村建设中,迷信观念就成为了阻力。
(三)乡村基层组织工作及官场风气亟待改善
乡村党支部和村委员会本是充分发挥基层组织作用、服务群众、凝聚人心而设置的组织机构,但是部分地区的乡村组织制度和民主管理制度形同虚设、组织活动开展不到位、对各项建设制度的落实不到位仍然存在问题。在对于传统村落——湖南江华井头湾的调查过程中,笔者发现该地区的农民对于修建文化广场等发展措施一无所知,部分村民反映村内活动组织不积极,没有充分利用村内丰富资源。由此可以看出,村内的基层组织没有完全发挥服务群众的作用。
另一个突出问题是,部分乡村基层组织缺乏战斗力和创造性。思想僵化、动力退化、组织弱化的“三化”问题仍然不同程度地存在。某些干部在为百姓服务的过程中,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工作拖沓,效率低下。甚至直到等记者曝光或领导巡视后才知悔改。为了防止干部消极懈怠,除了完善奖惩措施外,从精神上进行改造显得更为必要。
此外,在县乡级党员干部队伍中,干部的晋升及仕途发展有着一套普遍的“潜规则”。冯军旗在中县挂职调研后认为该地干部子弟在流动中“不落空”,人脉关系在干部的仕途中起了重要的甚至是根本性作用,其关系类型有家族、干亲、同乡、同学、战友等,其中政治家族现象突出[14]。这是造成腐败的温床。
(四)村落文化设施不够健全
文化设施包括文化广场、读书室、图书馆等,但部分村落内的文化设施建设并不完善。其问题主要有:第一,文化设施简陋,总体水平较低;第二,文化设施建设不平衡现象突出,靠近中心城市的乡村文化设施建设要好于偏远乡村;第三,乡村文化设施利用率较低。
以湖南传统村落井头湾为例,村内现存文化设施只有一些简单的设备,如广播站、文化活动中心等的设备都十分落后,与现在高速发展的科技格格不入,活动中心内已有的资料十分匮乏。村内有一个文化礼堂,里面的设备只有一两张桌椅。这些文化设施的利用率也很低,由于农村地区生产忙碌,一些文化设施都被闲置,一年只能被利用一两次。
(五)外出务工农民处于“漂浮”状态
中国城镇化发展的过程中没有出现发达国家所出现的城市“贫民窟”现象,在很大程度上得力于农民。改革开放以来,农民工为我国城市的飞速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但这部分群体大多远离家乡,文化水平低,社会接受度不高,归属感不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较为淡薄。
在一线城市深圳,农民工大多居住在城市中的工业区,环境质量差、文化设施不健全;工作大都是机械化、重复化的体力劳动,业余时间少,上级部门对他们的教育内容大多是“加大产量、提高速度”等。农民工对于中华民族共同体的了解聊胜于无,推行思想教育难度极大。对于这个庞大又特殊的群体,推行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思想教育需要投入巨大的财力、物力与精力。徐勇认为,城镇化把中国的乡土社会“连根拔起”。城镇化既使得现代因子注入社会,也抽走了乡土社会的营养,使乡土之根枯萎[15]。如何让“漂浮”在“失根”甚至“无根”状态中的农民工安稳落地,是亟待解决的重大课题。
(六)村民自治面临内外双重阻力
村民自治是民主政治的乡村方案,在选举、决策、管理、监督等方面均依法实行民主自治措施。目前,我国村民自治的发展面临来自内部和外部的双重问题。
从内部看,村委会中“贿选”问题仍然存在。如湖南郴州嘉禾县某村存在过“买官”现象,选举被官员掌控,投票过程不透明。村委会和党支部处于两张皮的状态。村民自治中的违法问题极大地阻碍了乡村基层民主的建设,村民的民主权利缺乏保障。从外部看,乡村的宗族势力对村民自治带来挑战。乡村宗族力量兴起于“皇权不下县”的封建社会,并持久延续。合理地利用宗族组织开展工作可以极大地降低社会运行成本,推动村民自治。然而,宗族文化与现代民主政治毕竟是两种性质上迥然不同的文化,宗族的势力常常影响甚至扰乱到乡村基层组织的法制建设。更为严重的是,传统的宗族势力容易被黑恶势力所利用,甚至会发展成为严重威胁地方治安的黑恶组织。如在贵州沿河土家族自治县何瑞强团伙案中,何瑞强依靠宗族力量,以村干部的身份培植亲信,无视党纪国法,长期控制当地农业、运输等行业的经营,以暴力牟取暴利。又如发生在湖北省阳新县龙港镇的宗族械斗案中,肖、刘两宗族为争夺第一大族的位置,矛盾日渐尖锐,并在赌场发生大规模械斗,造成重大人员财产损失。在严打黑恶势力的今天,预防并制止宗族犯罪也是乡村建设的重要课题。
综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乡村模式亟待探索。在散落于山野的村落,由于人口分散、经济落后等自身局限,文化显得十分弱势。广大的农民受教育的程度低,经济条件差,传统与现实矛盾尖锐;更为严重的是,大批青年农民纷纷涌入城市,造成乡村的人才流失,乡村留守着老弱妇幼,他们无力担当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传承发展的重任,这些特殊情况与都市明显不同。在乡村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需要从内容、形式与方法上因地制宜,结合乡村的具体情况努力探索。
三、当代中国乡村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路径和措施
2017年12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江苏徐州考察时指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不能光看农民口袋里票子有多少,更要看农民精神风貌怎么样。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要一起抓[16]。2019年初,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山东代表团审议时指明了乡村振兴战略的五个具体路径:推动乡村产业振兴、乡村人才振兴、乡村文化振兴、乡村生态振兴、乡村组织振兴[17]。五大振兴路径也是乡村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指导方案。
(一)缩小经济差距,促进多元发展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背景下,实现共同富裕是极为重要的一环。从我国乡村发展情况看,由于地域限制和人才分布不均等因素,西部与东部仍有着较大差距。我国是多民族国家,民族聚居地在乡村。民族团结的前提是民族平等,而民族平等的实质则是经济上的平等。消除民族间的经济结构性差异,缩小民族间的经济发展差距,最佳的策略是在市场作用下促进经济的多元化发展。
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首次提出乡村经济多元化发展的议题,倡导培育家庭工场、乡村车间、手工作坊,鼓励兴办环境友好型企业。当前,我国乡村经济发展面临产业支撑不足、产业结构单一、产业链短等问题[18]。乡村亟需培育或引进特色产品,多方联动,促进各产业结合,不仅实现真脱贫,而且有效防止返贫。新时代乡村经济的发展离不开市场。乡村经济发展要以市场为重要导向,积极招商引资,发展有特色、有优势的产品,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特。同时,乡村经济发展离不开龙头企业的引领。龙头企业内联乡民,外联市场,一可打开销路,促进产品流通;二可提高产品的科技含量及附加值,增加乡民收入。乡村经济发展需借助科技优势,发挥合作社作用,促进一二三产业的结合,实现产业革命。例如,贵州省六盘水市推行“资源变资产,资金变股金,农民变股东”的“三变”改革,在乡村地区实现了精准扶贫的制度创新。该地将红心猕猴桃作为特色产品,通过六盘水市农业投资开发有限公司的引领,当地合作社的带动,以及数万农户们的参与,创建起集生态、旅游、文化为一体的“百里猕猴桃产业带”,使百姓在产业链上富裕起来,催生了“影响一片、带动一众、造福一方”的集群发展效应。2020年,中国如期消除绝对贫困,乡村发展也进入了新时期。
(二)重视文化载体,施策因地制宜
中国传统文化之根基在乡村。宗祠、书院、传统村落、爱国主义教育基地、风景名胜等是传统文化的有形载体。
宗祠是明嘉靖以后民间宗族普遍兴建的用来供奉和祭祀祖先、教育族人,以及家族族长行使族权之所。新中国成立后,历次运动使传统宗祠遭到严重破坏,后来又随着城乡流动的加快,维系传统宗祠存在的血缘、地缘、业缘的纽带力量也已逐渐孱弱。然而,在新时代,“中国梦”与“家庭梦”同频共振。重视家风建设,重视家教养成,重视家庭团结,已成为新时代实现“中国梦”的内在要求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题中之义;书院是我国教育文化和建筑文化的重要历史遗产。我国现存著名书院有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嵩阳书院、东林书院、鹅湖书院、东坡书院、五峰书院、莲池书院、应天书院等。朱熹、苏轼、王安石、范仲淹、陆九渊、程颐、章学诚等著名人物都曾在各大书院讲学。传统村落蕴藏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内涵,是传承民族身份、基因及民族精神的重要载体[19]。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亦是以乡村为基点。广大乡村是中国革命的策源地,在今天留下了一处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构成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有形之基。我国风景名胜主要包含历史古迹和自然风光,大多远离都市,成为了乡村的标签和名片。多元的文化载体是乡村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丰富资源。当前的建设要做到因地制宜,合理开发。
宗祠所在之处,政府于修缮、重建宗祠的同时可支持各家族设立奖励基金,以奖励取得进步的家族学生,表彰在各领域做出贡献的后辈族人,不断加强家风、族风建设,以点带面,形成文化辐射。譬如武汉的罗氏家族为鼓励优秀晚辈,设置了学习奖、工作奖。此外,政府应当鼓励各家族编修或完善家谱族谱,明确根在何处,增强家族认同;在书院所在之处,政府可与教育部门实行联动,定期聘请知名专家学者在书院讲学,方便乡民接受教育。位于湖南大学校园内的岳麓书院兼具讲学、藏书、祭祀、休闲等功能,是我国书院建设的典范。在传统村落与风景名胜地区,研究者提出了“毁坏→保存→利用→创新→增效→持续”的乡村景观发展模式,以保护乡村生态环境,保证乡土文脉延续[20]。同时,乡村景观要与农业、旅游业发展紧密结合,发挥乡村景观的多功能性,实现乡村发展的革命性变革;在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所在地,发展的重点是文化宣传与教育。政府须加大专项拨款力度,开展常态活动,健全机制,将各项工作纳入考核。有条件的地区可邀请参加过革命战争的前辈及其后人讲述红色历史,各学校亦须定期组织师生员工参观聆听,不断培养爱国思想,培育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多种文化载体并存的乡村,政府可在合理规划的前提下适当放权给乡民,以上带下,发挥乡民的集体智慧,实现组合型、创造性发展。
依托文化载体进行思想建设,是乡村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环节。它不仅可使乡民获取直观的感性认知,更可在潜移默化中增强人们的民族自豪感和文化认同感。
(三)加强多方合作,完善公共服务
传统乡村社会公共服务供给系统中,一个是来自政治系统的以救助、保障为主的“官方”供给体系,一个是来自社会系统的以宗族乡绅为主体的“民间”供给体系。官方与民间的双轨合作形塑了传统乡村社会公共服务供给的低度满足状态[21]。
在新时代,加强我国乡村公共服务要多方联动,多管齐下,从党建、医疗、娱乐、文化、物流等方面全方位提升公共服务质量。第一,提升乡村公共领导力水平。要做到加强干群联系;重视和发挥妇女的重要作用;为乡村干部提供一份具有乡村社会内部竞争力的薪酬,增强乡村干部的内部公平感;改善乡村干部工作条件,提升工作满意度[22]。第二,创新服务模式,实现公共服务可持续发展。基层教育可发挥民间组织优势,继而放权给乡民;医疗卫生建设可号召乡民集资,村委会亦可设置专项资金;养老方面可实行外包,引入专业团队[23]。第三,发挥科技优势,升级乡村公共服务模式。如解决乡村公共服务供给的碎片化问题,发挥人工智能的扩散效应,大数据的溢出效应,网络化的普惠效应,构建中央与地方,城市与农村,政府与社会,企业与政府,村民与政府的多元联动网,推动建立数字乡村公共服务体系[24]。第四,深入贯彻法治精神,加强人文关怀。如2020年春节前后全民抗击新型冠状病毒时期,某些地方政府过度解读国家政策,采取挖断进村道路,在疑似患者家门口张贴告示,甚至泄露离汉人员及其亲属个人信息等被网民称为“硬核”的法外手段以达到控制疫情的目的,暴露出地方行政执法的缺陷。可引进专业法律人才,参与地方行政,同时要加强乡村法制宣传教育,及时为乡民解读国家相关法律法规,做到人人知法,人人懂法,人人守法,人人用法,人人护法。
(四)继承精神遗产,加强乡民教育
清末废除科举制度后,新式教育推广开来。具有进步思想的知识分子在各地成立专注于教育发展研究、普及新式教育的民间组织——教育会。教育会的工作分为三个方面:前期工作是破除旧思想,普及新教育;主要工作是建立新学堂,敦促乡民接受新思想;工作保障是组织开展研究会、演讲会。与此同时,教育会十分重视乡风道德建设。一系列措施使得乡村风气渐佳,乡民认知渐长[25]。
民国时期,杨效春、晏阳初、陶行知、夏陶然等都对乡村教育的建设贡献过力量。杨效春针对乡村教育存在的书呆子、游民、官僚、黑老头(1)在行为、思想、习惯上与老年人相似的孩童或青年。、买办(2)不顾中国实际情况,照抄外国教育模式。、田奴(3)只会种田,别无所长。等六大问题,提出了乡村教育的目标及手段。同时研究了乡村学校的创办,倡导以乡村学校改造乡村生活[26]。平民教育家晏阳初提出了乡村教育与农民生活相适应,理论与实践结合,物质与精神并重的教育思想[23]。陶行知与夏陶然提出乡村教育的“共鸣效应”:心系农村,面向农民,结合劳动,激活主体[27]。
不难看出,传统乡村教育思想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遗产:一是知行合一,二是经世致用,三是以人为本。当前,我国乡民教育需吸收前人的思想经验,发挥社会主义优势,坚持务实发展、特色发展、综合发展,不断缩小城乡教育差距,推动实现教育公平,最重要的是通过教育培育文化自觉心理,使教育成为乡村振兴的动力之源,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凝心聚力。
(五)重视新乡贤引领,讲好新乡村故事
圣贤人格是孔子定义的中国传统文化五等人格(圣人、贤人、君子、士、庸人)中的最高人格。乡贤是一乡之贤达,有德行、有才能之人。他们以自己的才能和德操,从事着教育、赈灾、文化、治安等事业,为一个时代乃至后世做出了贡献。如南北朝时的颜之推,唐代的颜真卿,宋代的范仲淹、吕大钧,明代的袁黄,清代的蓝鼎元、武训,民国时期的张謇、李鼎铭等,无不是在地方立足、立功、立德、立言之人[28]。随着传统仕进之路的断绝,绅民冲突的加剧,绅士权势的终结,传统乡贤政治渐渐远去[29]。取而代之的,是乡村治理的新乡贤模式。
在城乡一体化的时代背景下,有相当一部分从乡村走出的或从政或求学或经商的精英人士,选择积极返乡,以自己的学识、经验、修养、人脉参与新农村的治理。他们被称为“新乡贤”。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推动地方“善治”,这体现出国家对民众自治能力的重视,是乡村治理结构的深刻变革,推动了乡村治理结构再造[30]。新乡贤是连结乡民与核心价值观的重要纽带。同时,新乡贤会借助个人层面上的榜样力量和社会层面上的践行力量反哺乡村,培育更多的新乡贤。
发挥新乡贤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的作用,可创造性地采用“新乡贤+传统乡贤”的文化传播方式。具体说来,就是以新乡贤之笔、新乡贤之口,去书写和表达传统乡贤的事迹,写好乡土教材,讲好乡村故事。这对传统文化进课堂,乡贤事迹进民户,团结乡村力量,凝聚乡村精神有着重大意义。
(六)建立联动机制,整合各方力量
总体来看,在乡村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内容极为丰富且复杂。实现这一目标绝不可能仅依靠某一种力量,而要调动宣传、教育、文化等部门,以及乡政府、村委员会、社会组织、新乡贤等各方力量,在各方发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用的基础上形成合力,产生最大的联动作用。在浙江、湖南等地,乡村治理创造性地采用了“三治融合,互助五兴”的措施。“三治”是指德治、法治、自治,“互助五兴”指学习互助兴思想、生产互助兴产业、乡风互助兴文明、邻里互助兴和谐、绿色互助兴家园。这两大措施激发了村民的学习及参与热情,并纳入干部考核中,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笔者认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乡村行动需有三个大方面的考量:一是大量外出流动人口如何落地安置,二是乡村如何吸引更多优秀人才,三是在前两者的基础上找到一条有别于都市的发展路线。
农民工是我国特有的城乡二元体制下的产物,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离土不离乡,即在乡镇企业就业的农村劳动力;另一部分离土又离乡,即我们常见的外出务工的农村劳动力。针对外出务工的人员,各地政府不仅要保障农民工工资按时按量发放,更要在生活上给予一定照顾,譬如为农民工建设安全的临时性住房,办理社会保险,给予归属感。关于乡村人才引进的问题,首先要培养本土的了解三农、掌握技术、熟悉市场、懂得管理的人才;其次要鼓励人才返乡创业,把在城市里积累的经验、技术以及资金带回本土,造福乡梓;最后还要做到人尽其才,充分发挥人力资源优势。值得注意的是,乡村与城市在聚集规模、生产力结构、生产效率、文化观念等方面都有明显差异,城市经济发展的模式不能照搬到乡村。譬如青藏高原受其独特且脆弱的生态环境的影响,便不能以追求GDP为发展目标,而是要开辟第三极绿色生态发展之路,以保护为主。
综上所述,乡村是我国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阵地。传统时期,乡村社会如温室中的婴儿,发展缓慢。中国共产党凭借科学的理论和强大的组织号召力推动了乡村社会的巨大变革。一方面,在乡村这个共有的空间里,百姓之间有着共同的利害关系,易于组织形成合力。另一方面,乡村文化的传统特点和多元特点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了多种可能性。以传统为基点,以历史为镜鉴,从历史审视现实,从现实关照未来,共同体意识在政府主导和多方参与下由“自在”走向“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