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灸督脉经穴治疗血管性痴呆研究进展*
2022-12-24王陈妮刘芳刘燕
王陈妮,刘芳,刘燕
安庆医药高等专科学校,安徽 安庆 246052
血管性痴呆(vascular dementia,VD)是指因缺血或出血性脑血管疾病,以及急慢性低氧性脑病引起的获得性、持续性智能损害综合征,临床表现以记忆、认知功能的缺损为主,可同时伴有语言、运动、视空间及人格障碍[1]。由于老龄人口数量增多以及脑卒中发病率升高,VD的发病率也呈上升趋势,65岁以上老年人群中VD的患病率为1.50%[2],是仅次于阿尔茨海默病的第二大痴呆病因。VD不仅对患者造成了严重的身心损伤,对患者家庭以及社会也是极其沉重的负担,如何有效防治VD一直是医学研究的热点之一。
西医至今仍未全面揭示出VD的发病机制及病理过程,临床治疗暂无特效药,主要使用胆碱酯酶抑制剂、NMDA受体拮抗剂、钙离子拮抗剂等缓解症状[3]。中医学根据发病症状的特点将VD归为呆病、善忘、中风后遗症等脑病范畴。大量临床实践证明,中医药治疗VD取得了较好的疗效,积累了丰富的治疗经验[4-6]。极具中医特色的针灸疗法安全性高,疗效肯定,被广泛用于VD的治疗。近年来,越来越多的针灸临床工作者认识到运用督脉治疗VD的独特优势,并开展了大量相关临床应用及治疗机制方面的研究。现对近期针灸督脉经穴治疗VD的研究情况进行梳理总结,以进一步发掘其临床价值,为VD的防治提供参考。
1 针灸督脉经穴治疗VD的中医理论依据
中医认为,VD是在虚、痰、瘀、络脉阻滞的基础上,由于痰瘀互结,蕴积化毒,败坏脑络脑髓,致使神明失用、灵机记忆丧失的疾病[7]。其病位在脑,与心肾肝脾紧密关联,病性为本虚标实,以肾虚精亏,脑髓不足为本,五毒互结,损伤脑络为标[8],治疗应以益精填髓、温阳益气为主,兼行气活血、疏通脑络。古代医家治疗神思不聚、善误、多忘、言辞颠倒等记忆认知功能障碍常取督脉穴位[9],现代医家多沿用之[10],有“病变在脑,首取督脉”之说。之所以多选用督脉穴位治疗,且疗效显著,主要取决于督脉的生理特点和功能。
1.1 督脉沟通联络脑与肾督脉是十四经中唯一一条直接与脑有络属关系的经脉[11]。《难经·二十八难》曰:“督脉者,起于下极之输,并于脊里,上至风府,入属于脑。”《素问·骨空论》曰:“督脉者,与太阳起于目内眦,上额交巅,入络脑。”《灵枢·经脉》曰:“督脉之别,名曰长强,挟膂上项,散头上。”根据上述循行路线可知,督脉与脑密切相关,故部分医者提出“督脉乃脑之经络”。《素问·骨空论》曰:“督脉者……其络循阴器……至少阴与巨阳中络者,合少阴上股内后廉,贯脊,属肾……还出别下项,循肩内,挟脊抵腰中,入循膂,络肾。”《灵枢·海论》曰:“督脉贯脊,上至风府,入属于脑。”可见,督脉在循行上还和肾相关联,通过督脉与足太阳经、足少阴经的沟通联络,脑与肾被紧密联系在一起。
《素问·五脏生成》曰:“诸髓者,皆属于脑。”《医经精义》曰:“盖髓者,肾精所生,精足则髓作……精以生神,精足神强,自多伎巧。”脑髓是大脑功能活动的物质基础,肾精生髓,上充于脑,濡养脑神以成脑主元神之用是通过督脉沟通联络肾与脑的作用实现的。正如《医学衷中参西录》所言:“脑为髓海,实由肾中真阴真阳之气,酝酿化合而成,缘督脉上升而灌注于脑”。督脉向上通于脑,向下通于肾,是联系肾、髓、脑的重要通路,督脉畅通,精得以上充入脑,脑有所养则精神振奋,神清智健,反应灵敏,动作自如。
1.2 督脉主全身之阳气《奇经八脉考》曰:“督者都也,督脉为阳脉都纲”,“督”有总督、统率之意。《十四经发挥》曰:“督之为言都也,行背之中行,为阳脉之都纲……以人之脉络,周流于诸阳之分,譬犹水也,而督脉则为之督刚,故曰阳脉之海。”督脉主线循行经过后背正中,背为阳,且手、足三阳经与其均于大椎交会,阳维脉与其于风府、哑门交会,阳跷脉通过足太阳经与督脉风府相通[12]。故督脉能总督诸阳,通过统领、调节全身阳气保证脏腑器官正常的功能活动。
《备急千金要方》曰:“头者,身之元首……三百六十五络,皆上归于头。头者,诸阳之会也。”头为脑之舍,《素问集注》载:“诸阳之神气,上会于头;诸髓之精,上聚于脑。故头为精髓神明之府”,五脏六腑之阳气皆汇聚于头,为脑所用,脑得益于阳气的温煦、激发、推动方能正常发挥其“主持五神,以调节五脏,四肢百骸之用”(《锦囊秘录》)。若脑中阳气亏虚,则髓海失养,灵机失用,表现神情呆滞、反应迟钝、遇事善忘、少言懒动、肢体笨拙诸症。《灵枢·口问》曰:“上气不足,脑为之不满,耳为之苦鸣,头为之苦倾,目为之眩”,此“上气”即指阳气,明确指出阳气不足是脑病发生的重要病机[13]。《医学衷中参西录·治大气下陷方》亦曰:“大气因下陷,不能上达于脑,而脑髓神经无所凭借也。”督脉作为“阳脉之总纲”,能总督一身之阳气。因此,可通过调节督脉,振奋协调阳经经气,从而改善脑功能。
此外,督脉主线行于背部正中,与膀胱经并行,督脉背部经穴与膀胱经背俞穴以及夹脊穴的位置依次处于相同的水平面,彼此经气互通。因此,督脉可以通过背俞穴和夹脊穴调节控制体腔深部的脏腑功能,形成以督脉为中心,联系脏腑的网络调控系统[12]。《素问·骨空论》曰:“督脉者,起于小腹以下骨中央”,正当“丹田”,督脉为原气所发,斡旋元气的通路,并且其分支与肾相连。肾为命门之所在,元阴元阳内寓其中,元阳作为脏腑功能活动的动力来源,需借助督脉的网络调控作用输布于全身,故督脉还可通行元气,敷布命门之火,温煦推动脏腑功能[14]。
综上所述,VD病位虽在脑,但病机主要为肾精不足,精不化髓,神失所养。《灵枢·经脉》云:“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肾中精气是人生命活动之本,五脏之阴阳根于肾,肾阴、肾阳是全身各脏腑阴阳的根本,所谓“五脏之阴气,非此不能滋;五脏之阳气,非此不能发”(《景岳全书》)。因此,肾精亏虚不仅造成生髓不足,脑窍失养,还会导致脏腑功能失调,进而影响气血运行、津液输布,致使瘀血痰浊内生。诸邪蕴积壅滞,化热生风,酿生浊毒,毒邪乘髓海空虚,闭阻脑络,清窍受蒙,神机失调,灵机记忆渐失,发为VD。根据督脉的生理特点和功能选用督脉穴位施治切合VD的主要病机,可通督脉、振督阳,不仅有补肾温阳、益精填髓、健脑益智之用,还能化瘀血、祛痰湿、通脑络,标本兼治。
2 针灸督脉经穴治疗VD的方法
目前,临床选取督脉治疗VD常用的针灸方法主要是根据VD的病因病机、督脉循行路线的特点以及治疗手段的特色综合形成的,并且取得了较好的治疗效果。
2.1 毫针针刺
2.1.1 循经督刺针法谈太鹏等[15]将90例VD患者随机分为循经督刺治疗组和对照组,每组45例。对照组采用常规针刺治疗。循经督刺治疗组在对照组治疗的基础上,再针刺百会、水沟,并沿督脉循行方向取命门、腰阳关、筋缩、至阳、灵台、神道、大椎,由下向上呈15~30°进针,得气后施以苍龙摆尾和循摄手法,达到通阳醒神的目的。5个疗程结束后,循经督刺组患者的简易精神状态检查表(Mini-Mental State Examination,MMSE)评分较对照组提高更明显,有效率为86.6%,高于对照组的63.3%,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
2.1.2 头穴久留针法汪瑛等[16]观察头穴久留针对VD患者MMSE、Blessed痴呆量表(blessed dementia scale,BDS)、Barthel指数(barthel index,BI)的影响。将60例患者随机分为治疗组、对照组,每组30例,两组均予以神经内科常规西药治疗。在此基础上,治疗组采取头穴久留针法治疗,取百会、神庭、四神聪,沿头皮15°斜刺进针,并快速捻转行针,留针8 h。对照组选穴、进针和补泻手法与治疗组一致,但仅留针30 min。结果显示,两组治疗后三个观察指标评分都得到提高,但头穴久留针法的疗效更佳。
2.1.3 通督调神针法通督调神针法是赖新生教授在中医理论指导下创立的一种针灸疗法,该法常取督脉水沟、百会为主穴,振奋阳气、温煦脏腑、推动气血津液运行,已被广泛用于脑卒中、VD等脑血管疾病的临床治疗。张刚等[17]将90例脑梗死后VD患者随机分为对照组和观察组各45例。两组均口服西药降血压、降血脂,在此治疗基础上,对照组给予普通针刺法,观察组给予通督调神针法。治疗2个疗程后,以MMSE和日常生活活动能力(Activities of daily living,ADL)评分为观察指标评价疗效,结果发现通督调神针法在改善患者MMSE和ADL评分方面的效果比普通针刺法更加显著。
2.1.4 温通针法温通针法是由郑魁山教授根据长期的实践经验创立的特色针法。该法补泻兼施,温通相合,以温补为主,同时还能祛寒湿、散瘀血、化痰浊,临床常用于治疗虚劳为本,寒湿、痰浊、瘀滞为标的虚实夹杂证[18]。杨晓波等[19]将大鼠随机分为正常组、模型组、药物组、温通针法组、平补平泻组和捻转针法组,每组10只。采取反复夹闭大鼠双侧颈总动脉再灌注的方法制作VD模型,其中,模型组不做其他处理,药物组予以尼莫地平溶液灌胃,其余三组均选取相同穴位(大椎、百会、神庭),分别施以温通针法、平补平泻针法和捻转针法。结果发现,与平补平泻针法、捻转针法相比,温通针法改善学习记忆能力受损的疗效更显著,有较好的神经保护作用。
2.2 灸法
2.2.1 化瘀通络灸化瘀通络灸法是杨骏教授在多年临床经验和大量实验研究基础上,总结提出的一种对VD行之有效的艾灸疗法。他认为,VD的病位在脑,以髓海空虚为本,脑络瘀阻为标,治疗要以填髓益智、化瘀通络为主。该疗法主要艾灸督脉经穴,起到化瘀血、通脑络、填髓海、醒神智的作用,临床防治VD效果显著[20]。姚婷婷等[21]将30例VD患者分为化瘀通络灸组与西药组,各15例。两组均以口服尼莫地平作为基础治疗,化瘀通络灸组给予压灸百会,悬灸神庭、大椎治疗,西药组给予盐酸多奈哌齐口服治疗,治疗12周后评价疗效。结果显示,化瘀通络灸组有效率为93.3%,西药组有效率为53.3%,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
2.2.2 烙灸回医烙灸法属于回医发泡疗法,操作时先将治疗所选穴位的解剖位置作为中心点,待烙灸器的针身下1/3被烧红后,迅速烙于穴位及其左、右、前、后约0.5 cm处,随即将针尖撤离皮肤,以操作部位的皮肤发红为度,不刺破皮肤[22]。王顺吉等[23]将120例VD患者随机分为3组,每组40例,分别予以督脉烙灸、常规针刺以及督脉烙灸结合常规针刺治疗。治疗4周后发现,每组都能改善患者的临床证候、提高认知水平、恢复日常生活能力,安全性高,并且络灸督脉穴位联合常规针刺疗法的总体疗效优于单独烙灸和常规针刺治疗。
2.3 针灸并用张雅静[24]将60例VD患者随机分为试验组和对照组,每组30例。两组均予西药控制血压、血糖等基础治疗,试验组采取醒神通督法温针灸治疗,对照组采取单纯针刺治疗,30 d为1个疗程,治疗2个疗程后以MMSE、ADL和血管性痴呆辨证量表(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scale for vascular dementia,SDSVD)评分为观察指标评价疗效。结果表明,醒神通督法温针灸治疗不但能改善患者的认知功能、日常生活能力以及肢体运动功能,还可以有效缓解肾精亏虚、痰瘀阻窍、瘀血阻络等不同证型患者的证候表现,并且疗效明显优于单纯针刺法。
2.4 其他针灸疗法
2.4.1 电针王婧[25]将90例VD患者随机分为治疗组30例、针刺对照组30例和药物对照组30例。治疗组给予电针头项部的督脉腧穴结合背俞穴针刺治疗,针刺对照组给予传统针刺治疗,药物对照组给予口服尼莫地平治疗。结果表明,电针督脉头项部腧穴联合针刺背俞穴在改善中医证候、提高认知水平和日常生活自理能力方面的疗效优于西药及传统针刺治疗。
2.4.2 芒针张玉龙[26]观察芒针透刺治疗VD的疗效,将60例VD患者随机分为两组,各30例。其中,对照组给予盐酸多奈哌齐片口服治疗,治疗组在对照组治疗的基础上,选取百会透刺脑户、大椎透刺至阳、筋缩透刺悬枢、腰阳关透刺长强,两组治疗6周后评定疗效。结果显示,治疗组能显著提高MMSE评分,有效率86.67%,高于对照组的56.67%,提示芒针透刺督脉穴位结合药物治疗VD效果更好。
2.4.3 梅花针靳小莹[27]把66例VD患者随机分为治疗组和对照组,各33例。两组在神经内科常规治疗基础上,对照组采用普通针刺治疗,治疗组在采用头针治疗的同时,取头部督脉、膀胱经、胆经,予以梅花针针刺。结果表明,两组患者的认知功能受损情况和日常生活能力都能得到明显改善,但头针联合梅花针法比普通针刺法更有优势。
2.4.4 穴位埋线葛侠等[28]将60例皮质下血管性痴呆患者随机分为治疗组和对照组,各30例。两组都以控制血压、血糖、血脂作为基础治疗,对照组另给予盐酸多奈哌齐口服治疗,治疗组采用督脉穴位埋线治疗。治疗12周后,治疗组有效率为80.0%,对照组有效率为76.7%,两组治疗效果相当,但对照组不良反应发生率为26.7%,治疗组未发生不良反应,提示督脉穴位埋线治疗安全性更高。
3 针灸督脉经穴治疗VD的作用机制
3.1 促进血管灶周围神经血管的修复与再生VD患者出现记忆认知障碍多与脑组织急性或长期慢性缺血缺氧导致大量神经细胞损伤有关。因此,促进缺血灶周围神经再生和血管新生,改善脑部微循环和脑灌注,修复受损的神经元和血管内皮细胞是VD治疗的重点[29]。
脑源性神经营养因子(Brain derived neurotrophicfactor,BDNF)是神经营养因子家族的重要成员,BDNF可通过与其特异性受体酪氨酸激酶B (Tyrosine kinase B,TrkB)结合启动细胞内信号传导通路,促进神经细胞的存活、生长、分化[30]。田玥等[31]观察通督醒神针刺法对VD大鼠学习记忆能力以及BDNF、TrkB表达的影响,结果显示,通督醒神针法不仅能使VD大鼠的水迷宫逃避潜伏期比模型组、药物组明显缩短,并且能提高VD大鼠海马CA1区中BDNF与TrkB的含量,提示该针法可能通过上调BDNF和TrkB的表达,促进神经细胞再生,从而提升VD大鼠的学习记忆能力。
巢蛋白(nestin)是一种在胚胎时期一过性表达的中间丝蛋白,具有维持神经前体细胞正常形态的功能,是神经前体细胞或神经干细胞(neural stem cells,NSCs)的特异性标志物之一[32]。有研究发现,脑缺血再灌注损伤后Nestin表达增高,促进了NSCs的增殖,并参与受损脑组织的修复[33]。Doublecortin(以下简称DCX)是一种神经元前体细胞微管相关蛋白,主要在NSCs向未成熟神经元分化过程中大量表达,并在神经元迁移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是神经发生的特异性标记物[34]。樊吟秋等[35]研究发现,化瘀通络灸法能提高VD大鼠神经干细胞、内皮祖细胞移植后海马区Nestin和DCX的表达,表明该疗法能促进NSCs的增殖、迁移、分化,促进神经新生和脑功能的恢复,提高VD大鼠的延迟回忆水平。
星形胶质细胞(astrocyte,AS)是中枢神经系统内数量最多、分布最广、胞体最大的一类胶质细胞[36]。AS通过参与突触形成、调节突触信号的传递和处理,为神经元提供营养和代谢支持以及维持神经系统内环境稳态等参与学习、记忆等大脑高级活动,在VD等以认知功能损害为主要表现的诸多疾病中均有涉及AS的改变[37]。神经胶质纤维酸性蛋白(glial fibrillary acidic protein,GFAP)是AS中具有特征性的标记物,在正常AS中GFAP的表达很少,当大脑缺血缺氧时,海马CA1区GFAP表达明显增多,而大量GFAP堆积会产生阻碍神经功能恢复的胶质瘢痕,不利于神经元轴突的再生[38]。神经丝蛋白(neurofilament protein,NF)是神经元所特有的细胞骨架,在维持神经元形态以及神经系统正常活动必需的轴浆运输方面发挥重要作用[39],NF的表达能反应神经元的功能状态,有研究发现,脑缺血后缺血核心区受损神经元NF表达丧失[40]。杨超等[41]研究发现,对VD大鼠督脉百会、风府予以针刺和电针治疗均能抑制大鼠海马CA1区GFAP的表达,增强NF的表达,从而促进脑组织神经网络的重建,且电针治疗效果比单纯针刺好,优势明显。
血管内皮细胞生长因子(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VEGF)和碱性成纤维细胞生长因子(Basic fibroblast growth factor,bFGF)均能促进血管内皮细胞的增殖、迁移,有助于新生血管的形成[42-43]。张曼等[44]采用四血管阻断法制作VD大鼠模型,观察化瘀通络灸对VD大鼠血清体外干预HUVEC-12细胞VEGF、bFGF蛋白表达的影响。结果发现,化瘀通络灸法能显著提高VD大鼠的学习记忆能力,增强HUVEC-12的VEGF、bFGF蛋白的表达,提示化瘀通络灸法治疗VD机制可能与其促血管生成作用有关。
3.2 抑制细胞凋亡,保护神经元细胞凋亡是由相关基因调控,按照一定程序控制的细胞自我破坏和死亡[45]。细胞凋亡是造成脑缺血再灌注后迟发性持续神经细胞损伤的重要因素,学习记忆功能会因脑缺血后的迟发性神经细胞死亡和凋亡受损[46]。
研究证实,脑缺血损伤发生后,丝裂原活化蛋白激酶(mitogen activated protein kinase,MAPK)信号转导通路参与介导神经细胞周期控制、细胞凋亡和细胞凋亡分化[47]。c-Jun氨基末端激酶(以下简称JNK)信号途径是MAPK家族的重要组成部分,参与细胞增殖、分化及凋亡等过程。脑缺血再灌注损伤可以通过激活JNK通路进而激活凋亡级联反应,促使海马区神经元发生凋亡,造成神经元变性损伤[48]。陈采益等[49]研究发现,电针督脉后海穴能降低VD大鼠海马CA1区c-Jun氨基末端激酶蛋白的表达,抑制脑缺血诱发的神经元凋亡,预防继发性损伤,有益于受损神经细胞的修复。
β淀粉样蛋白(amyloid β-protein,Aβ)在脑组织中的代谢异常和沉积是VD病程中重要的病理学改变[50]。Aβ沉积会使线粒体出现氧化损伤,造成神经细胞能量供应不足,进而加重已经出现的氧化应激反应,导致神经元变性,最终影响学习记忆功能[51]。Aβ跨血脑屏障的转运主要通过脑微血管内皮细胞膜上晚期糖基化终产物受体(receptor for advanced glycation endproducts,RAGE)和低密度脂蛋白受体相关蛋白-1(low density lipoprotein-receptor related protein-1,LRP-1)受体系统完成,RAGE介导Aβ转运入脑,LRP-1介导Aβ转运出脑。研究表明,可以通过调节 RAGE和LRP-1受体系统清除Aβ沉积[52]。王婧吉等[53]观察发现,艾灸VD大鼠百会、大椎、风府后,大鼠皮层额叶和海马CA1区线粒体的肿胀变性程度会随着RAGE降低、LRP-1升高得到明显的改善,认为艾灸督脉组穴可以通过调节RAGE和LRP-1的表达水平降低脑内Aβ含量,从而改善VD大鼠神经元线粒体的损伤。
3.3 提高突触可塑性突触是神经元之间信息传递和功能活动的结构基础。突触的形态与功能发生较持久改变的特性或现象被称为突触可塑性[54],其重要的表现形式长时程增强(long-term potentiation,LTP)是学习与记忆的主要生理机制之一[55]。研究表明,VD大鼠海马CA1区LTP减弱,突触信息传递功能可塑性降低,导致大鼠发生空间认知障碍[56]。参与LTP的形成或调节涉及多种分子,其中,N-甲基-D-天冬氨酸受体(N-methyl-D-aspartic acid receptor,NMDAR)通过调节Ca2+内流在LTP的诱导中发挥重要作用[57]。
陈乐文等[58]研究发现,电针VD大鼠百会、神庭穴后,VD大鼠水迷宫工作记忆测试逃避潜伏期缩短,新物体识别指数升高,可能是因为电针提高前额叶组蛋白H3K9乙酰化修饰相关蛋白CBP(CREB-binding protein,CREB结合蛋白)、EIA结合蛋白P300(EIA binding protein P300,P300)水平,介导组蛋白H3K9乙酰化恢复,进而增加突触可塑性相关蛋白N-甲基-D-天冬氨酸受体1(N-methyl-D-aspartic acid receptor 1,NMDAR1)和 N-甲基-D-天冬氨酸受体2B (N-methyl-D-aspartic acid receptor 2B,NMDAR2B)表达,提高以NMDAR介导的LTP为基础的突触功能可塑性,从而促进VD大鼠认知记忆功能的恢复。
3.4 调节胆碱能系统乙酰胆碱(acetylcholine,ACh)是中枢胆碱能系统中重要的神经递质,由脑组织内乙酰胆碱酯酶(acetylcholinesterase,AchE)分解产生,主要功能是维持意识的清醒,在记忆、学习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乙酰胆碱受体主要包括毒蕈碱样乙酰胆碱受体(muscarinic acetylcholine receptors,m-AChR)和烟碱样乙酰胆碱受体(nicotinic acetylcholine receptor,n-AChR)。当VD发生时,脑组织胆碱能神经系统生理功能均存在严重障碍[59],患者的认知功能损害涉及胆碱能递质及其受体的变化[60]。杨晓波等[19]观察在督脉经穴施以温通针法对VD大鼠行为学能力及n-AChRα4、α7表达的影响。结果发现,该治疗方法能显著提高VD大鼠的学习和空间记忆能力,并且与其他对照组相比,温通针法组n-AChRα4、α7表达的增加最明显,提示其治疗机制可能与上调海马n-AChR表达水平有关。
3.5 减轻炎性反应脑缺血后产生的炎性反应与缺血后的继发性脑损伤密切相关[61]。炎性细胞因子是炎性反应过程中起到一定协调作用的免疫因子,主要分为促炎因子和抗炎因子两大类[62]。研究表明,不同年龄段的VD患者脑脊液中肿瘤坏死因子-α、白细胞介素-1β等炎性因子水平明显高于正常人,而此类炎性因子的过度表达会启动多种细胞因子级联反应,通过多种途径使神经元受损,加速细胞凋亡,是VD发生发展的重要机制[63]。张风云等[64]观察化瘀通络灸法对皮质下血管性痴呆(Subcortical vascular dementia,SVD)大鼠学习记忆成绩及额叶皮质下白质肿瘤坏死因子-α、白细胞介素-1β阳性细胞表达的影响。结果表明,化瘀通络灸法能抑制炎性细胞因子肿瘤坏死因子-α、白细胞介素-1β的产生,减轻缺血引起的神经细胞炎性损伤,从而改善SVD大鼠的认知水平。
4 结语
以中医理论为指导,选取督脉经穴治疗VD有效率高,能较快改善患者的认知状况、智能水平及行为生活能力。针灸督脉治疗VD不仅方法多样,而且安全可靠,简便经济,优势明显,适用于患者的长期康复治疗。此外,大量的动物实验也已从一定的广度和深度论证了针灸督脉经穴治疗VD多环节、多途径、多靶点的作用机制。
目前,针灸学界开展的针灸督脉治疗VD的临床与动物实验研究一定程度上证明了其治疗的有效性和科学性,但还存在一些不足之处,需要在以后的研究中进一步改进。目前,临床研究存在的主要问题有:单个研究样本量偏小;诊断标准、纳入标准、排除标准尚未完全统一;疗效判定多采用以记忆、语言、行为改善情况作为观察指标的量表,评分结果易受主观因素影响,客观化的指标应用较少;疗效观察多以短期、近期为主;研究集中于已确诊的中晚期患者,针灸督脉预防VD发生的研究较少;治疗以改善患者智能障碍为主,对同时可能出现的精神、神经症状关注不够;治疗方案中关于操作过程的细节以及量化标准的描述不够明确。动物实验研究存在的主要问题有:复制的VD模型多是缺血性和低灌注造成的,出血性VD模型少见于报道,无法全面反映针灸督脉治疗VD的疗效及机制;多采取跳台实验和Morris水迷宫法对VD动物模型进行行为学观察,不能精确评价模型的真实状态;现阶段的机制研究思路有局限性,例如甚少探讨针灸督脉如何影响与学习记忆相关的分子通路;虽选取多个实验指标观察,但多是对每个指标单独进行研究与阐述。
基于上述情况,在今后针灸督脉防治VD的临床研究中应加大样本量,统一诊断、纳入和排除标准,规范各种针灸疗法的标准化方案,完善疗效评价体系,增加生化、影像学等指标,客观评价脑功能恢复程度,关注患者精神、神经症状改善情况,追踪回访观察长期疗效,尝试对脑卒中患者进行早期干预研究,求证针灸督脉治疗效果的真实性、稳定性与持续性。动物实验机理研究方面,应积极摸索新的VD模型复制方法,探求更加客观的评价标准,充分结合分子生物学等现代医学理论和技术,开展多指标、多通路、多层面的机制研究。
总之,将来在开展针灸督脉防治VD的临床及机理研究工作时,实验设计要更科学、更深入、更完善,为提高临床疗效提供更多科学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