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化转型、进口贸易与产业结构升级
——以长三角地区为例
2022-12-22方敏婕
高 新 方敏婕
(安徽财经大学,安徽 蚌埠 233030)
一、引言
对外贸易与国内产业协同发展是各经济体融入全球化最重要的表现形式。目前,我国已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全球价值链中心之一,但是依靠粗放式出口贸易带动的经济和产业发展目前正经受着世界变局和国内改革困局的综合影响。特别是,2018年以来,中美大国经贸关系、美国主导的“技术封锁”等全球化逆流给我国高质量发展带来了更多不确定性。目前,从持续出台的“大力发展数字经济”“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制度型高水平开放”等战略和政策来看,数字化转型、扩大进口以及产业结构升级已成为未来我国经贸高质量发展以及强国建设重要内涵。但是,考虑到我国区域发展仍不平衡的现状以及区域一体化战略的引领作用,从长三角地区省际层面考察数字化转型-进口贸易发展-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之间高效联动传导机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理论和经验研究方面,“对外贸易的产业结构效应”已基本都得共识,对外贸易可以通过贸易结构先导效应(Mazumdar,1996)、贸易自由化竞争效应(Melitz等,2014)以及市场规模的扩张效应(Melitz等,2012)等影响一国或地区产业结构的升级与调整,但是相关研究关于“对外贸易”的设定要么是进出口整体,要么仅局限于出口,对进口贸易关注不够。同时,技术进步一直是经济结构、贸易结构以及产业结构变革的重要因素(Baldwin等,1999;潘申彪等,2018),随着数字经济等新业态新模式的加速涌现,数字技术作为新兴技术将进一步强化贸易发展和产业升级的推动作用(李腾等,2021),但相关研究大多数停留在宏观定性方面,实证定量方面分析较为罕见。不难发现,上述研究主要围绕“贸易发展-产业结构”“数字技术-贸易发展或产业结构”两个方面展开,对于“数字技术-(进口)贸易发展-产业结构”这一影响机制关注不够。鉴于此,本文利用长三角地区2011年~2019年的相关面板数据,围绕“数字技术-进口贸易-产业结构”逻辑链条,对其传导机制进行分析。
二、机制梳理
技术进步与产业结构升级是经济学研究的核心话题。已有研究表明,技术创新会强化产业等级的划分(比如劳动密集型、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产业),并推动产业结构从低水平状态向高水平状态的发展(韩永辉等,2017)。与传统的技术不同,数字技术可以通过数字产业化(新兴产业)与产业数字化(传统产业转型)两个方面产生影响(李腾等,2021),因此,对不同类型的产业都会产生推动作用。具体而言:数字技术作为产业结构优化转型的新引擎(陈晓东等,2021),一方面,推动产业结构高级化(Guler等,2019);另一方面,与传统产业的融合发展促进了技术的创新、提高了效率,推动传统产业优化升级(冯素玲等,2022)。考虑到技术研发的周期性,在一定时期内数字技术对传统产业升级的作用可能更明显,即短期并不一定实现产业高级化。因此,可以得出假说1。
假说1:数字化转型可以推动产业结构升级,但是对传统产业的作用更明显,相对而言可能会抑制产业结构高级化进程。
对外贸易影响产业结构升级的相关研究可以追溯到绝对优势理论和的比较优势理论,旨在说明出口贸易有国际专业分工模式决定,进而影响国内产业结构,忽视了进口贸易的作用。事实上,扩大进口可以通过促进竞争效应、自选择效应等带动本土企业转型升级和产品创新研发(Melitz等,2014)。不难发现,进口贸易实质上也可以和出口贸易一样,通过提高生产率、优化生产要素资源分配等渠道推动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同时,古典经济学家认为技术在国际贸易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只是他们没有明确提出技术的概念,而是强调了“技术”的绩效——劳动生产率,但是相关研究只关注最终产品。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发展,“中间产品”贸易的比重、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贸易比重不断上升,国际分工模式逐渐转向全球价值链分工(吕越等,2018;洪俊杰等,2019)。这意味着进口贸易的作用将更加重要,数字技术的发展和运用改变了全球价值链上企业间的互动模式,减少了“搜寻-匹配”环节和成本,进而推动进口贸易发展(黄蕙萍等,2020)。因此,可以得出假说2。
假说2:数字技术会推动进口贸易发展,而进口贸易发展在产业结构高级化进程中也产生了正向的推动效果,即进口贸易具有中介作用。
区域发展的不平衡性在数字技术方面仍然适用,代表性的表现就是“数字鸿沟”(胡鞍钢等,2002),这在国家层面和区域层面都有所体现(裴祝兴,2021)。同时,数字技术的差异性会通过贸易秩序、技术复杂度对不同地区的对外贸易产生差异化影响(陈小辉等,2020)。因此,可以得出假说3。
假说3:数字技术的产业结构效应以及进口贸易的中介作用具有区域异质性。
三、研究设计
1.模型设定
借鉴温忠麟等(2014)建立中介效应模型,检验数字技术对于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是否能够通过进口贸易进行传导。构建如下基准模型以验证数字技术的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的直接效应,并表示为式(1)和式(2)。
其中,i表示个体,t表示时间,AISi,t代表产业结构高级化,lndedi,t为数字经济发展水平指标,Controli,t代表控制变量,μi,t表示随机误差项。为进一步检验数字技术对产业结构升级进程的推动作用是否能够通过进口贸易进行传导,继续构建中介效应模型:
式(2)检验数字技术与进口贸易之间是否存在相关关系。其中,EXi,t表示进口规模。
式(3)检验了产业结构升级、数字技术与进口贸易之间的关系。
2.变量选取和数据说明
本文以我国长三角地区三省一市2011年~2019年的面板数据为研究样本,数据来源于2011年~2019年中经网、EPS全球统计数据库以及《中国统计年鉴》,部分缺失数据采用均值替换法予以补齐,并剔除了异常数据。其中,除产业结构高级化之外,其余各变量进行自然对数处理。
(1)被解释变量
本文用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衡量产业结构升级水平。产业结构高级化是指,一国产业结构逐渐从以第一产业为主转向以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为主,从低端向中高端迈进的过程。借鉴已有研究,本文选择第三产业增加值与第二产业增加值之比来代表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记为ais)。ais值越大,意味着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越高,公式如下:
(2)解释变量
借鉴潘为华等(2021)的指标构建方法构建数字经济发展评价指标体系。在完成数字经济发展水平指标体系的构建后,本文首先采用熵值法求出各项评价指标的权重,再进行加权求和以得到数字经济发展水平指数(记为lnded)。
(3)中介变量
本文重点关注进口发展,即进口贸易规模。因此,选取长三角区域省际层面的进口贸易规模数据,并取对数,记为lnim。
(4)其他控制变量
参考相关研究,控制变量选择了外商直接投资(fdi)、劳动力水平(hc)、人口密度(lnpd)、人均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lnretail)以及外商直接投资。
四、实证检验与结果
1.基准检验
为了维持模型的稳定、减少参数估计中的误差,因此,通过F检验与豪斯曼检验,本文选用个体与时间双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实证检验,并通过逐步添加控制变量的方式检验其稳定性。表1(a)中模型(1)的结果显示数字技术与产业结构高级化之间的系数显著为负,表明数字技术的发展会抑制产业结构高级化进程。为验证结论的稳健性,加入相关控制变量,模型(2)表示随着控制变量加入数字技术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作用仍保持显著为负。进而验证了模型的稳定性,并且通过逐步引入控制变量,也改善了解释变量被遗漏的问题。
关于控制变量,在表1(a)模型(2)中,外商直接投资的系数为正,表明在数字经济快速发展的新常态下,外商直接投资可带来新的技术和管理经验,有利于提高产业发展水平。劳动力水平的系数为负,可能的原因是虽然我国劳动力素质得到了一定的提升,但总体上劳动力就业人员仍然存在着文化素质偏低、高层次人才缺乏的问题,不利于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发展。人口密度的系数为正,表明人口密度的增加可以通过提升人力资本质量,推动企业自主创新,通过只知识溢出效应推动产业结构高级化进程。人均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系数为负,表明社会需求端的增长会抑制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发展。
表1 检验结果
2.中介检验
下面进一步对进口贸易的中介效应进行检验,如表1(b)所示,其为数字技术、进口贸易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结果。模型(3)~(5)分别对应研究设计中的式(1)~式(3)式,其中模型(3)检验了中介效应模型的第一个基本方程,即数字技术对产业结构高级化进程的影响,检验结果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模型(4)进一步验证数字技术是否对进口贸易产生了影响,结果显示回归系数为正,且在1%的水平下显著。再检验中介效应的第三个基本方程,即将进口贸易这一中介变量纳入数字技术对产业结构高级化影响的回归方程,可以得到模型(5)的回归结果,将其与模型(3)、模型(4)进行比较,可以看出此时数字技术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回归系数下降,且显示进口贸易与产业结构高级化之间的系数显著为正。综上,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说明数字技术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能够通过进口贸易这一中介发生作用,表明数字技术会推动进口发展,而进口发展在产业结构高级化进程中也产生了正向的推动效果。表1(b)中解释变量与大部分控制变量的检验结果都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表明各模型的显著性和拟合度较高。
3.稳健性检验
采用替换变量的方法对模型进行稳健性检验。如表1(c)所示,模型(6)报告了滞后一期的产业结构高级化变量(记为ais_lag)替换核心被解释变量数字经济发展评价指数后进行回归检验。替换完成后,同样采用个体与时间双固定效应模型来进行回归检验。结果表明,核心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与基准检验检验结果一致,即数字技术对于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仍呈正向。实证结果不受指标选择的影响,说明模型设定和指标选取具有稳定性。同时,核心解释变量以及大部分控制变量的系数都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说明模型的稳健性较好。
4.异质性检验
由于从地域分布来看,我国数字技术发展存在区域不平衡性。考虑到地域差异,本文将长三角地区划分为沿海、非沿海地区进行回归,以考察分地理区域条件下数字技术、出口贸易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结果。结果如表1(c)所示。模型(6)表明沿海地区数字经济发展水平系数显著为负,模型(7)表明非沿海地区数字经济发展水平系数不显著,进而说明区域异质性。可能的原因是,由于我国属于中低等人类发展水平的国家,金融发展结构未能根据经济发展形势及时调整为最优结构,因此数字技术的发展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进程产生了抑制的作用。从现实角度出发,与沿海地区相比,非沿海地区在地理环境、信息基础设施、劳动力状况、外商投资水平等方面明显居于劣势,因此若想发挥数字技术对于产业结构高级化的推动作用,需要提升与改进劣势领域的发展。而在非沿海地区,由于交通运输并不发达、进口少以及相关经济政策没能够很好地发挥作用等原因,使得进口贸易在数字技术推动产业结构高级化的进程中并没有能够产生影响。
五、研究结论和政策建议
1.研究结论
本文基于我国长三角地区三省一市2011年~2019年的面板数据,对“数字技术-进口贸易-产业结构”的传导机制进行研究,结果表明:数字技术发展在一定程度上会抑制产业结构高级化进程。其中,进口贸易起到了中介作用,即数字技术会推动进口贸易发展,而进口贸易发展在产业结构高级化进程中也产生了正向的推动效果;数字技术和进口贸易对产业结构效应具有区域异质性。
2.政策建议
一是加大数字技术的研发创新,拓宽数字技术的应用场景。比如,鼓励企业数字化转型推动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推动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以及贸易结构优化。
二是利用国际进口博览会、“一带一路”以及自贸区(港)等开放平台,推动进口贸易高质量发展,从而通过资源优化、竞争效应倒逼国内产业结构升级。同时,鼓励进口贸易与跨境电商等新业态新模式充分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