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定贸易关系变化下中国出口竞争力变化

张 萍 张晓明（通讯作者）

（北京雁栖湖应用数学研究院，北京 100000）

一、引言

新冠疫情全球大暴发，增加了全球贸易的不确定性；美国贸易保护主义和逆全球化思潮，加剧了全球贸易风险；WTO改革受阻，各国难以达成一致意见；多边贸易规则遭受挑战，使得区域性高标准经贸协定不断增加，所有这些，对全球贸易都产生了重大影响[1]。这些新的动向，对于中国对外贸易来说，既是挑战也是机遇，正确分析中国出口至各国的竞争力变化，采取恰当的措施，积极应对，尤为重要。

我国学者对贸易竞争力的分析展开了许多的研究。索歆和童伟伟[2]利用TC（贸易竞争力）指数分别测算并分析了我国不同类型环境产品的出口竞争力，发现我国在可再生能源设备方面的贸易竞争力较强，且处于稳步上升态势；在环境保护型产品和环境监测及分析设备方面，一直处于劣势地位，但竞争力也在不断提升；在环境友好型产品方面具有较强竞争力，但变动趋势不断走弱。季顺利[3]通过 MS（国际市场占有率）、RCA（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 和 TC（贸易竞争力）指数分别评价了我国数字贸易国际竞争力，并构建了综合数字贸易国际竞争力指数，通过国家间的对比发现，我国数字贸易虽然规模大，但国际竞争力仍和美、日、印存在差距。

本文选取美国、英国、德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澳大利亚七个国家作为报告国记录的2016年～2020年间所有产品大类（《商品名称及编码协调制度》[4]中的二位HS CODE，下同）世界各国出口至这七个国家的贸易数据，分别针对中美贸易摩擦、中欧双边投资协定谈判、中澳自由贸易协定，分析了中国出口至这七个国家的竞争力状况及其变动趋势。本文所有数据均来自于Trade Map[5]。

二、排名竞争力指数

TC指数（贸易竞争力指数）是一个被广泛应用于衡量贸易竞争力的指数，计算公式为：

其中，Xij为i国j产品的出口额，Mij为i国j产品的进口额，Xij-Mij为i国j产品净出口，Xij+Mij为i国j产品的进出口总额。TC指数的取值范围为（-1，1），TC指数大于零，表明该类产品具有较强的国际竞争力，越接近于1，竞争力越强；TC指数小于零，表明该类产品不具备国际竞争力，越接近于-1，竞争力越弱；TC指数等于零，表明此类产品为产业内贸易， 竞争力与国际水平相当。

基于本文的研究内容，若应用TC指数来衡量出口贸易竞争力，则会存在以下的问题：不少贸易小国的TC指数绝对值明显大于贸易大国的TC指数，但因其贸易体量较小，仅以高TC值表示贸易小国的出口贸易竞争力强于贸易大国似不妥当。同时，TC指数是一个分析一国在某种产品上是否处于竞争优势及其程度的有效工具，但将其用于分析本文中国到美国、中国到英国等两个国家之间的竞争力变化时，发现其随年份变化的规律性不强，较难刻画中国出口至各国的贸易竞争力变化。

为了更好地分析在中美贸易摩擦、中欧双边投资协定谈判、中澳自由贸易协定的影响下中国出口至各国的竞争力变化，本文综合考虑所有产品大类，对世界各国出口至这七个国家的贸易额进行排名，通过排名，而非贸易金额本身，提出了一个衡量国家出口贸易竞争力的指数——排名竞争力指数。

下面以中国出口至美国为例，详细介绍如何计算排名竞争力指数。将美国作为报告国记录的2016年～2020年所有产品大类世界各国出口至美国的贸易数据，按年份进行竞争力指数的计算。针对每一年，首先统计每一个产品大类下世界各国出口至美国贸易额最大的前五个出口国家；然后统计中国在每一个名次下出现的产品大类个数，将中国作为世界各国出口至美国贸易额排名第一的出口国家的产品大类个数记为w1，同样将排名为第二、第三、第四和第五的产品大类个数记为w2、w3、w4、w5。中国作为世界各国出口至美国贸易额排名第一的出口国家与作为世界各国出口至美国贸易额排名第二的出口国家的贸易地位不一样，出口至美国的贸易竞争力也不一样，因此需要给每个名次下的产品大类数目赋以不同的权重，以区分每个名次下的产品大类数目对衡量中国出口贸易竞争力的重要性程度。因此，定义中国出口至美国的排名竞争力指数为：

排名竞争力指数=5×w1+4×w2+3×w3+2×w4+1×w5

中国出口至美、英、德、法、意、西、澳七个国家从2016年～2020年每一年的排名竞争力指数如表1所示，其中斜率和R方均由中国出口至对应国家五年的排名竞争力指数线性拟合所得，用以分析中国出口至各国排名竞争力指数的整体趋势。

表1 中国出口至各国的排名竞争力指数

本文排名竞争力指数是基于美、英、德、法、意、西、澳作为报告国记录的世界各国出口至这七个国家的贸易数据进行计算的。若将美、英、德、法、意、西、澳作为伙伴国，在全世界其他国家记录的出口到这七个国家的贸易数据下重新计算，发现中国出口至这七个国家的排名竞争力指数在美、英等国作为报告国和伙伴国两组不同的数据下有少许差别，但随年份变化的总体趋势不变。同时，还可以发现2016年～2020年间，越接近于2020年，两组数据下得到的排名竞争力指数越接近，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问题：基于两个国家双方分别记录的贸易数据，随着贸易的年份越接近于当前年份，其接近程度是否越来越高？这个发现有待未来验证研究。

三、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显著变化的产品大类

为了分析在三个特定贸易关系发生变化的影响下，中国出口至各国在具体产品大类上的贸易竞争力变化，我们针对美、英、德、法、意、西、澳七个国家，分别从所有的产品大类中选取了五个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中国出口贸易额在世界各国出口贸易额中的排名，下同）显著提升的产品大类以及五个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显著下降的产品大类。

下面以中国出口至美国为例介绍如何选取排名显著变化的产品大类。现有美国作为报告国记录的2016年～2020年所有产品大类世界各国出口至美国的贸易数据，对每一年每一个产品大类，将世界各国出口至美国的贸易额从大到小进行排序，可以得到每一年每一个产品大类的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再将每一个产品大类五年的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取对数后进行线性拟合，得到斜率和R方。斜率为正意味着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五年间为下降趋势，且斜率越大下降趋势越明显，反之亦然；斜率为0，即意味着没有变化。R方在数学中的解释为：越接近于1，表示线性拟合的越好。在本文中可以理解为：越接近于1表示上升或下降的趋势越直观明显。因此，本文将选取产品大类的标准定为：R方大于0.6的条件下，选取非0斜率最大和最小的五个产品大类；当五个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显著提升或五个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显著下降的产品大类未选满时亦不再额外补加。最终，七个国家选取的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显著提升和下降的产品大类如表2、表3所示，其中每一个单元格内“-”前的数字为中国出口贸易额所在的排名，“-”后的汉字为出口贸易额最大的前五个国家。

表2 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显著提升的产品大类

表 3 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显著下降的产品大类

我们分别计算了中国出口至美、英、德、法、意、西、澳七个国家各个产品大类的贸易额排名，找出五年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线性拟合后R方大于0.6的条件下，斜率为正以及斜率为负的产品大类个数，即五年间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显著上升和下降的产品大类个数，如表4所示。

表4 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显著上升和下降的产品大类个数

四、中美贸易摩擦的影响

2017年8月，美国对中国发起了“301调查”，2018年3月9日，美国总统特朗普正式签署关税法令，“对进口钢铁和铝分别征收25%和10%的关税”，中美贸易争端由此正式开始。贸易争端爆发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三轮的关税加征，中美关税问题始于2018年7月，在2019年5月至2020年2月期间处于白热化阶段，加征关税的产品种类和金额达到了最高值[6]。为了妥善处理两国间贸易关系，解决已有争端，2018年4月中美两国正式启动了争端解决程序，历经近两年13轮的密集经贸商量和谈判，中美经贸团队取得了重要的阶段性成果。2020年1月15日，中美双方签署第一阶段经贸协议，至此中美贸易争端转和。

表1、图1中可以看到：在中美贸易摩擦还未正式暴发的2017年，中国出口至美国的排名竞争力指数较之2016年少量提升，处于正常波动范围内。2018年3月，中美贸易争端正式爆发，中国出口至美国的排名竞争力指数迅速下降，较之2016年～2017年1%的上升幅度，2017年～2019年的下降幅度达到了8%。中美贸易摩擦发生之前，中国出口至美国在全世界出口至美国总金额中的占比均高于20%且呈上升趋势，贸易争端爆发之后，占比下降趋势明显，并在2019年跌破20%大关。2020年1月，中美双方签署第一阶段经贸协议，中美两国止战转和，此时中国出口至美国的排名竞争力指数以及中国出口至美国在全世界出口至美国总金额中的占比较之2019年均有些许提升，但仍低于贸易争端爆发前的数值。从整体趋势来看，中国出口至美国五年的排名竞争力指数线性拟合后所得的斜率为正且R方大于0.6，表示中国出口至美国的排名竞争力呈显著下降趋势。表4中可以看到：中国出口至美国贸易额排名显著下降的产品大类个数远大于显著上升的产品大类个数。上述表明，中美贸易争端深刻影响着中美之间的贸易，显著减弱了中国出口至美国的贸易竞争力；中美贸易摩擦只有转和，才有益于双方间的贸易往来，有益于提升中国出口至美国的贸易竞争力。

图1 中国出口至美国在全世界出口至美国总金额中的占比

中美贸易摩擦对中国出口至美国具体产品大类的影响见表2、表3。表3为选取的五个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明显下降的产品大类，其中，产品大类大多在中美贸易争端爆发的2018年或中美关税问题处于白热化阶段的2019年发生明显的下降或下降幅度加大，比如产品大类31（肥料），2016年～2017年中国出口至美国贸易额排名只下降了1名，2017年～2018年下降9名；产品大类23（橡胶及其制品），2016年～2017年中国出口至美国贸易额排名保持第二名的位置不变，2018年开始下降；产品大类40（橡胶及其制品），2016年～2018年中国出口至美国贸易额排名保持第1名的位置不变，却在2019年下降到了第二名。还可以发现在贸易争端爆发之前，中国出口至美国贸易额排名明显下降的五个产品大类中，中国的排名均为前五名，而中国出口至美国贸易额排名明显上升的五个产品大类中并非每一个产品大类的中国排名都位于前五名之内，这也意味着中美贸易争端负面地影响了中国出口至美国的优势产品。

中美贸易摩擦还未结束，未来中美贸易摩擦还将呈现出常态化、复杂化、长期化的趋势，如何正确应对显得尤为重要。首先，必须明确“和”则两利，互利才会共赢，在本国自身正当权益不被侵犯的前提下，双方应秉承“以和为贵”的真诚态度，尽早解决两国间争端；其次，应结合大数据分析形势，不断提高中美贸易摩擦应急预警机制，追踪产品的贸易变化情况，制定恰当有效的措施；最后，加快构建以国内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减少中美贸易争端对我国经济贸易的影响。

五、中欧双边投资协定的影响

2013年11月21日，在北京举行的第16次中国欧盟领导人会晤后，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与欧洲理事会主席范龙佩、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共同宣布，正式启动中欧双边投资协定（BIT）谈判，并表示双方将积极探讨自贸区建设的可行性。2014年1月21日，中欧投资协定首轮谈判开启，2020年12月30日，习近平主席与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德国总理默克尔、法国总统马克龙共同宣布中欧投资协定如期结束谈判。至此，双方经历了七年（2014年～2020年）、35轮谈判的首份高水平经贸协定中欧双边投资协定终于完成。

从2013年启动中欧双边投资协定谈判开始，到2020年年末宣布如期完成谈判，期间每一轮谈判的进行与完成，无不宣告着中欧双方正在寻求、创造更多的合作机会，正在努力地将中欧经贸关系提升至新水平，这为中欧双边贸易注入了新鲜且强韧的活力。从表1可以看到，较之2016年，2020年中国出口至英、德、法、意四国的排名竞争力指数上升幅度分别达到了13%、9%、9%、5%，上升趋势显著。中国出口至西班牙的排名竞争力指数线性拟合后所得的R方虽小于0.6，但斜率为正值，表示中国出口至西班牙的的排名竞争力指数五年间呈上升趋势。中国出口至英、德、法、意、西在全世界出口至这五个国家总金额中的占比如图2所示，从中可以明显看出中国出口至英、德、法、意、西在全世界出口至这五个国家总金额中的占比均呈上升趋势，且在中欧双边投资协定谈判完成的2020年，出口至这五国总金额占比上升幅度较大。表4为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显著上升和下降的产品大类个数，我们发现属于欧盟的五个国家中，除西班牙外，中国出口至英、法、意、西四个国家贸易额排名显著上升的产品大类个数明显多于下降的产品大类个数。上述分析表明，中欧双边投资协定谈判以来，中国出口至英国、德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的贸易竞争力逐渐增强，中国出口至欧盟的贸易竞争力逐渐增强，中欧双边投资协定的落地执行，必将继续扩大中国出口至欧盟的贸易竞争力。

图2 英、德、法、意、西：中国出口在全世界出口总金额中的占比

中欧双边投资协定谈判以来，具体产品大类下中国出口至欧盟的贸易竞争力变化如表2、表3所示，中国出口至英、法的产品大类59（浸渍、涂布、包覆或压层的织物）、中国出口至德、意的产品大类76（铅及其制品），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均随年份逐渐提升；中国出口至英、法的产品大类14（编结用植物材料）、中国出口至西班牙的产品大类80（锡及其制品），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明显下降。

2021年5月20日，欧洲议会以压倒性的票数通过了冻结中欧投资协定的议案，也意味着中欧投资协定的落地执行，仍面临多方面的挑战，比如欧盟内部反对势力阻挠批约进程，美国施压阻挠干扰协定生效，等等[7]。为了继续扩大我国出口至欧盟的贸易竞争力，我国仍需做更多的努力，切实做好落实中欧双边投资协定的工作。

六、中澳自由贸易协定的影响

中澳自由贸易协定（FTA）是中国与澳大利亚之间签署的一个自由贸易协定，是中国截止到目前已经签署的贸易和投资自由化程度最高的自由贸易协定之一[8]。中澳自由贸易协定于2005年4月启动谈判，2015年6月17日正式签署，2015年12月20日协定正式生效。中澳自由贸易协定签署以来，中澳双方在2015年～2019年间实施了五轮降税，使得双边贸易中几乎所有商品都享受了零关税。

澳大利亚国民银行首席经济师欧思濂认为“中澳自贸协定的签署，短期看，象征意义大于实质意义，其更重要的影响在中长期”，本文设立的排名竞争力指数很好地反映了这一点。从表1可以看到，2017年～2018年中国出口至澳大利亚的排名竞争力指数小于2016年排名竞争力指数，但随着后续降税所覆盖的产品越来越广，中澳自由贸易协定的影响逐渐显现，2019年～2020年，中国出口至澳大利亚的排名竞争力指数超过2016年的排名竞争力指数。从整体的趋势来看，中国出口至澳大利亚五年的排名竞争力指数线性拟合后所得的斜率为正呈上升趋势。图3为中国出口至澳大利亚在全世界出口至澳大利亚总金额中的占比，自中澳自由贸易协定签署实行以来，该占比均大于20%，仅在2017年有些许的下降，总体呈上升趋势。表4中2016年～2020年五年间中国出口至澳大利亚贸易额排名显著上升的产品大类个数明显多于下降的产品大类个数。以上分析表明，中澳自由贸易协定的签署实行，增强了中国出口至澳大利亚的贸易竞争力。

图3 中国出口至澳大利亚在全世界出口至澳大利亚总金额中的占比

由表2可以看到，产品大类89（船舶及其浮动结构体）的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由2016年的第五名攀升到2019年的第一名并稳定在第一名；产品大类06（活树及其它活植物）的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由2016年的第七名攀升到2020年的第一名；产品大类93（武器弹药及其零件）的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由2016年的第十五名攀升到2019年的第五名并稳定在第五名；产品大类20（蔬菜，水果，坚果）的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由2016年的第三名攀升到2020年的第一名；产品大类41（生皮及皮革）的中国出口贸易额排名由2016年的第十二名攀升到2020年的第六名，这五个产品大类中国出口至澳大利亚贸易额排名上升趋势明显，也意味着中澳自由贸易协定实行以来，中国出口至澳大利亚在这五个产品大类上的贸易竞争力明显增强。同样，80（锡及其制品）、46（稻草、秸秆及其它编结材料）、24（烟草及烟草代用品制品） 、78（铅及其制品）、04（乳品，蛋类，天然蜂蜜）这五个产品大类，中国出口至澳大利亚贸易额排名明显下降，具体见表3，表明中国出口至澳大利亚在这五个产品大类上的贸易竞争力明显减弱。

中澳自由贸易协定虽仍在运作，但当前中澳关系紧张，澳大利亚始终“亲美反华”，后续中澳自由贸易协定能否正常运作不确定性较强。中澳自由贸易协定的签署实行很大程度上增强了中国出口至澳大利亚的贸易竞争力，为避免合作终止所带来的影响，我国应该早做准备，通过实时数据分析，精准筛选出我国出口贸易竞争力优势产品、劣势产品，积极采取措施，维持我国出口贸易竞争力优势产品的地位，扭转贸易竞争力劣势产品的地位，以不变应万变，减少负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