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破解历史周期率的百年探索与经验

魏心凝，李斌雄

（武汉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历史周期率问题是事关党长期执政、国家长治久安、社会主义事业永续发展、共产主义远大理想能否实现的重大问题，是需要一代又一代中国共产党人和中国人民接力探索的重大问题。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经过艰辛实践，果断把全面从严治党纳入“四个全面”战略布局，领导全党“探索出依靠党的自我革命跳出历史周期率的成功路径”。这条路径不是凭空而来的，而是建立在党的百年实践探索经验之上的。

一、历史周期率的理论解读

“历史周期率”的理论命题来源于黄炎培与毛泽东的“窑洞对”。1945 年，黄炎培提出对于中国共产党如何跳出“其兴也浡焉，其亡也忽焉”的历史周期率的忧思，毛泽东回答道：“我们已经找到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此后，中国共产党人坚持不懈地探索如何保持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如何实现长期执政的问题。习近平总书记在十八届中央政治局第五次集体学习时明确提出：“只要我们始终坚持党的性质和宗旨，不变色，不变质，就一定能够跳出这个历史周期率。”此后，他在多个场合反复强调“跳出历史周期率”的问题。“历史周期率”实际上是描述中国历史上朝代更迭、政权兴替所呈现出的周期性现象。

回顾几千年来中国封建王朝政权变迁史，可以发现历史周期率发生的最根本原因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矛盾运动导致的结果，是旧的落后的生产关系适应不了新的生产力的发展状况，成为生产力发展的严重桎梏和枷锁时，生产力要求变革旧的生产关系，从而导致整个社会经济基础的震荡，带来全部的庞大的上层建筑的变革。而封建王朝摆脱不了历史周期率的根本原因是，封建社会的统治阶级往往从代表先进生产力要求、变革生产关系从而夺得国家政权的农民阶级转变为代表落后生产力和固守落后生产关系的地主阶级，从代表较大多数人民利益的“农民革命者”腐化堕落为捍卫自身统治阶级利益的利益集团。因此，要破解历史周期率，就必须要从上述原因入手，一是要使国家的领导集体始终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发展方向，代表最广大人民的利益，防止腐化堕落；二是要使国家领导集体能够带领人民不断发展生产力，建立、改革并调整适应生产力发展的生产关系，合理分配生产发展成果，解决社会矛盾。百多年来，中国共产党能够探索出一条破解历史周期率的道路，就是因为从根本上解决了上述问题，保持了自身的先进性、纯洁性，因而具备了长期执政的能力，具备了带领人民发展生产、促进社会进步的能力，使党和国家事业能够行稳致远。

二、中国共产党破解历史周期率的百年探索

中国共产党破解历史周期率的百年探索经历了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四个阶段，正是通过这四个阶段的理论探索和实践推进，党得出了破解历史周期率的科学答案。

（一）形成破解历史周期率的阶级基础和先发优势（1921—1949 年）

虽然党对历史周期率的理论探讨始于抗日战争胜利前夕，但实际上，中国共产党自成立时起就形成了破解历史周期率的阶级基础和先发优势，并在整个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不断巩固着这一优势。中国共产党是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诞生的，从成立伊始就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是工人阶级和中国人民的先锋队，“没有任何同整个无产阶级的利益不同的利益”。这就使得中国共产党和以往任何一切封建军阀、武装力量、政治力量的性质根本不同：一方面，它不需要把自己的利益美化成共同利益，因为党本身就是无产阶级和人民群众的利益代表者；另一方面，党具备了马克思主义这一先进的理论工具，能够不断用马克思主义改造自身的落后因子，使自身始终代表无产阶级和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保持先进性和纯洁性。这就使中国共产党形成了破解历史周期率的阶级基础和先发优势。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不断扩大自身的群众基础，不断用马克思主义理论工具改造自身、加强自身建设，加强党内监督，朝着建设“一个全国范围的、广大群众性的、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完全巩固的布尔什维克化的中国共产党”而努力。与此同时，党探索出了“让人民来监督”这一条保持自身先进性的途径，指出：“共产党是为民族、为人民谋利益的政党，它本身决无私利可图。它应该受人民的监督，而决不应该违背人民的意旨。”“任何愿与我党合作的党外人员，对我党和我党党员及干部都有批评的权利。”虚心接受人民的监督，加强自身建设，使党得以保持破解历史周期率的先发优势，带领人民取得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

（二）整合发动破解历史周期率的人民民主监督力量（1949—1978 年）

新中国成立后，党对如何破解历史周期率有了新思考。一方面，党注重发展生产，改革生产关系，恢复经济发展，稳定和保障民生，解决社会矛盾，由此获得稳定的执政基础。封建王朝由盛而衰的重要原因在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矛盾运动的不可调和，由此带来整个社会矛盾的激化和政权的瓦解。因此，要破解历史周期率，首先要带领人民发展生产，解决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合理分配生产发展成果，保障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事实上，整个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党都在围绕如何发展生产、改革生产关系进行探索。为此，党带领人民废除了封建土地制度，完成了土地改革，恢复了国民经济，提出了“一化三改”“一体两翼”的过渡时期总路线，有计划地进行经济建设和社会主义工业化，进行了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建立了社会主义制度。正是这些努力改变了旧社会束缚生产力发展的生产关系，调动了广大人民投身于社会主义建设的热情和积极性，刺激了生产发展，提高了人民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了党在人民心中的威信，稳固了党的执政基础。党的八大还提出了我国国内主要矛盾的转变以及如何解决矛盾的方法，提出了“三个主体、三个补充”的经济调整方针。虽然在发展生产和改革生产关系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急躁冒进，但党始终不放弃综合平衡、稳步前进的努力，不放弃调整生产关系使之适应生产力发展的努力。正是这些探索和努力为改革开放以来党开辟破解历史周期率的新道路积累了经验。

另一方面，执政者能否保持长期稳定的执政基础，能否始终积极主动并且科学合理地改革不适应经济基础的上层建筑、改革不适应生产力发展要求的生产关系，则关系到执政者自身执政能力和先进性的问题。封建王朝的覆灭往往正是因为统治阶级的腐化堕落和利益的狭隘化，历史的反面教训就要求执政者必须注重加强自身建设。中国共产党早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就认识到了保持自身先进性和纯洁性的重要性。新中国成立后，党更加重视拒腐防变、敲响警钟，并通过整合发动人民民主的力量来对党自身进行监督：一是建立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整合全社会各个阶层、各个领域的民主监督力量；二是建立了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并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写入宪法；三是发动了“三反”和“五反”等运动，通过群众运动的方式形成强有力的社会舆论和监督力量，揭发、检举了一批贪污腐败分子，教育警示了广大干部。此外，党在全党范围进行整风和整党。这些举措使人民当家做主的地位牢固树立起来，使人民成为监督党的重要力量，有力地维护了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

（三）开辟破解历史周期率的新道路（1978—2012 年）

虽然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党一直致力于发展生产力，致力于加强自身建设、保持自身的先进性，但仍然发生了“大跃进”等“左”倾错误，发生了“文化大革命”的十年动乱，使生产建设遭受挫折，使党的组织遭受破坏。不过，正是这些错误和教训使党对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有了更加深刻的反思，对如何结合中国实际运用马克思主义、建设社会主义从而使社会主义事业蓬勃发展、跳出历史周期率有了更加深入本质的思考，对如何加强党的自身建设从而永葆党的先进性有了更加长远的考量。邓小平深刻地指出：“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要消灭贫穷。”“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而为了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就必须“从根本上改变束缚生产力发展的经济体制，建立起充满生机和活力的社会主义经济体制”。这些深刻思想打开了党和人民建设社会主义的思路，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建立、丰富和发展，推动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开辟。由此，党也探索出了一条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的破解历史周期率的新道路。

在加强党的自身建设上，党也开辟出了一条新道路，那就是“在党的建设上走出一条不搞政治运动，而靠改革和制度建设的新路子”。早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党就注意到了制度建设的重要性，并且提出了建立党规党法的要求。但长期以来，党内法规制度的规范化、体系化程度还不够高，党习惯于采用群众运动的方式来整风、整党，制度治党意识还较为不足。对此，邓小平指出：“领导制度、组织制度问题更带有根本性、全局性、稳定性和长期性。”其实就指出了制度建设之于加强党的自身建设、加强党的领导、提升党的执政能力、保障党的长期执政具有根本性作用。此后，党着力加强党内法规制度建设，着重从严治党，使保持自身先进性、纯洁性沿着制度的轨道稳步前进。

（四）牢树跳出历史周期率的思想基础和制度保障（2012 年至今）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各种危机和挑战层出不穷，党长期执政和社会主义事业行稳致远的风险因子增加，使得党跳出历史周期率的问题不仅成为一个重大理论问题，更成为一个亟待重视的迫切现实问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党做出新的探索。

一方面，党推进全面从严治党，牢树跳出历史周期率的思想基础和制度保障。破解历史周期率的根本就在于执政者要始终保持自身的先进性，始终维护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这样才能领导人民科学地发展生产力、公正合理地分配发展成果，从而使国家永续向前发展。但当下，党内一部分人已经腐化变质，和“围猎”者形成了长期稳定的利益关系。这些人成为了党保持先进性和纯洁性的负面因子，阻碍了党进行经济改革和政治体制改革的步伐，进而对国家的长远发展和党的长期执政造成威胁。为剔除腐败分子，防止腐败行为的发生，确保党“不变质、不变色、不变味”，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推进全面从严治党，既对全党提出了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要求，督促全党加强理想信念教育，牢树拒腐防变的思想防线，保持自身理论武装的先进性，又坚持制度治党、依规治党，全方位扎紧制度的笼子，完善党和国家监督体系，从而树立起拒腐防变的制度防线。这些措施有利于打破党内某些人已经结成的利益固化的藩篱，警醒全党牢记初心使命，保持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增强党带领人民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步伐的一致性、坚定性和科学性，助推党跳出历史周期率。

另一方面，党不断进行理论创新、制度创新，为推动新时代发展生产、社会进步、人民共同富裕做出新探索。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将新中国成立以来党带领人民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经验总结升华、推陈出新，提出了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推动高质量发展，提出新发展理念，并将好的发展举措制度化、体系化，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和国家治理体系进一步发展完善，推动人民共同富裕取得实质性进展。这些举措进一步降低了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过程中可能面临的风险，使社会主义事业能够稳步发展，从而跳出历史周期率。

三、中国共产党破解历史周期率的基本经验

一百多年来的历史表明，破解历史周期率，必须坚持以下几点基本经验：

第一，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不断推进党的指导理论与时俱进。“只有以先进理论为指南的党，才能实现先进战士的作用。”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够成为中国工人阶级和中国人民的先锋队，之所以能够在历史变迁中始终保持自身的先进性，之所以能够科学地带领人民发展生产、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并取得巨大成就，就是因为党的指导理论是科学的、先进的。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使得中国共产党人能够在纷繁乱象中把握社会主义发展的本质，认清社会基本矛盾，分清主流和支流，从而找到发展的正确道路。不过，实践是永无止境的。新时代，党和国家面临着许多前所未有的风险挑战，这就要求党必须不断地根据形势的发展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推动自身指导理论与时俱进，这样才能确保党跳出时代和历史的视野局限，在世界形势深刻变化的历史进程中始终走在时代前列。

第二，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发展生产力，使人民共享发展成果。破解历史周期率，就是要破解生产关系束缚生产力发展的问题，就是要破解社会发展失序、社会生产停滞、贫富两极分化、社会矛盾激化从而导致国家政权震荡的问题。实践证明，发展是硬道理。只有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发展生产力，党和国家才具备为中国人民谋幸福的物质基础，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才具备解决的前提条件。而发展的目的是为了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因此，必须使人民共享发展成果。只有人民共享发展成果，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才能够得到解决，破解历史周期率才得以可能。

第三，坚持自我革命，全面从严治党，保持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保持党的先进性、纯洁性是解决社会矛盾的根本。邓小平指出：“中国的事情能不能办好，社会主义和改革开放能不能坚持，经济能不能快一点发展起来，国家能不能长治久安，从一定意义上说，关键在人。”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进行具有许多新的历史特点的伟大斗争，实现党的十八大确定的各项目标任务，关键在党，关键在人。”社会主义经济、政治、文化、生态、社会各项事业能否稳步发展，社会内部的各种矛盾能否解决，党能否破解历史周期率，从根本上说有赖于党的领导水平和执政能力，有赖于党的自身建设状况。因此，只有坚持自我革命，坚持全面从严治党，保持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党才能够实现长期执政，从而破解历史周期率。

第四，坚持理论探索和制度创新，保持国家治理体系的开放性和创新性。政权更替的周期性怪圈在中国历史中重复上演的原因还在于封建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制度极强的稳定性、封闭性、保守性和抗变性。这套以儒法并用为内核，以封建君主专制制度为依托的制度体系之所以在中国社会延续了上千年，就是因为它能够处理并解决大多数社会矛盾，具有极强的稳定性。但极强的稳定性会带来极强的路径依赖以及封闭性、保守性和抗变性。当社会矛盾急遽激化时，统治阶级即使寻求变革，却限于自身阶级局限无可避免地回到追求短期利益、维护现有利益格局的路径依赖上，而最终无法跳出历史周期率。历史的反面教训启示，创新是一个民族进步的灵魂，是一个国家兴旺发达的不竭动力。而中国共产党能够破解历史周期率的经验就在于其始终坚持理论创新、制度创新，保持国家治理体系的开放性和创新性，虚心借鉴一切人类文明优秀成果，使国家体系充满生机和活力，从而打破历史周期率的怪圈，使社会主义事业蓬勃发展。

第五，坚持以人民为中心，推进全过程人民民主。说到底，人民群众是社会历史发展的主体，也是社会历史发展的决定力量。人民拥护不拥护、赞成不赞成、高兴不高兴、答应不答应是一切政权能否具有生命力的关键所在。人民在社会历史发展中的主体地位决定了发扬民主的重要性。早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毛泽东就提出民主这条破解历史周期率的道路。实践证明，坚持民主、坚持人民主体地位不但有利于人民积极性的发挥，更能够为党的自身建设提供强有力的外部监督力量，有利于督促党始终保持自身的先进性和纯洁性，从而拒腐防变，跳出历史周期率。因此，新时代更应坚持以人民为中心，推进全过程人民民主，使人民民主的力量成为党长期执政最有力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