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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研究中的价值理性与人文精神*

2022-12-17罗迪江

外语学刊 2022年2期
关键词:外译工具理性真善美

罗迪江

(郑州大学外国语与国际关系学院,郑州 450001;广西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柳州 545006)

提 要:作为翻译研究及其实践领域的重要议题,价值理性与人文精神具有逻辑同构关系,前者关涉以“价值合乎理性”为取向的翻译行为,出发点是翻译主体依据自觉设定的价值体系作为翻译行为的基底;后者涉猎翻译实践在翻译研究中经过历史积淀而形成的价值观念,它是以主体能动性来考察翻译的“主体精神”和以世界眼光来审视翻译的“世界精神”的双重内涵使翻译活动成为一种合理的价值创造。通过价值理性对翻译的认识与实践把握,体现人文精神是对构建翻译价值理性的一种延续与拓展。因此,价值理性与人文精神贯穿于中国文学外译乃至中国文化“走出去”之中,是理解翻译实践与解决翻译价值问题的根本出发点。

1 引言

回顾翻译研究的历程可以看出,与“翻译事实”主要通过认识论的视域来追问“翻译是什么”不同,“翻译价值”主要是以价值为基点来探讨“翻译应当成为什么”,将翻译研究引入价值论范畴,进而涉猎价值意识、价值理性与人文精神等方面。概而言之,追问“翻译是什么”的问题带有“是”的本体意蕴,意在揭示翻译的客观性与确定性;而探讨“翻译应当成为什么”的问题就具有“应当”的价值形态,意在提升翻译的价值意识与价值信念。目前,探讨翻译价值的自觉意识渐趋升温,成为当前翻译学界观察与审视翻译研究的一个独特视域和探究当今翻译问题的一个重要维度。运用价值维度来认识翻译,会在翻译学界中呈现出一个不同于翻译事实的价值论视域,有利于更深刻地理解复杂多样的翻译活动,也有利于丰富翻译研究的方法论内涵。许钧认为,“建立翻译价值观,一方面要以对翻译之用的理论探讨与历史思考为基础,另一方面又要不局限于翻译之用的客观描述,相反,应该超越对翻译的实际之用的描述与分析,对翻译之用进行价值的是非评判”(许钧 2003:379)。不论是“对翻译之用的思考”,还是“超越对翻译之用的分析”,其内涵都指向翻译研究的“价值理性”,而唯有基于“价值理性”才能“对翻译之用进行价值的是非评判”,才能彰显翻译活动更深层次的“人文精神”。价值理性与人文精神贯穿于中国文学外译之中,是把握翻译实践与解决翻译价值问题的根本出发点。本文以翻译价值的“异化”为切入点,围绕“价值理性”与“人文精神”这两个维度,尝试论证翻译活动“求真善美”的价值信念与价值自觉,探讨如何警惕和避免中国文学外译陷入工具性与功利性倾向所具有的重要意义。

2 翻译价值的“异化”

21世纪初以来,翻译研究的后现代性在翻译服务行业盛行的现代语境中已然成为一种“破”与“立”的认识论动力,蕴含着对“翻译是什么”问题之翻译事实的“破”与对“我能够认识什么”问题之认知主体的“立”。因为彼此正值翻译学科处于多元化与多模式发展的时期,所以对“翻译是什么”问题的“破”转向对“我能够认识什么”问题的“立”成为当前翻译研究的最显著特征之一。在此转换过程中,认知主体性的极度张扬无疑是对“翻译是什么”的认识论问题的反思,而反思的背后蕴藏的是一种对“我能够认识什么”问题的试探与挖掘,就是要张扬认知主体的“无限理性能力”,进而确立以操纵者、改写者、叛逆者与吞噬者为生存方式的主体地位。如果从问题的角度来看,翻译研究从“翻译是什么”之“是”问题转向“我能够认识什么”之“主体”问题,其讨论的“认知主体”的内涵与外延在“我能够认识什么”的视域下得到进一步的确认,尤其是对主体的张扬得到全面的认可与推崇,几乎成为认知主体的内核与宣示,这正是促使我们考虑从“翻译是什么”向“我能够认识什么”过渡的认识论滥觞。值得注意的是,“翻译是什么”向“我能够认识什么”的问题转换,并不是否定或终结翻译事实,而是在认识论视域下对翻译事实与认知主体之间关系的进一步理解与塑造。认知主体归根结底是翻译事实蕴含的主体存在方式,是指向“我能够认识什么”问题建构起来的一种认知关系,在认识与理解翻译的本质时,基于对翻译事实的认识论内涵的把握而赋予自身一种特殊含义——它在翻译活动中拥有“无限理性能力”。只有认知主体具有无限理性能力的描述时,翻译活动才能通过无限理性能力得到重新的描述与诠释。因此,认知主体总是优先考虑“无限理性能力”。

翻译研究不仅包含对“翻译是什么”问题的理解,而且还包含对“翻译应当成为什么”问题的把握。前者单纯关涉对认识论意义上的“翻译事实”的理解;后者由于涉及对翻译主体的行为及其所蕴含的目的、意义、价值之类的主观性的认识与理解,因而在翻译实践中更具复杂性与具体性。由于翻译事实属于“是”的范畴,而翻译价值属于“应当”的范畴,两者在翻译实践中容易产生分歧与冲突,其中显著的表现是:认知主体在翻译实践中凭借自身的无限理性能力使主体地位得到绝对性的确立,导致翻译行为走向工具理性的绝对性,翻译价值向负面的、消极的方向发生“异化”而使翻译行为陷入工具性与功利性倾向。由于认知主体对工具理性的无限扩张,工具理性不可避免地也发生异化,日益成为实现翻译目的的本身,导致翻译目的与翻译手段的错位。工具理性的异化是“由于目的与手段之间可以相互转化,就可能歪曲经过多次转化后的手段与原定目的之间的关系,导致‘工具化的生活模式必然摧毁意义原来能在其中欣欣向荣的母体’”(陈新汉 2020:46)。在工具理性的异化作用下,翻译目的不再规定翻译行为的指向,也不再决定翻译手段;相反,翻译手段决定翻译目的,成为一种“不达到目标不罢休”的工具思维、工具理性极度张扬的手段,翻译应有的“语言价值、文化价值、社会价值、创造价值与历史价值”(许钧 2003:380-393)被极度张扬的工具理性遮盖。翻译活动倾向于追求即期效应的功利性行为,以翻译价值为根据所设定的翻译目的发生“变异”,唯利是图、急功近利成为翻译实践与翻译行为的终极动力。翻译价值的异化,不仅是翻译主体的实践活动离开翻译理性的规范而产生的后果,而且与认知主体的价值观念与行为意向有关,所以被打上唯利是图、急功近利的负面标签。许钧指出:“工具性与功利性这两种情况应该引起翻译学界的高度警觉,因为前一种情况把翻译的作用定位于实用层面,归结于工具性,必然导致矮化翻译的结果,而后一种情况……只从市场角度评价翻译作为一种工程项目的即期效益……急功近利,必然会导致翻译焦躁症与市场决定论”(许钧 2017:2)。翻译价值异化为工具性与功利性是当前中国文学外译乃至中国文化“走出去”需要警惕与避免的一种严重现象。我们应该从翻译价值论的角度来理解翻译价值发生的异化问题:不仅要从翻译的价值理性方面来反思,更要从翻译的人文精神方面来分析。

3 翻译研究中的价值理性

对于翻译价值的认识,必然与人们对翻译的认识相关联(李琳娜 2018:14)。对翻译的认识离不开对“翻译是什么”问题的认识,更离不开对“翻译应当成为什么”问题的把握。其实,翻译学界是在“认知主体”及其“操纵者”“改写者”“叛逆者”“吞噬者”等身份的确认中狂欢之后,才开始从“翻译是什么”转向“翻译应当成为什么”的思考与探讨。其中,“翻译应当成为什么”涉及的是翻译价值,关注的是价值活动与价值创造的问题,即翻译活动从“求真”向“求善”“求美”实现转换的效应与结果。换言之,价值创造是翻译实践“应当”肩负着“求真善美”的时代使命,它既是翻译实现“真善美”的基础,也是翻译主体自我发展与自我塑造的要求。然而,伴随翻译行业市场化一味强调价值即期效应的渗透与延伸,“快餐式、媚俗化的翻译生产严重矮化翻译的精神启蒙作用”(蓝红军 2016:96)。翻译工具理性盛行一时,“往往把直接的物质功利……作为价值追求的主要目标,忽视长远的、根本的价值,忽视远大理想,缺乏任何终极价值,忽视对真善美的追求”(王玉樑 2006:338)。面对工具理性的极度张扬,追求“真善美”的翻译价值发生异化而产生诸多负面效应。那么,翻译界究竟应该如何建立正确的翻译价值观,才能有效地消解工具理性的无限扩张,才能体现翻译的价值理性与时代使命?这是翻译研究面临的根本问题,也是中国文学译介面临的一大挑战。

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是翻译研究中不可或缺的两个维度,它们彼此相互区分又相互作用,形成我们考察与审视翻译价值的重要视域。工具理性以价值理性为基础,一旦它脱离价值理性的指引,翻译价值就容易陷入功利主义;而工具理性的有效利用与发挥,会增强价值理性的自觉意识。换言之,面对易于陷入功利性与工具性的翻译行为,唯有赋予工具理性以有效的价值理性内涵才能使之获得合理性与合法性,也唯有如此才能警惕与避免工具理性沦为异化的力量。那么,究竟何为“价值理性”呢?马克斯·韦伯指出,价值理性是“决定于对某种包含在特定行为方式中的无条件的内在价值的自觉信仰,无论该价值是伦理的、美学的、宗教的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只追求这种行为本身,而不管其成败与否”(马克斯·韦伯 2009:114)。重视与弘扬价值理性,就是要走出工具理性极度张扬的困境,探寻翻译实践中无条件的内在价值的自觉信仰,使之贯穿于翻译实践中而警惕与避免翻译行为功利性倾向造成的负面效应。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语境下,真正的价值自觉是翻译实践中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视域融合”,在价值理性的规范下合理地发挥工具价值的积极作用,抑制工具价值的负面效应。在此意义上,价值理性的坚守是不可或缺的,而且鉴于追求功利性的工具理性在中国文学外译中导致的负面效应,弘扬价值理性的建构性与精神性成为目前翻译研究关注的一个核心论域。

徐贵权指出,“价值理性实际上就是人们在生活实践中逐渐形成的价值智慧、价值良知”,“既指向终极关怀,又指向现实关切,其中凝结着历史反思的结晶”(徐贵权 2012:64)。一方面,“终极关怀”意味着对“翻译应当成为什么”的价值性追问,它既显现为追求理想价值的自觉,也意味着超越工具理性的弊端、回归真实的价值形态;另一方面,“现实关切”是将目光聚焦于价值主体本身,关怀价值主体的精神与信念,使之在翻译实践乃至中国文学外译中渗入某种目的性的观念,既凸显价值主体的现实目标,又能真实地译介与传播中国文学的思想性与文化性,让中国文学在异域中生存并获得“持续的生命”(Benjamin 2000:16)。由此可见,价值理性在翻译实践中具有鲜明的价值智慧与价值良知,对于中国文学外译乃至中国文化“走出去”而言具有明显的精神信念。坚守中国文学外译的价值理性,就是要清晰展现中国文学乃至中国文化“走出去”的价值取向、价值智慧与价值良知——“作为中国文化重要载体的中国文学,自然也成为对外宣传中国形象的话语表达方式”,“以文学交流促进中外文明互学互鉴”(胡安江 2018:18)。因此,中国文学外译本质上就是一种价值实践活动,也是一种建构中国形象、促进文明互鉴的价值追求。从价值理性的维度看待翻译主体,它属于“我应当做什么”对应的价值主体。“在价值论的视域中,凡是真正有价值者,便是应当成为现实的……引申而言,惟有能引向正面价值的事,才是‘应当’做的”(杨国荣 2005:81)。“我”作为价值主体,“应当做”的是引向正面价值的事情,这不仅要克服“我能够认识什么”对应的认知主体的弊端,即克服认知主体的无限理性能力与工具理性的无限张扬,而且要回归到承载目的设定与坚守的价值理性,彰显价值主体在目的的坚守中蕴含着价值追求与价值取向。那么,“我应当做什么”就与价值理性联系在一起,翻译目的的设定就不会在翻译服务行业的市场化中因追求手段价值而陷入功利主义的诱惑,也不会因崇拜技术价值而忽视追求翻译的“真善美”。因此,只有通过价值理性的力量才能真正克服认知主体与价值主体、翻译事实与翻译价值的对立,并在正面价值与负面价值的碰撞中坚持正面导向,建构追求“真善美”的价值观念。概而言之,翻译目的的坚守须要与“不忘初心”的价值追求现实地联系在一起,将追求“真善美”应有的“语言价值、文化价值、社会价值、创造价值与历史价值”作为翻译价值追求的主要目标。

4 翻译研究中的人文精神

一直以来,我国外语学界存在工具论与人文论的分野,“只是与工具论者的实用主义倾向不同,人文论者带有一种伦理主义倾向”,由此导致“翻译的工具性思维与人文关怀之间的矛盾”(覃江华 2020:62)。实用主义与伦理主义、工具性思维与人文关怀之间的矛盾,归根结底就是翻译实践中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矛盾,在认识论上表征为“我能够认识什么”与“我应当做什么”之间的冲突,在于“理性能力”与“合乎理性”之间的冲突。这种二元悖论特征与翻译之“用”的理解直接关联,甚至表现为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之间“应当”关系的严重背离。显然,工具理性所凸显的工具性与功利性,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现实需求与价值信念之间的现实分裂,构成当前翻译实践的现实困境与障碍。要解决这种困境与障碍,就需要弘扬翻译实践的人文精神。“人文精神是关于‘人文’活动即实践在意识中经过历史积淀而形成的社会基本价值观念。”(陈新汉 2019:6)就此而言,翻译的人文精神不仅凸显“我”的主体意识,而且蕴含着“我”坚持对“真善美”的追求意识与价值自觉,在中国文学外译的长期实践积淀中体现出一种“主体精神”与“世界精神”。换言之,翻译人文精神是以主体能动性来考察翻译体现出来的“主体精神”和以世界眼光来审视翻译体现出来的“世界精神”的双重内涵,使翻译活动成为一种合乎文化交流、合乎社会发展、合乎文明传承的价值观念与价值信仰,追求一种中国文学荣耀与中国文化荣耀的主体精神与主体姿态,让中国文学、中国文化在异域中生成而获得“如其所是”的“来世生命”(Benjamin 2000:11)。由此而展开的翻译实践会实现对翻译思想与人文精神的理性认同,剔除翻译工具性与功利性的影响,避免工具理性与翻译价值的异化,确证人文精神的引领作用。因此,翻译人文精神促使理性价值与价值意识的进一步深化与拓展,形成中国文学外译乃至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思想根基与精神导向。坚守翻译人文精神的本质就是追求翻译的“真善美”,将中国文学外译的文学性与思想性原汁原味地传播出去,用中国文学的声音传播好中国文学的故事。

在翻译实践层面上,翻译人文精神对于“我”来说就是一种“从心所欲不逾矩”的主体精神。“不逾矩”是科学,“从心所欲”是艺术,前者求真,是不依人的主观愿望为转移的,是必然王国的规律;后者求美,是人根据主观愿望制定的,是自由王国的规律(许渊冲 2012:84)。“我”的主体精神就是要辩证地处理好“不逾矩”与“从心所欲”的关系,在翻译实践中实现从必然王国的“求真”向自由王国的“求美”的跨越,展现着“我”“戴着镣铐跳舞”依然舞出优雅与风姿,凸显“我”对“真善美”的追求意识与价值自觉。翻译之“求真”并非翻译实践活动的唯一目标,而在“求真”基础上的“求善”“求美”才是翻译本身的最高诉求,也是翻译事实与翻译价值的“视域融合”,更是“我”的主体精神在翻译实践中的最佳体现。“我”作为一种主体精神的存在,主要表现为对翻译价值的坚守,它属于价值论的论域并涉及主体的能动性与创造性。在翻译实践层面的“我”,进一步强调主体精神的意义,既意味着超越即期效应的价值而达到价值追求的自觉视域,也表征着从工具理性走向价值理性,进而实现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有效融合,使翻译目的与翻译手段“各司其职”而又“视域融合”。就现实而言,“我”的主体精神就是对工具理性及其导致的功利性行为的一种反思与批判,体现“我”作为翻译主体的“译有所为”与“有所不为”——对翻译行为之“善”的肯定也对翻译行为之“恶”的排拒;“有所不为”即“我”作为主体精神对自身“译有所为”的一种捍卫与坚守。正可谓“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孟子·离娄下》)。在中国文学乃至中国文化“走出去”的现代语境下,“我”的“译有所为”与“有所不为”就是要“对那些有抄袭、剽窃之嫌的译本,从维护翻译事实神圣性的高度出发,进行揭露与批判”(许钧 2011:8),敢于揭露那些“披着学者外衣的新的文化殖民主义者……脱掉学者的外衣,充当起新殖民主义的御用文人,向东方和第三世界国家的人民进行煽动或挑唆,促使他们起而反对自己的国家”(王宁 2018:4),进而以“译有所为”的主体精神促使翻译行为回归到价值理性上来而彰显翻译对人类文化交流、社会发展与文明传承的价值。与其说翻译服务行为市场化语境中价值理性的缺失使翻译行为陷入功利性倾向,毋宁说回归“我”的主体精神就是诉诸工具理性张扬的不合理,弘扬与坚守价值理性的人文精神,实现翻译活动“真善美”的追求价值。

在中国文学外译层面上,当“我”的主体精神走向“我们”的世界精神时,这意味着以世界的眼光与世界的意识来审视翻译,中国文学外译的实质就是用中国文学的声音传播中国文学的故事,它关涉到并作用于人类社会发展、文化交流和文明传承而体现翻译价值的时代性、文化性与民族性。此间,对于翻译的价值评判已不再局限于文本之间的对应,而是上升到广阔的社会、历史、文化乃至于政治层面,既极大地开拓价值指标的范围,也进一步增强翻译价值理论多元化的趋势(杨镇源 2020:113)。因此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翻译对于一个国家和民族的价值观的形成、精神世界的建构以及思想文化的丰富与发展具有重要的引导和建构意义(刘云虹 许钧 2017:59)。就此而言,人文精神在翻译活动中为价值主体提供一种世界精神与世界意识,促使价值主体从价值理性与工具理性的维度来把握好翻译应有的价值,克服翻译事实与翻译价值之间的矛盾与对立,促进翻译“是”与“应当”之间的相互转换,形成以主体精神与世界精神为导向的翻译价值观。以许钧的《傅雷翻译研究》为例,“该著作所揭示的是傅雷的翻译精神是其艺术精神和人格精神的统一,是傅雷通过翻译行为和翻译作品所寄寓的关怀人类精神家园、追求真善美、塑造理性人格的人文精神”(蓝红军 2017:71)。这意味着,人文精神既能使价值主体在建构翻译价值活动中能动性得以有效合理地发挥,又能使价值主体以世界眼光来审视翻译在中国文学乃至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建构作用与价值导向,实现中国文学外译面向世界的“文化梦”。要实现中国文化梦,一方面要把外国优秀的文学作品译成中文,另一方面又要把中国优秀的文学作品译成外文,使中国文化走向世界,使世界文化更加光辉灿烂(许渊冲 2014:1)。在此意义上,翻译人文精神源自并体现于中国文化梦的建构活动中,反过来又对中国文化梦建构活动中的价值理性与工具理性及其异化予以反思与批判,走出翻译功利主义的困境,推动中国文学乃至中国文化真正走向世界。正因如此,翻译研究才能形成一种价值论意识,既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宏观层面上深刻地表达对追求“真善美”的内在要求,又在中国文学外译的实践层面上警惕与避免翻译工具性与功利性倾向,由此打开以人文精神为导向的翻译价值观建构与中国文化梦实现的基本路径。

5 结束语

翻译价值问题是翻译研究的重要议题,是建构翻译价值观首先要解决的问题。翻译实践表明,工具价值与价值理性是翻译研究不可缺少的双重维度,在翻译实践中强调工具理性的同时要以价值理性为指导,弘扬与坚守翻译的“真善美”。它们作为翻译研究的一种价值论阐释逐渐导入翻译研究的话语体系中,为解决翻译研究中出现的“翻译是什么”与“翻译应当成为什么”、“我能够认识什么”与“我应当做什么”二元对立的难题提供一种新的视域,让我们在翻译研究的当代进程中打开一道通往翻译研究的“人文精神”的门禁。从人文精神的角度去理解翻译价值的本质,就是坚持翻译研究的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统一,坚持在主体精神与世界精神的“视域融合”中追求翻译的“真善美”,在翻译实践中形成一种长期沉淀而成的价值精神与价值信仰,使翻译价值与价值理性从翻译实践的自发状态走向自觉状态。经由价值理性与人文精神的指引,翻译活动总是在不断地回归到“真善美”的价值追求之中,而“真善美”将永远是翻译价值的存在及其意义的渊薮,并在此过程中孕育出人类追求的各种价值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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