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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欲为诗人,作诗乃有真
——读李城外《向阳轩诗稿》随笔

2022-12-11

新文学评论 2022年2期
关键词:咸宁赤壁向阳

阮 忠

咸宁的李兄城外教授注定会成为诗人。

城外兄早年曾经亲手抄录了《诗经》《楚辞》,又抄录了《唐诗鉴赏辞典》的1015首诗和《唐宋词鉴赏辞典》的1518首词。这让我想起苏东坡在海南教子苏过读书的事。当时东坡流贬儋州,凄苦中借书读书。小儿苏过相伴,没用他常说的“八面读书法”,而是以抄书的方式读书。一天,东坡对友人程秀才说:“儿子到此,抄得《唐书》一部。又借得《前汉》欲抄。若了此二书,便是穷儿暴富也。呵呵,老拙亦欲为此,而目昏心疲,不能自苦,故乐以此告壮者尔。”(《与程秀才书》)按此推论,好抄诗的城外兄岂不是富于诗?还有西汉扬雄说“能读千赋则善赋”(桓谭《新论·道赋》);杜甫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奉赠韦丞相二十二韵》);坊间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同样据此理,“阅读日日为习性”(《获全省“十大阅读推广人”荣誉有作》)的城外兄岂不是能诗?诗本好巧却功成于“习”,巧难胜习,是许多诗人的成功之道。城外兄自1993年开始写诗,至今二十余年,成诗千有余首,故有经过编年的《向阳轩诗稿》(中华书局2020年版,以下简称《诗稿》)送我,“不欲为诗人”的城外兄果然是诗人。

我知道城外兄是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的事,那时我在桂子山与三尺讲台为伍。想不起来是谁告诉我:“咸宁有个李城外,研究向阳湖文化部的五七干校。”我在咸宁生活、工作过33年,咸宁已经是故乡,而向阳湖是我铭心刻骨的地方。我1968年中学毕业,当年12月响应到广阔天地去是大有作为的号召,和一帮同学去了西河公社郭家湾三队插队落户,这三队就在向阳湖东角,文化部五七干校在向阳湖的北角,那地方又叫甘棠。《诗经·召南》有一首《甘棠》,我一直没考证过,这“甘棠”与《诗经》的《甘棠》有什么关联。向阳湖本名斧头湖,确切地说是斧头湖的湖汊。说是湖,在围湖造田的风气下,只有湖心是真正的水面,称得上湖,可以在那里荡舟打鱼。湖心周边,从东角到北角,经围垦后都是水田或旱地。文化部五七干校最早是1969年3月进驻的,当时得知他们进了向阳湖,知青们还有一点窃喜,因为我们到生产队之前就有传闻,说向阳湖以后会办成农场——既然插队是一辈子的事,大家觉得在农场也许会好一点。很快就知道了农场事只是传闻,知道了文化部五七干校就是干校,与我们生产队没有关系。我曾经去过甘棠两次,见过五七干校的文化人住的一排排红砖瓦房,走过现在被称为“五七大道”的马路(那时是砂石路)。说实在的,当年我这懵懂少年还是有几分羡慕,因为我从咸宁城关即现在的咸安城关到郭家湾三队走的都是乡间小路,我们十个知青始终都住在透风漏雨的茅草棚里。当然,我压根就没想到文化部五七干校居然是“中华名士半向阳”,那时我只是文化部五七干校门外的匆匆过客,走过也就过了。1970年12月,我被招到咸宁工程机械厂做了金工车间的钳工,离开了向阳湖。而文化部五七干校1973年底停办,1974年干校人员先后返京,从此它静静地躺在向阳湖畔,躺在咸宁地方志中。金子的放光有待发现金子的眼睛,有这双慧眼的是通山人、时为咸宁地委办秘书的李城外。时间是1994年3月。

城外兄是1961年生人,原名李成军。也许是1990年热播的电视剧《围城》激发了他对钱锺书先生的仰慕。那时《围城》有一句名言传得很广:“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钱先生说婚姻,其实也说了世上事物多是如此,每个人都在有形或无形的城堡里,永远都有想进去或想出来的憧憬。城外兄显然不满足这种憧憬,干脆更名为“城外”,并在钱先生病逝的1998年12月19日,有诗言及此事:

钟爱围城笃信钱,更名早在几年前。

管锥博雅通今古,谈艺高深品妙玄。

三次登门终遂愿,一回体验已觉甜。

人生边上常思念,泰斗遗篇伴我眠。

钱锺书先生是不易见的人,有则趣闻,说是他对想拜访自己的人说:“如果你吃个鸡蛋觉得味道不错,何必认识那下蛋的母鸡呢?”这“拒访”的话有多个版本,城外兄却是难得的访到钱锺书、杨绛夫妇的人。他曾撰联“城内围城城外看,书生钟书书熟读”,并因钱先生的“城内城外说”更名为“城外”,似乎不为“城内”所囿。殊不知,他一脚踏进向阳湖,就成了向阳湖忠诚守望者。有人说他是“向阳湖中一尾鱼,自由自在、洒洒脱脱、无忧无虑地游弋着,嬉戏着,舍不得上岸”(果核《向阳湖中一尾鱼》)。这“鱼”在向阳湖中,终究还是受拘于湖,看似出了城的城外兄,终究还是在城内,这以文化部五七干校文化名流为内核的向阳湖文化,就是一座城堡。城外兄乐居这座城堡,渐生的“向阳湖情结”让他深陷其中,没有想从城堡里出来。有《永遇乐·自遣》词下阕:

向阳富矿,挖掘不止,引起八方关注。廿载时光,酸甜苦辣,幸有知音诉。苍天有眼,名人旧址,列入国家文物。再发力,高举旗帜,迈开大步。

这词写于2016年元月,距今5年有余,城外兄仍在向阳湖里耕耘不止,为干校里的6000文人立传,为向阳湖文化撰史。为了不出城,他还填了一首《行香子·警惕手机控》,说过疏离手机、疏离电视机的话,怕自己思绪出城,光阴虚掷。所以一点都不奇怪他最先送我的是《向阳湖文化人采风——京城文化名人访谈录》《向阳湖纪事——咸宁五七干校回忆录》《向阳湖文化研究》等著作。这些是城外兄在向阳湖城堡里的成就,好在向阳湖文化是一汪活水,连通着五湖四海,让他走向全国、走向世界,使得多地的讲坛和学府,闪动着城外兄儒雅潇洒的身影。

《诗稿》出自咸安淦河大道的向阳轩,这颇有诗意的轩名得自向阳湖,在咸宁中心医院的家属区内。在这些年回咸探亲时,我去过向阳轩两次。一次是我大学时的班长、著名作家刘兄明恒陪我去的,另一次是广东社会主义学院的陈兄载舸教授与我同行,二人都是城外兄的多年老友。平凡无奇的家属区里的向阳轩格外开人眼目,连通的四楼套间,放着百十个书架或书柜,满满当当,书香扑鼻。城外兄饶有兴致地带着我们参观他的藏书,行走在书柜间,方知他是“全国书香之家”,藏书在鄂南首屈一指。他的许多诗就是在这能够坐拥书城、让“缕缕书香潜入骨”(《第二十二个世界读书日有作》)的向阳轩诞生的。

城外兄对自己写诗有一个说法:“大凡大事要事,所思所想,必以诗记之。因律诗与绝句属‘短、平、快’,故而习作最多。偶尔也填填词,亦言之有物,不作无病呻吟。”(《跋:诗化的年轮》)这“短、平、快”是针对散文言的。他说散文费时,律绝因短可快。当然这也是他的脑快、手快,殊不知唐代苦吟诗人贾岛五律《送无可上人》里的“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他自己说是“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作诗原来也是有这样短而慢的。

《诗稿》用编年的顺序排列,出版后城外兄忽然感到有些遗憾,说是编年,没有按内容分类,不便阅读。于是在这本书出版以后,又整了一本《向阳湖诗稿新编》,增补了好几百首诗之外,重要的是按内容编排了所有的诗,于是有了咸宁杂咏、五七干校行吟、城外之旅、我的港湾等大类,其中还有小类的划分,如五七干校行吟就有寻踪、导游、讲学、收获、怀念等。编年与类别是历来文史篇章成集的做法,各有利弊。就城外兄来说,诗的编排以年月为序,是时光的流逝过程,也是他成长的足迹。从诗的编年看诗人足迹,是最便利的事,因此学界的一些学人好为古人的诗编年,原集本无年月相系的诗,硬是要从各种蛛丝马迹的史料中找出这些诗写作的先后,并以之为专门之学。

依城外兄以诗记大事要事、所思所想的写作立场,故《诗稿》最易被人视为“诗史”,这话金戈说了:“以诗存史,故诗稿便有了编年体的意味,是我最深刻的印象。虽算不得创新,却发挥得淋漓尽致,编年史印迹随处可见。亦如他‘三句必有向阳湖’一样,写人描景记事状物发感慨,一定与他研究向阳湖文化的心路心迹有关。窃以为,这就是一部诗体的向阳湖文化开发史,还是研究者的心灵史,痴情者的热恋史。”这是他的感知。金戈说这样做算不得创新,其实是城外兄诗歌的创作之路与所有的诗人创作之路相同,古今诗人谁不以诗说生活、道情愫?感物言志,触景生情,都是人生的点点滴滴,以编年呈现,便是“编年史印迹”。值得注意的是,“史”向有“实录”的原则,且以“赋”即叙事为基本方法。城外兄的诗也叙事,如《怀念萧乾先生》:

几次访谈仍在目,骤闻噩耗未成眠。

咸宁下放含情忆,译著平身运笔艰。

书信嘱托前辈爱,题词遗墨现时鲜。

大家风范余生敬,不负青春使命肩。

萧老原在人民文学出版社,1969年9月随文化部系统下放向阳湖,视向阳湖为避难所。城外兄曾去北京中央文史馆采访过他,从此结下很深的友谊。萧老还为他题词:“深深地怀念咸宁和向阳湖。”这首诗多言往事,在他同类诗如怀念冰心、韦君宜、张光年、臧克家、牛汉、严文井、沈从文、杨德炎、周巍峙、傅璇琮等中是很少见的。如《送别臧克家先生》:

忆向阳诗留热议,诗翁淡定且从容。

咸宁哀思凭何寄,但看千枚纪念封。

又如《谒凤凰沈从文墓地》:

边城如愿至,何故望愁云。

沈墓空山静,凤凰已化魂。

这些诗因事抒情,情胜于事。好在城外兄还有《话说向阳湖》对臧克家先生和沈从文先生的夫人张兆和的采访,还有《向阳湖纪事:咸宁“五七”干校回忆录》一些文化名流对向阳湖生活的回忆。如臧克家先生写道:“初到干校时,生活是很艰苦的,一切都要白手起家,自力更生。我们连队所在地是咸宁的向阳湖。这是一个年代久远的荒湖,破败荒凉,自然条件很不好。我们每天要盖房掘井,围湖造田,劳动强度很大,对于我这个体弱神衰的64岁老人来讲,有时真吃不消。”(《咸宁干校散记》)萧乾先生写道:“每天早饭后,我们就排队去工地。头几个月差不多成天都同砖瓦水泥打交道。湖还没围起,砖依然能从水路运到湖边,然后卸下来,用大车拉到工地上。卸砖用的夹子,一夹就四块;递砖是排成一字长蛇阵,挨个儿往下传。”(《在向阳湖的难忘日子》)我在这里提及两位先生质朴的回忆录,是想说,城外兄的诗,应与他的采访记、先生们的回忆录一起读,这样方能构成有立体感的向阳湖文化史或向阳湖五七干校史。只是人生总有遗憾,向阳湖也有遗憾。这些被称为大师、巨匠的文化老人,逐渐被无情的岁月带走,去了另一个世界,使活的向阳湖文化史化成了历史上的文化史。而城外兄所称的“抢救式”的采访、日记、老人们的回忆与他的诗一道,则成为向阳湖的亮丽风景。

城外兄诗歌创作立场上的“言之有物,不作无病呻吟”,决定了诗歌的“真”。战国时庄子说过不真不诚,不能动人的话,历来诗人都重“真”,言志缘情,得发之肺腑才好。诗词的格律形式且不论,生活之真、情感之真总是少不得,清人黄遵羲干脆说了“我手写我口”。这“我手写我口”实际是我手写我心,怎么想就怎么说,怎么想就怎么写。而萧乾先生1995年9月告诫过他:“尽量说真话,坚决不说假话。”(《城外的向阳湖》上)于是城外满是真情的自我、亲情、友情诗、写景记事诗都从笔端源源流出,从他还是青年的时候流进不惑的四十、知天命的五十,那诗不单是《四十抒怀》《五十岁生日自勉》。他有《忆知青岁月》诗五首,如其二:

工分不抵粮油帐,每到分红枉自忙。

为省五毛车马费,返城徒步趁萤光。

我不知道城外兄是哪一年在当知青。他说的知青岁月这一幕我也有过,那是1969年7月,连续多天的倾盆大雨让向阳湖成了一片汪洋,生产队的庄稼全泡在水里,我们知青的菜地也淹光了。年底分红,五分钱一个工,算下来我还倒欠生产队七十多元,一年真是“枉自忙”。不过,走过了这样艰难的日子,在以后的生活道路上,好像不再有什么了不起的困难。城外兄也这样,他的诗满是乐观向上的精神,《向阳湖文化丛书》出版了,赋诗道:“向阳文化翻新页,起步归零再远征。”妻子万致婷大夫骨折了,他居然诗兴未减,赋《夫人骨折陪护有感》一首,其中说“塞翁失马犹宽慰,何惧摔跌动骨筋”,人生倚伏,祸为福胎;却又不失“但求疼痛君移我,宁可劳辛懒渐勤”的怜爱与温情。所以他的诗不惮为老父李南山而歌,为儿子李熟了而歌,就是小家有了微信群,也忍不住欣然赋诗:

网开一片地,雅号我们仨。

惦念倾情诉,家常任意拉。

爸妈谈近况,儿子话京华。

掌上何其乐,温馨你我他。

家庭的和美是城外兄沉浸于向阳湖文化的内驱力,这样率真的表现,必然带来诗风的自然平易。他在《诗稿》的后记里,转述了中华书局资深编审、原副总经理沈锡麟先生审读时说的一番话:“读李城外的诗,自然想到唐代诗人寒山,直抒胸臆,明白如话,又有奥旨,是其长处,又是其短处。”寒山是初唐诗僧,以直白的诗表现佛家趣味和劝人向佛。不仅是他,初唐影响更大的诗僧王梵志也是如此。诗歌风格大体说来有自然、雅丽两途,自然者平易通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李白《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雅丽则委婉含蓄,“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李商隐《无题》)。城外兄的这些诗毫不掩饰他的襟怀,走的是自然一路。“回眸且说家常话,情到浓时只信真”(《重读杨绛先生〈干校六记〉》)。

因为向阳湖文化,也促成了城外兄的游学,“壮游学步徐霞客,胸有阳光道不孤”(《城外之旅序诗》)。除了他的学术讲座、交流之外,还有所到之处的参访,怀古也就成了他诗歌的常态,如怀屈原、李白、杜甫、晏殊、王安石、苏轼、朱熹、李清照、曾国藩等。怀古诗的通则是伤今,或感物是人非,或感怀才不遇,凡此等等,不一而足。但城外兄的怀古诗,在缅怀古人时表现自我人生感慨或认知,并不循这些通则。他游湖南汨罗,感慨“汨罗江水屈原泪,洗尽文人软骨羞”(《游汨罗屈子祠有感》)。在安徽滁州参观《儒林外史》的作者吴敬梓纪念馆,游琅琊山醉翁亭,后者有《游滁州醉翁亭有作》:

千载醉翁亭,修成万岁名,

满篇多妙笔,不厌百回听。

欧阳修因支持范仲淹的庆历新政,遭人谗毁,被贬为滁州太守,在《丰乐亭记》外又写下《醉翁亭记》,说与民同乐时的太守之乐,文成即风靡天下。编了《古文观止》的二吴说它句句记山水,句句记醉翁亭、句句记太守欧阳修,是“文家之创调也”。城外兄也赞叹不已,说它成就了欧阳修万年的名声。当然,成就欧阳修万年名声的不仅是《醉翁亭记》,他重道义、忠信、名节的人生格局和身为文坛领袖、苏轼老师在文史两方面都有广泛而深刻的影响。

城外兄2011年来过海南,拜谒海口的五公祠、海瑞墓,在参观儋州东坡书院时,说东坡“劲节堪景仰,率性显风流”。东坡一生因乌台诗案命运坎坷,儋州是他被贬的最后一站。他在惠州时接诏令再贬儋州,原本以为必死于儋州,说到海南先当作棺,后当作墓。不意居儋州在小儿苏过的陪护下,以陶渊明为精神伴侣,融入了儋州百姓生活中,其乐亦融融。北归临别时还说,“我本海南民,寄生西蜀州”(《别海南黎民表》),“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六月二十日夜渡海》),让后人景仰不已。城外兄曾到惠州,参观东坡园,说“荔枝甜味香悠远,谁个听说老汉愁”(《参观东坡惠州园》),那时苏轼随缘委命,无愁可言。又城外到过黄州赤壁,有《咏东坡赤壁》:

一词豪放传千古,二赋流香众口中。

遥想历朝遭贬客,风流绝唱几人同?

“一词”是《念奴娇·赤壁怀古》,“二赋”是前后《赤壁赋》。东坡率性为之,无论是自伤功业未成,有“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之叹;还是享受江上清风、山间明月的快乐自适,都让人对他的词与赋叹为观止,岂止是“历朝遭贬客”不能及。城外兄还有一问,在《赤壁古战场》诗中:

一从苏轼贬黄冈,文气冲天盖武场。

我曰蒲圻烧战火,敢同词赋斗辉光?

湖北有两个赤壁,俗话说的东坡赤壁是“文赤壁”;蒲圻赤壁是“武赤壁”,真正的三国周瑜、诸葛孔明大战曹操的古战场。苏轼在黄州赤壁怀古,借“人道是”遮蔽了真假赤壁之辩。城外兄问的是,蒲圻赤壁之战与苏轼赤壁词赋相较,谁更有光辉?以此一问为苏轼的词赋唱了赞歌。

城外兄的怀古诗比上述诗写得深沉,让人寻味。不过,他因游学而怀古终究只是向阳湖文化研究捎带的产品。由于向阳湖文化的张力巨大,也让他因研究向阳湖文化走得更远,诗也写得更多,这里难以一一尽说。但他的诗基调在那儿,热烈拥抱生活,少有人间悲情。

二十多年来,城外兄的向阳湖文化研究促成文化部五七干校成了国家文物保护单位,他自己成为我国研究五七干校的第一人,向阳湖文化研究专家。可他还在另一个领域兢兢业业工作,在咸宁市委办公室、市政协、市新闻出版局、市委宣传部、市委党校、党史研究室、市档案馆等部门的领导岗位上留下自己的业绩,但他始终钟情向阳湖,应了自己诗中说的“如梦人生当适意”(《丁酉中秋有作》)。适意中,忘不了的还是向阳湖旧事,看他《满庭芳》写的:

遥想当年,咸宁干校,誓师口号纷纷。五七道路,聚汇六千人。多少风流名士,弃专业,冷眼红尘。荒唐事,拖儿带女,落户须扎根。 虔诚接地气,远离都市,亲近农村。甚羞愧,曾经壮志凌云。长叹他乡终老,从今后,默默无闻。谁知道,花明柳暗、却见喜盈门。

从1995年开始“逢人说向阳”的城外兄,对向阳湖这些事总萦绕心头。“铭记历史,弘扬文化”,当历史的一页翻过,“花明柳暗、却见喜盈门”,人生的事让城外兄看去,总是如此,不仅是向阳湖的文化名流。这也许是他的诗多向上而有激情的原因。

最后,不妨借张兄昌武先生《读城外〈向阳湖诗稿〉》的两句诗作结:“而今事已慷而慨,城外之轩别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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