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语
2022-12-11张清华王士强
张清华 王士强
诗歌研究中的年代叙事的确只是权宜之计,不知不觉间,2000年前后作为诗歌新生力量得到推介并引发关注的70后诗人,而今,有的已“知天命”,年龄最小的也已“不惑”——这一群体着实已经不再年轻,至少是不那么年轻了。但从诗歌史的视野、从诗歌经典化的角度来说,70后群体的确是“晚熟”甚或“生不逢时”的,很多20世纪60年代出生的诗人在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已在如火如荼的“第三代”诗歌运动中成名;70后的成长环境已不可同日而语——80年代的诗歌盛况一去不返,他们更多的要面临商业时代、网络时代的围困,面临时代转型、文化冲突的巨大压力,确有如评论家霍俊明所概括的“尴尬”特质。时至今日,70后诗人仍然并未获得广泛的共识,仍在成长之中,这其中包含了历史语境的新变,或许不无无奈,但或许也将成为此后的一种常态。在这样的背景中来看慕白,于城与乡、传统与现代、物质与精神、世俗与高蹈的对立冲突中,其人其诗都颇具典型性。
慕白的诗有着抒情的基底,以深情、真挚而感动人心,其写亲人、写故乡的许多作品可谓字字血、声声泪,完全将自己交了出去,而不顾及“个人形象”,不惮于袒露自己的“缺点”和灵魂里的“小”。唯其如此,才呈现了一个真性情、讲信义、可亲可信的主体形象。这些诗中的“我”,无疑与生活中的“我”是高度合一、亲密无间的。对慕白而言,其诗与其人是高度一体的,他具有一种“鲁莽的天真”,真实、坦诚、不装,这在高度混沌、暧昧、假面重重的诗歌界,属实并不多见。
自然,慕白也有着多幅笔墨,他的诗并非全然是古典式的抒情,也有现代式、后现代式的抒情。事实上,他不是复古主义者,对于传统与其说他是在致敬不如说更多的是在嬉戏、调侃,他不是居高临下、恶作剧式的俯视,也不是一本正经、苦大仇深地仰望。他与传统之间是平等的、自然的,对之进行戏仿、反讽、插科打诨,这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传统沉重的压力,也激活、打开了其新的可能性,这实际上是真正延续和发扬了传统。慕白诗歌创作的现代性还在于,他直面现实,直面社会与人心的变化,呈现出其内在的矛盾与困境。他笔下的包山底、飞云江、文成固然是其精神的原乡,是值得无条件去爱的;但慕白并没有将其绝对化、唯一化,没有在其面前闭上眼睛,而是写出了其在现时代的处境与困境,并预言了其终将消亡的悲剧性。这种“不虚美,不隐恶”的态度使其写作深具当代性,切入了时代和人心的内部,是与我们时代同呼吸、共命运的写作,有着独特的价值与意义。本期的两篇评论文章,路也谈慕白诗歌中的“古风”,王辰龙谈慕白诗歌中的“风景”,在广阔的文化视野中讨论慕白诗歌,均有洞见,也在不同侧面显示出慕白写作的当代性。
慕白的写作并非没有问题,比如,一定程度上有着泥沙俱下的特点。泥沙俱下可以是作品的优点,但过度的泥沙俱下恐也伴随着穿透性不强、完成度不高等问题。慕白的一些诗也给人同质性过多而异质性不足的印象,写得过快而不够慢、过多而不够少、过杂而不够精,如此种种或许也是值得慕白进一步思考的。作为一个典型性的70后诗人,慕白仍在成长和变化中,他的变化仍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