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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武威唐代吐谷浑王族墓葬群殉牲习俗初探

2022-12-06沙琛乔陈国科刘兵兵

敦煌研究 2022年4期
关键词:吐谷浑墓道鲜卑

沙琛乔 陈国科 刘兵兵

(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甘肃 兰州 730000)

甘肃武威唐代吐谷浑王族墓葬群位于甘肃省武威市西南,地处祁连山北麓,主要分布于武威南山区河流北岸的山岗上。该墓群自民国初年发现直至上世纪80年代,共发掘墓葬9座,出土墓志9合以及各类文物百余件①相传最早在民国初年,《弘化公主墓志》和《慕容明墓志》即在武威南山青咀湾被人掘出,1927年武威大地震,毗邻青咀湾的喇嘛湾(现称西湾)又出土《慕容忠墓志》《慕容宣彻墓志》两合,详见夏鼐《夏鼐西北考察日记》,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8年,第405页。1945年夏鼐、阎文儒两位先生在西湾发掘了金城县主墓和慕容曦光墓,出土大量珍贵随葬品及《金城县主墓志》和《慕容曦光墓志》,详见阎文儒《河西考古杂记(下)》,载《社会科学战线》1987年第1期第130页。新中国成立后这一地区又出土《慕容宣昌墓志》《李氏墓志》两合,1978年武威文物普查队在青咀湾清理残墓一座,出土彩绘木俑、漆器数件及《武氏墓志》,详见宁笃学《甘肃武威南营发现大唐武氏墓志》,载《考古与文物》1981年第2期第111页。1980年武威文管会在青咀湾清理残墓7座,出土漆木器、陶器、丝织品、金属器等各类文物百余件,详见黎大祥《武威青嘴喇嘛湾唐代吐谷浑王族墓葬》,载《武威文物研究文集》,甘肃文化出版社,2002年,第185页。。虽然墓群的发现时间很早且出土文物众多,但由于之前发现的多座墓葬均未经过科学的考古发掘,因此夏鼐、周伟洲、濮仲远等学者多以出土墓志为核心,对涉及吐谷浑王室家族的诸多历史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②有关甘肃武威唐代吐谷浑王族墓葬群出土墓志研究史及各家之观点,可参见濮仲远《唐代吐谷浑慕容氏王室墓志研究述评》,载《青海民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3期第42页。。至于墓葬本身所反映出的墓葬形式、葬制、葬俗等考古学方面的研究以及文化交流史、交通史、工艺美术史等物质文化方面的探讨还相对匮乏。直至2019年,吐谷浑喜王慕容智墓的科学发掘,才为该墓葬群的考古研究提供了新的契机[1]。2020年,我们对冰沟河与大水河中下游地区进行了系统的考古调查和勘探,新发现唐代吐谷浑王族墓葬数十座,并从墓葬选址及葬俗方面对该墓群所反映出的民族文化属性进行了初步探析[2]。2021年,项目组又在祁连镇马场滩村新发掘3座唐代吐谷浑王族墓葬。经考古发掘可知,这批墓葬皆有在墓道内殉牲传统,这在同时期唐墓中极为罕见,当属吐谷浑民族所特有的丧葬习俗。

本文试以此考古的新发现为中心,对其中所传递出的文化内涵作些探讨,不当之处,祈请方家教正。

一 武威地区唐代吐谷浑王族墓葬殉牲形式

目前为止,我们共在武威南山区新发掘唐代吐谷浑王族墓葬4座,分别为慕容智墓、长岭一号墓(2021TQCM1)、马场滩一号墓(2021TQMM1)和马场滩二号墓(2021TQMM2)③马场滩二号墓出土《大唐冯翊郡故太夫人墓志铭》一合,根据墓志记载结合墓葬形制可知,位于长岭、马场滩的3座墓葬皆为吐谷浑人墓葬无疑,而且3座墓葬的墓主人可能都属于吐谷浑篷子氏家族成员,墓志具体内容待刊。,4座墓葬皆为长斜坡墓道砖室墓④2021年发掘的3座墓葬历史上曾被多次盗掘,砖室顶部均已坍塌。,墓道内都有殉牲,现将4座墓葬的殉牲情况简述如下。

1.慕容智墓

该墓葬为带长斜坡墓道的单室砖室墓,由墓道、壁龛、封门墙、墓门、甬道和墓室等几部分组成。墓道位于墓室南部,南高北低,两侧壁面竖直,底面呈斜坡状,通长17.5米。墓道中部填土内发现一根长4.6米的墨绘旌旗杆,底部中部和南部散见木构件、墨绘残砖、调色砖和调色石,底面北端靠近墓门处有殉牲,因遭破坏,具体情况不明。从扰动后回收的骨骼判断,有殉马两匹,另散见羊骨,马、羊葬姿及头向不明(图1)。

图1 慕容智墓平面图

2.长岭一号墓

该墓葬为带斜坡墓道的单室砖室墓,由墓道、甬道和墓室等几部分组成(图2.1)。墓道位于墓室南部,南高北低,两侧壁面倾斜,底面呈斜坡状,通长10.04米。底面甬道口向南约0.68—2.96米处有殉马两匹,骨骼保存完好,葬姿明确。其中南侧马在上,马头向东,北侧马马头叠压于南侧马臀部之下,马头向西,两马皆侧卧,作奔走状(图2.2)。在将马骨提取之后,向下继续清理约0.1米即可见墓道底部踩踏面。在清理马骨下垫土的过程中,墓道东北角垫土内发现少量炭粒,未见红烧土遗迹(图2.3)。

图2 长岭一号墓殉牲遗迹

3.马场滩一号墓

该墓葬为带斜坡墓道的双室砖室墓,由墓道、甬道、主室、侧室等几部分组成。墓道位于主室南部,南高北低,两侧壁面略倾斜,底部呈斜坡状,通长15.5米(图3.1)。墓道内有殉马3匹,分两层殉葬。自照墙向南约9米,深1.5米处,殉第一层马骨,见有肋骨、椎骨、坐骨等(图4.2)。第一层马骨之下深约0.3米的范围内,有一片长4.33米、宽1.59米的土坯层,土坯均为残块,铺设杂乱无章,间有少量碎砖块(图4.1)。土坯层之下,自甬道口向南约2—7.7米、深2.2—3.3米处,殉马3匹。其中1、2号马位于南侧,四蹄向西,1号马前蹄叠压在2号马腹部,缺失椎骨、坐骨等部分,与第一层马骨吻合,应是将1号马分割之后分别殉葬的。3号马位于北侧,四蹄向东,颅骨于近代破坏。三匹马头皆向北,作行走状(图3.2)。在3号马后腿骨南侧清理出一片红烧土,平面近呈长方形,长0.85米、宽0.46米、厚0.5米(图4.3)。3号马骨两侧分别清理出一根旌旗杆,旗杆1位于马骨西侧,颈骨顶部,已朽,残长1.7米、直径0.05—0.07米;旗杆2位于马骨东侧、前蹄骨北端,已朽,残长0.7米、直径0.07米。

图3 马场滩一号墓殉牲遗迹

图4 马场滩一号墓墓道殉牲遗迹

4.马场滩二号墓

该墓葬为带斜坡墓道的单室砖室墓,由墓道、甬道、墓室等几部分组成(图5.1)。墓道位于墓室南部,南高北低,两侧壁面略倾斜,底部呈斜坡状,通长16.3米。墓道自地表向下约0.6—2.3米、自照壁向南约6米处的填土内,散见大量木炭碎块和烧过、未烧过的碎兽骨,木炭位置整体偏北,兽骨位置靠南(图6)。墓道底部甬道门前1.05米处,有殉马一匹,骨骼保存完整,葬姿明确,马头朝西,马蹄朝北放置(图5.2)。在马匹肋骨下,甬道门前约0.5米处,清理出碎木炭遗迹(图5.3)。此外,该墓墓室内随葬有大量精美的马具,从马镫的数量判断,至少有4套马具(图7)。

图5 马场滩二号墓殉牲遗迹

图6 马场滩二号墓墓道填土内木炭及兽骨

图7 马场滩二号墓墓室出土马具

除以上4座墓葬以外,另有张掖肃南县大长岭墓葬,也有类似的殉牲现象,可能属于中唐时期河西地区的吐谷浑人墓葬①关于此墓的吐谷浑民族属性,可参见仝涛《甘肃肃南大长岭吐蕃墓葬的考古学观察》(《考古》2018年第6期第94页)。,因此也将其纳入参照对象加以介绍。此墓为木石结构前后双室墓,甬道(可能为墓道的一部分)位于墓葬东南侧,内殉马2匹,北侧马马蹄向南,南侧马马蹄向北,头皆向东南,呈侧卧状。

可以看出,武威这批吐谷浑人墓葬的殉牲位置皆在墓道之内,殉牲种类主要包括马、羊两种,尤以马为主。马匹均为整体殉葬,部分在马骨旁放置旌旗杆,也有烧葬和烧殉的情况。

二 青海地区吐谷浑人墓葬殉牲形式

武威唐代吐谷浑王族墓葬群,是龙朔三年(663)吐谷浑国为吐蕃所灭之后,逃往唐朝境内的吐谷浑国末代统治者及其后至少四代王族成员的归葬之地。与之相对应,在吐谷浑民族统治多年的青海地区,必然也有吐谷浑人集中埋葬的茔域。青海地区的这批墓葬与武威吐谷浑王族墓葬在民族归属上皆为吐谷浑,而且很多墓葬在时代上也较为接近,因此,青海地区吐谷浑人墓葬殉祭动物的现象,有助于我们了解武威地区的类似葬俗。

今青海北部,特别是吐谷浑国统治核心的白兰地区(柴达木盆地东南沿),发现大量5—10世纪的墓葬。但这批墓葬的年代很多晚至663年以后,并且受到吐蕃葬俗的影响,因此关于这批墓葬的具体族属,学界一直存有争议,出现了吐蕃人墓葬[3]、吐谷浑人墓葬[4]、“吐蕃属文化”墓葬[5]等认识。近年来,随着2018血渭一号墓“外甥阿柴王之印”以及乌兰泉沟一号墓鎏金王冠的出土[6-7],我们认为“吐谷浑人墓葬或吐蕃王朝统治下的吐谷浑人墓葬”这一观点更为可信。

以下简单介绍目前已知的青海地区吐谷浑人墓葬相关的殉牲情况。

1.乌兰泉沟墓葬[7]19-37

乌兰泉沟一号墓,为带墓道的砖木混合结构多室墓。墓道位于墓圹中部偏东。墓室门外侧发现一段鹿角和一处火烧祭祀遗迹,前室东壁外侧也发现一段鹿角。在距离墓圹口部深3.08米的墓圹北侧填土内发现一处殉葬遗迹,包括一具仰身直肢的殉人,其脚底部有殉葬羊骨。在此殉葬遗迹下方约0.5米的填土中,又发现一处祭祀遗迹,有炭化的烧骨残块。另在东侧室地面堆放大量木炭块,木炭层底部放置15节羊寰椎骨。

2.都兰热水墓葬群

(1)都兰热水一号墓[8],为带封土的木石结构多室墓,墓道向北。距离封土顶部约4.5米处,有一座长方形的动物殉葬坑,坑内埋葬牛、羊、狗、鹿、马等七十余个动物个体,多为整体。墓葬南面平地上有组合殉葬遗迹:5条殉葬沟居中东西横列,殉马87匹;东西两侧另有27个圆形殉葬坑,其中13个殉牛头、牛蹄,8个殉狗,其他的埋巨石、砸碎的镀金银器碎片等。

(2)2018血渭一号墓[6]49-70,为带封土的木石结构多室墓,墓道向东。墓道内发现殉马坑(K3),内殉公马6匹。墓圹中部填土内殉人1具,墓圹东南隅填土内有殉牲坑(K5),内殉肢解的绵羊、山羊、牦牛、黄牛等。墓葬东北方石砌房址(F1)内发现羊肩胛骨及祭祀遗迹。墓园外北侧发现殉牲坑(K4),内殉肢解的骆驼、马、狗、山羊、鹿、鸡等。

(3)热水00DRXM11[9],为中型墓葬,由墓道、墓室、封土堆、殉葬坑组成,斜坡式墓道位于墓室北侧,墓道口有一方形殉葬坑,坑内殉葬一个成年男性和一匹马。

(4)察罕乌苏河南岸99DRNM1[10],为砖木结构多室墓,墓室中部上距封土顶部3.75米处有6块砖,砖上堆放散乱的羊骨;后室上方距封土顶部8.4米处殉狗1只。

(5)察罕乌苏河南岸99DRNM2[10]32,为木石结构单室墓,封土中心距封土顶部3.15米处有狗头骨。墓室内有大量凌乱的动物骨骼,有牛骨、羊骨、鸟类骨骼等。

(6)察罕乌苏河南岸99DRNM3[10]58,为木砖石混合结构多室墓,墓葬东室散见羊骨、牛骨若干。

2.都兰哈日赛沟墓葬[11]

哈日赛沟发掘两座吐谷浑墓葬,均位于哈日赛沟内山梁上,为竖穴土坑木墩墓,其中一座有长方形斜坡式墓道,墓道内殉马两匹。

3.德令哈郭里木乡夏塔图木棺墓[12]

两座墓葬均为带斜坡墓道的竖穴土坑墓,其中一座墓葬在木椁两侧殉马、驼各1匹,另一座墓在封顶的柏木上有零散的羊骨。

4.乌兰大南湾墓葬[13]

(1)M1为带封土的竖穴土坑墓,封土层土坯之下有厚约10厘米的灰烬层,内有少量牛骨、马骨等。

(2)M3为带封土的土坯垒砌结构单室墓,墓底有厚约5厘米的烧土层,内有牛、羊骨骼。

(3)M4为带封土的竖穴偏洞墓,墓顶有马骨。

(4)M5墓室已破坏,墓葬周围有马的下颌骨及肢骨。

通过以上的梳理,我们能够大致总结出青海地区吐谷浑人墓葬殉牲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1.殉葬动物有马、牛、羊、狗、鹿等,马最为常见;2.大型墓葬常在墓道、墓葬前方、墓葬封土内专门设置殉祭坑;3.多将零散的动物骨骼置于墓室,特别是耳室或侧室内;4.存在烧殉、烧葬现象;5.大型墓葬有殉人。

三 武威吐谷浑王族墓葬殉牲习俗之意义探讨

通过以上对考古材料的梳理,我们大体上对吐谷浑墓葬的殉牲情况有了一个整体的归纳。总的来说,吐谷浑墓葬以殉马为主,也有殉羊、牛、鹿、狗等动物的现象,武威吐谷浑王族墓葬多在墓道内殉葬整马,而青海吐谷浑墓葬的殉牲形式则显得更为多元。下面我们就结合相关文献,对考古发现所体现出的文化内涵作初步的探析。

(一)殉马所体现出的经济形态背景

从考古发现中能够看出,吐谷浑墓葬的殉祭动物中,马占多数,这与吐谷浑民族本身的生存环境和生产方式不无关系。吐谷浑民族原属辽东慕容鲜卑的一支,为典型的游牧民族,在不断西迁的过程中,又吸纳融合了羌、戎等游牧人群,最终以青海北部草原地区为中心建立国家,其俗“有城郭不居,随逐水草,庐帐为屋,以肉酪为粮”[14]。马、牛、羊等牲畜对于吐谷浑人而言极为重要,特别是马,是他们日常生活和外出争战的必需品,吐谷浑人对其极为珍重,其法律规定“杀人及盗马者罪”等同,罪可“至死”,而其他犯罪只是“征物以赎”[14]2538。

同时,在吐谷浑民族的整个发展过程中,马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相传最初吐谷浑部与慕容廆部分家,即因“二部马斗”所起,甚至吐谷浑本人在最终定夺部落迁徙命令的时候,也以马的走向为决策依据。“诸君试驱马令东,马若东还,我当相随去……拥马东出两千骑,辄悲鸣而西走”[14]2537。直至在白兰地区建国以后,马已不只是吐谷浑人赖以生存的生活物资,甚至成为吐谷浑国引以为傲的特产。史载“青海周回千余里,海内有小山。每冬冰合后,以良牝马置此山,至来春收之,马皆有孕,所生得驹,号为龙种,必多骏异。吐谷浑尝得波斯草马,放入海,因生骢驹,能日行千里,世传青海骢者也”[15]。因此,历史上吐谷浑人每每向中原王朝贡献方物时,马为必备项之一。

[东晋咸安元年(371)]吐谷浑碎奚以杨纂既降,惧而遣使送马五千匹。[16]

(刘宋)大明五年(461),拾寅遣使献善舞马,四角羊。皇太子、王公以下上《舞马歌》者二十七首。[17]

[梁天监四年(505)]河南国献舞马,诏率赋之,曰:……河南又献赤龙驹,有奇貌绝足,能拜善舞。[18]

(西魏大统初,夸吕)再遣使献能舞马及羊、牛等。[15]3187

[隋开皇十六年(596)]得二国(突厥、吐谷浑)所赠马千余匹。[19]

(唐高宗时期,诺曷钵)献名马,帝问马种姓,使者曰:“国之最良者”。[20]

[唐永徽三年八月(652)]吐谷浑遣使献名马[21]。[唐永徽四年七月(653)]吐谷浑献名马[21]11401。

鉴于马在吐谷浑人生产活动中所占据的重要地位,武威吐谷浑王族墓葬当中殉马的大量出现,显然是受到本民族生产、生活背景的影响,并最终转变为固定的丧葬习俗。类似羊、牛、狗等殉牲在吐谷浑墓葬当中的出现,也是同样的道理。

(二)烧物和葬马所体现出的信仰内涵

依前所述,武威以及青海地区的吐谷浑墓葬当中,都有烧物以及焚烧动物骨骼的葬俗,这在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受到鲜卑传统丧葬观念的影响。类似现象最早见载于王沈《魏书》,书中明确记述了乌丸的相关葬俗及其内涵:

贵兵死,敛尸有棺,始死则哭,葬则歌舞相送。肥养犬,以采绳婴牵,并取亡者所乘马、衣物、生时服饰,皆烧以送之。特属累犬,使护死者神灵归乎赤山。赤山在辽东西北数千里,如中国人以死之魂神归泰山也。至葬日,夜聚亲旧员坐,牵犬马历位,或歌哭者,掷肉与之。使二人口颂咒文,使死者魂神径至,历险阻,勿令横鬼遮护,达其赤山,然后杀犬马、衣物烧之。敬鬼神,祠天地日月星辰山川,及先大人有健名者,亦同祠以牛羊,祠毕皆烧之。[22]

另据史载鲜卑“言语习俗与乌桓同”,《宋书》亦言鲜卑人:“死则潜埋,无坟垄处所,至于葬送,皆虚设棺柩,立冢椁,生时车马器用皆烧之以送亡者。”[23]说明鲜卑与乌桓一样,也盛行类似的烧物、烧殉葬俗。

从考古发现中也能够看出,烧物葬在鲜卑墓葬中非常流行。如朝阳十二台乡砖厂88M1、辽宁北票房身村二号墓等慕容鲜卑墓葬当中,就发现有木炭灰烬及焚烧过的痕迹[24]。内迁以后的拓跋鲜卑统治者对于烧物习俗也是一仍如旧,如磁县湾漳北朝墓M106、茹茹公主墓和宣武帝景陵等北朝墓葬,亦有烧物熏黑墓室的现象[25]。吐谷浑作为慕容鲜卑的一支,在墓葬殉牲过程中间杂有烧物现象,显然是对本民族丧葬传统的延续。

此外,就烧物、烧骨以及葬马的内涵来说,其用途应是护送亡者灵魂回归故里。只不过依文献所载,乌桓人死后受犬马所护,最终灵魂会“归乎赤山”。此处所谓之赤山即乌桓人起源之乌桓山,同理,鲜卑人死后灵魂归依之地当为鲜卑人起源之鲜卑山。鲜卑山是鲜卑族信仰中的圣山和精神寄托之宝地,正因如此,鲜卑人每迁至一处定居,就会认定周边一座雄浑的大山为鲜卑山,如拓跋鲜卑认定嘎仙洞所在的大兴安岭北段为其“大鲜卑山”,东部鲜卑认定之鲜卑山则指大兴安岭南段中央一带[26]。伴随着慕容鲜卑吐谷浑部的西迁,这一习俗也被带到青海高原。《水经注》载“在屯皇(敦煌)东南四百里有阿步干鲜卑山东流,至金城为大河”[27]。此阿布干鲜卑山即是位于青海、河西交界处大通河源的祁连山,是定居青海之后的吐谷浑人所认定之鲜卑山[28]。之所以以阿步干鲜卑山为名,全祖望在注阿步干条时曾解释道:“阿步干,鲜卑语也,慕容廆思其兄吐谷浑,因作《阿干之歌》,盖胡俗称其兄为阿步干;阿干者,阿步干之省也。 ”[27]69

因此,武威吐谷浑王族墓葬中所见焚烧车马器用以及葬马的传统,应是鲜卑传统丧葬观念的延续,是为了护送墓主人灵魂归依民族起源之鲜卑山。只不过吐谷浑人归依之鲜卑山并非是东北地区的鲜卑山,而正是这批墓葬所朝向的阿步干鲜卑山,也就是祁连山。

(三)殉牲过程中的丧葬礼仪

应当说,我们现在通过考古手段所能够见到的殉牲遗迹,只是殉牲仪式结束后所遗留下来的实物遗存,属于整个殉牲仪式中的一小部分,更多的仪式活动是在墓葬外进行的,很少有相关实物留存,因此人们对殉牲礼仪的整体认识还相对较少。幸而我们此次发掘的数座吐谷浑墓葬,发现一些新的信息,通过与文献记载相结合能够让我们对吐谷浑殉牲礼仪进行一些初步的探索。

了解吐谷浑殉牲礼仪的突破口是墓志记载。2021年发掘的马场滩M2出土《大唐冯翊郡故太夫人墓志铭》一合。墓志在表达悲痛之情时采用了“哀恸过礼,毁肤失容”的描述,就是说吐谷浑人采取毁坏脸部肌肤来表达对逝者的哀思。这种做法显然不符合中原礼节,在大量史籍记载中一般被称之为“以刀剺面”,主要流行于匈奴、突厥、回鹘、粟特、女真等古代少数民族中,片治肯特、克孜尔石窟、莫高窟的壁画也有相关图像[29-30],此次出土的墓志中的相关记述表明,类似习俗也曾在吐谷浑民族当中流行。关于以刀剺面在殉牲仪式中的应用,《周书》在记载突厥葬礼时有一段较为详细的描述:

死者,停尸于帐,子孙及诸亲属男女,各杀羊马,陈于帐前,祭之。绕帐走马七匝,一诣帐门,以刀剺面,且哭,血泪俱流,如此者七度,乃止。择日,取亡者所乘马及经服用之物,并尸俱焚之,收其余灰,待时而葬……葬之日,亲属设祭,及走马剺面,如初死之仪。[31]

大体来说除了“走马

剺面”“并尸俱焚”等细节以外,突厥葬礼与前述乌桓鲜卑葬礼有很多相似之处,其中能够与考古信息相对应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在“杀羊马”之后又有“绕帐走马”的记述。似乎说明并非所有参加丧葬仪式的马都被宰杀殉葬。我们在清理马场滩M2时就发现类似情况,此墓墓道内有殉葬的一匹整马和烧殉的一只牲畜(可能为马),最多只有两匹马,而在墓室内却出现了至少四套马具。较为合理的解释是,有多匹身着华丽鞍鞯的马参加了丧葬仪式,在仪式结束后,一部分马匹被杀殉或烧殉;另有部分马,仅将身着的马具随葬于墓室。

关于丧葬仪式中马的形象,芝加哥普利兹克基金会藏吐蕃对马纹鎏金银牌饰为我们提供了较为明确的图像。图中两匹马身着华丽的马具,背插旌旗,各由一跪坐的吐蕃贵族牵引,头相对而立,马的四蹄均被绳索捆绑,说明两匹马很可能是在丧葬仪式中殉祭的马匹(图8)。与考古发现相对比能够看出,精美的马具在武威发掘的几座吐谷浑墓葬中皆有发现,可能是从殉马或殡马身上取下放入墓室随葬的,另在慕容智墓和马场滩M1墓道填土内还发现有长短不一的旌旗杆,这些旗杆可能是举行丧葬仪式时马匹身上所带之物,在仪式结束后与马匹一起被埋入墓道填土中。

图8 对马纹鎏金银牌饰

如此我们能够对吐谷浑人殉牲仪式进行简单的还原,其主要流程包括:在下葬之日聚亲朋到场并牵装饰华丽的马匹,随后举行以刀剺面、血泪歌哭、讼咒语、歌舞相送等丧葬仪式;再将马匹身上的马具取下随葬入墓室并宰杀部分马匹殉入墓道之中,也有将死者生前车马器用在墓道内或墓葬外进行焚烧;最后将焚烧后的木炭、烧骨及马匹身上的旌旗杆一同埋到墓道填土内,封闭墓葬,殉牲仪式结束。

四 武威吐谷浑墓葬殉马习俗所体现出的差异及特点

如前文所论,武威唐代吐谷浑王族墓葬在墓道内殉牲的葬俗,与吐谷浑民族自身的生产方式以及古老的鲜卑族信仰有关,然而在墓葬中大量出现殉马的现象,却有其独特的一面,值得我们进行更为深入的探讨。

首先,武威吐谷浑墓葬这种整马殉葬的形式,与东北地区慕容鲜卑墓葬中的殉马情况并不相同。有关慕容鲜卑墓葬遗存的研究,包括宿白、马长寿、张柏忠、陈雍、乔梁、韦正等先生皆有详细且精彩的论述①关于慕容鲜卑墓葬遗存的考古学研究,韦正先生有详细的综合整理,韦正《鲜卑墓葬研究》(《考古学报》2009年第3期第349页)。。总体而言,慕容鲜卑墓葬的分布时间集中于汉末至魏晋十六国,分布地点是以辽西为核心的东北地区。在殉牲方面“存在着以牛、马、羊和犬为殉牲的现象,一般是肢解牲畜的头足作象征性殉葬”[32]。

也就是说,在东北地区慕容鲜卑的传统殉牲习俗中,流行的是以肢解的牲畜头足作象征性殉葬,而且马的殉葬比例相对较低,更鲜有整马殉葬的现象。以不同时期、不同等级的慕容鲜卑墓葬为例,如科右中旗北玛尼吐鲜卑墓葬群,包括M7、M17、M36、M41、M31五座墓葬在墓主人腰部和头部附近,殉有羊矩骨和狗头骨[33];北燕冯素弗夫妇墓,1号墓墓道西龛内殉有牛肋骨和腿骨,2号墓在墓室西端殉狗骨大小2具[34];安阳孝民屯晋墓154号墓棺外西北部发现有马头骨1个、狗头骨1个、狗爪4只、牛腿骨1节,其余4座墓葬皆在小龛内殉葬零散的牛骨[35];朝阳北燕石室壁画墓八宝M1殉牛腿1条[36];朝阳十二台砖厂墓地,发现多座竖穴土坑墓,前壁有龛,内置零散牛骨[37]。无独有偶,张国文先生在对拓跋鲜卑墓葬的殉牲习俗进行了详细梳理以后也得出了类似结论,早中期拓跋鲜卑墓葬的殉牲情况也是以殉葬动物的头、蹄、距骨为主,马的殉葬比例不高,至北魏时期则多以陶质模型代替动物实体殉葬,更少有整马殉葬[38]。

由此来说,武威吐谷浑墓葬当中大量出现的整马殉葬情况,与鲜卑族的传统殉牲习俗存在着差异,表现出本民族在殉牲习俗上的一些特点。当然这种殉葬整马的习惯并非为吐谷浑所特有,其在整个内亚草原民族当中有一定的共性[39],因此从宏观的时代背景来说,吐谷浑类似习俗显然是受到整个内亚草原民族文化的影响。但如果从吐谷浑民族发展史的细节入手,大致能够判断,对吐谷浑丧葬习俗产生较大影响的主要包括以下三类民族:一为吐谷浑西迁过程中吸纳融合的西北诸羌族;二为河南道建立以后与吐谷浑交往密切的西域诸胡族;三为与吐谷浑国山水相接的吐蕃民族(或可称吐蕃属民族)。

以羌族而言,吐谷浑国本就是在“兼并氐羌地区数千里”的基础上建立的,因此吐谷浑人与西北杂羌具有不可分割的联系。吐谷浑二代首领吐延即为昂城羌酋所刺,三代首领叶延建国之白兰地区,亦为白兰羌人所据之地,因此在史籍所载的吐谷浑民族姓氏当中,氐羌姓氏占有较大的比例[40],甚至可以说吐谷浑民族本身,就是鲜卑族在吸收融合西北地区氐羌民族的基础上产生的。但是从殉牲习俗上来说,以目前学界较为认同可归属为羌族的考古学文化——四坝文化、卡约文化和白兰羌族之诺木洪文化为例,其墓葬殉牲中还是以殉葬羊、牛、马等牲畜的头骨和肢骨为主,很少有整马殉葬的情况出现。即便是将视野放大,西北地区齐家、辛店、寺洼、沙井等考古学文化也大都是延续当地头蹄殉葬的习俗,且马的殉葬比例不高,更少有整马殉葬①关于夏商周时期西北地区考古学文化的殉牲情况,可参见包曙光《中国北方地区夏至战国时期的殉牲研究》,吉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4年。。

与西北氐羌不同,在墓葬内殉葬整马的形式,在以突厥为代表的阿尔泰语系北方草原民族中却颇为盛行。鉴于吐谷浑自河南道建立以后与西域诸民族之间存在较为频繁的往来,因此吐谷浑本民族殉牲习俗,在一定程度上应当是受到了北方草原民族的影响。但是考虑到与吐谷浑更为亲密的吐蕃也很早就存在殉葬整马的传统,而且从武威以及青海地区吐谷浑墓葬的其他方面能够看出,吐蕃对吐谷浑的丧葬习俗产生了较为强烈的影响。因此我们认为,吐谷浑独特的殉牲习俗是其在延续鲜卑族传统的基础上,受到多方面影响而逐渐形成的,其中吐蕃对吐谷浑所产生的影响显得尤为重要。

五 吐蕃殉马传统对吐谷浑殉牲习俗所产生的影响

有关吐谷浑墓葬的殉马问题,许新国先生早年在探讨都兰吐谷浑墓葬与西藏山南、藏北地区的吐蕃墓时即已提出,“殉牲习俗两地都有发现,特别是殉完整的马两地惊人的一致”[41],说明两个民族墓葬在葬马形式上存在一定程度的相似性。

关于吐蕃民族的殉马习俗,学界已有较为充分的讨论。总体而言,西藏高原在史前时期,以马作为献祭杀殉的习俗就已经开始流行,在拉萨曲贡遗址晚期遗存中,即发现有殉葬整马的祭祀遗迹(J2)[42]。至前吐蕃时期(吐蕃部落联盟时期),动物殉葬习俗开始出现变化,特以西藏西部的羊同地区为代表,受到西藏本土起源的本教丧葬仪轨的影响,此时墓葬通常会在墓室内外设置专门的“腰坑”、殉葬坑等殉葬区域,有规律地殉葬动物头骨或整只动物,其中就有整马殉葬[43]。如曲踏2014M2正对墓室入口随葬一匹整马;曲踏2014M4墓室地面左侧放置一匹整马[44];故如甲木2012M4墓上动物祭祀遗址殉祭整马一匹[45]。至吐蕃王朝时期,延续此前的本教葬俗,马匹殉葬开始占据较为核心的地位,并有一种固定的形式。《隋书》载:“其(吐蕃)葬必集亲宾,杀马动至数十匹。”[46]根据霍巍先生的研究可知,吐蕃王朝时期殉葬马匹时一般会以整马为主且多在墓葬前的殉马坑,也有些在墓葬封土、墓道及墓室内。如乃东县切龙则木墓群在G组1号墓前发现两座殉马坑,殉葬整马8匹;查邬岗墓地发现殉马坑数十座,坑内各殉整马1匹;朗县列山墓地殉葬坑K25内殉葬整马9匹[47]。

总之,在西藏本土的本教丧葬仪轨当中,以活人献祭和以马殉牲是最为核心也最为突出的。敦煌古藏文写卷所记述的本教丧葬仪轨中,就有殉葬“香马”“大宝马”“小宝马”等的相关记述[48],可以说马在吐蕃葬礼中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从内涵及功能上来讲,吐蕃墓葬中殉葬马匹的作用主要包括以下几点:其一,它能够作为死者的坐骑,为死者引路抵达“极乐世界”;其二,马能够作为死者的替身,护佑死者不受地下精灵伤害;其三,葬马是为了给死者提供来世之牲畜[49]。

吐谷浑作为吐蕃在青藏高原之上的近邻,在葬俗方面受到吐蕃的影响,自属情理之中。从文献及考古材料来看,吐谷浑和吐蕃两个民族之间长时间存在着较为密切的往来,即便是诺曷钵663年逃往凉州之前,两民族之间相互影响、联姻的情况就已非常常见。

《新唐书·吐蕃传上》载咸亨三年(672),吐蕃大臣论仲琮入朝唐朝时,唐高宗曾指责其“吐谷浑与吐蕃本甥舅国,素和贵叛其主,吐蕃任之,夺其土地”[50],高宗既言在吐谷浑灭亡前,两国“本甥舅国”,这从侧面说明,吐谷浑与吐蕃之间的和亲很可能在松赞干布去世的650年之前就已开始了。藏文典籍《贤者喜宴》亦载,松赞干布之子恭松恭赞曾迎娶吐谷浑蒙洁墀噶为妃[51],《藏王世系明鉴》同样记载此事,云松赞干布之孙莽论莽赞的母亲为吐谷浑公主[52]。除和亲以外,《西藏王臣记》还曾载松赞干布曾祖父时期,吐蕃王子为吐谷浑王治疗眼疾。

在吐蕃王朝强大之后,其扩张的雄心逐渐显露,表现为对吐谷浑国的连年争战。638年,松赞干布即借口吐谷浑破坏吐蕃向唐朝的请婚,出兵青海。649年,“吐蕃闻突厥、吐谷浑皆尚(唐)公主”产生不满再度发兵,“吐谷浑不能支,遁于青海之北,民畜多为吐蕃所掠”[53]。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中甚至宣称此次战争吐蕃“首次将吐谷浑人收归辖下”[54]。656年吐蕃大相噶尔·东赞击破与吐谷浑国关系密切的白兰残部,为进一步攻击吐谷浑本部打下基础。也正因如此,史学界曾有人提出吐谷浑在663年彻底灭亡以前,已经在吐蕃强势的攻击下分为两支:西支以鄯善为中心,首领可能为伏允次子尊王,亲吐蕃;东支以诺曷钵为可汗,亲唐[55]。此说现在看来似乎缺乏坚实的依据,但总体而言,在663年以前吐蕃对吐谷浑的影响已体现的非常明显。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P.T.1288《大事记年》中,对于663年之前几年吐蕃两国之间的关系有更为详细的记述:

……赞普墀松赞巡临北方,吐谷浑与汉属之……与吐谷浑二地纳赋。

及至羊年(659),赞普驻于“札”之鹿苑,大论东赞前往吐谷浑(阿豺)。

及至猴年(660),赞普驻于墨竹·吉介。大论东赞(仍)在吐谷浑。是为一年。

及至鸡年(661),赞普驻于美尔盖。大论东赞在吐谷浑。是为一年。

及至猪年(663),赞普驻于“南木东”,大论东赞在吐谷浑境。是为一年。[56]

应当说,在663年诺曷钵逃往凉州之前,吐谷浑尚属独立国家,但此时的吐蕃大论禄东赞却能够带兵长期在吐谷浑地活动,吐蕃对吐谷浑所产生的强烈影响,甚至可以说是间接统领,已不言而喻。

如此反观青海地区吐谷浑墓葬中的相关殉牲情况,能够明显看出,其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吐蕃丧葬习俗的影响。如都兰热水一号墓、2018血渭一号墓在墓前、墓道以及封土内设置殉葬坑的传统,以及整马殉葬的情况,与吐蕃民族的殉牲形式非常相似;乌兰泉沟一号墓墓前的殉人,则与吐蕃君长首领以“共命人”殉葬的习俗相关[57]。武威这批墓葬的墓主人作为663年以后迁入唐境的吐谷浑人,已经有很多方面长期受到吐蕃文化影响,在墓道内殉葬整马,也与吐蕃墓葬颇为相似。因此我们认为,武威唐代吐谷浑王族墓葬当中殉葬整马,在很大程度上应是受到吐蕃丧葬习俗的影响。

六 小结

通过以上论述能够看出,武威地区唐代吐谷浑王族墓葬的殉牲习俗,以殉马为主,既有整马殉葬,也有鲜卑族特殊的烧葬传统,还有“毁肤失容”等丧葬礼仪活动。在殉牲内涵上体现出鲜卑族“祀毕皆烧之”和“魂归鲜卑山”的信仰传统;在整马殉葬的形式上,又受到吐蕃殉牲的影响。殉牲位置则是唐墓中常见的长斜坡墓道。也就是说,该墓群的殉牲具有很强的融合性,是在典型的中原式唐墓中,以吐蕃民族殉葬整马的埋葬形式,来表达吐谷浑民族所特有的丧葬信仰。仅从墓道殉牲中,就能够看到吐谷浑、吐蕃、汉等不同民族文化的融合与交流,这一情况无疑是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物化体现,是从实物端对中华文明“多元”与“统一”概念的完美诠释,这种多元文化融合交汇的基本面,也是我们探讨武威地区唐代吐谷浑王族墓葬群的基本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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