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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疫检查点抑制剂所致皮肤免疫相关不良反应的中西医结合治疗*

2022-12-06王翔宇赵旭朱学明康朔麟付烊

医药导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药疹方用皮疹

王翔宇,赵旭,朱学明,康朔麟,付烊

(湖北中医药大学附属襄阳市中医医院肿瘤科,襄阳 441001)

免疫检查点抑制剂(immune checkpoint inhibitors,ICIs)的应用改写了很多恶性肿瘤的治疗策略,提高了肿瘤治疗有效率,成为肿瘤治疗的一个全新里程碑。

如今多个ICIs陆续在国内获批上市,为肿瘤患者带来长期持续的临床获益。与此同时,ICIs所致免疫相关不良反应(immune-related adverse events,irAEs)也更加受到重视。患者接受ICIs治疗后,任何器官系统都可能出现irAEs,其中以皮肤irAEs最常见,轻者影响患者生活质量,重者影响抗肿瘤治疗进程甚至因并发症导致死亡。国内外各大指南对ICIs所致皮肤irAEs的治疗以糖皮质激素为基础,联合抗组胺药物及免疫抑制剂[1-3],但在临床使用中存在糖皮质激素使用时间长、不良反应明显、减停时机及剂量难以把握等问题。中医药具有简、便、廉、验的特点,在irAEs治疗中可全过程介入,能起到良好的减毒、增效作用。现就中西医结合治疗ICIs所致皮肤irAEs进行综述和验案分析。

1 ICIs所致皮肤irAEs概述及西医处理

irAEs的发生率随着新药的不断上市而增加[4],但发生机制至今尚未完全阐明,可能与免疫检查点通路在维持人体免疫稳态中的作用被破坏有关[5]。年龄较大、身体状态较差、肿瘤负荷较高的患者,更容易发生irAEs,且疗效较差[6]。目前并未发现足以作为预测irAEs的生物标志物[7],同时受irAEs影响的器官系统范围广泛,包括发热、皮疹、结肠炎、肺炎、心肌炎、肝炎、甲状腺功能减退、下垂体炎、胰腺炎、糖尿病等[8]。其中以皮肤irAEs最为常见,且表现形式多种多样,给治疗带来困难。CURRY等[9]报道,3825例抗PD-1 抗体(帕博利珠单抗或纳武利尤单抗)治疗的患者中,有1474 例出现任意类型或级别的皮肤不良反应,最常见的3种是瘙痒、白癜风及未作特别说明的(not otherwise specified,NOS),其他类型有苔藓样皮炎、银屑病、大疱性类天疱疮、痤疮样皮疹、血管病样改变等。中国临床肿瘤学会(Chinese Society of Clinical Oncology,CSCO)2021年发布的ICIs相关毒性管理指南,将皮肤相关不良反应按照斑丘疹/皮疹、瘙痒、大疱性皮炎/史蒂文斯-约翰逊综合征(Stevens-Johnson syndrome,SJS)/中毒性表皮坏死松解症(toxic epidermal necrolysis,TEN)等分3类,其中斑丘疹/皮疹、瘙痒分G1~G3,大疱性皮炎/SJS /TEN 分G1~G4。对于G3以上不良反应,临床虽少见,但大多数大疱性皮炎及SJS/TEN患者需永久停用ICIs,尤其是SJS和TEN,病死率高。

对皮肤irAEs处理,各大指南推荐治疗方案以外用/口服/静脉注射糖皮质激素为基础,以和(或)联合抗组胺药物为主,重症患者需联合免疫抑制剂及生物制剂[10]。文献[11]报道使用阿瑞匹坦(80 mg,qd,服用5 d)治疗纳武利尤单抗所致难治性瘙痒取得良好效果。对于全身性糖皮质激素治疗效果不佳的免疫相关性银屑病,使用白细胞介素-17A抑制剂苏金单抗后银屑病缓解[12]。尽管各大指南中对于皮肤irAEs均有推荐治疗方案,但在临床使用中存在糖皮质激素使用时间长、不良反应明显、减停时机及剂量难以把握等问题。

2 中医药在皮肤irAEs中的应用

2.1中医对肿瘤免疫的认识 现代中医普遍认为,正虚是肿瘤发生的根本原因[13]。《医宗必读》所描述的“积聚之成也,正气不足而后邪气踞之”,即正气不足才发为积聚。肿瘤的发生以正气内虚为本质,以感受邪毒、情志郁结、饮食损伤等病理因素为外因,以气滞、血瘀、痰凝、湿浊、热毒为主要病理变化,久则发为“癥瘕”“积聚”。从正虚的角度来理解肿瘤,与现代免疫编辑假说[14]基本相通。人体正气充足时,免疫功能完善,能与邪气抗争,免疫系统和肿瘤之间处于平衡状态,则不发病,即所谓的“正气存内,邪不可干”。机体正气不甚虚,邪气亦不太强盛,病势处于迁延状态,此时由于正气不能完全驱邪外出,邪气亦不能深入传化,疾病处于缓慢发展期,此阶段结局有三:①正胜邪退。即正气奋起抗邪,正气渐盛,邪气渐衰,驱邪外出,再次进入免疫清除阶段;②邪正相持。此时仍处于免疫平衡阶段;③邪盛正衰。邪气亢盛,正气虚弱,机体无力抗邪,疾病恶化,进入免疫逃逸阶段,则导致疾病发生,即“邪之所凑,其气必虚”。脾肾功能强弱是正气盛衰的关键,肾主骨生髓与免疫细胞发育成熟有密切关系[15]。脾主生血统血,是血源性抗原发生免疫应答的主要场所。可见,中医药与现代医学免疫治疗并不冲突。“扶正”是增强机体免疫力、驱邪外出的基本大法。

2.2irAEs病因病机认识 中医学将药物引起的皮肤不良反应归属于“药毒疹” “药疹”范畴,ICIs所致皮肤irAEs亦应归入此类。早在《素问·生气通天论》中提到“汗出见湿,乃生痤痱,劳汗当风,寒薄为皶,郁乃痤”,指出疹由风、湿、寒三邪郁于肌肤腠理所致。《诸病源候论·疮诸病·头面身体诸疮候》认为“肺主气,候于皮毛;脾主肌肉。气虚则肤腠开,为风湿所乘;内热则脾气温,脾气温则肌肉生热也。湿热相搏,故头面身体皆生疮”。许民宇[16]认为,药疹发生的内因是先天禀赋不足,脾失健运;外因是复受药毒之邪,毒邪入于营血,外侵肌肤腠理,内传经络脏腑而引发。孙韬等[17]研究表明,药疹的发生根本病因是热毒阴伤。王雨欢等[18]认为,药疹的发病必因内外皆郁,先天禀赋不耐,药物侵犯所致入里化热,热入营血,迫血妄行,溢于肌肤,或血热之体受了药毒的侵袭,火毒炽盛,灼伤津液,气阴两伤,肌肤失养。故也说明药疹的病位在肺,与脾胃相关,发病主要病机仍以“正虚”为基础。恶性肿瘤患者体虚为本,外加感受药毒,“风”“湿”“热”“毒”是药疹的主要病邪。

2.3辨证分型论治 皮肤irAEs病因繁杂,病机多变,临床辨证尚无统一标准。现代医家多根据自己临床经验通过观察疾病特征,从多角度对皮肤不良反应进行辨证分型。

2.3.1卫气营血辨证 皮肤irAEs伴随症候与卫气营血分证相似。吴鞠通[19]在《温病条辨》中指出“温热阳邪也,阳盛伤之阴也”,说明温为阳邪,易伤津耗血,易内陷营血,化燥伤阴。恶性肿瘤患者素体本虚,加之ICIs为温热之品,用药期间复受风温热毒,更易耗气伤血。陆子贤[20]在《六因调辨》中提出“斑为阳明热毒,疹为太阴风热”,认为斑多由阳明热盛,灼伤血络,迫血外溢而致,乃气血两燔之征象;疹的发生多由风热邪气伏于肺,内入营分,灼于血络,外显于肌表而成,斑疹总的病机为热入营血。林丽珠将药疹从卫气营血辨证角度论治[21]。卫分证属表,在卫汗之可也,方用荆防四物汤合银翘散;气分证为表邪入里,到气才可清气,方用白虎汤合黄连解毒汤加味;营分证为里热炽盛,耗伤营阴,“入营犹可透热转气”,方用清营汤加减;血分证则恐耗血动血,“入血直须凉血散血”,方用解毒凉血汤加减。

故从卫气营血辨证的角度上,以瘙痒、轻度皮疹为主要表现的皮肤irAEs可以卫分证、气分证为主要辨证方向,治以汗法、清法,药用轻清、清透之品,如见气分热盛则可应用清热、寒凉之品;随病情发展易导致耗血、动血、瘀血等一系列病理变化,出现皮疹面积扩大、皮损,甚至水和电解质紊乱,因此清热凉血为重症皮肤irAEs的主要处理原则,在清热的基础上应注意养阴以扶助正气,防止阴液进一步损耗。

2.3.2分期论治与辨证论治相结合 皮肤irAEs由斑丘疹/皮疹、瘙痒到大疱性皮炎/SJS/TEN,分级由G1到G4,从中医角度看是病邪由浅到深、疾病由轻到重的病理过程。药疹早期以瘙痒、皮疹为主,何杰等[22]以祛风清解为治则,方用消风散加减;病情逐渐深入,即以清热利湿为治则,方用三仁汤合二妙散加减。药疹中期,以脓疱样斑丘疹为主,常伴皮损,朴炳奎认为属湿热发斑证,方用龙胆泻肝汤[23]。药疹后期,病势凶险,多伴有系统症状,需中西医联合干预尽早治疗。

综合各医家对药疹认识和皮肤irAEs在各分级的临床表现,笔者认为皮肤irAEs在早期多为实证夹虚,小面积皮肤瘙痒,伴或不伴斑丘疹,可伴随皮肤灼热感、紧绷感,多以风热外袭、湿热中阻为主要病机,治疗以清热祛风为主,加用益气健脾之品,可防邪从湿化。中期多虚实夹杂,以皮疹面积扩大或皮肤破溃、渗出、水肿、紫癜为表现,是湿热蕴结、津液已伤之象,治疗以清热利湿为主,同时须固护阴液,防邪深入。晚期多出现虚证,以大面积水疱伴皮损,合并全身症状为临床表现,治疗当养阴透热。对于重症皮肤irAEs,单纯中草药难以快速控制病情,应遵循“急则治其标”的原则,在尽快使用足量糖皮质激素基础上采用中西医结合治疗。在治疗皮肤irAEs的临床选方用药中,以健脾、益气、固护阴液为基础,针对病情程度、分期不同而选择祛风清热、清热利湿、清热凉血等治法以驱邪外出。莫张英[24]观察中西医结合治疗42例重症药疹,以糖皮质激素+抗菌药物+抗组胺药等联合中医辨证用药,结果病情控制时间、糖皮质激素开始减量时间、糖皮质激素递减至零的时间均较单纯西医治疗缩短,可更有效地缩短病程、减轻患者症状,治疗总有效率达93.18%,是中西医结合疗效上优势互补启示。

2.3.3验案举隅 患者,女,63岁,右肺腺癌并双肺、多发脑转移,既往有甲状腺功能减退病史,长期口服左甲状腺素钠片(优甲乐)50 μg,qd。2019年7—9月行3周期免疫单药治疗(帕博利珠单抗200 mg),2019年10月30日出现四肢及周身片状红色斑疹,超过体表面积50%,压之不褪色,无破溃,伴剧烈瘙痒,严重影响睡眠,精神萎靡,口苦而腻,纳食差,夜间汗出,手足心热,无恶寒,偶咳嗽咯痰,大便干,小便可。舌红不甚,苔黄腻,脉沉细数。诊断为免疫相关性大疱性皮炎G3,入院予甲泼尼龙琥珀酸钠125 mg,静脉滴注,qd(2 mg·kg-1,24 h后因疗效欠佳,改为4 mg·kg-1),同时给予苯海拉明20 mg肌内注射,qd,葡萄糖酸钙注射液10 mL静脉滴注,qd,免疫球蛋白18.5 g静脉滴注,qd(300 mg·kg-1),外用夫西地酸、卤米松软膏。2019年11月1日皮疹继续扩大,超过体表面积70%。随后开始中医参与,中医辨证为药疹-湿热蕴结、肝肾阴虚,以养阴、清热、利湿为法,兼以祛风止痒。方药:萆薢30 g,薏苡仁30 g,土茯苓30 g,泽泻15 g,北沙参15 g,知母15 g,黄柏10 g,丹皮15 g,滑石30 g,生地20 g,浮萍10 g,白蒺藜15 g,水煎服,每日1剂,早晚分服。2019年11月4日开始患者瘙痒逐渐减轻,2019年11月10日胸背部皮疹逐渐破溃结痂,皮损处无明显化脓、渗液,头颈、四肢处皮疹色泽逐渐转淡,甲泼尼龙琥珀酸钠逐渐减量,患者瘙痒明显减轻,不影响睡眠,精神可,食纳增加,仍口苦、盗汗,上方加栀子10 g,煅牡蛎30 g,天花粉15 g。2019年11月17日,皮疹已基本痊愈,4周内减停糖皮质激素,并永久停用ICIs。出院半个月后随访,患者周身未见皮疹,无瘙痒不适,胸背部可见色素沉着。该患者久病体虚,素体肝肾不足,复又因ICIs之药毒入里化热,热入营血,迫血妄行,溢于肌肤而见周身红疹,病性虚实夹杂,肝肾不足为本,湿热夹杂为标。急则治其标,方用萆薢渗湿汤为主清热渗湿,以生地、知母、北沙参养阴清热,在驱邪的同时固护本源之地。

3 结论

对于ICIs所致皮肤irAEs,中医药联合西医治疗中采取辨证论治方法可以有效缩短患者病程,并缩短糖皮质激素类药物疗程及减少不良反应。中医药介入对于皮肤irAEs治疗有着重要协同作用,笔者认为这一过程体现了“扶正”基本理念,也可能进一步解释中医药联合糖皮质激素等协同治疗irAEs发挥了机体免疫自稳或者免疫清除之功。但仍需大样本进一步理论及临床研究证实。中医界目前尚无针对皮肤irAEs统一的辨证标准,如何将辨治更加系统化,更好地发挥中西医治疗的协同作用,也需要进一步探索。但可以肯定的是,中医在治疗皮肤病方面有着几千年的历史并且疗效显著[25],中医药对免疫异常引起的炎症、超敏反应、自身免疫性疾病和移植排斥反应具有良好的预防和治疗效果[26-27]。中西医结合治疗可以减轻恶性肿瘤患者皮肤irAEs,同时不中断西医免疫治疗,中西医优势互补发挥更大的抗肿瘤作用,对于提高患者生活质量、延长患者生存时间具有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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