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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策士的复杂性格及其成因*

2022-11-24唐佳慧

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战国策游说士人

唐佳慧

(西华师范大学 文学院,四川 南充 637009)

春秋战国时期,礼崩乐坏,社会秩序被打乱、重构,原有的“士”阶层不断扩大,且成员日渐复杂。礼、乐对“士”的约束逐渐变小,“重利”的价值观使得“个人利己主义”思想四处泛滥,并诞生了众多奔走各国、以口舌之利说服王侯约纵连横来获取功名利禄的“士人”,亦即“策士”。他们既深受春秋士族文化的影响,标榜风骨,任侠使性;同时,在“重利”“尚利”的价值观的影响下,他们又极端功利化,以个人利益为重。本文即从社会的变革、学术风气的潜移默化,以及士人个体意识的觉醒三个层面,分析造就了战国策士性格如此复杂、矛盾的成因。

一、战国策士性格的多面性

随着周王朝衰弱、礼崩乐坏,处于贵族底端的“士”成为“四民”之首,士庶混杂。民间私学兴起,教育资源也逐渐流入下层庶民,讲学之气蔚然成风。与此同时,诸侯称霸,社会动荡不安,“老羸转于沟壑,壮者散而亡四方”[1]157,为了谋求稳定的生活,“仰禄”而生的策士逐渐增多。在此背景下,产生了诸如颜斶、鲁仲连、苏秦、张仪、范雎等为代表的战国策士,其大致可分为“游说之士”“谋士”“武士”和“义士”这四类。这些战国策士一方面深受春秋“士”文化的影响,以修身治国平天下为己任,坚持原则,重道守信、桀骜不驯,不为世俗所动;另一方面又受“重利轻义”思想的影响,有些成为极端个人利己主义的代表,其一切出发点皆是为个人目标服务,为了干谒诸侯获得个人利益最大化。这造就了战国策士矛盾、复杂的性格——既标榜风骨、重信守义,又极端利己、曲意逢迎,展现出人性的复杂、多变。

1.标榜风骨,傲视王侯

战国策士大多为春秋战国的下层士人,受春秋士族文化的影响甚深,故骨子里深深印刻着士人的傲气与风骨,坚守士人的气节与操守,面对权贵不卑不亢,将自己与诸侯放于同等层次地位。在《齐策》的“齐宣王见颜斶”章中,颜斶面对齐宣王及左右侍臣的“斶前”“斶来”不以为然,以“王贱士贵”正色要求齐王上前,维护自己的气节与尊严,最后在齐宣王想拜他为师、授予其高官厚禄时不为所动,严辞拒绝。

鲁仲连亦是如此,在权贵面前“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面对孟尝君的“好士”、招揽,鲁仲连认为孟尝君“厩马百乘,无不被绣衣而食菽粟者,岂有骐麟、騄耳哉?后宫十妃,皆衣缟纻,食粱肉,岂有毛廧、西施哉?色与马取于今之世,士何必待古哉?故曰君之好士未也”[2]202。鲁仲连用尖锐的言辞戳破孟尝君流于表面的“好士”,并质疑其并不是真正的“好士”,揭穿他的虚假面孔。苏秦虽是一个极端功利之徒,但身上仍保留着士人的气节与傲骨。在《楚策》中的“苏秦之楚”章,苏秦等了三日才见到楚王。但他没有一见面就献策于楚王,反而一顿嘲讽,“楚国之食贵于玉,薪贵于桂,谒者难得见如鬼,王难得见如天帝。今令臣食玉炊桂,因鬼见帝”[2]217,说完便扬长而去。重利、好利如苏秦,在王权面前,亦没有摒弃傲骨、趋奉进遏。

2.重信守义,任侠使性

战国尚武。在这种风气的影响下,战国策士亦侠义气十足,大多怀有“士为知己者死”[2]275的任侠之气。在《赵策》的“晋毕阳之孙豫让”章中,豫让因智伯的“国士之遇”,在智伯死后,决心刺杀赵襄子为其报仇。于是豫让“变姓名,为刑人,入宫涂厕,欲以刺襄子”[2]275;失败后又“漆身为厉,灭须去眉,自刑以变其容……吞炭为哑,变其音”[2]275,扮成乞丐去刺杀赵襄子,不料再次失败被抓。而赵襄子因其才华,想将其招揽于麾下,但豫让毫不犹豫的拒绝,并坚守初心,决意为智伯复仇,就算倾尽所有、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豫让恳请赵襄子脱下外袍,剑刺王袍,最后自刎而死,以全其忠。“以国士遇臣,臣故国士报之”[2]276,这份豪侠之气,不仅折射了时人对人格尊严和名节、风骨的重视,亦展现了当时战国策士爱憎分明、重信守义、置生死于度外的心胸气度。

聂政、荆轲亦是如此。前有豫让“国士之遇”,后有聂政、荆轲的“知己之遇”。在《韩策》的“韩傀相韩”章中,严遂借着为聂政母亲祝寿的机会,带上好酒好菜以及黄金百镒请求聂政前往韩国刺杀韩傀子,虽遭拒绝,但仍尊重聂政的选择,以“知己”待之,留下礼物、尽了宾主之礼后才离去。故聂政在母亲寿终就寝之后,感于严遂的尊重、礼遇,毅然以性命相托,千里赴韩,为严遂刺杀韩傀子。当他刺杀成功后,因不愿事发牵连及亲人与严遂,于是“因自面皮、抉眼、屠肠”[2]445,不给任何人认出自己的可能。在《燕策》的“荆轲刺秦”章中,荆轲为报答太子丹的知遇之恩,自请前往秦国刺杀秦王;虽以失败告终,但他的任侠之气却气贯长虹、名垂青史,让人唏嘘不已。此三者虽皆以死亡结局,但这份“士为知己者死”的侠义精神在后世久经不衰。

3.揣摩人心,长于言辞

战国策士对人性的剖析也极为透彻,在游说时往往洞察人心,利用其心理弱点,巧言如簧,为说服对方不择手段。赵国触龙深谙赵太后“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2]326的心理,以自己爱幼子为例,劝说赵太后为长安君的未来考虑,打消赵太后的顾虑,成功说服赵太后让长安君委质于齐。在《齐策》的“燕攻齐取七十余城”中,鲁仲连以一纸书信言明利弊,说服困守聊城的燕国将军,使燕军主动撤离,解除齐国的包围。在《秦策》的“秦宣太后爱魏丑夫”章中,庸芮以死后世界为引,与太后探讨死亡问题,并借此劝诫秦宣太后,打消其让魏丑夫殉葬的念头。

在《秦策》的“齐助楚攻秦”章中,张仪利用楚王贪图便宜的毛病,花言巧语,对楚王许下诺言,“大王苟能闭关绝齐,臣请使秦王献商於之地,方六百里”[2]52,哄骗楚王与齐国断绝友好关系,破坏齐、楚结盟,使得楚国丢失大半城邑,元气大伤。策士苏秦利用各个诸侯的贪婪之心,游说他们以合纵之术抗秦,使六国成功结盟对抗秦国。范雎深谙士人重利尚权的心理,派人带着乐器、乐人和黄金去赵国游说、分化因合纵而相聚攻秦的士人,使天下之士相互争斗,成功瓦解合纵联盟。可见,战国策士们深谙游说之术,在游说的过程中,擅于捕捉对方的心理弱点,并利用这弱点直击要害,达成自己的目的。

4.功利当前,极端利己

“争士”之风日渐盛行,策士多奉行利益至上的准则,以入仕献策、游说等方式来获取权势财富,成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在《秦策》的“苏秦始将连横”中,苏秦发奋读书、刻苦钻研游说之术,“读书欲睡,引锥自刺其股,流血至足”[2]39,仅仅是因为“安有说人主不能出其金玉锦绣,取卿相之尊者乎”[2]39罢了。吕不韦初见秦质子异人,发出“今力田疾作,不得暖衣余食;今建国立君,泽可以遗世。愿往事之”[2]121的感慨,转身投奔,为其出谋划策,以谋利益。策士李园得知妹妹怀有春申君的孩子,便说服春申君将妹妹献与楚王,以谋嗣位,等孩子诞下、被立为太子后,又派人暗杀春申君,独占一国权势。

策士内部倾轧也极为严重,为了权势、利益而嫉贤妒能、打压陷害他人。在《秦策》的“谓应侯曰君禽马服君乎”章中,范雎受命同白起一起攻打赵国,一句“武安君为三公,君能为之下乎?虽欲无为之下,固不得之矣”[2]99,就令范雎嫉恨白起的功劳、名利。为了排除异己,范雎劝说秦王停止攻赵,并且多次进言挑拨秦王与白起的关系,加深两者的矛盾,最后上言秦王,使白起被赐死。可见,策士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其一切出发点皆是为了“个人利益”。

二、战国策士复杂性格的成因分析

战国策士一方面秉持着士人风骨,重信守义,任侠使性,傲视王侯;另一方面又重利尚利,极度看重个人利益,这使得战国策士形成了矛盾、多面的性格特征。而这一矛盾、多面的性格,同当时的社会变革、世风人心的嬗变,以及在当时相对自由、开放的思想文化氛围下觉醒的个人自我意识等因素息息相关。

1.社会剧变,催生了“策士”阶层的出现

战国时期,社会剧变,传统的分封制与宗法制逐渐瓦解、崩溃,世卿世禄制度不再适应新的政治需求。各诸侯国逐渐出现了以粮食为俸禄的官僚,各卿大夫家中也出现了带有官僚性质的家臣。与此同时,各国为了在激烈的竞争中站稳跟脚,超越他国,纷纷开展富国强兵的变法,四处招揽贤才。“国有贤良之士众,则国家之治厚;贤良之士寡,则国家之治薄”[3],“重士”“礼贤下士”“争士”之风愈演愈烈。新的官僚政治制度逐渐成型,军事、管理特别是外交层面的人才急缺,“克敌者,上大夫受县,下大夫受郡,士田十万,庶人工商遂,人臣隶圉免”[4]989,各诸侯国纷纷以重利为饵,广求贤士,这也进一步促进了官僚选拔与任用制度的改进。策士也可以通过结交大臣、大臣向国君荐举或自己上书和游说的方式来获得国君的赏识与重用,亦可以通过成为卿大夫的家臣、郎官等方式入仕。

另一方面,随着新的封建土地制度的确立,富人大量兼并土地,大肆敛财,底层百姓没有足够的土地安身,生活困苦,朝不保夕。而各诸侯国为了争霸天下、逐鹿中原,连年增收赋税、加重徭役,开展频繁的外交活动、军事活动,使得下层百姓生活愈加艰难,“兽恶其网,民恶其上”[5]“盗憎主人,民恶其上”[4]451,艰巨的生活条件促使下层百姓争破脑袋往上爬,处于贵族与庶民之间的“士”成为上下升降的焦点。这个时候的“士”,其社会身份已经没落至庶民的范畴,成为“四民”之首,并且“从固定的封建关系中游离出来而进入了一种‘士无定主’的状态”[6]15。这促进了士人上无职、下无劳、可以自由流动的特性的形成,让下层百姓有更多的机会靠近国家权力中心,进入新的官僚阶层。

但也因其“上无职”,故使得大多没有恒产的士人生活困难,正如《史记·李斯列传》中李斯入秦游说之前拜辞其师荀卿时所云,“故诟莫大于卑贱,而悲莫甚于穷困。久处卑贱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恶利,自托于无为,此非士之情也。”[7]2232可见,当时的“士”虽可以免受徭役之苦,行动自由,但也不能像从前一样有固定的职位。在这种情形之下,士人没有办法维持较好的生活水平,生活穷困潦倒,几乎已经到达了“无以为衣食”的地步。为了生存,“士”不得不凭借其自身的知识、技能,以“口舌”谋生。入仕成为众多下层士人的最优选择,“中章、胥已仕,而中牟之民弃田圃而随文学者邑之半”[8],为了获得安稳、富足的生活,通过文学入仕从而跻身成为高官显贵的门客、策士越来越多,策士的成分变得逐渐复杂起来,“学而优则仕”[9]也逐渐成为当时士人的普遍选择。

2.重利思想对世风人心的影响

上文已经提及,战国时期,礼崩乐坏,各诸侯国关系紧张,大小战争频发,平民生活极其不稳,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礼法的束缚逐渐减弱,人们更多地追求眼前的利益,注重当下的成败、得失,“礼乐”不再被人奉为圭臬,“利益至上”思想逐渐泛滥。与此同时,人们更加注重物欲上的享受,上层贵族大肆敛财,声色犬马,生活豪奢,如《齐策》的“鲁仲连谓孟尝”章中所记载的孟尝君的生活,“君之厩马百乘,无不被绣衣而食菽粟者……后宫十妃,皆衣缟纻,食粱肉”[2]202,生活极其放纵奢侈,极尽穷奢极欲之态。

重利、好欲的价值观使得社会各个角落布满私字,士人的私理、私论得到空前发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7]2821,人与人之间特别是策士与诸侯之间的关系多以利益为纽带联结起来。士人多“富贵则就之,贫贱则去之”[2]179,如孟尝君被驱逐时,门下弟子、门客四散,当他回归权力场时,众人又集结到他身边来。苏秦初次游说失败,“归至家,妻不下纴,嫂不为炊。父母不与言”[2]39,亲人漠视,妻子不理睬;而待他成功执掌六国相印后,“父母闻之,清宫除道,张乐设饮,郊迎三十里。妻侧目而视,倾耳而听。嫂蛇行匍伏,四拜自跪而谢。”[2]41前后态度之殊异。可见,在利益面前,连血缘、宗法也变得日渐淡薄,充满目的性。

此外,在私利面前,策士们的道德底线亦是一降再降。为了争夺私利、捞取财富,策士之间相互争斗,尔虞我诈,没有丝毫顾忌。如《秦策》的“张仪之残樗里疾”“张仪又恶陈轸于秦王”两章中,张仪为了个人私利,为了确保自己在秦国的地位,不惜下黑手暗害樗里疾与陈轸,先后在秦王面前诬蔑、诋毁樗里疾及陈轸,让秦王怀疑二人的忠诚,使他们狼狈出逃。在《楚策》中,江乙为了私利,先后几次于楚王面前诋毁、诬陷昭奚恤,“昭奚恤取魏之宝器,以居魏知之,故昭奚恤常恶臣之见王”[2]214“江乙欲恶昭奚恤于楚……有人好扬人之恶者,于王何如?”[2]214齐国邹忌嫉妒田忌的才干,便策划阴谋陷害田忌,趁田忌出外带兵时造谣,宣称田忌欲意谋反,使齐威王心生忌惮,赶走田忌。随着礼崩乐坏、“利益至上”思想风行,“礼乐”的约束越来越小,在功名利禄的诱惑下,策士更加注重个人利益,展开激烈的争斗,相互诋毁、陷害,逐渐成为极端的“个人利己主义”者。

3.人身自由带来的自我意识觉醒

战国时期,各国人口流动频繁,士上无职、下无劳、可以自由流动的特性,让策士可以任意往来各国各地,几乎不受管辖,在行动及人身方面极为自由。这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各家思想学说的交流与碰撞,并形成一套系统的思想理论,发展成诸多学派。这些思想促使士人个人主体意识与自我意识的觉醒,使之开始重视实现自我的人生价值,即士人逐渐觉醒了独立人格——在社会上有流动的自由,有选择职业的自由,有独立思想的自由[10]。策士开始追求新的生命表现,探索自我价值的实现。另一方面,思想自由促进策士觉醒独立的人格意识。他们开始自我意识解放,打破自己的思想禁区,对“权”与“道”的关系有了新的见解——即“道”凌驾于“权”之上。同时,承袭于春秋“士”文化的风骨与傲气,使策士在与权贵交往的时候,毫不卑躬屈节,“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1]322如鲁仲连、颜斶等人,面对当权者时,将其放于同等地位处之,据理力争,不失士人傲骨。

战国时期的策士,对家国没有很深的执念,更多的是将整个中华大地看作一个整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11],天下皆为故土,四海皆为其家;故策士并没有局限于当时的家国观念,他们可以自由的选择职业,可以根据喜恶自由辗转、投奔能施展其抱负和才能的侯国。此外,战国策士更多的是忠于自己,其对君主的忠诚也仅限于自己为之效力的时候。当其迫于形势,受到生命威胁或者自己的才能得不到施展时,策士便会转投他国,寻找新的出路。“行不合,言不用,则去之楚越若脱躧然”[7]1650“士无定主”[12]的局面随之形成,策士的“忠君”观念(即一臣不事二主)逐渐被抛弃。如苏秦初次游说秦王不成,转而游说赵王,以合纵之术联合山东六国,充分施展自己的才华;谋士陈轸在秦国被排挤、不受重用时,毅然离开秦国,转身来到楚国施展自己的才华。乐毅被燕昭王猜忌,逃奔至赵国,就算燕昭王悔过、恳请乐毅回国,他也仅是以一封书信毅然决然地回绝其请求,并暗讽燕昭王识人不明、忠奸不分。

三、策士精神在后世的延宕及消退

在这样独特的时代背景下,战国策士所彰显的性格之复杂、矛盾,既体现了当时士人积极入世,把传道规范君王、教化百姓、安排社会秩序作为己任的一面;又展现了其在入世时明哲保身、个人利益至上、极端自私自利的一面。这种复杂、矛盾的性格,同当时的社会环境及儒、墨、道、纵横家中的“儒、侠、隐、利”思想有很大关系。在这些因素的影响下,策士们都有着一套自定的处世标准,尽管渴望获得权势富贵、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但其始终自尊自爱,极力维护人格尊严,傲骨铮铮,用一种对等的态度更有甚者是一种士高于权贵的态度与权贵们交往,用自己的智谋与政治家等价交换,形成一种等价的利益往来。

这种“自尊”“自信”及“侠义”杂糅形成了战国策士性格中的傲然风骨以及任侠之气,并对后世的士人产生极大的影响。但秦汉一统天下之后,为了维持国家政权稳定,对纵横家、墨家等进行有针对性的打压,对其加强管控,限制游士无限度的自由流动,故游士时代一去不复返,士人从“无定职”的游士逐渐宗族化形成士族。直到魏晋时期,佛、儒、道三教思想并行,社会混乱,“清谈”之风盛行,各种学术思想相互交流、碰撞,促进士人又一次自我意识觉醒与对自我欲求的追求、放纵,从战国策士身上传承而来的“任侠之气”逐渐复苏,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魏晋风骨的形成。而基于当时的“察举制”的选官制度,“门生与举主之间同样有君臣之义,一般士人之于皇帝最多只有一种间接的君臣观念,但并不必然有实质的君臣关系”[6]359,逐渐形成了“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士大夫与皇帝共治天下”的局面。这时的士族对皇帝并没有后世诚惶诚恐的态度,如同战国策士一般自尊、自强,极力维护人格尊严。士人们更加重视人格尊严,开始重新审视自我价值,珍视个体自我之生命与精神。如当时的建安七子、竹林七贤等人,皆为放浪形骸、特立独行之辈,行事狂妄任诞、不拘小节。

直到明清时期皇权高度集中,皇帝对士人思想进行严密的控制,以程朱理学统治士人的思想,用八股取士的方法戕害士人的精神。士人的地位逐渐降低,从与皇帝平等到为皇权服务、臣服于皇权。士人的自我意识与个性解放逐渐被王权桎梏,在“仕”与“隐”的对立中,士人不得不向皇室屈膝、依附于君权,“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士人逐步走向“家臣”化。特别是到了明清后期,君主集权达到顶峰,明太祖朱元璋命人重修《孟子节文》,并加强对士人思想的控制,士人的自我意识被压制的十分厉害,其人格尊严被皇权极力打压、抑制,由“自尊”逐渐走向“自卑”,但其风骨依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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