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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西汉中期以前滇文化中海贝的用途

2022-11-24王东昕段福和

大理大学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装饰品墓葬云南

王东昕,段福和

(1.云南民族大学社会学院,昆明 650091;2.剑川县民族博物馆,云南剑川 671300)

一、研究缘起

关于云南何时开始用贝为币,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江应樑先生曾撰文指出:“一般都说云南之用海是始自楚庄蹻王滇之时,这话虽不尽可靠,但我们却可相信,云南之以海作货币,其起始必甚早,中间一贯相沿……两汉时,云南虽已成为中国之郡县,中国本土这时虽不用贝而用钱,但因为中国与云南在政治上经济上,均无若何深切关系,故中国用钱,对于云南用海并未发生若何影响。”①参见江应樑《云南用贝考》,原载《新亚细亚》第13 卷第1 期,后收入杨寿川主编《贝币研究》,云南大学出版社,1997 年版。

自1955 年3 月,云南省博物馆对云南省晋宁石寨山“滇”人古墓葬群进行了考古发掘,部分墓葬中出土了大量海贝。此后,学术界围绕这些海贝的用途问题展开了研究,产生了不同观点。李家瑞先生根据对考古发掘所得海贝的研究认为:“它确实是西汉的贝币……但多到万数,储藏的器具又是为贝特制的,那已不是初用或少用时的情况,可知云南用贝作货币,已早在西汉以前了”〔1〕;方国瑜先生以这些海贝既比云南各地明代墓葬中出土的贝体积大、贝面无穿孔,而且明代出土的被用作货币的贝又都有穿孔的小洞,再加上对有关文献史料所做的详细考证,他指出:“云南有贝的时代很早,但在南诏以前所见纪录或实物,只能说明是装饰用的。是否流通作为货币,还有待继续收罗史料进行研究”“至于晋宁出土的古贝,那是装饰品,并不是用作货币”〔2〕。此后,在滇池区域的江川李家山、呈贡天子庙和滇西地区的剑川鳌凤山古墓中分别出土了数量多少不等的海贝,而且这些古墓的时代均在战国中期至西汉中期以前。有学者根据对考古发掘出土的这些海贝的研究,既肯定地认为这些海贝就是当时流通用的货币,又进一步明确指出:“云南自春秋晚期开始使用贝币以后,贝币的流通逐渐发展起来”“云南:春秋晚期至明末清初(公元前500 年左右至公元1648 年)是贝币流通的时期”〔3〕。关于这些墓葬中所出土的海贝是用作货币的观点目前广为人们所接受①参见汪宁生《云南考古》,云南人民出版社,1992 年第2 版,第71 页;张增祺《中国西南民族考古》,云南人民出版社,1990 年,第 340-341 页。,但笔者对此有不同看法:目前已有的考古材料并不能说明这些海贝是作货币用的;这些海贝在当时的滇池地区也并非作为装饰品使用;它们仅只是作为本地所无、来自远方的稀罕物件,成为当时该地区社会的极少数特权人物视作身份、地位和财富象征的珍藏品。

为说明问题,笔者将通过对这一时期出土海贝墓葬的时代、形制、空间分布范围、与其他形制墓葬的时空关系以及海贝与其他随葬品在出土墓葬中的位置关系做进一步考察,以证明之。文中除加注者外,所有引用的考古材料均分别引自:云南省博物馆之《云南晋宁石寨山古遗址及墓葬》(载《考古学报》1956 年第1 期);《云南晋宁石寨山古墓群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1959 年);《云南晋宁石寨山第三次发掘简报》(载《考古》1959 年第 9 期);《云南晋宁石寨山古墓葬第四次发掘简报》(载《考古学报》1963 年第9 期);《云南江川李家山古墓群发掘报告》(载《考古学报》1975 年第 2 期);昆明市文物管理委员会之《呈贡天子庙滇墓》(载《考古学报》1985 年第4 期);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之《剑川鳌凤山古墓发掘报告》(载《考古学报》1990 年第2期),恕不一一作注。

二、考古发现之海贝并非交换媒介

对于任何一种考古发掘出土的遗物或遗迹,都不能把它作为一种孤立的事象来认识、分析,只有置其于所存在的时空环境中进行考察,才能把握住它的实质涵义。作为流通领域的一般等价物——货币——的产生与存在,必须具备一定的空间流通范围、延续一定的使用时间长度、有相对固定的交换群体、经常发生的交换行为、能为交换群体成员所普遍拥有等特征,这样才能实现在交换过程中充当“媒介”的功能。就海贝而言,它存在的具体情况如下。

(一)晋宁石寨山

石寨山位于玉溪地区晋宁县(1960 年由玉溪专区划出并入昆明市,2016 年撤销晋宁县,设立昆明市普宁区,晋宁区人民政府驻昆阳街道郑和路365号)县城西面约5 km 处,其北距小梁王山约3 km、东距左卫山约3 km、东南距金沙山约2 km、西距滇池岸边的河泊所仅0.5 km 左右,是分布在滇池东岸的一个平地突起高出地面约20 m 的小山丘。1955年至1960 年间,云南省博物馆在对石寨山先后进行的四次发掘中,共清理出保存相对完好的属于战国末至东汉初的古墓葬50 座。由于第二次发掘中从M6 里出土了一枚蛇钮金印“滇王王印”,此与《史记·西南夷列传》载汉武帝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赐滇王王印,复长其民”条正相吻合,且晋宁为西汉益州郡滇池县所在地,说明这批墓葬的主人当为古“滇”人。根据墓葬地层、随葬器物组合及其本身所反映的特征,这批墓葬可以划分为四种类型,其时代分属:第一类型为西汉初叶或更早,至文帝五年(公元前175 年)以前;第二类型为文帝五年至武帝元狩五年(公元前118 年);第三类型为武帝至王莽以前的西汉中晚期;第四类型为西汉晚期至东汉初期。这50 座墓基本上呈长方形,均为竖穴土坑墓,其时代有早、晚之分,随葬品有种类及数量的多、寡之别,墓葬形制也有大有小。根据先后四次发掘所发表的报告,出土海贝的具体情况如下:M1 墓坑后壁下面,有两相扣合的铜鼓两件,其内盛满海贝且贝面无穿孔,另有1 件虎耳四足器、1 件鼓形飞鸟四耳器和1 件鼓形四耳器中均盛有海贝,后3 件器物分别置于铜鼓的右后、左、右侧,该墓还随葬有大量青铜工具、武器、赤金类装饰品及其他质料的装饰品,3 件青铜镜上的花纹及铭文表明该墓的时代为西汉中晚期;M3、6、7、10-17、19、20、22 共 14座墓随葬的铜鼓、青铜贮贝器内盛满海贝,而且随葬品的数量多,种类丰富;M23 墓坑北部发现一堆海贝,据发掘者估计,盛贝器是木质的,已朽腐,仅见痕迹,该墓随葬品较丰富;M9 中也发现数十枚海贝,盛于一双耳小陶罐中,此墓随葬品量少类寡且无金及玉质装饰品等。这些墓中,M14-17 属第一类型;M3、10-13、19、20、22 属第二类型;M1、6、7、23属第三类型;M9 属第四类型。从墓葬的分布情况看,第三、四两次发掘的28 座墓均为中、小型墓,第三次发掘的12 座墓位于第一、二次发掘的墓葬的周边,第四次发掘的16 座墓位于整个墓地的最外圈,而第一、二次发掘的22 座墓则位于中心地区。孙太初先生在《云南晋宁石寨山古墓葬第四次发掘简报》中认为这种布局与墓主人的身份有关,也与时代的先后有关系。

从海贝出土的具体情况看,有如下特点:主要存在于少数大型墓中,出土海贝的墓葬与墓葬总数之比为17∶50,占34%;主要存在于西汉中期以前的墓葬中,其后的墓葬里则很少或不见;除M9 以外的随葬有海贝的墓中,其他的随葬品均较丰富,而大量中、小型墓内则不见有海贝。

(二)江川李家山

江川县属玉溪市,在昆明东南约80 km 处,其西北距晋宁石寨山40 多km。李家山地处江川县境内多依山的分支上,位于星云湖的西北,江川县旧城南约3 km 的龙街乡早街村西边,山下公路曾是滇南各地至昆明的交通要道,山高约100 m。1972年1 至5 月云南省博物馆对李家山古墓群进行了发掘,共清理墓葬27 座。这27 座墓均为长方形竖穴土坑墓,墓室结构和葬式大致相同,但各墓墓室的大小及随葬品的种类和数量等方面有显著差别,可以划分为三类。

第一类墓共22 座,大多分布在山顶及其周围,主要随葬品是青铜器,只个别墓中出土小件铜铁合制器,不见青铜镜、五铢钱等“汉式器物”。该类型墓又可划分为两种型式:Ⅰ型墓有M11、17、18、21-24共7 座,全部集中在山顶部正中,墓坑最大,随葬品最多;Ⅱ型墓有 M2、4-10、M13-16、19、20、25 共 15座,墓室较小,每墓随葬数件或十几件青铜器,最多的也只有十多件,无铜鼓、铜枕和铜伞等大型铜器,除M20 有少量海贝外,其余墓内均无。

第二类墓有 M1、3、12 共 3 座,位于山的西南坡,墓坑较第一类Ⅰ型墓小,但大于Ⅱ型墓。每墓随葬器物四五十件不等,但第一类墓中常见的铜鼓、铜葫芦笙、铜枕、铜伞及浮雕人物、动物图案的铜扣饰和用海贝作随葬品的现象已不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铜犁、铜锄、铜铁合制或铁制的兵器和生产工具,还有成套的马饰、带钩、百乳镜以及刻有“河内工官”的铜弩机等。

第三类墓有M26、27 两座,位于山的西南坡,墓坑大小与第二类墓基本相同,随葬品中除发现有第二类墓中常见的器物外,还有铜釜、甑、洗、罐和五铢钱。铜铁合制的兵器还相当多,但新发现了环首铁刀、铁削和长铁剑等。

从海贝出土的具体情况看,在 M11、17、18、20-24 中随葬有海贝,共300 多公斤,大部分堆放在墓底西北角,M17、24 中的部分放在贮贝器或铜鼓中。以海贝作随葬品者均为第一类墓,而在第二、三类墓中,用海贝随葬的现象基本消失了。根据随葬器物组合及器物本身所反映的特征,第一类墓的时代在武帝以前,其上限或可早到战国末;第二、三类墓的时代,上限不会早于西汉中期,下限可能晚至东汉初。

综上可知,以海贝作随葬品的时代在西汉中期以前,在以后的墓中则不见;随葬海贝的墓主要是规模较大的第一类Ⅰ型墓,这些墓内其他随葬品的数量多且种类丰富,墓主应为当时该地区社会的统治阶级上层人物,海贝仅为极少数特权人物所拥有,随葬海贝的墓葬与墓葬总数之比为8∶27,不足30%。

(三)呈贡天子庙

天子庙位于昆明市呈贡区龙街社区小古城村,北距昆明市约15 km,南至呈贡县城约3 km,西临滇池约2 km,东靠高约10 m 的黄土山,附近有古马料河通过。1979 年12 月4 日至次年元月22 日,昆明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对天子庙古墓群进行了发掘,共清理了44 座古“滇”人墓葬。

所有墓葬均为长方形竖穴土坑墓,其中,以M41 的规模最大,出土随葬器物最为丰富;其他墓都是中、小型墓,出土的随葬品不多。根据随葬器物组合、器物本身所反映的特征及对M41 中的椁木、兵器柲木和海贝所做的放射性碳素年代测定数据,这批墓葬可划分为三期:第一期有M33、41 两座,时代为战国中期;第二期有12 座,时代为战国晚期;第三期有30 座,时代为西汉前期。M41 有棺有椁,随葬品以青铜器为主,出土各类青铜生产生活用具、装饰品和陶器等共310 多件,数以万计的绿松石珠,在M41:100、101 两件筩内分别贮有海贝600、900 枚共 1 500 枚,贝面无穿孔;M33 的规模仅次于M41,随葬品亦以青铜器为主,还有陶尊、罐、玉石及玛瑙器等,但数量不多,仅有30 多件;除M33 外的中型墓的随葬品以陶器为主,只有少量青铜器,而小型墓每墓的随葬品多数只有两三件。除M41 外,其余43 座墓中均无海贝发现。

根据发掘报告可知,海贝仅在战国中期墓中出现,而且仅存在于大型墓中,在同期及以后的墓葬中则不见,随葬海贝墓葬与墓葬总数之比为1∶44,仅占2%。

(四)剑川鳌凤山

鳌凤山位于大理白族自治州北部剑川县县城南约30 km,沙溪镇西南约0.5 km,墓地位于山顶,1980 年10 至11 月,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发掘了山顶墓地,清理土坑墓217 座,瓮棺葬34 座,火葬墓91 座,出土随葬器物共572 件。

墓葬分布于山顶及其南坡,上层为瓮棺葬,下层为土坑墓。在217 座土坑墓中,有随葬器物的93座,随葬器物以青铜兵器和装饰品为主,陶质生产生活用具次之,石质生产工具极少。根据层位及墓室结构、随葬品种类与数量的不同,土坑墓可分为A、B 两类。A 类墓有 122 座,大多分布在山顶,墓坑较深,为下层土坑墓,墓室一般较大,少数随葬石范、石刀、石镞,有14 座随葬有猪、羊下颚骨,少者1件,多者 3 件;B 类墓有 95 座,多数分布在 A 类墓四周,墓坑较浅,为上层土坑墓,墓室一般较小而狭长,无葬具,随葬品中不见猪、羊下颚骨,且数量种类较A 类墓少得多。经放射性碳素测定、并结合随葬器物所反映的特征等看,土坑墓的时代大致在战国末至西汉初期。叠压在其上的瓮棺葬与火葬墓,从葬俗及随葬陶器的性质、制法、器形等方面情况的比较,与土坑墓时期有某些相似之处,其相对年代大致在东汉时期。

从海贝的出土情况看,仅在A 类墓的M81、155、159 三座墓中各出土 43、1、3 枚共 47 枚,除M155 中的1 枚保持原状无穿孔外,其余46 枚的底部被磨穿,平整光滑,且都出于死者头部,当为装饰品无疑。

综上所述可知,在滇文化范围内,海贝根本不具备作为货币的条件。那种认为云南自春秋晚期开始使用贝币及以后贝币的流通逐渐发展起来的观点显然是不成立的,它产生于把考古材料与其存在的各种关系相分离而孤立分析对象的错误方法,从而造成对考古材料错误的理解与使用。以生前财、物等作为随葬品的习俗,是人们相信还有来生,该习俗存在的时空范围都是极广泛的,滇文化的人们同样有此习俗,若海贝是作为财富———货币而被随葬的话,何以仅只在战国中期至西汉中期出现,而此后的墓葬中则不再出现?

在广阔的滇文化范围内,根据目前所掌握的考古材料,仅三处墓地出土海贝,而且海贝拥有者(以每墓计)的比率仅为26∶21,不到22%,仅为极少数特权人物所拥有,即便在很多大、中型墓中也没有发现海贝。若海贝是作为货币被使用,虽然各人所有的海贝在数量上可以有较大差别,但也应该为人们普遍拥有,而考古材料反映的却是海贝并不为大多数人所能拥有这一实情,那在交换过程中海贝如何充当“媒介”?在当时“滇”人中,以物易物的交易十分盛行,如石寨山M12:26“杀人祭铜柱”场面盖虎耳细腰铜贮贝器的盖上铸有立体的杀人祭铜柱的场面,表现的是一种祭祀的盛典,其中有头顶箩兜或坛罐者3 人、持筐而坐者6 人、持盘坐者14人,其筐、盘之中似有各种食物,有双手抱大鱼者1人,有1 人头顶箩筐,1 人对面伸手作取卸之状,“场面这一部分所表现者应是当时群众利用宗教集会来进行交换的情景……贸易之物,从箩筐所盛来看,似为食物野果之类,一人所抱之鱼自亦是贸易之物。当时的贸易应是以交换农副产品为主要内容的集市贸易,贸易数额很小,且不经常举行。它不过是自给自足自然经济的一种必要补充而已”〔4〕,可见当时该地区并没有形成经常性的交易市场,专职货币也就没有产生和存在的基础,而且贸易场面中并无海贝形象出现。因此,“海贝为币”的说法是不成立的。方国瑜先生关于云南在南诏以前海贝不作币的推断当是准确无误的。

三、海贝是极少数特权人物的珍藏品

在滇文化范围内,海贝在此时期并不是用作装饰品,原因如下。

其一,在各地墓葬中,发现有各类青铜制品如扣饰、饰牌、镯;各式石坠、石环等;玉器类的璧、环、钏、耳环、带钩、匕形器、坠、片、管、标首和珠子等;赤金类的圈状物、珠、坠子、钏、发簪、发针等;还有玛瑙类的扣、珠,绿松石类的扣、珠及各式各色料珠等作随葬品,根据其出土时的状况,当为装饰品无疑。

晋宁石寨山M1 中出土赤金类物:圈状物30件;珠子一包,有圆形、椭圆形和管形三种,都比较细小,空心,可以穿串起来,出土时多半集中在一处,原系穿成长串的装饰品;扁葫芦形坠子14 件,与珠子混合出土,空心,可能是穿在珠子两端作为坠子用的装饰品;另有钏2 件,梅花形饰品6 件,压花簪形残片5 件。有石环9 件,上面涂满朱色;石耳环一包,从出土时可以看出每只耳环至少为20 片以上穿成。此外尚有各色玛瑙珠、圆管饰品,各色琉璃珠,各色绿松石珠和扣子等,每种饰品多至数百粒。M40 的骨架下压着一件装饰品,是用26 枚直径约4 cm 的圆形玛瑙扣串成,分两行,一行正,一行反,长达58 cm,由头顶拖至腹部,下段至一件铜柄铁剑的茎端而两行交叉起来,呈环带状,据推测此饰品可能就是佩剑用的;有铜手镯两包,M39:1 戴于骨架左手腕上,M47:1 戴于骨架右手腕上;玛瑙扣56 件,有浅蓝灰色和红色两种,圆形,面上中央突起一尖,背面有双孔,可以穿缀。M21 中有铜钏10件,在死者左、右手腕上各戴有5 件。此外,还有上端作圆头形、下端如剑的金发簪,细圆体的顶端作纽绳纹状金发针,剪形金片饰(打制极薄,边沿有小穿孔一周,与金珠等同出一处,可能为“珠襦”上的饰品),浅蓝、深蓝两色的料珠,等等。

江川李家山的墓葬中也出土大量各类各式装饰品,如质地坚硬的玛瑙器,大多保存完整有光泽,有红、白、浅灰三色,有扣(共743 枚,背面均有两圆孔,互相连通,用以穿系)、管(共5 683 枚,有红、白和白红相间三种,上有穿孔);有绿松石珠数万枚,圆圈形,中有穿孔,有的与玉管、玛瑙珠和管等串联成一长方形覆盖物,掩盖于死者身上;有玉管,完整的共2 385 枚,圆管形,中有穿孔;有玉镯,完整的有60 件;有玉耳环17 组,每组数件至十余件不等,多作圆形,如M24 出土两组,分别放在死者左、右耳部,圆形,上端有一缺口,缺口处有对称二孔用以穿戴,等等。

呈贡天子庙墓中也出土了大量各类各样的装饰品,而且其上多有穿孔。

以上材料所反映的特征表明,作装饰品用的随葬品种类是很多的,而且其上一般都有穿孔或其本身即为圆圈状,以便穿系、佩戴,但在此时期滇文化范围内出土的海贝贝面均无穿孔,此为海贝不能作装饰品的原因之一。

其二,在各墓地出土的一些随葬器物上,就明确存在有用以上一些装饰品点缀装饰的现象,如呈贡天子庙M41:39 鹰头形圆形扣饰,鹰的鼻根两侧镶嵌圆锥形玛瑙石两枚以示双目,扣饰周边还均匀地镶嵌玛瑙石8 枚,扣饰面中央铺满绿松石珠;圆包形扣饰2 件,正面中央隆起成圆包形,上镶嵌玛瑙石等。M41:46 稍残,中央镶嵌玉一块;宽边环形镯上镶嵌有绿松石;条带状环形镯上也镶嵌有绿松石珠。李家山墓地也存在同样现象,但唯独不见以海贝作镶嵌物者。

其三,更重要的是,在各墓地出土的众多青铜器上,既有立体的人物铸像,也有阴刻的人物形象,其中大多数人物形象佩戴有装饰品,唯不见有用海贝装饰者,如石寨山M1 的一件女俑,被置于铜鼓上,长发挽成一银锭式髻,垂于脑后,耳上戴大圆环;M12:2 铜鼓形铜贮贝器器面有阴线印铸的妇女21 人,都梳银锭式发髻,穿对襟长衣,耳上及腕上戴环与镯;M17:5“女性大铜俑”,戴耳环,手上戴圆镯;M17:23 的 4 件女性铜舞俑,1 件为吹葫芦笙状,另3 件作舞蹈姿势,皆戴耳环,手上戴大圆环或筒状镯;M13:64“四人乐舞”铜饰物上,4 人均双手戴环,腹前挂一圆形扣饰;M18:1 一作蹲坐姿势的女性大铜俑,戴耳环,手上戴大圆环和筒状镯,颈间挂项链,等等。此类现象还很多,不胜枚举,且在江川李家山、呈贡天子庙等属滇文化范围的同期墓葬中都有同类现象存在,无不说明了海贝并非用作装饰品这一事实。

而且,虽然各地各墓中随葬的以上装饰品在种类、质地和数量方面不尽相同,但以其中某一类或几类为随葬品的墓葬占绝大多数,以装饰品随葬的现象极为普遍,海贝因其稀有不易得到之性质,是不可能成为日常生活装饰物的。

在西汉中期以前的滇文化范围内,海贝既非货币,又非装饰品,它仅只可能是作为本地所无、来自遥远的印度洋和太平洋地区的稀罕物件而成为当时该地区社会极少数特权人物的珍藏品,关于这一认识,从海贝仅在有限的二十多座大型墓葬中发现且主要贮藏于重要青铜器物中的特点应可得到证实。即便在今天,我们仍然广泛持有这一习俗:如以各种奇花、异草、奇石、古往今来的本国本地区或他国的各种货币或其他实物作珍藏品,却并不用作流通的货币,此现象也有助于说明彼时此地区海贝的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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