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南诏历史上儒佛并举的政治策略
2022-11-23和雅迪李学龙
和雅迪,李学龙
大理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云南 大理 671003
公元737年,唐王朝为了牵制吐蕃势力的南下,支持南诏统一洱海地区,南诏趁势兼并河蛮地区,接着又北败“三浪”,东主越析,在较短的时间内统一了洱海地区,形成了南诏国雏形。公元748年,阁罗凤继承王位后,开始向外扩张,在平息爨部动乱中,乘机吞并了西爨地区。公元751年,天宝战争爆发,唐朝两次发“中国利兵”均以失败告终,削弱了统治力量,南诏则在唐蕃冲突中间迅速崛起。天宝战争后,南诏又两次出兵越嵩,拔除了唐朝“西抗吐蕃,南抗蛮夷”的军事据点,奠定了南诏的南部和东部疆域。762年,南诏“西开寻传”,势力伸入伊洛瓦底江西岸,将众多部落纳入南诏的版图,奠立了南诏的西部边疆。至此,一个以强大军事力量为后盾的南诏国产生了。南诏在统一云南后,为了维护王朝的统治,积极吸收儒家文化和佛教文化的精华,在意识形态领域,比较明智地采取“以儒治国,以佛治心”的政治策略。
一、南诏积极推行以儒治国策略的历史背景
南诏建国后,就把推行儒家思想作为治国理政的主要任务之一,是有其深刻的社会背景的。
第一,从外部原因来看,对边疆少数民族推行文化同化政策,是唐王朝的既定方针。这一方针的核心是通过施以文化影响,让他们认同儒家文化,使之在文化观念上同唐王朝趋同一致,产生对大唐文化的向心力,达到“四方之政行”“天下之民归心”,实现“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的目标。所以唐王朝主动对南诏“赐书孔子之诗书,颁周公之礼乐,数年之后有华风,变腥膻蛮貊之帮,为馨香礼乐子域”[1],使南诏的文化水平迅速提高,唐风渐盛。
第二,从内在因素看,南诏所处边疆、少数民族地区,社会发展程度不一,信仰复杂多元,南诏第一次依靠武力将不同部落、不同地域的民族统一在一个政权之下,出于巩固政权的政治需要,迫切需要用儒家思想“革之以衣冠,化之以礼仪”[2]。开化落后部落,尽快弥合各部落、各民族在思想、文化上的巨大差异,使之逐步纳入南诏的统治体系之下。所以,将儒家文化作为统一思想的武器。
第三,从客观条件看,六诏归一后,实现“五诏已平,南国止戈”[2]的局面,客观上有利于与内地人员在经济、文化上的双向交流。一方面内地士兵、商人、避难谋生之人及流放罪人等“数十万由各种途径来云南”[3],带来了新的文化和价值观;另一方面“内地人大量迁入南诏国的同时,南诏当地人也到内地进行经商、游历。他们到内地必然受到儒家思想影响”[3],进而成为儒家文化在南诏的传播者,因为唐文化就是当时世界上最流行、最先进的文化。
二、南诏的治国策略与儒家思想一脉相承
儒家思想体系以“仁、义、礼、智、孝、悌、忠、信”的纲常伦理为中心,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为目的,是维系中国封建社会制度,调剂中国封建社会关系的指导思想,为历代统治阶级所利用。南诏也大体如此。
《资本论》翻译者、原厦门大学校长王亚南在《中国的官僚政治研究》一文中指出,儒家文化至少有三个可以被统治者利用的地方:一是天道观。儒家不信鬼,不信神,却信“天”,用“天意”来论证其统治的合法性,认为皇帝是“天子”,是“天下”的最高统治者,是由“天命”所决定的,“王权在君,君权神授”。二是大一统观。儒家从天命最高主权不可分割这一命题出发,主张“尊王”,主张大一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三是纲常教义观。统治者设法在全国推行儒家的纲常教义观——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就是对君权、父权、夫权进行确认[4]。这三个方面构成了儒家思想体系的核心。从董仲舒提出“罢黩百家,独尊儒术”的政治主张后,儒家思想一直在中国封建社会意识形态领域占据着统治地位。为巩固政权的需要,南诏统治者在意识形态和文化领域积极推行和践行儒家思想。
第一,使用儒家思想教化国民。在六诏统一之前南诏已接受并倡导儒家思想,细罗奴登基后,修习文武,发展经济,采取奉大唐为正朔,奉行全面效学唐文化的政治路线,“劝民间读汉儒书,行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之事”[5]。六诏统一后,在唐王朝的支持下,顺势而为,积极学习汉文化,使儒家思想在南诏得到推广。一方面建“文庙”传授儒家思想。“开元十四年,效仿唐建孔子庙”[5]。“唐代宗广德元年,主思武既盛,所乏者文。于是命郑回训教僰子弟汉儒书籍。事体礼貌风俗,较昔尤胜”[5]。“天启年间,唐武宗改元会昌,建二文庙,一在峨莨,一在玉局山,为儒教典籍训化士庶,以明三纲五常。其教主者杨波远、杜光廷、杨蛮佑、郑回等”[5]。另一方面选派贵族子弟、质子到唐朝成都、长安留学“习书算”[1]。“许子弟入太学,使习华风”[6]。文庙的开办和留学生的培养,为南诏政权培养了包括王室凤伽异、异牟寻、寻阉劝在内的一批知识分子,使儒家文化深人心,到异牟寻时期“人知礼乐,本唐风化”[7]已蔚然成风。
第二,奉行忠君尊王的纲常教义观。南诏的《德化碑》载:“恭闻清浊初分,运阴阳而生万物;川岳既列,树元首而定八方。故知悬象著明,莫大于日月;崇高群位,莫大于君臣”[2]。又说“官设百司,列尊叙卑,位分九等”[2]。所谓“树元首而定八方”“崇高群位,莫大于君臣”“列尊叙卑”等,就是辨别等级尊卑、确立君臣顺序、忠君尊王、归属一统的意思。碑文从头至尾,字里行间,贯穿的都是忠君尊王、君君臣臣的纲常教义观,是正统的儒家思想。
第三,编造君权神授的天命观。在标榜武功的同时,南诏统治者也不忘大肆鼓吹君权神授的天命观,编造出观音幻化圣僧七次点化南诏立国的故事。把“龙”说成是自己的祖先,是“天所贵”。《大理旧志》载:“其妇曰沙壶,浣絮水中,触一沉木,若有感焉,因妊,生九男。后沉木化为龙,众子皆惊走,季子背龙而坐,龙舐其背,故号称九隆族”[5]。把天宝战争的胜利说成是“先灵冥佑,神炬助威,天人协心”[2]。吹嘘阁罗凤是“应灵杰秀,含章挺生,口角标奇,龙文表贵”[2]等等。六诏统一本是唐王朝的支持的结果,但《滇史》记载,大首领张乐进求等九人,在一根高大的铁柱下举行盛大的祭天仪式,正当大家向苍天祈祷时,一只五色鸟落在大铁柱上,后落在南诏王细奴逻左肩上,过了十八日才飞走,“于是众心归于习农乐(细奴逻),进求逊位焉”[8]。这完全与“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如出一辙,与儒家“君权神授”的思想一脉相承。
第四,将儒家思想作为家庭伦理的准则。儒家纲常礼教其中之一就是对妇女贞洁提出严格要求,以维护妻为夫纲的道德规范。《蛮书》载:“南诏(王)有妻妾数百人,总谓之诏佐。清平官、大军将有妻妾数十人。俗法:处子、孀妇出入不禁。……既嫁有犯,男子格杀,无罪妇人亦死。或有强家富室责资财赎命者,则迁徙丽水瘴地,终弃之,法不得再合”[7]。“女,寡妇与人乱,不禁,婚夕私相送。已嫁有奸者,皆抵死”[6]。唐代梁建方在《西洱河风土记》记述其在贞观二十二年出兵西洱河时的见闻说:“其俗,有盗窃、杀人、淫秽之事,酋长即立一长木,为击鼓警众,共会其下。……处女霜妻,淫佚不坐,有夫而淫,男女俱死”[7]。可见,为了维护以父权为中心的私有财产制,南诏对“既嫁有犯”的惩罚是非常严格。
第五,重用儒家知识分子在治国理政中的作用。较典型的是重用汉族儒士郑回,相州人(今河南安阳),天宝年间中举,精通儒学,天宝十五年南诏攻陷唐朝雟州时被俘,后被委为清平官(宰相),成为南诏王的左右手,同时还担任凤伽异、异牟寻、寻梦凑三代太子的老师。《旧唐书·南诏传》载:“异牟寻以回为清平官,事皆咨之”[9]。作为三代太子的老师和“事皆咨之”,说明异牟寻对郑回言听计从,在儒家文化推广上必然对南诏王有较大影响,其示范作用吸引了一些中原儒士到南诏效力,如四川青城人杜光廷,“曾出使南诏,重其文学,留之教子弟,后卒滇”[8]。在儒家知识分子的影响下,南诏政权必然会将儒家思想运用于统治上,对其在南诏的传播起到积大的作用。
马克思指出:“理论在一个国家的实现程度,决定于理论满足这个国家的需要的程度”[10]。儒家思想满足了南诏统治集团巩固统治的强烈需要,它必然成为南诏统治者治国安邦的指导思想。
三、南诏积极推行以佛治心的背景及原因
“唐代中期,印度佛教通过我国的西南陆上丝绸之路——川滇缅印古道,有汉僧、蕃僧、藏僧传入了南诏”[11]。其路线主要有三:一是是从印度传入。公元7世纪,印度佛教向外发展,往南通过南方丝绸之路进入云南、西藏,其主要流派是密教,代表神是大黑天神,也称湿婆。南诏中期,佛教在印度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大乘显教各派在印度衰落,密教开始流行,一些密教僧人便从缅甸西海岸中部登陆,经南汀河谷一带进入南诏。二是从吐蕃传入。从印度传入西藏,在当地发展一段时间后,再由西藏传入洱海地区,代表神是观世音。天宝战争后,南诏倒向吐蕃与之交好,于是许多藏族僧人和印度僧人进入南诏进行传教活动。三是中原道。从内地传入滇东或滇西地区,而后在南诏境内传播,特别是内地密教对南诏的影响较大。佛教文化原本是一种外来文化,地处祖国西南一隅的南诏,四周既有高山的阻挡又有大江大河的阻隔,在古代交通、信息不发达的情况下,能够传播到此,有其深刻的政治背景和现实逻辑。
第一,有适合佛教生长的广泛社会土壤。儒家“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论可以为维系良好的封建社会秩序服务,但它毕竟是一种关于政治、伦理、道德的理论,缺少关于生命终极意义和对彼岸世界的深刻认识,不能满足人们精神寄托。南诏政权巩固以后,国内形势安定,生产发展,便有条件解决人们在战争中无暇解决的心理需求问题,宗教问题也就摆到突出位置上来了。王室贵胄们总希望将功名利禄权势一直传诸后代,永保荣华富贵,但宫廷斗争波诡云谲,皇权争夺残酷无情,王室贵胄们在权力斗争失败后,开始厌世逃避,宗教往往是最后的归属。而对于一般平民百姓来说,由于长期战争,民不聊生,人事的努力解决不了各种烦恼、苦难,对来生总抱有美好的期许。佛教把人们的注意力引导到与每个人始终相关的人生和生命的课题上来,让他们浮躁的心灵暂时轻轻搁置,慢慢冷却,看破这一切。正如马克思所说:“宗教里的苦难既是现实的苦难的表现,又是对这种现实苦难的抗议。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是无情世界的感情,正象它是没有精神的制度的精神一样。宗教是人民的鸦片”[10],这是佛教在南诏得到发展的社会背景。
第二,维护南诏王朝统治的政治需要。佛教在洱海地区的迅速传播与南诏王室和上层贵族的推崇倡导是分不开的。学者南怀瑾指出:“佛教真正的弘扬展开,除了佛教弟子们的努力宣传外,仍然仰仗政治力量。”[12]从公元7世纪至公元8世纪之间,唐王朝与南诏在政治、经济、文化上交流密切,佛教开始在洱海地区传播、兴盛。从阁罗凤叛唐到异牟寻重新归唐的几十年间,南诏南征北战,首先统一了滇黔地区,然后又征服中南半岛的许多国家,并攻陷四川成都、西昌,成为东南亚的一个强大的国家。云南在统一之前各部落信仰多元,国家统一后,思想的统一问题就摆在统治者的面前。因此,统治者必须要重新树立一座“大神”来统一各民族、各部落的多元信仰和思想,让之前崇拜的多神退位。恩格斯在论述罗马帝国发展时曾经说过,其统治阶级需要选择世界性的基督教成为劳动群众有效的服从工具,而把古代希腊罗马等地方性民族性的诸神,降为第二位。以此类推:南诏在向外扩展时,正如中古时候的罗马帝国一样,需要规模宏大的佛教作为统治的工具,试图利用它来加强对各族人民的控制。因此,历代蒙氏贵族,特别是中后期蒙氏王族,都十分热衷于各种佛事活动,大搞造神运动,到处建寺修塔礼佛。南诏国的高级官员和一般官吏大都从佛教僧人中选拔,并授予“无量神功大师”等法号。大约从公元8世纪开始,密教阿吒力僧得到蒙氏王室的信任和大力倡导,发展迅速,特别是“从劝丰佑开始,佛教盛行,渗透到南诏政治、文化各个领域,影响巨大”[13]。阿吒力教已俨然成为王室贵族和普通平民百姓都普遍信仰和崇尚的“国教”,佛教既是蒙氏王族的精神寄托,又是统治人民的精神工具。
第三,同时受到几股文化巨流的影响。佛教密教产生于印度,传入我国西藏后与本土宗教结合形成“藏密”;大约在唐中叶传入中原内地后,形成“华密”;传入洱海地区与本地原始宗教融合后,形成“白密”。南诏兴起于公元8世纪中叶,其北面的大唐王朝,西面的吐蕃,西南门的骠国(缅甸),都正处于佛教的鼎盛时期,南诏处于这些佛教圣地的中间,必然同时受到这几股文化巨流的影响,产生佛教文化是必然的。当然,南诏佛教主要受内地佛教密教的影响,这是因为南诏是唐帝国的藩国,政治、经济、文化、种族、历史都与中土汉地属于同一系统,经过中国化、在汉地流行的密教更容易被南诏所接受。南诏的一切宗教经典、仪轨、建筑及艺术都与大唐中土保持一致,现今保留的一些南诏的宗教文物都反映出浓厚的大唐遗风。崇圣寺千寻塔与西安小雁塔的风格相似就是明显的一例证。
第四,佛教中相关宗派思想与南诏的实际相切合。佛教宗派可分为显、密两大类。显教注重“义理”的阐释,修持者必须具备较高的文化修养,南诏是个边疆少数民族地区,显教难以普及;密教注重供奉、祭祀,相对更加适应南诏王室贵族的需求。另外,密教的偶像崇拜、布施、祭祀为主的仪式与南诏的本土民间信仰——圣观音(阿嵯耶观音,学术界也称“云南观音”)得到了较好结合,并以此民间崇拜为中心,吸收了本地少数民族原始宗教的某些神祗、礼仪和信仰,经过本地化改造,佛教中的密教文化便在洱海地区广泛流传开,成为全民信奉的宗教。至于密教的一些繁琐的仪轨、修持方法则被淘汰或加以改造,逐渐就形成了一种本地化、民族化的佛教密教流派——“阿吒力教”或称“白密”[11]。大理后来被称为“妙香佛国”“苍山洱水,佛教至齐鲁”,追溯其源流就是从南诏时候开始的。
四、南诏以佛治心治国政治策略的确立
佛教在南诏的传播是从皇室逐渐走向民间的,由于统治者的大力支持而迅速发展起来,并奉为“国教”加以推广。
南诏政权建立初期佛教就开始在南诏传播。晟逻皮封杨法律为国师,以张建成为国老。据《滇史》云:“诏之十二年,遣张建成朝唐……入觐,明皇厚礼待之,赐以浮图像并佛书而归。……遂令学佛书,归授滇人。晟逻皮奉浮图像、佛书,特建寺藏之”[8]。“时佛法盛行,男妇仿效,俱以佛像庄严为饰”[8]。证明佛教在南诏建国初期就开始传入大理地区了,也说明佛教从内地传入是有根据的。
阁陂与南诏王阁罗凤是同母胞兄弟,因为厌俗出家为僧,许多公卿子弟青年俊秀纷纷效仿。他在天宝战争负责与吐蕃的联络工作,在战争中用佛法鼓舞士气,为南诏的胜利立下汗马功劳。《南诏野史》载:“跛有神术,人马往来吐蕃,不过朝夕之顷。……此二役也,皆凤弟阁跛和尚及凤白氏,行妖术,展帕拍手而笑,韩陀僧用钵法,以故唐兵再败”[7]。除去神话因素,至少说明僧人、妇女以不同方式在战斗发挥作用。
据《南诏野史》记载,劝龙晟十分崇信佛,以张与贞、李贤者和尚为国师,花费大量的钱财物修建佛顶、莲宗、传心三座佛寺。又用金三千两,铸佛三尊,送佛顶寺。现留下一尊于巍山,为国家一级保护文物。由于淫虐不道,在位仅五年,被弄栋节度使王嵯巅刺杀,扶其弟劝利晟继位,也崇信佛教,重修了崇圣寺,建龙尾塔,使佛教在南诏广泛传播。
劝丰佑时期,蒙氏王族不但倡导佛教,且丰佑及妃子皆信佛,其母出家为尼,法名惠海,“命清平官赵奇文制四家译经,就椒岭开四季道场,高置一法座,讲《金刚》《般若》经,三公群臣皆在会听法”[5]。西域僧人赞陀崛多来到南诏,传播密教,开设五密坛场,弘瑜伽法,参与对五华楼奴隶起义的镇及野共川(今鹤庆)的开发治理,被丰佑崇敬,被封为国师,还将自己的妹妹越英嫁给他为妻。在位期间重修崇圣寺千寻塔,鹤庆的玄化寺、喜洲的慈寺、风仪的遍知寺、保山的卧佛寺、昆明的东寺塔、西寺塔等著名寺院都在这时候建成或扩建。“劝民每家供养佛像一堂,诵念经典,手拈数珠,口念佛号”[5]。并下令废道教。这说明,到劝丰佑时期,佛教在南诏已经非常盛行,已成为蒙氏控制人们精神的重要手段和工具。
南诏王世隆自己和母亲段氏笃信佛教。世隆不愿拜唐使,但确肯跪拜和尚。《新唐书·南诏传》载:“自南诏叛天子,数遣使至其境,酋龙(世隆)不肯拜,使者遂绝。骈以其俗尚浮屠法。故遣浮屠景仙摄使往,酋龙与其下迎谒日拜,乃定盟而还”[6]。这是公元876年西川节度使高骈派遣蜀僧景仙作为外交使节出使南诏的事。从他对唐使和僧人的态度可以看出,这时候南诏受佛教影响已经很深了。《南诏野史》载世隆:“有僧名崇模,有神术,世隆以为师。唐太和九年,寇蜀乏粮,士卒思归,僧咒水成酒,咒石成米,各醉饱”[7]。此神异传说当然不可信,但可推测在与唐朝的战争中僧人随行,在军中充当传教士,并用法术、咒语之类形式鼓舞士气。他在位十八年中战事不断,母子二人仍建造了崇圣寺大钟,红崖天尊铁柱和越嶲(今西昌)的景净寺等寺院,号称“建大寺八百,谓之蓝若;小寺三千,谓之伽蓝。遍于云南境中,家知户到,皆以敬佛为首务”[5]。可见,佛教已成为蒙氏王族的精神支柱。
隆舜以赵波罗和尚为国师,沉溺于巡猎、游乐,不问政事,却热衷于主持密教道场,自号“摩珂罗嵯”(佛教护法天神),建成大理感通寺。为了追求来世进入极乐世界,陷入极度的宗教狂热之中,为能“即身成佛”终日修持,最后在服食丹药“入定”时,被权臣郑买嗣指使内侍杨登所害。由于统治者的大力提倡,此时佛教在南诏已广泛流行。
最后一位南诏王舜化贞在位时,各种矛盾深重,生产衰败,经济崩溃,自然灾害频繁,危机四伏,政权岌岌可危。为拯救危机,南诏统治者便利用宗教这一“精神鸦片”来麻痹人民,掀起规模庞大的造神运动,力图借助神力来挽救王朝灭亡的命运,所以更加极力推崇佛教。按《南诏画卷·文字卷》记载,舜化贞于中兴二年(公元898年)二月十八日,“布告天下”寻求阿嵯耶观音吊像、圣迹。目的是为了“除灾致福”、“兵马强盛、王业克昌,百姓无妖扎之灾,五谷有丰盈之瑞”[39]。造神运动并没有达到“王业克昌”、挽救南诏灭亡的命运,王位很快被郑买嗣所篡夺。
五、结论
在统一六诏和不断扩张领土和势力范围的过程中,蒙氏集团为了巩固其统治,在不断强化军事统治、推行穷兵黩武政策的同时,也重视精神控制,力图利用它统一各部落的思想,管理人民,巩固蒙氏王朝的江山社稷。于是,在以郑回等知识分子的帮助下,以极大的胸怀和勇气,主动向唐文化靠拢,在治国方略上,仿唐王朝的典章制度来制定自己的治国方针,在意识形态和文化领域,一方面将儒家思想作为主要的思想统治手段;另一方面辅以佛教思想作为统治手段的补充,提出了“辟三教,宾四门,通三才而制礼,用六府以经邦”[2]的治国方针,在融合包容之中逐步确立起“以儒治国为主,以佛治心为辅”的政治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