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师生微互动的拟剧理论探析

李晓华,刘静芳

(1.青海师范大学,青海 西宁 810016;2.青海省人民政府-北京师范大学高原科学与可持续发展研究院,青海 西宁 810016)

互联网的快速发展使人们的生活方式、学习方式以及互动方式产生深刻的变革。微信、微博、QQ、抖音等网络信息交流平台突破了时空的界限,以及时性、异时性和便捷性等优势介入到高校师生互动之中,推进师生互动的方式、空间、时间等都发生相应的变化。从拟剧理论视角探讨高校师生的微互动,对深层次地分析和解释高校教师与学生的微互动行为,认清高校师生微互动中的“陷阱”及其影响,进而改善高校教师与学生的微互动,提升高等教育的培养质量具有重要的现实价值。

一、微互动的本质及其价值

1.拟剧理论下师生微互动的本质。“互动”强调活动过程中一方对另一方的行为必须给予某种程度的反应,着重于一种人际之间相互作用和相互影响的方式和过程,是主体间的一种往返活动。[1]“师生互动是指在师生之间发生的一切交互作用和影响”[2]，是师生双方相互交流、相互碰撞的过程。师生微互动就是教师与学生基于微信、微博、QQ、抖音等平台，运用语言、文字、表情等象征符号进行相互沟通和交流,进而对师生产生影响的交互活动。美国著名的社会学家欧文·戈夫曼(Erving Goffman)运用拟剧理论来研究人类日常生活的各种互动。在拟剧论中,“前台(onstage)”指特定表演的场所,是个体在其表演中有意或无意使用的标准表演装置,那些被强调的事实往往出现在前台区域；“后台(backstage)”则是限制观众进入的舞台部分,那些受到抑制的事实常常出现在后台区域。[3]前台和后台又是相对的,可以相互转化；特别是信息技术的不断发展使前台与后台区域间的界限逐渐被模糊,后台越来越呈现出前台化的趋势。[4]从拟剧理论视角来看,微信、微博、QQ、抖音等平台是一个巨大的“虚拟剧场”,每一个用户都可以在这个舞台上精心表演。[5]微互动是师生在微信、微博、QQ、抖音等网络平台互动时所进行的全部表演(行为),是作为一个教育活动中特定的个体在微信、微博、QQ、抖音等平台给予的特定的场合所表现出的全部行为,是个体向其他参与者展现自我形象的过程,其目的是为了给对方留下良好的印象,获得一个令人满意的反应。

2.拟剧理论下师生微互动的特征。拟剧视域下的师生微互动是结合信息技术不断更新发展起来的新型师生交互活动,依托移动通讯网络以微信、微博、QQ、抖音等作为师生互动的平台,通过前后台不断交互和转化的方式为师生提供移动、及时、便捷的信息化服务。它主要有三个特征:一是师生互动的前台泛在化。师生通过网络社交平台突破物理场域的隔离,实现全时段、跨区域的互动,互动前台因场域边界的消解而出现在任何时间和地点,使师生互动前台的时间和地点具有全方位、全领域、无边界的泛化特点。同时,师生通过私信、群聊、朋友圈等途径形成了不同功能的网络互动社群,扩大了师生互动的前台形式,使师生在圈中找到原有的或新的展演区域,师生互动的前台区域出现泛在化。二是师生互动呈现平等化。教师和学生微互动的内容之一就是传递信息、分享知识、交流情感,师生同处于一个朋友圈,丰富的知识资源可通过公众号基本实现免费共享,师生是信息的共同生产者和分享者,教师与学生在知识面前越来越“平等”,师生互动少了仪式中的“师严道尊”,师生之间借助平台的交往多了几份轻松和便捷,少了一些拘束和紧张,师生之间的交往呈现出平等化趋向。三是师生互动审美化。互动的泛在化和平等化为师生提供了全新的情感交流空间,而网络平台的开放性和虚拟性使师生“自然人”和“社会人”身份得到复原并以一种开放、审美的心态去释放情感。师生双方的个性在微互动中得到显现,师生互动内容呈现多元化,师生互动过程被转化成为美的表现、欣赏和创造的过程。

3.拟剧理论下师生微互动的价值。在网络化的时代背景下,微信、微博、QQ、抖音等平台为高校师生的交往创建了一个广阔的虚拟空间,师生互动空间由现实世界扩展到了虚拟世界,这对师生之间的互动产生积极价值。第一,虚拟前台提高了师生互动的即时效率。以网络为载体的微信、微博、QQ、抖音等平台能够打破时空界限,只要师生有想法或问题,随时随地可以选择和利用网络交流平台进行表达,从而降低了师生信息交流的时间与空间成本,为学生与教师之间的沟通交流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提高了沟通的速率。此外,微互动通过虚拟的前台可以快速地选择一对一、一对多、多对多的交流形式,根据不同话题和内容选择不同的交流对象与方式,形成不同特色的群体互动模式。当个体发起群聊时,互动平台社群中的任何一位成员都可以同时接收到信息,使信息跨越空间距离得到迅速传播,从而实现师生间突破空间束缚的即时交流和互动。第二,隐匿的后台提升了师生互动的准备度。师生在微信、微博、QQ、抖音等网络平台下的行为是在彼此后台中进行的,是隐藏在台后的师生活动。相比前台是表达的地方,后台则是思考和缓冲的区域,是一个为前台做准备的地方。在教师和学生的微互动中,信息发出者可以在微信等平台下提前把问题想好,有序地组织语言,准确地推敲文字,使传达的信息更加全面而精准；信息接收者可通过微信、QQ、微博等记录随时反复查阅,有充分的时间思考和斟酌,对其进行较为深思熟虑的回复。这种空间分离性可以避免当场说话的尴尬,互动准备度使传播内容更具可思考性,能够给予恰当的反馈,交流质量更高。第三,后台行为有选择地前台化,有利于构建良好的师生印象。微信、QQ、抖音等平台的朋友圈主要用于一对多的交流,朋友圈的功能支持每一个使用者将原本属于后台的行为进行前台化的印象管理[6]，也就是说师生对于“发与不发”“发什么”“怎么发”等问题[7]都享有充分的自由和权力,师生正是通过有目的地构建理想化自我形象,通过多种“美化”为彼此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

二、偏离教育价值的微互动

微信、微博、QQ、抖音等平台的介入使师生互动突破时空的界限,为师生构筑了一个便捷和开放的互动平台,对学生和教师的互动和交流产生积极影响。与此同时,基于微信、微博、QQ、抖音等网络平台的师生微互动也存在违反教育价值的表演性问题。

1.掩饰真实行为的伪表演。由于后台是师生双方都可以有效控制的区域,因此可能出现前台的表演与后台的真实情况不一致的伪表演。高校教师和学生在进行微互动时,教师赋予了学生更多的自主选择权,教师教学的组织与管理权易被平台削弱,对学生行为没有强制的约束力,学生学与不学和学习的深浅都是由学生自主选择,可能衍生出学生过于自我的行为方式和缺乏尊重性、搁置合作性的性格特点。面对教师在群中所发的热点话题、专业研究动态、经典专业书籍等学习链接,试图表现出认真学习的学生,会在群中回复“收到”之类的消息,以表示自己尚存在于这一虚拟的互动现场中。但这是一种形式上的回应,仅是树立理想化学习者形象的一种手段,是学生在“前台”的一种表演。实际上学生可能并没有打开链接阅读教师所发的资料,真正的学习并没有发生。微互动是隔着屏幕通过文字、图片、电子表情符号等方式进行交流,真实的表情、动作等非语言符号并不在场,师生会有意和无意地根据以往的经验作出一个情景定义,并形成一种自我概念,师生根据自我概念充分表演符合其角色的行为,从而掩饰不符合理想化形象的真实行为。师生双方在微信、微博、QQ、抖音等平台上进行正式互动的同时,可能还在做其他与教学行为相去甚远的事情,比如听音乐、吃零食、看电影等。此外,当师生运用某个表情符号进行交流时,信息接收者也无法断定屏幕那边信息发出者的真实表情和反应,或许在不断弹出的各种积极正面的表情包背后,隐藏着众多的负面情绪。[8]微互动的伪表演行为让师生花费大量的时间不断识别和解码后台的各种面具,使师生在沟通过程中产生错误的判断和错位的信息交换,降低了师生互动行为的有效性。

2.限制话题深入的浅表演。微互动中存在的无关信息和交流信息的简短,使得师生基于微信、微博、QQ、抖音等平台的交流呈现出浅表演表征。虽然微信等网络平台上的信息可以任由师生自由重复播放、阅读和分享,但需要个体在意识流动之外付出注意力,需要在对于学习的注意之外插入一个与学习无关的注意。[9]学生会时刻查看社交软件,关注教师是否发来新的信息。同时,师生所在的实体环境并不是完全封闭的空间,师生互动的同时还存在来自各自实体环境的干扰。有多少个体就有多少空间,不同的空间环境都会对师生微互动的效果产生影响,导致师生创建的互动情境缺乏真实性,降低师生互动体验,使互动主体间缺乏深层次的沟通。此外,微互动是以手机为主要载体的沟通与交流,师生可能还会受到其他信息的干扰,额外的注意插入会加剧互动内容和互动时间的碎片化,在很大程度上消耗了师生有限的时间与精力,从而降低了教师和学生的有效互动与深度交流。从师生互动的现实情况来看,师生在微互动中所使用的语句较为简短,互动的时间也不会过长,因而不利于对事情进行深层次的分析。师生微互动的浅表演行为,使师生间的往返活动停留在简单、表层的信息交流,缺少情感的共鸣和思想的交流碰撞,限制了师生内在、深入的交互影响和共振,难以产生令人印象深刻的观点和内心体验。

3.速度缓慢的延时表演。微互动时空的分离以及所需设备条件的不完备,使得师生微交流呈现出延时表演表征。在微互动中,由于教师和学生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分离,师生双方往往会根据已有的师生互动经验作出一个虚拟情景定义,并形成一种师生双方各自理想化的自我概念,然后根据双方设想的自我概念在微信等平台上充分设计并展现适合其角色的行为,这就延缓了师生交流的速度。也就是说,师生为了给对方留下良好的印象并获得一个令人满意的反应,在网络互动平台表演中所表达出的某种信息是在台后区域精心准备的,师生在后台的设计和准备导致了互动双方都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停下来理解所接收的全面或缺损信息,思考想要表达的内容,才能确保下一步沟通的进行。原本通过一个动作、眼神就能表达的意思,却要经过数十百条文字、语言、图像等信息来来回回才能得到较全面的传递,导致大量的时间和机会都被停留在谨慎的判断、小心翼翼的构思和等待之中。师生微互动还需要拥有良好的装备条件。师生双方要想在微信、抖音等网络平台顺利地进行微互动,需要运用手机、电脑等电子产品在网络条件良好的情况下借助微信等平台才能完成。如果网络信号较差,手机、电脑等电子产品的电量不足,互动双方任意一方不在线、不愿意回应或者突然有事,交流得不到及时的反馈,就不能够顺利地进行沟通,这种互动可能在焦急的等待中被无限期地延迟,进而影响师生交流和互动的积极性。

4.不同意义解读的误解表演。当微互动以文字为主时,师生微互动将呈现出误解表演表征。虽然微信等平台中的功能允许人们进行语音、视频交流,但从目前来看,大部分师生在微互动时主要是通过文字的方式进行交流。师生虽在微互动的前台,但身体却处于离场的状态,师生不能同时使用身体语言来传达个体思想，因而师生在微互动中看不到对方的表情,感受不到交流主体的表达语气。事实上，一句话的表达,使用不同的语音、语调可能会产生截然相反的意思。在微信等平台中使用文字进行交流时,师生可能会对同一句话产生不同意义的解读,引起对方的误解。一方面，表情包功能可以帮助传情达意,特别是当教师使用一些平民化和年轻化的表情包时,学生会感觉很亲切,可以拉近师生双方的距离,为交流创造亲切、轻松的气氛；另一方面表情包的编码与解读具有多义性,同一个表情包不同的人会有多样的理解，如对于“微笑”的表情包,接收方可能将其理解为对方处于一种高兴、开心的状态,也可能将其解读为对方不想将话题继续进行下去,“微笑”只是一种尴尬的表情。因此,与现实的表情相比,表情包可以承载更多的含义,容易造成歧义,消解交互活动所赋载的价值。

三、走向教育优化的微互动

社交互动是一种表演性行为,微互动就是师生在与对方进行教育生活交往时,根据具体情境调整自己的行为举止,试图给对方呈现一个可接受的表演性角色。在学生和教师的互动中,学生和教师都是互动的双主体,二者是主体间性关系。为此,微互动需要师生双方从承担角色的优化切入,使师生互动更具教育价值。

1.弥补角色差距,积极承担学生角色。角色差距是一个人表现出来的能力和品质与想要扮演的理想化角色之间的差距。学生在微信、微博、QQ、抖音等前台理想化的学生角色的呈现,有利于在教师面前留下良好的印象。但如果这种努力学习的状态只是一种虚假或浅层表演,这种“失真”或“表层”的表演将减弱教师的针对性指导,阻碍学生能力的提升,终究也会露出破绽并被教师识破,与想要树立的理想化学生形象的效果相去甚远。作为学习的主体,如要弥补与理想化角色的差距,学生需积极承担自身应有的角色。首先,学生要跳出被动学习的状态。学生应改变以往过分依赖教师的习惯,充分利用知识共享时代的优势,主动搜集、分辨和利用各种网络资源提升自身的学术素养,培养独立思考的能力，在此基础上,主动与教师进行深层次的探讨,提升与教师学术交流的频率和质量。其次,学生应基于微信等平台与教师主动展示自己的观点和建议。由于教师的精力与时间有限,难以关注到每一位学生的发展,因此，学生主动找教师反映自身情况和想法,教师才能对学生存在的问题进行“会诊”,针对性进行深层次指导。最后,学生在微互动中要尊重教师的知识与劳动。作为师生微互动中的另外一个主体,教师在认知能力和心理发展水平方面有其天然的优势,学生的全面发展离不开教师的指导与帮助。针对教师在网络平台中分享的内容,学生应积极地进行深入学习,借助教师广阔的文化视野,进一步了解相关领域的研究动态,逐渐形成自己的知识与观点,这也是对教师信息分享背后劳动的尊重。

2.营造良好氛围,发挥教师导演角色。基于微信、微博等平台的师生微互动是现实生活中师生互动的延伸,是真实师生互动在网络平台上的反映。[10]教师在师生互动中发挥着主导作用,是师生微互动的导演和主要定调者,为促进学生发展而营造良好和谐的微互动氛围,在一定程度上,教师承担着互动环境创设者的角色,搭建着教师与学生之间的互动平台。首先,教师应尊重学生的主体性,积极引导学生充分发表自己的意见,为每一位学生在平台中畅所欲言营造良好的氛围。教师可充分利用微信等平台向学生分享专业知识和前沿信息,主动询问学生在分享的材料中学习到了什么,是否赞同文章中的观点,以及教师自己对该文章的具体看法，以引导学生积极发言的方式加强教师对学生的监督,避免学生过度自由,使学生真正表现出教师所期望的角色行为。其次,教师要发挥导演者的角色,以积极的眼光发现和挖掘学生潜在的能力。当学生打开心灵与思想的闸门与教师进行微互动时,教师应给予适时的肯定和鼓励,使学生通过微信、微博等平台与教师进行互动时,充分体验顿悟的愉悦与激荡思维的乐趣[11]，感受互动的轻松与快乐的氛围。最后,教师要及时回复学生的信息。微互动的时间较为灵活,信息编写较为简短,不会花费师生过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师生进行互动过程中,如果教师有其他事情介入,不得已中断聊天,有空隙时应该尽快给以回复或者说明情况。但有部分教师可能对学生所发的信息置之不理,让学生以为教师不喜欢与其交流,无形中降低学生和教师互动的积极性。因此,教师更应注意主动、及时回复学生的信息,任何看似无关紧要的信息处理,都可能对学生的成长产生不可预见的影响。

3.扩展互动范围,树立全人形象。师生之间在微信、微博平台进行互动的内容较为狭窄,主要集中在学习方面。席勒在《审美教育书简》中提出师生的审美本质是由情绪和感情揭开的。[12]而网络平台的开放性和虚拟性使师生“自然人”和“社会人”身份得到复原并以一种开放、审美的心态去释放情感。因此,要优化师生的微互动必须超越原有交流内容的局限,拓展和充实师生之间的互动方式与内容。首先,师生应拓展互动的方式。充分利用网络平台的私信、群聊、朋友圈等功能进行自我表露,使师生在固有的互动基础上扩展新的展演区域,以增强师生之间互动的机会,强化师生彼此之间的了解与信任。其次,教师和学生应扩展互动内容。学生和教师进行学习、科研交流的同时,还可与教师进行情感、职业生涯规划、人生意义等话题的交流,以文、图、视频、链接等形式分享自己的生活体验和情感,表现出不同于单一师生关系的自我,诠释在传统师生结构规定之外的自我形象,让教师和学生的个体生活、成长经历、思想行为都成为教育经验的一部分。通过扩展互动的内容和方式,学生可以更多地了解教师其他方面的信息,对教师有较为全面的认识,而教师也可以通过微信、微博等渠道增进对学生多方面的了解,完善一个“全人”的师生形象,从而促进师生互动和情感的交流。

4.运用多种途径,实现师生理想互动。师生微互动是一种用抽象的符号进行的间接互动,易使师生之间产生一种疏离感。社交平台上的师生互动虽然超越了现实空间和时间的限制,扩大了师生交往的范围,增加了师生互动的形式和频率,增强了师生互动的能力,但网络平台上的师生互动无形中减少了师生面对面交流的机会,丧失了师生面对面互动的亲切感,失去了师生对同一时空事物的共同体会和情感共鸣,难以产生思想的交流和激烈碰撞。再者,师生双方如果长期基于网络平台进行互动交流,部分学生在网络上与教师沟通时可能侃侃而谈,但是在现实中面对教师时,却紧张得不知所措。因此,要清醒认识到微互动只是师生之间的交互活动之一,不能取代面对面的师生互动。学生和教师都是具有丰富思想的主体,师生互动的生命力通过活生生的人在现实场域里才能充分体现出来,互动的效能在面对面的交流和碰撞中才能真正发挥出来。良好的师生互动须以面对面的互动为基础,师生在利用微信、微博等网络平台的同时,也要和面对面互动相结合,从而突破被动、浅层次的师生互动,实现师生在学术、生活、情感等方面的积极主动的互动和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