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来韦庄研究的“竞”与“未竞”
2022-11-23罗曼
罗 曼
(南开大学 文学院,天津 300071)
一 “历史夹缝”中的韦庄
韦庄其人,正史无传,然其兼善诗词,且独立编选诗歌总集。其诗全方位、多角度地反映了唐末动荡的社会图景及唐王朝走向灭亡的全过程,被称为“大唐帝国的挽歌”;其词,一别《花间集》绮丽浮艳之风,独标清新疏淡一格,为后世文人词的发展开辟了广阔的道路;其编选《又玄集》是第一部唐人通选唐诗的诗歌选本,不仅反映了唐末文学思潮及诗歌趣尚,且具有总结和回顾的独特性质。所以,韦庄在唐末文学史中具有承前启后的重要意义。
论及韦庄研究的历程,1920 年,王国维在《东方杂志》上发表《敦煌发见唐朝之通俗诗及通俗小说》,首次将韦庄《秦妇吟》部分录文公诸于世,掀起了《秦妇吟》研究的热潮,同时也拉开了韦庄研究的序幕,至今已足足百年。百年来,韦庄研究在文献整理、生平考订、诗、词、诗歌选本、文学思想等方面均有丰硕的成果,尤以早期《秦妇吟》研究、韦庄词研究以及近20 年来的韦庄诗研究为代表,韦庄研究在不同时期焕发不同的新面貌,虽已有不少学者对韦庄研究进行过成果述评[1-6],但或囿于某一方面,或限于某一时期,至今,未有系统、完整、详细的韦庄研究综述与剖析。本文从“百年来韦庄研究成果评述”和“当下韦庄研究的困境论析和前景展望”两方面,探讨百年来韦庄研究的“竞”与“未竞”。
二 “竞”:百年来韦庄研究成果述略
(一)韦庄集整理与文献研究
1.韦庄集的整理与校笺。1958 年,向迪琮最早开始整理《韦庄集》[7];1981 年,由刘金城校注,夏承焘审订《韦庄词校注》开韦词校注之先[8];1986年,李谊作《韦庄集校注》[9],首次对韦庄作品进行全面整理,并附志、传、诸评、书录题跋及1983 年之前的论文索引;2015 年,李谊在原作基础上进一步增订《韦庄集注》[10],包含韦庄诗、词、文、研究资料,是一部资料详备的韦庄作品注本;2002 年,齐涛与聂安福相继推出《韦庄诗词笺注》[11]与《韦庄集笺注》[12],前者对韦庄作品进行了较为详尽的编年,后者则在史事释证、作品背景和主旨阐发上用力颇多;2018 年,谢永芳辑《韦庄诗词全集:汇校汇注汇评》[13],并加入题解、注释和辑评。
2.《浣花集》文献辨误与考订。齐涛《韦庄〈浣花集〉卷次辨误》[14],世谙韦庄《浣花集》卷次编排大致按照收诗年代,经作者辨析,韦庄《浣花集》卷六、卷七当在卷五之前。此外,其《韦庄诗系年》[15],以向迪琮《浣花集》为底本,对所录诗歌作详细编年,考辨颇详,且多有新论。曹丽芳《韦庄〈浣花集〉版本源流及补遗考述》指出韦蔼所编《浣花集》为诗文全集,最初成书卷数为二十卷,此本北宋庆历年间尚存,约南宋初散佚,认为宋刻本《浣花集》是后世各家刻本的源头,并辨析了明清的主要刻本和补遗情况,考辨精深[16]。王魁星《从〈才调集〉看〈浣花集〉补遗诗作系年》,则考订了韦榖《才调集》中所收录韦庄诗的部分系年[17]。
3.《浣花集》的人名、地名考辨。迟乃鹏《关于韦庄〈章台夜思〉诗之“章台”注》指出韦庄诗中“章台”乃荆州江陵县之章华台,非人们所熟知汉长安章台[18]。齐涛《唐代的九驿路》指出,韦庄《夏初与侯补阙……庄自九驿路先至甬桥……》诗中“九驿路”指日本僧人圆仁所记“盱眙—扬州”段路,因途中有九所驿站,故称[19]。封野《韦庄〈壶关道中〉诗编年考辨》考证了《壶关道中》一诗并非韦庄光启三年(887)陈仓迎驾未果折返江东之作,而是中和三年(883)举家南迁途中所作[20]。蔡明开、尹秋征《论韦庄“桃花春水渌,水上鸳鸯浴”摹景地点的归属——兼与叶嘉莹商榷》质疑了叶嘉莹认为韦庄《菩萨蛮》(其五)乃其羁身西蜀所作,辨其乃记洛阳景、洛阳事、故国情[21]。张鹏飞《韦庄诗地名人名考》考辨了《浣花集》中未详之地名、人名具体所指及意涵[22]。罗应涛《韦庄“追念宠姬词”考辨》认为韦词中多首追念宠姬词并非为蜀主王建所夺宠姬所作,实为早年甘苦与共之亡姬所作[23]。
(二)韦庄生平及行迹考订
1.韦庄生年、家世研究。首先,关于韦庄生年,由于史籍载录颇少,研究者仅能从其诗歌中推测,至今众说纷纭,难有定论。曲滢生《韦庄年谱》据《镊白》一诗推断其生年为851 年[24];夏承焘《韦端己年谱》亦据《镊白》和《闻再幸梁洋》两诗推断为836 年[25];刘星夜《韦庄生年考订》据《过樊南旧居》诗断为847 年[26];李建中《关于韦庄的生年》据《酬吴秀才霄川相别》诗断为853 年[27];黄震云《韦庄生年小考》据《寄薛先辈》《和薛先辈见寄初秋寓怀即事之作二十韵》《同旧韵》诸诗断为831 年或稍后[28];齐涛《韦庄生平新考》据《寄薛先辈》诗及唐代举子参加科举的年龄推断为849 年[29];杨伟立《韦庄生年考辨》据《过渼陂怀旧》诗推断为848年[30]。现下的韦庄集整理本及相关研究,多以夏谱为准,但并无确凿证据,故也可另备他说。其次,关于韦庄家世,韦庄乃京兆韦氏后裔无疑,然其究竟为韦见素所属的南皮公房之后还是韦应物所属的逍遥公房之后,亦无定论。夏承焘《韦端己年谱》以《新唐书·宰相世系表》载韦待价三世孙韦应物,七世孙韦庄,断其为韦应物之后[31];姜建云《韦庄家世小考》[32]、王伟《唐代京兆韦氏家族与文学研究》[33]中亦持此观点。而齐涛《韦庄非韦应物之后》就《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中载“韦庄,字端己,属逍遥公房,父韫,祖父撤”,结合其《雨霁晚眺》“昨夜撤皇都”未避父祖讳,另参除《新唐书》外其他诸史皆载韦庄为见素之后,故定韦庄属京兆韦氏南皮公房[34];傅璇琮《唐才子传校笺》据多数史书载韦庄为韦见素之后,且新表谬误甚多,故赞同韦庄为韦见素之后[35];任海天《韦庄研究》中亦持此观点[36]。
2.韦庄生平行迹研究。关于韦庄生平行迹,夏承焘《韦端己年谱》对韦庄一生行迹做了系统的考证[37]。随后,王水照《韦庄评传》亦对韦庄生平作了简明论述[38]。1996 年,齐涛在《文学遗产》发表《韦庄生平新考》一文,从生年、早年事迹、陈仓迎驾、江南行踪等方面予以考证,对韦庄生平诸多疑点进行发覆,引发了后来学者对于韦庄其人的深入关注和探赜[39]。首先,关于“移居虢州”辨,吴在庆《韦庄生年及“尝居虢州十载”献疑》认为齐涛提出的“韦庄生于大中三年(849)”“乾符三年(876)前尝居虢州十载”两个观点有误[40]。任海天《韦庄寓居虢州考论》则考证韦庄自鄠杜移居虢州最迟在咸通元年(860)[41]。曹丽芳《韦庄移居虢州时间再考辨》进一步辩正韦庄移居虢州在咸通四年(863)至咸通八年(867)之间。其次,关于韦庄生平行迹的研究。封野《韦庄〈东游远归〉与初次江南之行》考证韦庄在中和三年(883)秋寓居吴越之前即有过江南之行[42]。黄永年《韦庄在广明元年至中和三年的行迹》详细论证了韦庄自广明之乱起至中和三年三月到达江南之间的行迹[43]。曹丽芳《也谈韦庄广明元年底至中和三年春的行迹》则进一步考辨在此期间于长安、洛阳、南下避乱的时间点[44]。此外,关于韦庄“陈仓迎驾”辨,李建中《〈陈仓迎驾辨〉考辨》对齐涛所提出的韦庄往陈仓迎驾目的在于向襄王劝进观点予以否定,并从当时政治军事形势进行分析[45]。
3.韦庄入蜀研究。韦庄入蜀是其生平及仕途的关键转折,也对其文学创作产生了重要的影响。首先,关于韦庄入蜀仕蜀行为的考述。何汝泉、钟大群《韦庄与前蜀政权》从社会历史方面论述韦庄入蜀及其对前蜀政权的贡献[46]。周世伟《韦庄入蜀仕蜀考辨》结合韦庄诗歌及相关史实考辨韦庄仕蜀并非出自本心[47]。李建中《韦庄“两次入蜀”考述》则对韦庄两次入蜀道路进行考述[48]。其次,关于韦庄入蜀仕蜀的心态及文学创作变化的研究。张美丽《韦庄入蜀后多作词的原因探析》分析了韦庄入蜀后唐末五代“词代诗兴”的文化背景,以及蜀地风气、蜀主偏好以及韦庄自身思君念国和苟安偷生的矛盾心理[49]。木斋、祖秋阳《韦庄入蜀前后的词体写作》认为韦庄并非入蜀后开始作词,而在其壮岁游江南时便开始写作曲词[50]。此外,另有孙振涛《唐末五代西蜀文人群体及文学思想研究》[51]、高静《论唐末至后梁由北入蜀文人心态及创作》[52]、张玲《五代入蜀贰臣诗人诗歌创作及文化心态研究》[53]多篇博硕士学位论文集中探讨唐五代入蜀文人的心态和创作情况,韦庄便是其中的重要代表。
(三)韦庄词研究
1.韦庄是否属于“花间派”。20 世纪50 年代起,关于韦庄是否属于“花间派”一直是学者们热衷讨论的话题,其中也不免涉及温韦词的比较。其中,持赞同观点的如郑骞《温庭筠韦庄与词的创始》[54]、夏承焘《韦庄的抒情词》[55]、叶嘉莹《从〈人间词话〉看温韦冯李四家词的风格——兼论晚唐五代时期词在意境方面的拓展》等[56],皆认为温韦词虽风格有别,但均是形成于晚唐五代文学风气下,所作大抵为“绮罗艳泽”之态,题材基本不出男女风月、离情别绪、流连光景之作,故皆属于“花间”之范围。而持反对观点如唐圭璋、潘君昭《论温韦词》[57]、乔力《温韦词的意象交迭与分流:两种审美模式比较》等认为其创作风貌和境界意味乃同中趋异,异大于同[58]。20 世纪80 年代中期,《光明日报》文学遗产副刊展开了关于韦庄是否属于“花间派”的争论。首先,1985 年12 月羊春秋在该刊发表《韦庄是“花间派”吗?》,认为韦庄不仅不属于“花间派”,其词的内容、形式、风格可谓“花间词”的对立派[59];张式铭后于1986 年2 月在该刊继续发表《韦庄不是“花间派”吗?——兼与羊春秋先生商榷》,认为《花间集》的编成基础在于共同的、基本的倾向和风格,尽管韦词“疏朗清新、朴质自然”,仍属于花间派的创作倾向和艺术风格[60];随后,羊春秋又于同年6 月发表《略论风格与流派——兼谈韦庄非“花间派”》,重申韦庄之于“花间”,更多是“异”非“同”,且其开拓了宋词的广阔创作路径[61],同年8 月,刘扬忠发表《关于“花间词”的风格与流派》指出“花间派”只是宋人对晚唐五代词人一个约定俗成的统称,并非严格意义上的文学流派[62]。
2.韦庄词的艺术特色。20 世纪80 年代后期,研究者们不再执着于韦庄与“花间派”的关系,而将目光转向韦庄词自身的艺术特点。其中,林江玲《韦庄词的抒情艺术特点》指出韦庄词一反花间词人应歌而制、无病呻吟的“宫廷调笑”,以清新疏淡风格寄托个人内心忧郁的情感,冲出花间词人“镂玉雕琼”“裁花剪叶”的深院高墙,将文人词引向民间作品的抒情道路[63]。古洁华《词直意婉,语淡情真——试论韦庄词的艺术风格》认为韦庄词能够跳脱晚唐词人的狭小天地,不少词作藉以抒发对故乡的浓郁感情,并认为韦庄词贵在情真,吸收了民间词反映现实的特点[64]。张美丽《清词丽句——论韦庄词的审美特质》从白描手法、清空善转的结构、清新疏朗的意象和清丽平易的语言论述韦庄词的清丽特色[65]。余恕诚《中晚唐诗歌流派与晚唐五代词风》从中晚唐诗歌流派的关系考察,认为韦庄词仍属于温庭筠所建立的晚唐五代文人词本色形态,但同时继承了白居易明畅浅易的诗风,致使词风更加清丽[66]。孙艳红《论韦庄词清丽疏淡的独创性特征》进一步指出韦庄词从女性形象的写实性和雅化倾向、曲折委婉的自我化抒情模式、清丽意象的运用和选词用语的纤柔之美,形成了独特的清丽疏淡的词体特征[67]。此外,相关学位论文如王倩《清丽 感伤 空灵——韦庄诗词的独特韵致探讨》[68]、曾渔渔《清丽其外,哀伤其内——韦庄词美学意蕴研究》则着重从美学意蕴方面探讨韦词的艺术特色[69]。
3.韦词“以诗为词”的特点。新世纪开始,学者们相继指出“以诗为词”是韦词的一大特点,也是五代及后世词风扭转的关键。其中,莫立民《论韦庄词与“以诗为词”的源头》提出韦庄词是我国文人词“以诗为词”诗化变革的源头[70]。张美丽《韦庄诗对其词的影响》认为韦词有一定的诗化倾向,主要表现在个体情怀抒发和清丽诗风方面,成为后世文人“以诗为词”的滥觞[71]。木斋《论唐宋词的诗体借鉴历程——以温韦、张先、晏欧、少游、美成体为中心线索的探讨》认为词体作为诗体河流的分支,温体借鉴近体诗精神,多是对词体特质的建树,而韦体则潜伏着词体回归诗体的因素[72]。李定广《由诗词关系审视唐五代词的演变轨迹》提出晚唐词由温庭筠和皇甫松各承一脉,皇甫松词则有明显的抒情诗化倾向,韦庄词则是在形式上沿温词一脉,而在内容和风格上则承袭皇甫词一脉[73]。这一论题的展开引发了学者们对韦庄诗词关系研究的重视,大量专著和学位论文对此展开系统研究,如高翀骅《诗学背景下词体特征的确立——中晚唐五代诗歌与同时期文人词关系研究》系统探讨自中唐至五代诗体对词体的影响,特别指出以韦庄词为代表的“花间别调”在内容和技法上都有向诗歌借鉴的痕迹,从而扩展了词的内容和表现手法[74]。林淑华《主体意识的情志书写:韦庄诗词关系研究》全面系统地探讨了韦庄诗词之间的关系,尤其对韦庄诗的主体情致对词的渗透分析细腻,另外对韦庄诗词语言进行了详细深入的分析[75]。喻霏芸《韦庄诗词比较研究》则着重探讨韦庄词的诗化,以及在后世传播过程中其诗名被词名掩盖的原因[76]。
4.韦庄在词史上的地位及对后世词人的影响。首先,关于韦庄在词史的地位。早期诸学者,如夏承焘、唐圭璋、叶嘉莹等均认为韦庄对于唐宋词的奠定和发展具有先导性作用。韦庄词别开风气,将抒情纳入词体写作,打破了词应歌而作的艳曲地位,对唐五代词的意境拓展贡献巨大。莫砺锋《论晚唐五代词风的转变——兼论韦庄在词史上的地位》认为韦词多以清丽的笔触自抒怀抱,在晚唐词坛有转移风气的作用,同时对于李煜词风的形成有先导和基础作用[77]。张美丽、杭勇《论韦庄词的诗学精神及词史意义》指出韦词具有诗的情思品位和审美素养,为词的发展开辟了广阔道路[78]。其次,关于韦庄对于后世词人的影响。唐圭璋《唐宋两代蜀词》[79]、潘君昭《论温韦词》[80]、莫砺锋《论晚唐五代词风的转变——兼论韦庄在词史上的地位》认为韦庄赋体白描的词作风格对南唐二主的词风影响深远,尤其是李煜[81]。吴惠娟《试论西蜀词与南唐词风格的异同》亦论述了以南唐二主为代表的南唐词清丽疏淡的风格,崇尚的是韦庄的词风[82]。另外,柳文耀《句秀、骨秀、神秀之我见——温、韦、李三家词说》提出韦词善写心理活动对柳永、周邦彦及姜夔词作颇有影响[83]。张美丽《清词丽句——论韦庄词的审美特质》则认为李洵、孙光宪等人借鉴了韦词白描手法和清丽的语言[84]。颜文郁《韦庄接受史》是一部研究韦庄词后世接受的专著,系统探讨韦庄词在唐五代以后,宋元明清的接受情况,不同之处在于从创作、词选、词论多重角度谈韦庄词的接受[85]。
(四)韦庄诗研究
1.《秦妇吟》研究。《秦妇吟》研究是韦庄诗乃至整个韦庄研究的开端,自20 世纪20 年代,自北宋失载千年的《秦妇吟》重现于敦煌文献中,关于《秦妇吟》的解读与研究便长期成为学者们关注的焦点。
其一,《秦妇吟》的校笺、注释和考证。首先,在校勘笺注方面,王国维《韦庄的〈秦妇吟〉》[86]和罗振玉《〈秦妇吟〉校本及跋》[87]对全文进行校正和简明注解,首开先路,有发轫之功;郝立权《韦庄〈秦妇吟〉笺》[88]、周云青《〈秦妇吟〉笺注》[89]、黄仲琴《〈秦妇吟〉补注》[90]等,相继对《秦妇吟》内容进行笺注释证,旁征博引,考释精审。随之,在校笺释证的基础上,学者对《秦妇吟》所涉史实及本事进行探赜。1936 年,陈寅恪《读〈秦妇吟〉》,则采用诗史互证的方法,对“汴宋道”“杨震关”等具体所指进行考证,从而探明诗中所涉“从长安至洛阳”“从洛阳东奔”之路程,颇具方法论意义[91];周一良、徐嘉瑞《〈秦妇吟〉本事》则系统考索《秦妇吟》所涉广明之乱的重大历史事件[92]。
其二,《秦妇吟》讳因研究。韦庄因《秦妇吟》名扬天下,后却撰《家戒》讳言《秦妇吟》,其《浣花集》也未收录《秦妇吟》,故“《秦妇吟》之讳因”一度成为学者们热衷的论题。总结诸家所说,大抵以下三点。一是触犯公卿说。此观点最为原始,载于北宋孙光宪《北梦琐言》:“‘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二语触怒公卿。”张天健在《〈秦妇吟〉讳因考》中仍持此观点[93]。二是显贵后讳言说。王国维在《唐写本韦庄〈秦妇吟〉残诗跋》后注:“是庄贵后讳言此诗。”[94]同意此观点者另有周云青、鲁迅、何寿慈、李佳哲等。三是诘斥官军、触犯新朝说。此观点由陈寅恪《读〈秦妇吟〉》提出,认为西蜀开国之君王建乃杨复光旧部,韦庄所斥当日官军之恶行,适触新朝宫阃之隐情[95]。持此观点者另有冯友兰、俞平伯、周一良、徐嘉瑞、马茂元、黄广生等。
上述观点,既有重合,又各有侧重,无论何种因由,均是由于《秦妇吟》具有全面而深刻的批判性,致使韦庄忧惧,故禁之以避祸全身。
其三,《秦妇吟》思想、艺术研究。新中国成立后,学者们关于《秦妇吟》思想主旨展开激烈的“论战”,其观点主要围绕“《秦妇吟》对于农民起义的态度”,拥护者认为《秦妇吟》歌颂农民起义,具有史诗性质,其代表如李让白、安克环、秦方瑜等;反对者认为《秦妇吟》称黄巢起义军为“贼”,仇恨农民起义,是反动的,其代表如王士菁、李宪昭、王水照等。20 世纪80 年代后,学者们方摆脱思想的束缚,将目光聚焦于《秦妇吟》自身,对其思想主旨的探赜也更加深入,代表性研究成果如宋遂良《话说〈秦妇吟〉》指出《秦妇吟》继承了我国古代从民歌开始的叙事诗反映社会生活的优良传统,反映了唐末历史真实[96];牖人《论〈秦妇吟〉的艺术真实》认为《秦妇吟》反映了历史真实,另对“农民起义的破坏性”“如何对待史料”“讳诗公案”进行总结和反思[97]。张学松《〈秦妇吟〉的主旨新论》则从人类生存的理想思考入手,认为《秦妇吟》表达主旨在于对战争的憎恶和对和平的向往[98]。《秦妇吟》思想研究的解放点燃了学者们对《秦妇吟》艺术性研究的热情,如张天健《万端熔铸一诗收——谈〈秦妇吟〉的写作艺术》探讨了作者丰富的运笔手法[99];刘鑫全《〈秦妇吟〉的艺术成就》着重从塑造人物形象、铺排故事场景等方面分析《秦妇吟》的艺术成就[100];唐韵《〈秦妇吟〉情韵结构探微》则分析《秦妇吟》的声韵特色[101]。学者们对于《秦妇吟》艺术性的重视代表了《秦妇吟》研究已经脱离基础研究和时代桎梏,体现了新时期文学研究的自觉。
其四,《秦妇吟》多维研究。1990 年,由颜廷亮、赵以武辑录的《〈秦妇吟〉研究汇录》收录了1985 年以前的《秦妇吟》研究成果,为后来的研究起到了奠基作用[102]。本世纪初,《秦妇吟》研究渐趋一种跨学科、宽领域、广视角的多维态势。如吴淑玲《论敦煌唐写本〈秦妇吟〉的传播学价值》[103]、田卫卫《〈秦妇吟〉之敦煌传播新探——学仕郎、学校与诗学教育》[104]从传播学的角度研究其传播价值;刘波《韦庄〈秦妇吟〉之女性主义解析》[105]、邵文实《古代叙事诗之女性视角与声音的复杂性——〈秦妇吟〉再解读》[106]则从女性主义的视角探讨作品呈现的女性关怀和作者的女性观;秦榕《文学地理学视域下对〈秦妇吟〉的空间解读》则从文学地理学的视域考察《秦妇吟》所呈现的不同地理空间与作者情感的表达[107]。诸研究视角丰富、观点新颖,为《秦妇吟》研究开广域,也为韦庄研究开辟了新视野。
2.韦庄诗的思想意义、艺术特点。在《秦妇吟》研究的“高潮”退却后,韦庄诗的整体研究进入了人们的研究视野。首先,关于韦庄诗整体风貌和思想意义的探讨。傅生文《略论韦庄诗的思想意义》[108]和王水照《韦庄简论》[109]认为韦庄沿袭的是由杜甫、白居易发展的现实主义道路,其诗歌广阔地反映了唐末动乱的社会风貌,及作者四处漂泊的凄苦心情。王仲荤《大唐帝国末日的挽歌——韦庄诗篇》提出韦庄诗贵在如实反映了大唐帝国“忽喇喇似大厦倾”的土崩瓦解的过程[110]。张天健《韦庄诗初探》总结韦庄诗思想内容主要是“伤时、伤事、更伤心”的感伤诗和表现人民疾苦的骚雅诗,并指出其艺术特色为“醇情”和“清丽”[111]。齐涛《论韦庄与韦庄诗》指出韦庄多以史入诗、以事入诗,研究韦诗应当以史、事为经纬[112]。其次,关于韦庄诗的审美和艺术特色。任海天《论韦庄诗中的“夕阳情绪”》,探讨韦诗中的“夕阳情绪”,并从美学、心理学角度,将其作为一种记忆情绪而固有的心理模式[113]。张美丽、杭勇《弦上黄莺语——韦庄诗的审美特色初探》认为韦庄诗自然真挚的情感、凄丽浑然的意境以及清新流畅的语言乃其诗的审美特色[114]。李松永《大唐夕照韦庄诗——〈浣花集〉诗风及重要意象分析》指出韦庄诗歌中一部分意象具有盛唐余韵,另一部分意象反映末世气象[115]。新世纪开始,人们注意到韦庄诗对唐末动乱及王朝凋敝的描写深刻而广阔,研究者的重心渐渐转向韦庄及韦庄诗的整体研究,其代表成果如任海天《韦庄研究》分为“韦庄传略”和“韦庄作品论略”两部分,其中大篇幅探讨韦庄诗的思想内容和主体精神[116]。曹丽芳《韦庄研究》从韦庄生平的争论点、文学思想、诗与词几个方面集中探讨,在诗歌研究方面,从韦庄诗歌主题取向、七律的艺术特色以及夕阳诗的文化溯源深入分析,见解独特[117]。张美丽《韦庄诗研究》则专门研究韦庄诗,将其置于唐末社会的背景下,研究其题材主题、艺术风格、诗对词的影响等[118]。新世纪始,韦庄诗研究成为了高校研究生学位论文选题的热点,相关思想主旨、艺术风格、写作手法的研究层出不穷,各有特点[119-128]。
3.韦庄的诗歌接受研究。张鹤《〈楚辞〉和韦庄的诗歌创作》指出韦庄诗歌创作心态和意象塑造均与《楚辞》有渊源关系[129]。秦昕《略谈杜甫诗歌对韦庄的影响》从杜甫现实主义创作及艺术特色等方面论述对韦庄的影响[130]。徐乐军《杜诗余响——论韦庄忧国伤时之诗》指出韦庄忧国伤时诗作是杜甫忧国忧民精神在唐末诗坛的余响[131]。刘萍萍《论杜甫与韦庄的百韵诗》通过比较杜甫《秋日夔府咏怀寄郑监李宾客一百韵》和韦庄《和郑拾遗秋日感事一百韵》,探讨韦庄继承杜甫以近体诗写时事的传统[132],其《韦庄对杜甫以近体诗写时事传统的继承与发展》进一步指出韦庄自觉学习杜甫以近体诗写政治时事的传统,用五律、七律和七绝广泛描写唐末重大时事和走向灭亡的历史[133]。曹丽芳《韦庄七律的艺术特色及其渊源》指出韦庄七律的艺术渊源可溯至杜甫,其感慨国事、声情豪健的诗篇颇具“老杜”笔力[134]。徐丽丽《韦庄对杜甫的接受研究》从尊杜选诗、喜杜学诗及尊杜学杜探源几方面研究韦庄对杜甫的接受[135]。徐永丽《试论韦庄对许浑诗歌的接受》指出韦庄重审美、轻功利的文学思想与许浑一脉相承,韦庄诗歌对许浑诗偶对精切、格律工稳、诗风浅近亦多有继承。
(五)《又玄集》与韦庄文学思想研究
1.《又玄集》研究。20 世纪50 年代,日本京都大学清水茂教授呈日本享合三年(1803 年)江户昌平坂学问所刊官板本《又玄集》于夏承焘教授,后古典文学出版社据此影印,为今本《又玄集》。夏承焘在其后记中讲述该书失而复得的经过及诗集中存在的讹夺问题,并就其在唐诗选本中的重要地位予以说明,为其后的《又玄集》研究导明先路。1990年,凌一航《韦庄〈又玄集〉校理述略》率先对今本《又玄集》进行了较全面的校勘整理,并对其中明显讹误进行订正,同时论述了《又玄集》的文学和文献价值[136]。1994 年,龚祖培在《文史》上发表《〈又玄集〉考述》,对《又玄集》亡佚时代、作者及篇章进行考证,并论述了《又玄集》的特点和文献价值[137]。1996 年,傅璇琮对《又玄集》进行系统的校勘、整理,并将其编入《唐人选唐诗新编》。新世纪以后,学者们对《又玄集》的研究开始从文献层面过渡到文学研究层面。岳乾《〈又玄集〉诗学思想浅探》提出韦庄偏好一种清新流丽的风格,即以清新的场景烘托,表现抒情主人公的情感,以期达到情景交融、物我浑一的诗歌境界[139]。黎文丽《韦庄〈又玄集〉的编纂特点》指出韦庄的编辑思想以“清词丽句”为选取对象,注重创新,有意识通选唐代诗作,同时具有较强的传播意识[140]。张小琴《〈又玄集〉选录杜诗情况浅析》指出《又玄集》的两个鲜明特点,其一是遴选杜诗,并将其录在首位;其二是所选杜诗均为杜甫寓居成都或在成都附近之作[141]。王伟《韦庄在杜诗接收史上的位置——以〈又玄集〉为中心》指出《又玄集》作为“崇杜”的唐诗选本,将杜诗推入唐诗的接受视野,肇北宋杜诗接收高潮之先端[142]。苗霞《〈又玄集〉研究》对《又玄集》进行了较系统的研究,即从《又玄集》校勘辑佚、成书背景、编纂特点、后世影响及文献价值等方面做了相关探讨[143]。
2.韦庄文学思想研究。20 世纪90 年代后,学者们开始就《又玄集》的选诗理念和韦庄的诗词创作探讨其文学思想。王运熙《韦庄、韦榖的文学思想》提出韦庄诗文旨在追求“清词丽句”的文学思想[144]。王煜《韦庄的精神世界探源》指出其思想兼具“儒、道、禅”,且道教思想对其影响大于其余两种[145]。莫立民《韦庄〈又玄集〉文学旨趣略论》认为韦庄“清丽”说乃是提倡文学形式与内容的纯净高洁,文学情韵的风雅秀美。此外,指出韦庄遴选杜诗和女性诗歌的别具慧眼[146]。张学松《〈又玄集·序〉“清词丽句”义辨——兼论韦庄的文学思想》提出韦庄所主张的“清词丽句”,并非指诗风,而指诗歌轻功利、重审美的唯美特质[147]。何卉《韦庄文学思想及其创作研究》结合韦庄的文学创作和唐诗选本《又玄集》,指出其文学思想主要为崇“玄”、慕“丽”和尚“实”[148]。孙振涛《韦庄的思想、诗歌研究》认为韦庄“清丽”“雅正”的诗学思想源于传统儒家“温柔敦厚”的诗教观,对批判唐末萎靡浮艳的不良风气贡献巨大[149]。
三 “未竞”:当下韦庄研究的困境论析与前景展望
(一)韦庄基础研究的“瓶颈化”
韦庄研究目前面临的困境之一,便是韦庄基础研究的“瓶颈化”。其一,韦庄集的辑佚和整理。韦庄在《乞彩笺歌》中言:“我有歌诗一千首,磨砻山岳罗星斗。”[150]韦蔼在《浣花集》序中也曾言:“迄于癸亥岁,又缀仅千余首。”[151]可知,《浣花集》原本二十卷,编有韦庄千余首诗,后散佚,虽自明代以来,经朱承爵、胡震亨、毛晋、季振宜、曹寅、王重民、陈尚君等人补遗诗歌73 首,今本《浣花集》仍仅存诗322 首[152],且多收韦庄自广明之乱至入蜀前的诗歌,故其完整的诗歌风貌已难以得见。其二,韦庄诗歌的系年。虽《浣花集》最初编集是以年代为序,但散佚后重辑的十卷本《浣花集》,其卷次、年代均有散乱,其补遗诗歌年代难考,这无疑为韦庄诗歌的整理校勘工作带来很大的挑战,因此,虽当前韦庄集已有多个整理本,但在诗歌系年方面仍争议颇多。其三,韦庄本人的研究。由于韦庄在正史上无传,其生平重要信息,大都空缺或语焉不详。如韦庄的生年、韦庄的家世、韦庄早年行迹以及韦庄游历江南的次数和路线等,研究者仅能据其诗歌同时结合其时代背景,进行探赜钩玄,但结论往往不一,众说纷纭,至今尚无定论。
总体而言,韦庄其人及文献等基础研究现状,可概括为轮廓的清晰和细节的杂乱。相较而言,韦庄集的整理与编订已历近七十年,成果可观,已有多部《浣花集》整理成果,且在编次方法和考订内容上,各有偏重,可互为补充。但在文献辑佚、考辨方面则成果甚少,尤其韦庄部分诗歌系年及韦庄生平的争论点,仍难有突破和定论,其研究进程任重而道远。
(二)韦庄研究视角的“狭窄化”
百年来,韦庄研究的另一个显著特点,便是“螺旋式”的推进,即围绕一个一个的韦庄研究“热点”进行集中探讨,这一现象造成的结果往往是局部韦庄论题的深入和整体韦庄研究的缺失。首先,早期的韦庄研究,囿于时代风气,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韦庄研究论题的重复化和类型化。如20 世纪30 年代,学者们对《秦妇吟》的研究热情高涨,因而一段时期内,关于《秦妇吟》校笺、本事、讳因等探讨的论文层出不穷,上达百篇,而此时韦庄的其他诗歌几乎无人问津。新中国成立后,学者们的研究焦点又转向了“韦庄词”,围绕“韦庄是否属于花间派”,学者们展开了长期论争,其论争虽将韦词风格“愈辨愈明”,但之于韦词内涵、艺术渊源及诗词关系等方面的探赜甚微。此外,20 世纪80 年代后,韦庄研究虽走向理性,但研究视角和思路依旧过于狭窄和传统。进入新世纪后,大量涌现的“韦庄诗歌研究”,仅博硕士论文便有十余篇,但几乎都是对韦庄诗歌进行分体或分类,对其题材、思想及风格进行总结和探讨,关于文学思想的研究,也仅就“清词丽句”进行分析和阐发,笼统而抽象。
总体而言,当前的韦庄研究虽已涉及韦庄诗、词、选本及文学思想各个方面,但无论研究内容,还是研究视角和思路,均呈现出割裂化和狭窄化的特点。其一,韦庄各方面研究并不均衡。相对而言,《秦妇吟》研究、韦庄词研究相对成熟;韦庄诗研究,虽近年来研究论文和专著层出,但研究内容和思路过于单一,趋于类型化;《又玄集》研究,至今尚停留在文献层面的研究、编纂特点和审美旨趣的简单分析,其开拓空间甚广;韦庄文学思想研究,也多集中于某一观念的讨论和阐发,韦庄诗学研究尤为薄弱。其二,韦庄研究的视角过于狭窄。近二十年的《秦妇吟》研究已跳出传统的研究视角,开始从传播学、女性主义、文学地理学等视域进行探索,其成果也令人耳目一新,而韦庄其他方面的研究则相对传统和迟滞,亟需进一步拓展,进入跨学科、宽视野、多角度的新研究。
(三)韦庄研究方法的“静态化”
除了研究视角和思路,现在韦庄研究的另一大弊病在于研究方法的“静态化”,偏向孤立的分析和静态的描述。理想的韦庄研究应是“动态化”,即考虑到共时性的异同和历时性的变化,以及置身于广阔的历史背景之中,而现下不足在于以下几方面。
其一,未能充分考虑不同时期、不同身份的韦庄文学表现。韦庄一生,早困晚达,辗转南北,亲历唐廷灭亡,又仕西蜀新朝,不同时期的人生遭际、文学创作和思想观念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如韦庄诗在广明之乱前后风格迥然不同,韦庄前期归隐虢州时,笔墨清淡,诗风清新可爱;广明之乱后,韦庄的目光迅速转向战争的残酷与人民的疾苦,笔锋锐利,直指时弊。如韦庄入蜀前后的文学创作,韦庄入蜀前,多作诗,关注社会现实;入蜀后,则多为词,抒发一己喜乐。
其二,缺少完整的韦庄研究。现下韦庄研究多就其某一方面的文学成就进行剖析研究,未能将其诗、词、文、诗歌选本看作一个整体,探讨其内部的联结与超越,进而展示一个完整的韦庄文学世界。如韦庄文学思想,不能单就某一类创作而言,其诗学观、词学观及其诗选观,都在不同层面反映其文学思想,而这其中,既有交叉,又有分别;此外,韦庄在不同时期文学思想的转变、韦庄文学思想受晚唐文学思潮的影响及对其的“反拨”,都需深入分析。另如韦庄的接受研究,应当包括:向上溯源,韦庄在创作和选诗方面继承了谁;向下推动,韦庄的诗词创作及选诗观念又影响了谁。
其三,未能将韦庄研究置于生动鲜活的唐末历史场景中。早在20 年前,齐涛便在《论韦庄与韦庄诗》中指出,韦庄多以史入诗、以事入诗,研究韦诗亦当以史、事为经纬[153]。此观点彰明,韦庄诗的特质在于其与唐末历史背景、社会现实紧密相融,因而仅从文学层面对其进行研究是孤立而缺乏灵魂的,更应将其置于广阔的唐末社会历史背景之下,这一观点颇具洞见。韦庄自身命运与唐末共振,其文学生命又恰好贯穿了唐末文学生态的衍化、发展过程,故将韦庄与唐末文学生态紧密联系或许是今后韦庄研究突破的重要方法。
胡明先生曾在《刘克庄诗词轨迹与心路历程》一文指出,尚没有使一个历史上完整的刘克庄从他自己的作品上活起来,未能使我们清晰地看出那样一个时代,那样一种社会政治形势下诗人文人的思想行为和动态轨迹[154]。此番见解之于当下的文人个案研究依旧掷地有声。文学研究对象多是生动而复杂的,故以孤立、静态的方式进行研究,不仅会使研究结果相互抵牾,也会致使研究对象变得僵化,在研究方法上充分考虑整体化、动态化,或许是未来韦庄研究的新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