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播学视角下中医典籍名称英译研究

高馨缦

(东北大学外国语学院，辽宁 沈阳 110004)

一、引言

作为三大国粹之一，中医是中华文明宝库中的珍贵宝藏，目前中医药已传播至世界百余国家并广受欢迎。中医典籍是中医数千年发展理论与临床经验的宝贵结晶，对古代乃至现代中医都有着巨大的指导作用与研究价值。中医典籍的名称多言简意赅，内涵丰富，兼具医学价值与文学内涵，是对典籍中丰富的中医学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的概括。清末前的中医典籍和文献有近8000余种。在CNKI搜索“中医典籍名称翻译”后，相关论文有16篇。其中7篇对《黄帝内经》的书名英译进行了研究:秦元刚、罗小华等学者探讨了《黄帝内经》的译名，其余9篇选取多个中医典籍名称展开综合比较研究。由此可知，中医典籍名称英译的研究在探讨翻译原则与方法上取得了很大进展，但将中医典籍名称翻译置于理论指导下的研究仍需不断深入。

文章从传播学角度出发探讨中医典籍名称的翻译，以期为后来的中医典籍名称翻译研究提供借鉴，并为中医药文化传播略尽绵薄之力。

二、中医典籍名称类型

中医典籍门类众多，根据其语言内容特点，可大致划分为三个类型。

(一)平实概述类名称

中医典籍涵盖内容广泛，包含诊断学、治疗学、方剂等众多领域，平实概述类中医典籍名称多以简要的语言直接反映出作品主题或所处门类，如《伤寒论》《小儿药证直诀》等。对此类中医典籍名称的英译需保留原名称概括性的特点。

(二)含有具体特殊信息类名称

中医典籍名称常含有作者、时间等具体特殊信息，如《千金翼方》《雷公炮制论》《开宝本草》等。此类中医典籍名称的翻译需要译者明确其名称的来源与含义，避免错译。

(三)含有用典、隐喻类名称

部分中医典籍名称借助用典与隐喻等手法来凸显意蕴与实用效果。这类中医典籍名称从字面上并不能显示出具体门类，译者需将抽象概念具体化，促进目标读者理解。

三、中医典籍名称英译的现状

中医药学名词审定委员会制定的《中医药学名词》(以下简称名词委版)、世界卫生组织(WHO)出版的《WHO西太平洋地区传统医学名词术语国际标准》(以下简称WHO版)、世界中医药学会推出的《中医基本名词术语中英对照国际标准》(以下简称世中联版)、外文出版社出版的《新编汉英中医药分类词典》(以下简称分类词典)、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出版的《新汉英中医学词典》(以下简称中医学词典)均收入众多中医典籍名称并提供英汉对照版本。因篇幅所限，笔者仅选取以上名称类型中具有代表性的典籍名称进行探讨。

(一)平实概述类名称英译

《伤寒论》《小儿药证直诀》都是流传至今的中医学经典著作。《伤寒论》名称的翻译主要有:Treatise on Cold Damage Diseases(名词委版)；Treatise on Cold Damage(世中联版)；Treatise on Cold Damage Diseases(WHO 版)；Treatise on Cold Damage Diseases(分类词典)；Treatise on Cold-Induced Diseases(中医学词典)。

《小儿药证直诀》名称的翻译主要有:Key to Therapeutics of Children’s Diseases(名词委版)；Key to Medicines and Patterns of Children’s Diseases(世中联版)； Key to Therapeutics of Children’s Diseases(WHO 版)； Key to The Therapeutics of Children’s Diseases(分类词典)；Key to The Therapeutics of Children’s Diseases(中医学词典)。

(二)含有具体特殊信息类名称英译

《千金翼方》为唐代医学家孙思邈所著，其名称翻译主要有:A Supplement to Recipes Worth A Thousand Gold(名词委版)；Supplement to Prescriptions Worth a Thousand Gold Pieces(世中联版)；Supplement to the Essential Prescriptions Worth a Thousand Gold(WHO 版)；Supplement to the Essential Prescriptions Worth a Thousand Pieces of Gold(分类词典)；A Supplement to the Invaluable Formulas(中医学词典)。

《雷公炮制论》是我国第一部中医炮制学专著，其名称翻译主要有:Master Lei’s Discourse on Drug Processing( 名词 委 版)； Master Lei’s Discourse on Medical Processing(世中联版)；Lei’s Treatise on Processing of Drugs(WHO 版)；Lei’s Treatise on Medical Processing(分类词典)；Lei’s Treatise on Processing of Herbal Substances(中医学词典)。

《开宝本草》为宋太祖诏命刘翰、马志等人对开宝六年的《开宝新祥定本草》的重新修订版本，世中联版提供了本典籍名称的译文“Materia Medica of the Kaibao Reign”。

(三)含有用典、隐喻类名称英译

《赤水玄珠》名称取自《庄子》中象罔得珠的典故。世中联版与名词委版收录了此典籍的名称，二者都将其译为“Black Pearl from Red River”。

《证治准绳》由明代王肯堂撰写，其名称的翻译主要有:Standards for Diagnosis and Treatment(名词委版)；Criterion for Pattern Identification and Treatment(世中联版)；Standards of Pattern/Syndrome Identification and Treatment(WHO 版)；Standards of Syndrome/Pattern Identification and Treatment(分类词典)；Standards for Diagnosis and Treatment(中医学词典)。

四、上述中医典籍名称英译的问题及传播学理论的应用

(一)传播学与翻译

传播学兴起于20世纪30年代。其奠基人哈罗德·拉斯韦尔在《社会传播的结构与功能》一书中把传播的过程归纳为五个要素的互动关系，即“五W模式”:谁(who)、说什么(what)、对谁说(to whom)、通过什么渠道(in what channel)、取得什么效果(with what effect)，包括了传播主体、传播内容、传播对象、传播渠道和传播效果等五个方面的内容。翻译是一种信息文化传播活动，将其置于传播学理论成果中研究具有合理性和必要性。传播学的各要素在翻译中可对应为“翻译主体”“翻译内容”“翻译受众”“翻译途径”“翻译效果”。传播学视角下，译者即为传播主体。文化传播过程中，译者需充分考虑传播受众的需求，进而取得理想的传播效果。

(二)忠实传播内容，简化语言形式

《伤寒论》为东汉时期张仲景所著的中医经典著作，是专门阐述外感热病治疗规律的专著。其中“伤寒”与今天含义不同，古人将外感疾病统称为“伤寒”，而并非指具体某一疾病名称。“寒”不是“寒冷”，而是包括寒邪在内的所有外邪引起疾病的统称。上述五个版本的翻译多将“伤寒”处理为“Cold Damage(Diseases)”，字面对应为“寒冷的伤害”，或“Cold-Induced Diseases”，即“寒冷引起的疾病”。中医中的“寒邪”多译为“cold”，但“伤寒”并不止有寒邪。因此，仅处理为“cold”在涵义上没有完全对应，容易导致译语读者对传播内容的误解。除此之外，中医学词典的“Cold-Induced”与原名称在形式、内涵上差异都较大，原名称并未强调“引起”，因此没有忠实于传播内容，且在语言形式上较冗长。

《小儿药证直诀》是中医儿科的奠基之作，为北宋钱乙弟子闫孝忠收集其临证经验汇编而成，全书囊括儿科常见病证、典型病案、方剂等上、中、下三卷。世中联版“Medicines and Patterns”将重点放在“方剂与病证”上，但未能体现出书中的“病案”部分，因此信息传递得不够忠实准确。其余四个版本皆用“Therapeutics”(治疗学，疗法)一词来表达书名对整本书的高度概括，忠实体现出原名称内容的概括性。其中，WHO版将定冠词“The”去掉，使译文更加言简意赅。

平实概述类中医典籍名称多用寥寥几字概括全书内涵。根据传播学理论，对此类典籍名称的翻译需尽量忠实于形式和内容，使其短小精悍。

(三)精确传播内容，展现信息内涵

《千金翼方》为孙思邈集晚年三十年的经验，为补早期《千金要方》内容中的不足所著。“千金”在中国古代多用来形容某事物宝贵无价，如“一诺千金”“千金不换”等。此处，孙思邈认为生命的价值贵于千金，而一个处方能救人于危殆，故以“千金”命名。上述版本中，多将“千金”直译为“a Thousand Gold(Pieces)”。由于中西对“金”的理解基本一致，即蕴含宝贵的寓意，而“thousand”为一个精确的数字，表示数量多。因此，这样处理符合英语的表达习惯与审美，便于传播和交流。WHO与分类词典两个版本中的“Essential”和“a Thousand Gold”在语义内涵上有所重复，显得信息较为冗余。从传播学角度来看，二者保留任意一个达到的传播效果会更好。

《雷公炮炙论》为南北朝宋时雷敩所著。书中制药法对后世影响极大，因此历代制剂学专著常以“雷公”二字冠于书名之首。名词委版和世中联版将“雷公”译为“Master Lei”，而其余三个版本译为“Lei”。“Master”有“高手”“专家”之意，笔者认为更能体现学界对原作者的尊称。同时，名词委版的“Drug”在内容上比“Medical”更为具体，形式上比“Herbal Substances”更为简洁，能准确传递原名称内涵。

《开宝本草》又名《开宝重定本草》，“开宝”是北宋太祖赵匡胤的年号。“Materia Medica of the Kaibao Reign”中，“Reign”对原文信息进行了补充，说明“Kaibao”为时间概念，避免读者对其的误解。

含有具体特殊信息类中医典籍名称多涉及时间或人物姓名及称谓等要素，且部分内容由古汉语表达。对此，译者断不可望文生义，需要在了解知识背景的基础上将传播内容精准地传递给传播受众。

(四)明确传播受众，减少理解障碍

在《赤水玄珠》这一名称的典故中，作者以“玄珠”喻“道”，此处意为“医道”或医学精髓，而“赤水”则指古代神话中的水名。中医典籍名称翻译的传播受众为非汉语读者，大多不具有汉语背后的文化背景知识，而此典故又具有十分浓厚的道家文化，理解起来难上加难。世中联版与名词委版将赤水转换为“Red River”，即“红色的河”，不免让读者受众不明其意。同时，将“玄珠”处理为“Black Pearl”，虽然能促进中国传统文化及中医文化输出，但易阻碍实际传播效果，因其回译后为“黑珍珠”，与原书名相去甚远。

《证治准绳》由明代王肯堂撰写，全书阐述临床各科证治，收罗广博，是十七世纪流传最广的医学著作之一。有关于“准绳”，《淮南子·说林》有言:“非规矩不能定方圆，非准绳不能正曲直。”“准绳”原指测定物体平直的器具，此处用来比喻衡量证治的标准与原则。以上五个版本都选择将“准绳”隐喻背后的内涵翻译出来，以消除读者受众的理解障碍。其中，“Standards”相较于“Criterion”更加妥帖，因为前者指事先制定出来的一套客观、公正的规则；而后者除客观的准则外，还可包括主观的判断标准。此外，“证治”为中医特有概念，即“辨证施治”，单用西医中的“Diagnosis and Treatment”(诊断和治疗)蔽之稍显不妥。将“证”翻译为“Pattern”或“Syndrome”则十分准确。

含有用典、隐喻类的中医典籍名称十分常见，对此译者需充分考虑传播受众的需求，站在目标读者的角度衡量译文。从传播学角度，译者需把文化意象具体化，为传播受众排除阅读障碍。

五、中医典籍名称英译的建议

基于以上对三种类型中医典籍名称英译的分析，译者试从传播学角度提出修改译文与推荐译文。

首先，译者建议将《伤寒论》名称英译为“Treatise on Exogenous Febrile Disease”并推荐名词委版与WHO版对《小儿药证直诀》名称的英译:Key to Therapeutics of Children’s Diseases。这样使译文忠实于传播内容，保持了言简意赅的名称特点；其次，建议将《千金翼方》名称英译为“Supplement to Prescriptions Worth a Thousand Gold”，并推荐名词委版对《雷公炮炙论》名称的英译“Master Lei’s Discourse on Drug Processing”及世中联版对《开宝本草》名称的英译“Materia Medica of the Kaibao Reign”。如此能够照顾到传播受众，达到更好的文化传播效果。再次，建议《赤水玄珠》的名称英译为“Essence of Chinese Medicine”，并推荐 WHO版《证治准绳》名称的译文“Standards of Pattern/Syndrome Identification and Treatment”。二者在明确传播受众需求的基础上，能够体现出文化内涵，注重实际文化传播效果。

六、结语

中医典籍浩如烟海，文章从传播学的角度出发，选取了几部较为典型的中医典籍名称作为研究对象，展开探讨。衷心希望文章能为中医典籍名称的翻译略尽绵薄之力，促进中医典籍文化的交流，让中医药文化在世界发挥更广泛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