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发展内卷化研究
2022-11-18杨佑琼杨科正
●杨佑琼 杨科正
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我国高等教育恰逢进入普及化阶段,面临更加激烈的竞争,实现高等教育内涵式、高质量发展,满足人们对高等教育的美好需求,推进高等教育强国建设成为这时期高教领域的主要矛盾。我国高等教育发展历史短、速度快,在功利化盛行的时代,部分新办的大学缺乏长期的历史积淀,学校的声誉不如老牌大学,大学优质师资有限,发展后劲不足,一度呈现泡沫式繁荣,当其发展至一定规模后,无法向更高一级进阶,被迫停留在原地无增长地发展,此种异化现象是大学发展内卷化的表现之一。高教普及率提高,大学校园面积扩大,办学设施完善,环境生态变美,但人才供需矛盾、就业压力没有明显改善,反而加剧了社会的教育焦虑。“大学去行政化”实现大学办学自主权的扩大,但相关职能部门办事效率有待提高。种种问题限制大学高质量发展进程,改革发展任务依然艰巨繁重。
“内卷化”源于拉丁语involutum,意指“转或卷起来”,词源学上表达演化过程中复杂的退缩力量。[1]德国哲学家康德(Kant)使其展露于社会科学领域,美国人类学家戈登威泽(Goldenweiser)、英国汉学家黄宗智等将其用于经济领域,美国史学家杜赞奇(Prasenjit Duara)将其引入政治领域。长春工业大学计亚萍将“内卷化”分为生长期、成熟期与拓展期三个时期,研究焦点分别从农业生产到政治领域再到历史、制度、教育等诸多领域。[2]当前,“内卷化”正以一种研究范式时兴于各大场域,不同领域对内卷化的逻辑阐释不同。经济领域,学者们通过比较单位产量的追加收入与追加成本间的关系阐述内卷化;政治领域,主要形容各类体制机制的臃肿。理解“内卷化”内涵要明确其特性。从范围上看,向事物内部发展并产生影响,即内部性;从诱因上看,为争取有限的资源而过度投入,即有限性;[3]从结果上看,未突破限定条件,不断向内转化出现边际递减效应,即低效性。
“内卷化”本质是一种非理性的自我消耗,也有学者用“剧场效应”来解释。换言之,“内卷化”指事物发展至特定阶段,随着投入的增加却无法转化成高级模式的现象。这一概述也适用于高等教育领域,即大学发展内卷化指功利化的目标指向限制大学发展的创造力与效益,呈现非理性的内部竞争与内耗的发展现象。在竞争、焦虑肆虐的年代,“内卷化”引起了许多人情绪上的共鸣,直击高等教育发展的痛点,它警示人们,要实现我国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与高等教育强国目标,必须去内卷化。
一、大学发展内卷化的表征及危害
普及化阶段,大学生数量增加、大学规模扩大,高等教育性质、功能发生新的变化,社会各阶层对高等教育的效益与价值取向有了新的态度。综合因素作用下,高等教育内卷化主要充斥于大学办学规模、学科专业、科学研究以及体制效能等方面。
(一)办学规模效益下降
2019年,我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达51.6%。[4]参照马丁·特罗的高等教育发展阶段论,表明我国高等教育进入普及化发展阶段,这说明当前人才数量供给已非大学的主要矛盾,取而代之的是高质量的诉求。据统计,2020年,我国普通高校在校生人数约3285.29万人,专任教师183.30万人,生师比为1:18.37,低于部分发达国家的大学师生比。[5]低师生比的直接后果是单个学生直接接受教师的指导减少,学生旷课、代课等懈怠现象明显,制约着大学教育质量提升。据统计,2020年,普通高等学校校均规模11982人,其中本科院校15749人。[6]在这场激烈的办学规模角逐中,办学规模趋小的大学难以获得社会平均利润,面临经费不足而被市场淘汰的危机,为生存、求发展,它们必然从学校内部着手竞相扩大学校规模。为获取有限的生存资源,大学不断向内扩张,出现高师生比、校均规模趋大等特征,人才培养质量难以对接社会需求,学校各项管理工作也易顾此失彼,学校的社会效应降低,反过来影响学校的办学规模与收益。学校“规模效益”与“投资效益”呈下滑态势,大学陷入内卷化发展桎梏。
用“马克西西尔伯斯通曲线”解释此种现象:当规模扩大至一定程度后,由于组织内部沟通与协调困难,致使产出增加的比例低于投入增加的比例,则会产生规模收益递减现象。[7]换言之,大学自身为获取有限的发展资源,转向内部扩大规模,导致学校的社会效益降低,出现内卷化发展。大学这种高投入、低效益的发展现状破坏了教育生态,提高了教育机会成本,影响教育资源的有效利用。
(二)学科专业适应性不强
学科专业设置的根本准则是顺应学科与社会发展需要。不同学科从不同方面解释知识,由此构成相应的学科知识体系,在此基础上又支撑相应的学科专业。高等教育要满足高新技术及产业创新发展要求,还要满足一般社会行业、产业转型发展需要,特别是传统上与高等教育无直接关系的社会生产、生活部门的发展需求。[8]这直接影响大学学科专业的设置及其动态发展,要求大学与人才市场形成良好的对接关系。自1983年以来,我国学科专业体系历经数次改革,逐渐系统化、现代化,知识的创造性功能愈加突出。但现有学科专业结构存在功利性、行政化特点,知识的平等性、融合性缺乏,知识的创造性动力不足。[9]此类现象于新兴大学较常见,由于缺乏办学经验,忽略市场与自身优势,一度向老牌大学看齐、追求学科门类的齐全,专业设置对接不上社会、时代的发展进程,专业结构与产业结构契合度不高。学科专业发展内卷化的内部表征体现在学科发展的深度不够,部分专业适应面窄,其人才培养规格的质量性、结构性矛盾突出。其外部表征为学科门类的重复叠加、规模效益下降。2020年,教育部对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备案和审批结果显示:各高校新增审批专业177个,调整学位授予门类或修业年限专业93个,撤销专业518个;合计9个门类、37个专业列入新专业名单。[10]此次调整以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专业为主导,进一步佐证当前大学部分学科专业设置滞后于社会发展,专业集群内各专业设置的盲目跟风现象明显,重复、雷同现象突出。这不仅将产生人为破坏知识系统性与递进性行为,而且将导致社会复合型人才紧缺,阻碍国家、大学学科专业体系与高水平人才培养体系的动态发展。
(三)科学研究创新不足
高等教育的知识领域决定着一个国家的知识广度与深度。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先后进行了四次学科专业目录的调整,学科专业朝着系统化、专业化方向发展,也进入纵深发展阶段。然而,当科学研究发展到一定阶段,在利益与体制机制的综合作用下,部分研究者成为“目标驱动型选手”,研究领域主要聚焦应用研究,基础研究、重大研究不足,他们擅长运用各种时髦的理论与研究方法,就某一问题进行精致而复杂的分析与论证,研究的价值性不足。分析近两年重大选题发现,学者们围绕研究热点、难点进行多样化研究,而研究结果基本没有突破性进展,论文数量的繁荣并未有效推进学术的创新。[11]学术研究内卷化最突出表现在大学教师专业发展与研究生培养上,大学教师职称评聘、评优评先、专业考核均与论文发表数量、刊物级别挂钩,这一体制必然造成教师、研究员们“唯论文”的生存现状,为达考核指标、提升学术资本,对研究的价值性缺乏深入思考,课题研究的基础性和创新性不足、成效不彰,研究陷入重复、低效的内卷化发展。再者,我国学术研究队伍庞大,而优质学术期刊有限,研究领域面临严重资源供给不足的困境,在期刊资源竞争中也易出现低效竞争现象,如一稿多投、多发甚至“质量不够,金钱来凑”等学术腐败行为。在研究生培养上,部分办学质量、层次稍弱的高校,受利益的引诱与制度的规约,研究生培养脱离实际且提出过高要求。如,要求毕业前发表一定数量的论文,学生为顺利毕业急功近利,产出的文章缺乏创新性与思想性,重复研究现象严重,其结果是只见量的膨胀,罕见实质性的提高和创新。[12]综上,学术内卷化主要表现为研究目的的功利性,研究内容的重复性、低创造性,研究成果的低价值性。然而,学术研究成果的质量高低决定一个国家在某一领域的话语权,学术研究重复冗杂、创新不足,将直接影响我国高精尖核心技术的发展与国际竞争力的提升。
(四)组织机构冗不见治
组织机构作为一种局部秩序的结构,人们受益于组织的管理效率,又受制于组织的制度环境和规则。现代大学作为“巨型化”、利益相关者众多的组织机构,组织设置对其发展效能影响甚大。大学行政组织成员间除有着共同的目标追求与亟待解决的问题,还受各自的利益驱动,组织成员间产生一种向心与离心趋向。[13]在强调岗位“政绩”“绩效”价值取向的驱动下,当前大学各组织管理部门在日常工作中形成的离心趋向正消解着组织的凝聚力与自我革新力,管理岗位的迭代更新对先前形成的管理网络的破坏,解构着组织机构的正式、非正式关系网络,消解着基层的治理效能。
此外,任务分工不断细化造成大学机构臃肿、管理体系日益繁杂。受留痕管理的影响,形式主义蔓延横行,部分大学行政管理优化不足、效能不高,制度优势不明显。如,在智慧教育时代,高校依然主要沿用大众化阶段建构的组织与结构框架,相关职能部门工作效率不升反降,资源浪费现象较严重,技术优势不突出,组织机构低效、冗杂等内卷化表征明显。大学组织机构冗不见治的现象,降低了高校相关职能部门的工作效率,造成人力、物力、财力的大量消耗,影响大学高质量发展进程。
(五)评价改革收效甚微
首先,教育评价的目的是促进学生、教师、学校健康发展,推动学校有效办学,激励教师严谨治学,鼓励学生认真求学,但现实是人们多集中精力应付各类考核,致使评价功能偏移。部分大学为迎接本科评估,全校师生处于“战时准备状态”,一切工作、学习呈欣欣向荣之势,待评估期一过又恢复“原貌”,难以真正发挥教育评价的效能。其次,大学对教师的评价是论文多、课题多、刊物级别高便是优秀教师,教师鉴于自身发展前途不得不辗转于写文章、做课题、应付各类评价之间,这消解着教师的教学时间与精力,严重者造成教学质量下降。最后,大学对学生的考核、奖励主要看学生的期末成绩、证书数量与证书等级。在大学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为获取优质资源,大学生对单位资源的投入不断精细化、复杂化,在群体内部形成非理性竞争。如,大部分学生竞相考取各种与专业相关性不大的证书,甚至出现“刷分”现象,这不仅浪费教育资源,而且影响自身综合素质与创造力的提升。
近年来高等教育评价处于改革探索期。2020年,《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的出台掀起教育评价改革探索的热潮,此次评价改革以破解“五唯”顽疾(唯分数、唯升学、唯文凭、唯论文、唯帽子)为要旨。但研究者大多聚焦在评价方式的变革和对已有评价的利弊阐述上,对教育评价的效能和评价主体效能的研究不足,且受系列现实因素的制约,产出的诸多研究成果大多缺乏新意,量的积累未引起质的变化,改革难度大,对大学教育评价改革的成效甚微。因此,教育评价功能偏失,教育过程中的顽疾难除,不仅影响学校长远发展的方向,而且有碍师生个体的成长。
二、大学发展内卷化的归因分析
大学发展内卷化是高等教育发展的异化现象之一,而价值取向、制度文化、创新能力与评价等因素是导致大学发展内卷化的主要原因。
(一)价值取向功利化,“过度竞争”现象突出
随着我国主要矛盾的变化,人们不满足当前的教育质量,渴求更美好的教育生活与体验。在优质教育资源争夺战中,部分学生受同辈压力影响,自我定位模糊,忽略自身实际而盲目追赶他人步伐,为达目的加大金钱与时间投入,甚至不惜透支健康也要分秒必争,在同龄人竞赛中内耗,这种功利化理念与过度竞争行为消解着学习者的学习兴趣,蚕食着学习者的学习态度,侵蚀着学习者的学习质量。在生活与工作的双压下,部分教师为满足生活与职业发展所需,被迫卷入评职称功利化与学术研究功利化怪圈,这种功利化的价值追求消解着教师的教学热情与科研热情,部分教师存在重科研、轻教学的“一边倒”现象。此外,大学形成的科层管理制度无形中使行政管理人员为达“政绩”考核标准、为获取自身利益最大化而片面追求“政绩”,大局意识、责任意识与服务意识淡薄,管理效率低下。社会层面,唯学历、唯名校的社会用人选聘制度依然存在,面对有限的就业岗位与大批量大学生,企业理直气壮地提高准入门槛。学生为求取一份优酬优待的工作,以提高学历、考取各类证书或增加各种实践经历为自己“镀金”,大学生群体内部便产生了内耗现象。这种急功近利的价值取向不仅支配着学习者、家长等的教育态度与行为方式,还使得教育自身特有的文化传承、创新和指引功能被漠视。因此,学生、教师、管理者乃至家长受社会功利化风气的影响,淡忘寻求个人最大限度的发展,而是想方设法满足自己对名利、地位的野心,从而被迫卷入教育的无序竞争行列,破坏了教育生态环境。
(二)制度政策缺失,组织文化底蕴不足
制度是历史的产物、现实的创造。大学各项工作的有序开展离不开制度政策的支持与引导,也离不开组织内部形成的独特的组织文化。大学在去行政化浪潮的推动下,办学自主权较之前有了明显扩大,但部分办学历史短、质量有限的大学,制度的系统性、统一性不够,甚至存在相互打架现象。在利益的驱使下,职能部门的固化程度愈演愈烈。有的基于自身利益考量,不可避免地对相关政策采取“内容方面或时空条件的选择性执行”[14],加上一些制度条款缺乏弹性、频繁的人事调动致使层级管理组织的效率与稳定性下降,出现一项任务经由多个部门及其领导决定、负责现象,办事程序繁杂、效率低下,耗损人力物力财力。于此,在工具理性的驱使下,缺乏适配度高且灵活的制度政策的支持与引导,组织机构难以摆脱内卷化发展的束缚。此外,组织在运行过程中形成的人际关系、价值观念、处事方式等特有的组织文化是影响组织效能的主要因素。受利益的引诱与环境的影响,组织内部出现“拈轻怕重、各自为政”的不良风气,加之部分成员缺乏自省能力,一定程度上缩减着组织文化的“宽度”;而一个组织文化的“厚度”取决于各组织成员长期工作的积淀与创造,频繁的人事调动有碍组织文化“厚度”的拓展;激烈的外部竞争与工作压力使得组织缺乏一定的人文关怀,紧张的组织氛围降低了组织文化的“温度”、解构着部门间显性或隐性关系网络、削弱部门间跨职能效益。无疑,组织文化的“宽度、厚度与温度”是衡量组织文化底蕴的主要维度,组织文化底蕴不足有碍组织生态与结构的健康发展。可见,社会物态环境的支持力度不足直接影响组织的运作与发展进程,组织文化底蕴不足有碍组织效能的发挥,促使组织成员内卷行为的产生,这是大学发展内卷化的又一缘由。
(三)“意识影像”思维缺乏,创新原动力不足
创新思维主要依靠“意识影像”思维,而非言语逻辑思维。所谓“影像”指言语背后的意象,即文字在主体意识中形成的故事影像。而“意识影像”思维指主体跨越时空调动脑海中的意象去感受事物间的各种联系,即主体调动思维后台的“意象”进行內思的一种思维方式,是建立在灵活性、深刻性等思维品质之上的高阶思维方式。康德、爱因斯坦(Einstein)等思想家是用“意识影像”思维思考的典型代表。高等教育阶段聚焦学生创造性与批判性等思维品质的培养,尤其在“考试文化”的熏染下,人们经过专业化、系统化的思维训练,逻辑思维得到强化,“意识影像”思维淡漠,创新思维品质未得到有效培养,创新原动力不足、创新能力较弱。存在行为主体由于创新能力的不足无力摆脱内卷化发展桎梏而被迫内卷的现象。再者,师生受应试教育、量化评价的规约,其主动性与创造性也受到一定限制。教师主要表现为各项硬性规定与考核指标制约教育教学与个体专业发展的自由度与创造性,学生主要表现为长期的应试与驯化教育有碍其思维的独创性、灵活性等品质的提升,自由学习受到限制。管理者群体既受制于“留痕管理”制度,也受组织文化、管理模式的局限,工作自由度小、创新动力不足、工作效率降低。研究领域,研究者扎堆式选题,迫于外在压力急功近利,文章内容、理念趋同化,创新性、思想性缺乏,重复研究现象明显,研究朝着精致化、繁杂化方向发展。
(四)教育评价体系不够健全,评价功能偏失
教育评价是依据特定教育目标与评价标准,对教育活动进行价值判断的过程,既是教育质量效果的评判标准,也在一定程度上主导着教育发展改革的方向。大学与学术活动本身的独特性,表明由专业性机构适时对其进行相关评价有其必要性,但这类评价更多是由政府主导的基准性评价,确保基本教育质量的各种资源条件[15],其缺陷是教师、学生与社会群体的参与性不足。这种评价主要体现上级意志,学生的发展性评价意识、主体性欠缺。评价主体单一、开放的评价话语体系缺乏,只能保障大学的正常发展,不能推进大学高质量发展并形成良好的自我管理文化。
当前,学科评估与大学排名密切关联,评估结果与资源分配挂钩。因此,高校并非以诊断学科问题、调整与优化学科结构为目的看待排名,而是为争取财政拨款而奋斗,这一评价方式影响大学的学科发展与人才培养质量。受区位条件、办学水平等的限制,部分大学为获取有限的生存资料被迫走向扩大招生规模、增设学科专业等内卷化发展方式。教学方面,缺乏对教学质量的监测,存在部分教师为上课而上课现象,“金课”稀缺,教学质量有待提升。科学研究的本质是创新,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而科研的项目制管理具有时限性,这易导致急功近利的科研行为,降低研究效能。在绩效考核制下,行政领导人员的政绩意识十分明显,这容易产生片面追求政绩现象,影响工作效能。学生的考核多以量化为主,容易导致学生学习的功利化与片面发展,如热衷考证、刷分,影响其综合素质的提升。此类评价以完成既定指标为目的,在功利主义价值观的影响下,最终造成“五唯”现象,评价功能日渐偏失,进一步加剧大学发展的内卷化现状。
三、大学发展内卷化的化解路径
普及化时期,面对世界范围内激烈的人才竞争,要摆脱内卷化发展桎梏,打造高质量高等教育高地,大学需要强化价值引领、致力于创新发展、优化组织体制机制,创建良好的教育生态环境,以赢得未来国际竞争的主动权。
(一)正观念、明方向,明确大学发展的目标定位
大学需要一定的制度框架助其实现目标,在良好的政风民情下才能生存,要仰仗政治的关照。[16]普及化阶段,高等教育存在结构多样化、人才培养追求个性化、治理能力与治理体系强调现代化等特征。鉴于此,政府制定相关政策要以促进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为主线统筹政策导向,明确各类大学发展的目标定位,转换教育质量评价理念,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现代化发展的目标指向引领社会价值取向,转变大学发展的功利主义倾向,从观念上拒绝内卷,降低内卷化产生的可能性。社会用人单位在遴选人才时,要主动摒弃“唯学历、唯名校”用人理念,加强与大学的交流合作,打造协同、创新育才长效机制,以此减少为获取有限优质资源而过度竞争的内卷行为与人力资源的浪费。教育须有信仰,没有信仰就不成其为教育,而只是教学的技术。[17]学校作为人才培养高地,首要条件是把握高校发展的主动权,重新审视大学精神与现代大学职能,认识到人的回归才是教育改革的真正条件,主动营造浓厚的好学、乐学氛围,使实干、创新成为全校成员的共同规范,创建符合时代需求、个体发展且充满活力的现代大学,改变部分大学因发展危机而被迫向内扩张规模的内卷化发展现状。新时代,高校要增强大学教师的使命与担当,建立“师风学风教风”监测机制,培养教师群体的清正之气,激励教师争做德才兼备的“四有好老师”,主动承担起教书育人与科学研究的责任。对学生的引导上,教师要引导学生转变结果本位的价值导向,树立符合自身发展需求的发展观与利益观,帮助其认识到真正的学习是通过持续不断的奋斗以克服不可避免的困难,而非一日之功。
(二)抓内涵、提质量,优化大学发展的模式建构
破除大学内卷化现象,实现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要重点关注学校质量文化,以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为抓手,以师资队伍与大学文化建设为依托,致力于大学内涵建设。在大学管理中,领导层要明确质量规范、掌握质量管理艺术,师生等群体要有质量意识、树立正确的质量观。[18]高校要提高人才培养与科学研究的质量水平,关键是采取“改进”“创新”与“转变”三步走战略。
其一,“改进”——打造优质师资队伍,构建高水平人才培养体系。一方面,人才培养目标不局限在就业对口,关键是引领社会发展,这需要改进专业课程体系,遵循学科知识逻辑,坚持需求导向、标准导向与特色导向,以服务社会、个人发展为旨归扎根中国大地办教育,发挥学科专业发展的规模效益,激发人才红利助力经济社会发展。另一方面,提高教学质量,改进教学设计是推手。教师要适当增加课程难度,改善教学效果、提高人才培养质量;学校应聚焦教师教育教学能力,搭建提升教学能力平台,优选优聘优秀的教学能手,优化教师队伍人才结构。
其二,“创新”——激发研究生的学术创新动力,提高学术创新价值。学术创新是一个国家、民族进步的源泉,实现学术创新的关键在于激发研究者的创新原动力。一方面,研究者应夯实学术基础,勤于耕耘、勇于创新,坚守学术情操,激发学术创新内驱力,在进行学术创造时坚持高标准、严要求,从行为上拒绝内卷。另一方面,高校要积极创建学术创新的精神与物质支持系统,激发研究者学术创新的外部动机,鼓励其凭借学术理性与创新改善科学研究成果重复、低价值的内卷化现状。
其三,“转变”——从注重大学规模向文化建设转变。高校要以政策文件要求为依托,结合自身办学特色,聚焦核心素养,以专业训练为手段,以文化学习为基础,打造以文化人、以德润心的校风、教风、学风,为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点睛”。
(三)重创新、提能力,激发大学发展的动力
创新是破解大学发展内卷化的关键,而大学创新发展的核心动力源是学校师生。多年来,我国学生受应试教育的冲击,单一、封闭且规训化的学校生活抹杀了学生的活力、勇气与独立性。生命化教育认为:“学校并非社会的附庸与工具,也非纯粹的知识加工厂,而是孕育生命的场所。”[19]所以,抑制内卷化发展的低效性表征,减少各行为主体的无效内耗,要培养主体的创新思维、提高创新能力。
其一,创新需要轻松自由的创造环境。这要求办学主体积极主动创建一个“自然化”“生态式”“平民式”的学校环境,将精神发展主动权还给学生。
其二,创造离不开思维。质疑是促进思考的直接动力,培养学生的质疑能力与逆向思维要求教师重新审视师生关系,防止课堂“话语霸权”,减少教学过程中封闭性问题对学生思维的限制,善于发现并鼓励学生培养自己的兴趣,给予学生情感关怀,保持课堂“思维场”“情感场”“交往场”的生态平衡。
其三,创新也需要良好的生态体系的支持。大学教师既是研究者又是教育者,只有在科研工作与知识的整体保持着经常性联系的前提下,研究的意义才能彰显,研究的价值才能长青。[20]于此,教师专注学术的同时要结合课程教学,构建“以研促学”“以学促研”的工作常态,主动创建学术研究共同体增进学术交流,减少重复性选题比例、推进研究的深入,整合资源提高岗位附加值。
(四)改机制、强文化,提高大学发展的治理能力
组织是集合体的统称,具有目标明晰化、结构合理化、正式化等特征,它的存在需要从内部激发创造力,也需要从外部环境中获取自身所需能量。[21]破解组织机构内卷要从顶层设计着手,优化党委领导、党政分工的领导体制与工作机制,降低集权化程度,简化繁琐的办事流程,利用制度优势消除组织机构冗不见治的内卷化表征。大学本质上属于学术组织,有自身运行逻辑,存在低重心、慢节奏等特征。高校要强化院系办学主体作用,调动基层的积极性、创造性,提高层级管理组织的效率与稳定性,还必须健全教授治学体制,落实教授“治学术、治教学”的权力,打造多元主体协同治理格局,促使大学治理能力与治理体系的现代化发展。内卷化是一种亚文化,消除内卷可从组织文化着手。建构切合各部门发展实际的部落式组织文化,加强部门向心力建设,营造自由、平等的工作氛围,淡化其逐利行为;跨部门间实行资源、文化共享,强化组织成员间的工作协作水平,形成和谐的人际关系网络,为学校组织存在与发展供给新能量。
(五)抓考评、提效能,完善大学高质量发展的评价体系
教育评价意在促进教育工作的改进和教育质量的提高,实现“以评促学,以评促教,以评促建”的目的。突破教育评价内卷化需以“新人文主义为基调”,关注学生发展的多元化测度,完善高等教育评价体系。
其一,在评价的目标建构上,打破工具化的价值选择与归属,摒弃功利化的目的与动机,明确师生发展特性,关注生命本身,使师生在评价过程中正视自身的不足并不断反思、改进,以期实现评价焦点的转移而回归人的发展。
其二,在评价的内容选择上,消除“五唯”顽疾,兼顾主体学识、能力、人格、德行等多方面因素,做到评价内容多维化并贯穿个体发展始终,实行“全面”评价。
其三,在评价方式与策略选择上,改变单一的量化评价方式,采取短期与长期评价、过程与结果评价、主观与客观评价相结合的立体、多元的评价方式。实现信息化赋能教育评价改革、创新,发动教育系统内全体成员参与,并依托信息技术加强评价者与被评者的联结、扩大被评者话语权,打破评价主体的边界限制,实现“全员”评价。
其四,评价的终极目标不是评价结果的获取,而是将评价结果进行归因分析并提出改进措施反馈给评价者与被评者,以促进被评者的发展,进而体现评价的准确性与有效性。因此,在评价反馈上,要打破教育评价内卷化关键在于完善评价体系,提升教育评价的效能,促进大学高质量发展。
总之,新时代大学应更好地抓住机遇与迎接挑战,走出内卷化怪圈,实现高质量、现代化发展。首先,方向要对,强化价值引领。其次,要构建制度保障体系,强化人文氛围、淡化功利化气息。最后,要把握时代优势、赋能智慧教育创新发展,激发主体权力意识,致力形成全社会共同参与的教育治理新格局,以期在滋养大学高质量发展的同时,为国家的进步和发展做出新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