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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普惠金融对区域塌陷的影响:来自省级层面的经验证据

2022-11-16王家庭袁春来贺沛翔

岭南学刊 2022年5期
关键词:普惠金融数字

王家庭,袁春来,贺沛翔

(1.南开大学 中国城市与区域经济研究中心,天津 300071;2.西南财经大学 经济学院,四川 成都 611130)

一、引言

十四五规划明确提出,要“深入实施区域重大战略、区域协调发展战略、主体功能区战略,健全区域协调发展体制机制,构建高质量发展的区域经济布局和国土空间支撑体系”。可见,推动区域协调发展是新时代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任务。然而,现阶段我国区域协调发展依然存在不少桎梏,如“南北差距”“东北衰退”“资源型城市转型升级困难”“城市群边缘地区发展缓慢”等区域塌陷问题不断涌现。因此,开展区域塌陷的相关研究,是探讨城市高质量发展、促进区域协调发展的客观要求,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就目前研究来看,学界对于区域塌陷的概念内涵还未达成广泛共识。区域塌陷是指区域经济增长显著放缓,经济活力出现显著降低,区域差距拉大的现象。[1]王家庭等[2]认为区域塌陷在时间尺度上是指区域内部一段时间内出现人口、经济、环境、社会等多方面的持续衰退;在空间尺度上是指某一区域相对于其他区域出现劳动力、资本、生态等多种要素资源的相对流失。结合已有文献,本文认为区域塌陷并不单指经济发展水平绝对落后,而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即“在空间尺度上某一区域经济发展不仅落后于周围平均水平,也落后于全国平均水平的经济现象”。

普惠金融可以定义为能有效和全方位地为社会所有阶层和群体提供服务的金融体系,其初衷意在强调通过金融基础设施的不断完善,提高金融服务的可得性,实现以较低成本向社会各界人士,尤其是欠发达地区和社会低收入者提供较为便捷的金融服务。[3]2016年G20杭州峰会通过了《G20数字普惠金融高级原则》,认为数字普惠金融“泛指一切通过使用数字金融服务以促进普惠金融的行动”。2016年国务院发布《推进普惠金融发展规划(2016—2020年)》,规划指出:大力发展普惠金融“有利于促进金融业可持续均衡发展,推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助推经济发展方式转型升级”。近些年来,伴随着互联网等高新技术的兴起与普及,我国的数字普惠金融也迅速发展。数字普惠金融依托互联网等高新技术,能够很大程度上破除金融服务的时空地域限制,有效降低金融机构的服务成本。同时,中国的电子商务和电子支付技术在全球都处于领先水平,具有推动数字普惠金融发展的显著优势,这也正是实现中国普惠金融超越发展、保持经济增长水平和提升经济增长质量的重要机遇。[4]那么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能否显著缓解区域塌陷,为我国区域协调发展提供新思路呢?

以往研究探讨了数字普惠金融发展对区域经济发展的各方面影响。总体而言,数字普惠金融能够促进地区经济高质量发展。[5]另外,数字普惠金融对于贫困的减缓作用十分显著,尤其是针对经济发展水平不高的几个省份。[6]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能够显著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7],同时对于城镇化率较低的省份、注册资本较少的微型企业还有更强的鼓励创业的作用,这体现出了数字金融普惠性的特征。[8]虽然数字普惠金融对经济发展的益处颇多,但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也需警惕其风险。朱冠平等[9]从地方政府防控系统性金融风险的角度,认为数字普惠金融与地方隐性债务风险呈倒U型关系,且这种倒U型关系在东部地区最为显著。易行健和周利[10]利用中国家庭追踪调查的微观数据,证明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显著促进了样本期的居民消费,同时也确实增加了家庭的债务收入比,需提防居民家庭债务的过度和过快增长。当然也有学者认为,当前数字普惠金融在我国绝大部分地区都存在对经济增长数量的抑制效应。[4]

总体来看,现有研究讨论了数字普惠金融对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减缓贫困、缩小城乡收入差距、鼓励创业等的影响,但对其与区域塌陷的关系提及较少,且尚未对区域塌陷程度进行有效测度。与已有文献相比,本文的边际贡献主要表现为:(1)尝试构建区域塌陷指数,并利用工具变量法,就数字普惠金融发展对区域塌陷的影响进行理论机制探讨与实证检验,以期为区域协调发展提供新思路。(2)由于地区发展阶段、发展程度不同,数字普惠金融对区域塌陷的作用可能存在地区差异。因此本文进行了东部、中部和西部的异质性检验。(3)进行了影响机制的检验,探讨数字普惠金融能否通过影响区域创新水平、增加居民收入、促进产业升级以及提升居民消费水平等机制来缓解区域塌陷。

二、理论机理与研究假说

(一)数字普惠金融与区域塌陷

金融业的发展会降低“信息不对称”带来的资金成本,加快地区资金的流通效率,协助实体经济实现资源的合理配置,从而促进地区经济的快速发展。但其增长效应存在地区差异[11],尤其是在一些经济发展较为落后的地区,金融发展可以通过基础设施的中介作用促进经济增长。普惠金融是我国金融体制改革的重要方向,其主要目的是向小微企业、弱势群体提供金融服务,实现金融服务的公平,提升资金配置效率。[12]杜莉和潘晓健[13]通过研究发现,普惠金融促进区域经济增长效应显著。但由于交易成本和道德风险的存在,传统金融在推动普惠金融发展方面存在先天性不足。同时传统金融依赖于线下网点等设施,金融机构考虑到成本问题,很可能没有动力拓展偏远地区的金融服务。[14]这些因素导致传统金融先天重视头部客户,忽略小微客户、偏远地区客户的需求。因此传统金融的发展并不能给落后地区带来更多的增长机会,也就难以缓解区域塌陷的现象。

互联网等高新技术的兴起、发展,以及互联网与传统金融服务的融合,很大程度上弥补了传统金融的诸多不足。互联网具备有效处理大规模标准化信息的先天优势,大大降低了提供小额金融服务的成本,扩大了金融服务的覆盖范围。[15]金融机构可以通过网站、手机软件等诸多方式服务客户,摆脱了时间和地域的限制,大数据等技术也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信息不对称问题。因此即使偏远地区和小微企业也能得到相应的金融服务,为产业精准赋能,极大提升当地市场活力。相关研究也认为,科技金融对区域经济增长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16],同时,数字普惠金融还会提升经济增长的质量。[4]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设一: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可以协助地区摆脱区域塌陷,实现区域增长。

(二)数字普惠金融对区域塌陷影响的异质性

普惠金融对经济发展的效应并不是简单的促进作用,很可能会由于发展阶段、发展程度以及区域差异等诸多原因出现地区的异质性。尤其是对于产业结构的发展,曹恺燕和周一飞[17]认为,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对产业升级的影响具有区域差异性,对东部和西部省份表现为显著的促进作用而中部表现为不显著的抑制作用,同时西部省份的促进作用要大于东部省份的促进作用。唐文进等[18]也认为要防止数字普惠金融的过度发展为产业结构升级带来负的外部效应。例如对于东部、中部和西部来说,由于普惠金融的重点服务对象是农村居民以及弱势群体,所以发展较为落后的西部地区获得的普惠金融支持相对较多,同时其产业结构有较大改进空间,普惠金融更易于促进其产业结构升级,进而缓解区域塌陷;东部地区金融业相对较发达,而且正在谋求经济的高质量发展,对于互联网等高新技术产业的扶持力度也较大,所以数字普惠金融在东部地区也能获得长足发展,对于区域塌陷的缓解作用也更为明显;而中部地区金融发展水平不足,互联网等高新技术发展也不充分,产业结构的升级空间又小于西部地区,所以对产业结构升级的促进作用很可能不明显,甚至抑制了中部地区的产业结构升级,进而加剧了中部地区的区域塌陷。

所以本文提出假设二:数字普惠金融对区域塌陷的缓解作用存在空间异质性。

(三)数字普惠金融影响区域塌陷的机制

关于数字普惠金融减缓区域塌陷的机制,本文认为数字普惠金融主要通过提升区域的创新水平、收入水平和消费水平,促进产业升级这四种机制来缓解区域塌陷。

首先,数字普惠金融利用大数据技术,能够使金融机构更加准确地识别中小企业的资金需求,更加精确地识别金融服务中的风险,大幅降低风险评估的成本。另一方面,小微企业也能够依据自身的发展状况,选择更加合适的融资方案,大幅降低企业融资筹资成本。因此数字普惠金融能够大幅缓解小微企业资金约束,为企业创新提供动力支撑,促进其研发创新活动。区域创新水平的提升,能够为地区实体经济发展赋予更多新动能。同时更多小微企业的兴起,能够使私营经济更加活跃,促进当地市场活力提升。许多研究也认为,数字普惠金融能够促进地区经济高质量发展,其机制是通过激励中小企业的研发创新活动,进而提升企业全要素生产率,为经济高质量发展奠定微观基础[5],尹宗成和李向军[11]也认为金融发展主要是通过为企业家创业提供资金支持来促进我国经济增长。

据此,提出假设三:我国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将可能通过提升区域创新水平缓解区域塌陷。

其次,一方面数字普惠金融可以为实体经济注入活力,进而为当地提供更多更高质量的工作岗位,进而提升居民收入。另一方面,数字普惠金融可以给居民提供更为丰富的金融产品,例如基金、储蓄、保险等,理财方式的多样性使居民财富保值增值更为便捷,进而增加居民收入。此外,普惠金融还降低了金融服务的成本,例如降低居民贷款成本、手续办理成本等等,进而增加居民收入。众多研究也证明,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显著促进了居民的就业,增加了工作收入[19],尤其对于提升农村居民收入具有显著效应[20],并显著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7]居民收入的提升,会相应提升本地消费潜力,扩大内需,有利于区域经济良性增长。

据此,提出假设四:我国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将可能通过提升居民收入水平缓解区域塌陷。

数字普惠金融在推动创新型小微企业兴起与壮大的过程中,无形中也推动了这些企业相关产业的发展。创新型小微企业大部分为前沿高新技术产业,有利于区域高科技、跨领域产业兴起发展。另一方面,数字普惠金融本身也是互联网产业与金融服务业相融合的产业,其本身的壮大也会促进区域产业结构的优化,从而促进区域产业结构升级。研究也表明,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改善了中小微企业的融资与经营环境,对我国产业结构优化发挥了重要作用[21],且这种影响存在区域异质性,这也给本文异质性检验提供了思路。产业结构升级有利于当地经济持续、绿色发展,始终保持增长的活力与动力,有助于实现可持续发展,摆脱区域塌陷。

据此,提出假设五:我国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将可能通过促进产业结构升级来缓解区域塌陷。

在居民收入与产业结构同时得到改善时,数字普惠金融也会明显地增加居民消费。从供给侧来看,数字普惠金融引发的产业结构的升级,为居民消费提供了更加多元化、高质量的选择,能提升居民消费水平,改善居民消费结构。从需求侧来看,数字普惠金融不仅提升了居民收入,还有诸多可以平滑居民多期消费的理财工具,例如各种小额贷款,促进了居民的消费能力,提升了当地的总需求。所以,数字普惠金融提升了居民消费水平,优化了居民消费结构,实现了居民消费结构升级。[22]居民消费的提升,进一步为当地高新技术企业提供了更为充足的发展动力,也有助于实现区域经济的内循环与高质量发展,逐步走出区域塌陷。

据此,提出假设六:我国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将可能通过提升居民消费水平来缓解区域塌陷。

图1 数字普惠金融发展对区域塌陷作用机制

三、实证模型、变量说明与数据来源

(一)实证模型

为检验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能否缓解区域塌陷,依据上述理论机理与研究假说,本文构建如下计量模型:

RECPit=β0+β1DIFIit+β2Xit+μi+λt+εit

(1)

其中i表示省份,t表示时间。RECP为被解释变量,表示区域塌陷指数,代表了某地区的区域塌陷程度;DIFI为核心解释变量,表示数字普惠金融指数,代表了该地区的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水平;X为一系列控制变量,例如固定资产投资、城镇化率、政府调控、对外开放程度、基础设施水平等等;μ、λ分别表示省份固定效应以及年份固定效应;ε代表随机扰动项。

(二)变量说明

1.被解释变量

学者们大多采用GDP或人均GDP来测定区域塌陷程度。例如,安虎森和殷广卫[23]选取GDP和人均GDP这两个常用指标加以考察;卢星辰(2018)[1]采用各个城市市辖区人均生产总值作为衡量该城市发展水平即区域塌陷的指标。

本文构建了区域塌陷指数RECP作为被解释变量。该指数在区域层面以及全国层面两个维度衡量了各省的塌陷程度。其中邻省与本省人均GDP的比值衡量的是某省份在本地区的塌陷程度,全国与本省人均GDP的比值衡量的是某省份在全国层面的塌陷程度。依据此公式测度了2011—2018年各省份的区域塌陷指数。若某省份区域塌陷指数小于等于1,则代表该地区不存在区域塌陷;若指数大于1,则表示该地区存在区域塌陷现象。

(2)

2.解释变量

本文测度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水平的指标为北京大学数字普惠金融指数DIFI。该指数由北京大学数字金融研究中心和蚂蚁金服集团共同编制,借助蚂蚁金服交易账户的大数据平台,从覆盖广度、使用深度和数字支持服务程度的层面对地区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程度进行测度,具有较好的合理性、可靠性。北京大学数字金融研究中心于2017年发布第一期数据,测度时间为2011—2015年,于2019年发布第二期数据,测度时间为2016—2018年。本文选用这两期指数,作为2011—2018年中国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水平的测度指标。

3.控制变量

本文选取的控制变量分别为固定资产投资、城镇化率、政府调控、对外开放程度和基础设施水平。①固定资产投资fixed。本文利用固定资产投资占该省份GDP的比重来衡量固定资产投资水平。②城镇化率urban。城镇化率是指一个省份城镇的常住人口占该省份总人口的比例。③政府调控gov。本文选用政府支出除以GDP来衡量政府调控力度。④对外开放open。本文以进出口总额占GDP的比重衡量对外开放程度。⑤基础设施水平infra。本文采用公路铁路里程比上该地区总人口来度量。

4.工具变量

内生性问题可能由遗漏变量和双向因果两方面引起。例如,数字普惠金融可能通过促进创新、推动产业升级等方面缓解区域塌陷,但区域塌陷程度相对较低的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往往较高,可能也会使该地区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水平较高,造成双向因果的问题。同时由于某些数据难以获得,遗漏变量现象也难以避免。

因此本文利用工具变量来解决内生性问题。在本文中,工具变量需要与地区数字普惠金融水平具有强相关性,同时还要满足与区域塌陷程度不相关,即满足相关性与外生性。本文参考谢绚丽等[8]的方法,选用互联网普及率inter作为工具变量。

数字普惠金融是数字科技与传统金融服务相结合而产生的,它的发展依托于互联网技术。一方面,互联网的普及率与数字普惠金融发展水平相关性很强,满足相关性。另一方面,在2013年国务院印发《“宽带中国”战略及实施方案》,通知要求,到2013年底,无线局域网基本实现城市重要公共区域热点覆盖。到2015年,基本实现城市光纤到楼入户、农村宽带进乡入村。这说明互联网的普及很大程度受国家政策影响,在普及互联网时并不会考虑该地区的区域塌陷水平,因而互联网普及率与区域塌陷水平不相关,满足外生性(见表1)。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

(三)数据来源

本文以2011—2018年中国31个省份的面板数据作为研究样本,数据主要来源于EPS数据库、《中国统计年鉴》以及各省市统计年鉴,其中缺失值采用插值法补齐。数字普惠金融指数来自北京大学数字金融研究中心发布的中国数字金融普惠发展指数。[3]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基准回归

基准回归利用面板数据的双向固定效应模型,将控制变量逐一放入模型(1)中进行逐步回归,且主要关注β1的符号、大小及显著性。表2显示了基准回归的结果。在这6个模型中,数字普惠金融指数对区域塌陷的影响都至少在10%的统计水平上显著为负,结果稳定在-0.0045至-0.0026之间。同时控制变量的系数也均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估计结果较为可靠。结果表明,数字普惠金融发展对区域塌陷有明显的抑制作用。第(6)列回归结果表明,数字普惠金融指数每上升1,则该地区区域塌陷指数平均下降0.0028。

表2 基准回归结果

(二)工具变量回归

表3 工具变量回归

表3显示工具变量回归的结果。第(1)列利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进行估计,第(2)列在第(1)列的基础上增加了年份固定效应,第(3)列在第(2)列基础上又加入了全部的控制变量。上述三个回归模型的第一阶段回归中工具变量的估计系数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异于0,第一阶段回归的F统计量大于10,说明不存在弱工具变量问题。三个模型主要解释变量的系数均在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为负,且结果稳定在-0.0696至-0.0149之间。说明在考虑了内生性问题后,数字普惠金融指数仍然对区域塌陷指数有明显的抑制作用,即数字普惠金融发展能明显地缓解区域塌陷。

(三)异质性分析

考虑到不同地区发展情况不同,数字普惠金融发展对区域塌陷的影响可能存在空间上的异质性,所以本文将31个省份分为东部、中部和西部三个组别进行区域的异质性分析。表4报告了异质性分析的回归结果。其中第(1)、(3)、(5)列利用面板数据的双向固定效应模型,分别对东部、中部和西部的样本进行估计,第(2)、(4)、(6)列使用互联网普及率作为工具变量,利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分别对东部、中部和西部的样本进行估计。两种估计方法中主要解释变量的系数符号与显著性一致,说明结果较为稳健可靠。回归结果表明:

1.数字普惠金融有效缓解了东部与西部地区的区域塌陷。在东部和西部地区,数字普惠金融指数的系数均至少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为负,说明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明显地抑制了该地区的区域塌陷。在东部地区,由于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依托于互联网、大数据以及云计算等诸多高新技术产业和传统金融业的融合,所以具有产业结构以及技术优势的东部省份,产业跨领域融合较为顺畅,数字普惠金融发展阻碍较小;同时东部省份创新创业活力较为旺盛,小微企业众多,普惠金融能够很容易地触及其目标客户群体,切实服务实体经济,所以有效缓解了区域塌陷。在西部地区,由于国家推动普惠金融面向的重点目标人群是农村居民、低收入群体以及弱势群体等等,这些群体在西部地区居多;同时西部地区产业结构升级空间较大,所以数字普惠金融依托广阔的市场和政策的支持也能通过促进产业升级、快速提升当地收入水平,助力脱贫攻坚等诸多途径使西部逐步走出区域塌陷。

2.现阶段的数字普惠金融加重了中部地区的区域塌陷。在中部地区,数字普惠金融对区域塌陷的影响至少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在中部地区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反而加剧了该地区的区域塌陷。主要原因是中部地区不具有产业结构与技术优势,产业融合尚不充分,数字普惠金融发展受阻;同时数字普惠金融的主要目标受众为小微企业、农民、城镇低收入人群、贫困人群和残疾人、老年人等特殊群体,而中部地区小微企业创业活力比不上东部地区,低收入群体少于西部地区。中部地区市场较小,目标客户群体有限,而且由于技术、产业融合落后等原因难以服务到目标群体,所以在现阶段数字普惠金融未能有效缓解中部地区的区域塌陷。

表4 异质性分析

(四)稳健性检验

1.更换区域塌陷的代理变量的稳健性检验。城市夜间灯光数据被广泛地应用于GDP测算[24],区域城镇化发展测度[25]等诸多领域,说明夜间灯光数据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区域经济发展水平。表5中第(1)列用城市夜间灯光亮度代替公式(2)中的人均真实GDP,用全国夜间灯光平均亮度乘以该省周围省份平均灯光亮度除以该省夜间灯光亮度的平方,作为衡量区域塌陷水平的指标。回归结果表明普惠金融发展对城市夜间灯光的影响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为负,且系数大小与基准回归十分接近,进一步验证了普惠金融发展会明显抑制区域塌陷。

2.更换模型估计方法的稳健性检验。如果基准回归的扰动项存在异方差或自相关,则广义矩估计(GMM)比两阶段最小二乘方法更为有效。表5第(2)列利用GMM方法对基准模型进行估计,主要解释变量的系数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为负,表明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仍对区域塌陷有明显的抑制作用。

3.将数据进行缩尾处理的稳健性检验。考虑到数据的极端值可能会对估计的结果造成影响,于是将所有连续变量在1%分位数上进行了缩尾处理。第(3)列即为缩尾后的回归结果。数字普惠金融指数对塌陷指数的影响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为负,进一步证明基准回归结果的稳健性。

4.将所有解释变量滞后一期的稳健性检验。第(4)列中,所有解释变量都使用一阶滞后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弱反向因果问题。因为往期的普惠金融发展有可能对该地区的区域塌陷存在持续影响,但当期的区域塌陷水平不可能影响到过去的数字普惠金融发展。结果表明,数字普惠金融发展对区域塌陷的影响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为负,说明基准回归结果较为稳健。

表5 稳健性检验

五、进一步分析

根据以上实证结果可知,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能有效缓解区域塌陷。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主要是通过提升当地创新水平、增加居民收入、促进产业升级以及提升当地消费水平等机制来缓解区域塌陷的。为检验这四种机制是否成立,本文构建如下的回归模型:

Mit=α0+α1DIFIit+α2Xit+μi+λt+εit

(3)

其中,M表示ino、incom、shengji和consume四个中间机制变量,其他变量与模型(1)相同。利用面板数据的双向固定效应模型进行估计。其中ino为人均专利授权量,代表该地区创新水平;incom为人均可支配收入,代表该地区收入水平,shengji代表该地区产业升级水平,参考徐敏和姜勇[26]的研究,引入产业结构层次系数来说明各省份的产业结构升级水平,其测算公式为:

(4)

其中qi为第i产业的产值比重。consume为人均消费品零售额,代表该地区消费水平。

表6分别报告了创新水平、收入水平、产业升级和消费水平的中间机制检验结果。

数字普惠金融发展对创新水平、产业升级的影响至少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为正,表明数字普惠金融能够提升区域创新水平,推动产业升级。2020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要在“紧紧扭住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这条主线”的同时“注重需求侧管理”。提升创新水平、产业结构升级正是对应了经济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创新驱动有助于新动能产业的培育,为区域经济注入新动能。

数字普惠金融发展对收入水平和消费水平的影响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能够明显增加居民收入,同时促进居民消费。增加居民收入与促进居民消费正是对应了“注重需求侧管理”。国务院印发的《推进普惠金融发展规划(2016—2020年)》指出,农民、城镇低收入人群、贫困人群和残疾人、老年人等特殊群体是当前我国普惠金融重点服务对象。所以,提升这部分人的收入水平,助力乡村振兴也是我国发展普惠金融的目的之一。中等收入群体的增加,有助于改善我国的需求结构,壮大国内市场的消费能力,促进我国经济的循环畅通。

因此数字普惠金融发展可以通过提升创新水平、收入水平和消费水平以及促进产业升级四个机制来缓解当地的区域塌陷,与理论分析部分结论一致。

表6 中间机制检验

六、结论与政策建议

(一)结论

本文利用北京大学数字普惠金融指数,以及2011—2018年中国31个省份的面板数据,验证数字普惠金融发展对区域塌陷的影响。主要结论如下:

1.数字普惠金融发展能够有效缓解区域塌陷。为了解决内生性问题,本文用各省份的互联网普及率作为工具变量,同时通过更换区域塌陷的代理变量、更换估计方法、去除极端值以及采用解释变量的滞后一期进行估计等方法,证明了数字普惠金融发展能够缓解区域塌陷这一结论的稳健性。

2.数字普惠金融对区域塌陷的影响具有空间异质性。现阶段的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有效缓解了东部与中部的区域塌陷,但加深了中部地区的区域塌陷。原因可能是因为中部地区的产业跨领域融合发展尚不完善,数字技术与传统金融业均不处于领先地位,同时普惠金融业务可拓展的市场也没有西部地区广阔,所以中部地区现阶段普惠金融未能缓解区域塌陷。

3.数字普惠金融的发展可以通过提升区域创新水平、增加居民收入、促进产业升级以及提升居民消费水平来缓解区域塌陷。从供给侧的角度,数字普惠金融发展可以有效提升区域创新水平,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助力区域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打造更具竞争力的高质量产业链。从需求侧角度,数字普惠金融可以增加居民收入与消费,有助于扩大内需市场,形成健康可持续的国内大循环。

(二)政策建议

1.因地制宜建立数字普惠金融可持续发展机制。东部地区和西部地区应持续促进数字技术与金融等传统服务业的融合,实现前沿科技产业、跨领域产业蓬勃发展。中部地区在大力支持数字普惠金融发展的同时,要结合当地发展现状,多种政策相互结合,努力突破普惠金融发展的瓶颈,使数字普惠金融走向有利于区域经济发展的轨道。例如可以利用政策引导数字普惠金融的贷款更多地向小微企业、高新技术企业倾斜,促进产业结构的优化,扫清数字普惠金融发展的系统性阻碍。

2.注重数字普惠金融对创新的促进及引领作用。在我国大力推行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当下,科技创新已成为我国发展新动能产业,实现制造大国向制造强国转变的关键一环。在推动数字普惠金融发展的同时,要引领金融科技企业积极拓展创新领域业务,服务实体经济,切实为小微企业、高新技术企业注入活力,推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激发市场活力。确保数字普惠金融可以通过创新驱动带领当地走出区域塌陷,实现高质量经济增长。

3.发挥数字普惠金融对收入提升以及消费的提振作用。通过制度引导数字普惠金融增加居民收入尤其是农村居民收入。例如可以给予积极参与脱贫减贫,服务乡村振兴的金融科技企业奖励与补贴。支持数字普惠金融推动产业结构升级,促进互联网与传统产业深度融合,使传统行业焕发活力的同时增加高质量岗位,进而增加居民可支配收入,扩大中等收入人群。扩大内需有助于我国形成健康的国内市场,助力经济内循环高质量发展。

4.在大力发展普惠金融的同时也要注意防范金融风险。金融科技企业掌握了庞大的用户信息库,通过大数据技术可以精确识别消费者的需求。加强对金融科技企业的监管,要对群众宣传普及金融知识。防止小额信贷等产品的滥用导致的居民过度消费、过度借贷。防止资金在金融系统中空转。加大对金融科技企业的监管力度,防范化解金融风险,确保国民经济平稳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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