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阳光（外三首）

高发奎

躲在吊脚楼上

我无法察觉姐姐的忧伤

十二月的阳光下

荒废学业的少年郎更加吊儿郎当

一株向日葵开在遥不可及的边疆

一只蝴蝶托梦告诉我太阳的方向

时候是寒冬，哪来的葵花

时间是腊月，哪来的蝴蝶

我又一次语无伦次，又一次面对巫婆

一碗水，三张黄纸

逃不出的人们，索性守着脚下的大地

空碗总是朝天，空穴总会来风

迎风而歌的，是我；逆流成河的，是夜

姐姐数影子，我数花脚蚊子

炊烟升起的，是乡愁；阳光明媚的，是乡情

姐姐收集往来的船票，我收集泛黄的家书

情 书

家书抵万金，父亲常常站在高家胡同口

等背着绿背包的叔叔

等了三十年，直到那个叔叔变成一只绿鸟

在胡同外的林子里，飞来飞去

父亲中风了，嘱咐我们继续等下去

言语不清了，多么像儿时的我们走丢了母亲

拐杖留下了一串串字

是他写给母亲最后的一封情书

风水谣

姑姑的门前有一条河

姑姑嫁给了一座山，守着万亩桑叶

风吹过来，隐隐作痛的，是我

雨飘过去，淋漓尽致的，是我

姐姐的门前有一座山

姐姐嫁给了一条河，守着千顷荷花

风袭过来，提心吊胆的，是我

雨打过去，汗流浃背的，是我

街上行走，那个为我提灯的人，走了

一条河，总是呜咽，呜咽

街上挑衅，那个为我叉腰的人，远了

一座山，总是静默，静默

误入江湖，姐姐成了女侠，我成了侠客

一条河，流向沙漠

勇闯天涯，姑姑成了雪花，我成了雪雕

一座山，指向雪原

感恩的心

吃水怎么可以忘记挖井的人

过河怎么可以拆掉过人的桥

母亲啊，我在乡下

——时刻准备着

喜鹊总是栖在高高的白杨树上

乌鸦总是窝在矮矮的皂角树上

姐姐哟，我在高家胡同

——时刻等候着

月光总是洒在绿地毯上

泪光总是挂在紫薯叶上

爱人呵，我在麦地里

——时刻劳作着

秋千总是在秋天轻轻地荡漾

春雨总是在春天悄悄地润泽

女儿呐，感恩的心

——一刻也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