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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三大文人集团》的多维度解读

2022-11-05王友胜

中国韵文学刊 2022年1期
关键词:文学史欧阳修古文

王友胜

(湖南科技大学 中国古代文学与社会文化研究基地,湖南 湘潭 411201)

作为数十年专力研究宋代文学的学者,王水照先生已为学界奉献了诸多严谨厚实、为同仁所公认的学术成果。新近推出的《北宋三大文人集团》写作时间长达近四十年,就是他长期思考、持续研究后推出的又一学术力作。全书以“序论”起,以“后东坡时代”结,主体部分三大章,全方位、大视野、多维度地论述北宋三大文人集团及其建构的文学图景,很好地体现了作者一以贯之的治学方法,兹从文学史、学术史与文化史等维度谈些个人体会。

众所周知,王水照先生的学术实践从参写新中国成立后两部非常有影响力的《中国文学史》起步。因为这份学术因缘,作者数十年来的宋代文学研究已经习惯于从文学史的视角找寻学术论题,以保持其学术增长点与旺盛的学术活力。他曾说:“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我的学术经历,那就是学习文学史、编写文学史和讲授、研究文学史的过程。”我们认为,这一研究路径在《北宋三大文人集团》及此前出版的两部宋代文学研究著作中已经得到充分而完美的体现。其主编的《宋代文学通论》(河南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一改以往文学史分体合编、上论下史或三段论的传统模式,以“文体”“体派”“思想”“题材体裁”与“学术史”等关联宋代文学发展的核心问题为专题横向论述,为两宋文学的全景描述与整体观照;《南宋文学史》(与熊海英合作、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前言部分探讨南宋文学的时代特点与文学定位,前四章以“渡江南来”“中兴之局”“国运衰颓”“王朝终局”为序,纵向梳理南宋文学的发展历程与演进规律,后三章分专题横向剖析南宋笔记、诗话、词话、文话、通俗文学及文学交流等重要问题,为学界第一部南宋文学史著作。《北宋三大文人集团》一书则从文学群体研究的视角阐释三大文人集团的组成方式、性质、特征与文化功能等,论述三大文人集团各体文学创作与北宋文学风貌形成的关系。三大文人集团成员彼此之间存在着前后衔接、犬牙交错的学缘关系,又与外部人员发生各种纵贯、横摄的关联,故该书在描摹钱幕、欧门与苏门文人集团作家群谱的同时,又很好地勾勒出北宋诗、文、词各体文学发展衍化的过程,唯其如此,将其视为一部北宋中后期文学发展史,亦无不可。较之《南宋文学史》,《北宋三大文人集团》虽出版在后,但其实际写作时间则在前。两书前后映照、相辅相成,共同构成了作者对两宋文学创作特点与发展规律的基本认识。

与一般教科书式文学史著述不同,《北宋三大文人集团》不追求“宏大叙事”与“庞大体系”,力避以作家个案分析代替文学史建构的普遍做法,略去了人见人知的文学史常识,巧妙地植入“文人集团”的命题,甄选北宋最有代表性的三大文人集团为案例,提要钩玄、探幽显微,展示北宋文学全方位、多层次的文学场景,勾勒北宋文学错综互动、层层推进的历史轨迹,为文学史著作的“另类表述”提供了可资借鉴的范例与样本。历史地看,“文人集团”比“文学集团”“文学流派”起源要早、外延要广;但在宋代,“文人集团”与“文学集团”的边界比较模糊,这是由宋代人才队伍集政治家、文章家与经术家等多重身份于一体的性质决定的。“文人集团”也不必如“文学流派”那样,要求作家在创作题材、风格上大致统一。全书开宗明义,将“文人集团”界定为“以交往为联结纽带的文学群体”,要求集团成员要以交集为纽带、以文学为因缘,这就既坚守了文学本位,又强调作家彼此之间必须有交集,因政治、文学、科考、家族、地域、时代等因素而结成多种多样的文学联盟。基于这样的考虑,作者并不将以黄庭坚为代表的江西诗派视作一个文人集团,因为该派肇端于北宋、发展于南宋前中期,“成员之间并不都存在交往过从的关系”。有学者将真宗景德年间以杨亿为首的西昆派诗人群称为“北宋文坛上有过三次群英会”之一,亦无不可,但西昆派诗人群创作气象颇显狭窄,没有出现在文学史上产生重大影响的标杆式人物,实际只是晚唐五代文风的延续而缺少创新,不足以代表宋初文学发展的新方向。在作者看来,在北宋的文学群体中,以天圣时钱惟演洛阳幕府僚佐集团、嘉祐时欧阳修汴京礼部举子集团及元祐时苏轼汴京“学士”集团等三大文人集团人才队伍规模最大,对诗、文、词各体文学创作的成就最高,推动北宋文学革新、奠定新文风的贡献最巨。

北宋三大文人集团的共同特征,作者概括为系列性、文学性与自觉性,这是十分老到而又颇富智慧的表述。集团彼此之间存在的差异性,全书也有精妙的分析。首先,就盟主与成员的关系来说,钱惟演集团主要属于幕主与僚属的关系;欧阳修集团主要属于座主与门生的关系,苏轼集团稍显复杂,其中既有如“四学士”那样“类似‘座主与门生’的政治关系”,也有如陈师道、李廌及李格非、廖正一、李禧、董荣等“苏门后四学士”,慕其人、投其门,而实际只是友伴关系,尽管论年龄他们有些已是苏轼的晚辈。其次,论集团成立的时间,钱幕与欧门均有极大的偶然性。钱惟演天圣九年(1031)出任西京留守、欧阳修嘉祐二年(1057)知贡举是两个文学集团成立的契机,之前他们大多并无交集;苏门则不然,虽然他们交游过从的时间主要集中在“元祐更化”时期,地点在汴京,但这之前苏轼与门人已有诸多单线联系,故作为一个比较松散的文人群体,苏门的成立“经历了先由个别交游到最后聚集于苏轼门下的自然发展过程”。最后,论其对推动北宋文学发展之地位与贡献,认为钱幕集团为开山,欧门集团为转承,苏门集团乃集大成。凡此,既彰显了北宋文学发展的重点、特点,又辨析出三大文学集团彼此的异同,其学术眼光不可谓不独到。

作者从文学集团的视域研讨北宋文学,始于1987年为教育部全国助教进修班开设的“北宋三大文人集团”课程(见《后记》),可谓得风气之先,特别是将以钱惟演为代表的洛阳幕府僚佐群体作为一个独立的文学集团来进行考察,此前的论著中还不曾有过,本书率先提出。钱惟演于仁宗天圣末至景祐元年(1031—1034)任西京(洛阳)留守,其间招徕文士、奖掖后进,故麾下才俊之士盈于门庭,其做派颇类似于先秦众多的门客文人集团。幕主与僚佐、幕僚一起饮酒赋诗、游山涉水、访僧问道、品茗赏花,文化与文学活动极其丰富,为其前任李迪、继任王曙辈所远不及。该书据欧阳修《书怀感事寄梅圣俞》《七交七首》等史料,考知天圣末至景祐元年(1031—1034)三年间形成了一个以钱惟演为核心,谢绛为实际盟主,欧阳修、梅尧臣、尹洙等为骨干,尹源、富弼、王复、杨愈、张先、次公、张汝士、张太素等为羽翼的洛阳文人集团。作者指出,集团成员层次多样、年龄偏低、文化性格突出鲜明,且具有对文化与文学的共同爱好,故迅速形成推进宋代文学向前发展的文学群体。在作者看来,几位大家中,钱惟演为北宋大臣,地位崇隆,又藏书极富,博学能文,真宗朝为“西昆体”重要诗人,是当仁不让的文坛盟主。谢绛为北宋文学大家,梅尧臣《依韵和答王安之因石榴诗见赠》褒曰“谢公主盟文变古”, 在游览嵩山所举行的赋诗活动中曾被推为“文章魁首”,诗、文、词创作兼擅,与欧阳修、梅圣俞、尹洙等相与切磋学问,酬唱诗词,又颇受幕主赏识,悉以政事委之,故许其为洛阳幕府僚佐集团的实际盟主。欧阳修当时初出茅庐,但诗、文创作已崭露锋芒。尹洙与梅尧臣年长于欧阳修数岁,其中尹洙以古文见长,而梅尧臣则偏胜于诗,被誉为宋诗的“开山祖师”。该书将以上三人视为钱惟演洛阳幕府僚佐集团的重要骨干,理由坚确。其他成员中,张先、富弼等亦为文学大家,其中张先兼擅诗词,尤其是词的创作为“古今一大转移”;富弼为“洛阳才子”,曾两盟辽国、两次拜相,受到范仲淹、晏殊等人赏识,又为晏殊的乘龙快婿。由上可见,洛阳文人集团囊括了除范仲淹、苏舜钦外当时文坛最主要的一流诗文大家,其性质、特征、彼此之间的文学交集、文学创作及革新诗文的突出贡献,实际上就是天圣、明道及景祐时期文学史的重要组成部分。

王水照先生多年来持续关注宋代文学研究的现状与发展走势,为其中取得的成就而欣慰,也为出现的一些弊端而深深焦虑。为突破宋代文学研究瓶颈,开拓新局面,他先后引入包括“文人集团”在内的“文化性格”“宋型文化”“破体为文”及唐宋“转型论”等关涉宋代文学研究与宋代文学史建构的重要命题,并深入研究,其相关论著,在学界颇受瞩目,对后学者起到了很好的示范指导作用。全书即围绕北宋三大文人集团,大胆提出并力求解决与文学集团研究有关的“真问题”与“新问题”,或对已有之定论提出质疑、重新估价,或对尚有分歧的焦点、难点问题进行学术史梳理,提出公允、客观的解释。与学术观点陈陈相因,体例框架充分格式化的一般著作相比,本书注重问题意识与学术史梳理,新论卓见层见叠出,令人耳目一新。

全书三章,探讨三大文人集团,每章除例行稽考文人集团的成因、师承、交游、属性、特点与创作外,还抓住该集团对北宋文学思潮、文学运动、诗文词创作发展及文学史建树中最有创获,他人较少关注的部分予以重点研讨,特别是第二、三章,分别聚焦于古文、词体在北宋文学发展中的贡献。如洛阳文人集团一章中,作者经过比对材料,认真思考,认为苏辙《欧阳文忠公神道碑》、文莹《湘山野录》、邵博《邵氏闻见录》及《宋史·欧阳修传》等史料所载欧阳修学古文于尹洙的提法并不全面。作者指出这种学习具有双向属性,彼此还有竞争的因素,“在古文写作和古文理论问题上,欧阳修之于尹洙,实经历了由‘未伏’至‘伏’而又‘不伏’的过程”,也就是从学习尹洙到超越尹洙的过程。这一结论彻底颠覆了前人的认知,是对欧阳修研究的极大贡献。又如,作为洛阳文人集团中最重要的诗人,梅尧臣被刘克庄许为宋诗的“开山祖师”,长期以来,论者多引此语而无具体论述。该书则结合《宛陵先生文集》前三卷“西京诗”中《依韵和子聪夜雨》《新秋雨夜西斋文会》两诗分析梅尧臣对孕育宋诗新貌的贡献,指出这些诗“透露出他平淡风格的早期信息,也反映出宋诗的群体风格”。接下来,作者并举谢绛《游嵩山寄梅殿臣书》及梅尧臣《希深惠书言与师鲁、永叔、子聪、几道游嵩因诵而韵之》诗对读,指出梅尧臣“以诗代书”,逐段演绎谢书,对谢书改写与移植,“是促成梅诗叙事性发展的一个契机”;又举欧阳修《伐树记》及梅尧臣《尹师鲁治第伐樗》诗比较,指出梅尧臣诗实际是欧阳修文的翻版,带有明显的议论化、散文化特征。对于梅尧臣这种改进宋诗写作方法的努力,该书认为尽管可能会为某些尊唐者所诟病,也的确造成了不少“押韵之文”,但他“在中国诗歌史上,于重情韵、重兴象的唐诗标准之外,确立了重气格、重理趣的宋诗新标准”,“应从历史的、美学的角度给予适当的评价”。作者这一认识客观、公允,体现了唐宋兼采的诗学观,而没有纠缠于唐宋优劣高下的无谓之争。

欧(阳修)门文人集团一章中,作者在讨论欧阳修的古文理论与古文创作时,结合史料梳理了两桩影响北宋文学发展的学术公案。其中一桩由钱幕文人集团主要骨干、古文写作先导尹洙引起。尹洙庆历七年(1047)去世后,范仲淹作《祭尹师鲁舍人文》,极力推崇尹洙确立“时文”之“非”、古文之“是”的首倡之功;而欧阳修的《尹师鲁墓志铭》迟至一年后才交稿,且并不被尹洙遗属认可与采用。这个问题在当时影响比较大,不仅尹家“小子辈”认为欧阳修对尹洙古文“简而用法”的评价过低,也没有肯定墓主“破骈为散”“作古文自师鲁始”的成绩,而且连尹、欧二氏的友人也觉得欧阳修做得有些过分。孔嗣宗就曾多次致函质疑欧阳修没有表彰尹洙的倡“道”之功。欧阳修为此补写了《论尹师鲁墓志》一文,对尹洙遗属的质疑逐一进行解释,但仍只称尹洙与自己是“兄弟交”而不肯认师,后来在《记旧本韩文后》中甚至称“尹师鲁之徒皆在,相与作为古文”,丝毫不提自己曾学古文于尹洙的事。早在欧阳修作辩解文的前一年,范仲淹的《尹师鲁〈河南集〉序》就特别强调尹洙古文产生“士林耸慕”的社会影响后,欧阳修追随其后,“从而大振之”,乃导致文风丕变。兹事体大,因为它不仅关涉欧阳修对尹洙的评价是不是客观、妥当的问题,还与欧阳修的人品与德行息息相关。明人杨慎在其《丹铅总录》卷一○中早就注意到这一问题,认为“善弈者常留一着”“欧公之于尹师鲁,留一着也”,显然是在批评欧阳修的胸怀不广、格局不大。本书作者则认为,欧阳修与尹洙遗属之所以会出现尴尬局面,原因全在“欧、尹之间隐藏着一些更深层次的原则分歧”。为此,他就尹、欧二氏的繁简、骈散之争及尹洙在宋代古文运动中的历史地位等问题依次引据剖析,提出双方虽同属古文运动阵营,但尹洙的古文理论偏于一端,而欧阳修则包容开放得多;古文创作风格上尹洙“篇幅简短、行文紧凑”,而欧阳修则“畅遂舒展、唱叹有情”。作者进而指出,欧阳修在墓志文写作中并非要故作矜持,特“留一着”,其实“在他(欧阳修)的内心深处,确对尹洙古文理论和写作实绩多所保留,因而对他在古文发展中的历史地位始终未多肯定”。这一分析有根有据、合情合理,不得不让人折服。

文学研究著作的任务既要尽量还原作家作品、文学流派与文学现象的历史原貌,让读者知其然;更要努力寻绎其得以生存的历史文化缘由与文学生态环境,让读者知其所以然。若无前者,结论缺乏历史深度;如少后者,成果缺乏理论高度。本书作者在写作中着重阐明文学结盟思潮的成熟、文学集团的发达及其文化背景,始终坚守历史文化视域下的文学研究方法,既以丰富、新颖、妥帖的例证再现三大文人集团内部文学创作、文论争鸣等真实、生动的活泼场景,又以高度的理论概括力,论述三大文人集团及集团成员文学创作的思想、文化、地域、科举等语境,发掘其中存在的一些文学规律、经验和教训。

序论一章中,为说明北宋文人集团与文人尚统思潮的关系,作者先后讨论史学的“正统”说、哲学与散文中的“道统”与“文统”说、宗教中的“佛统”说及党争中的“朋党论”,试图回答北宋文人集团何以具有系列性、自觉性的问题,欧阳修、苏轼等文人文学结盟思想何以“自觉而强烈”的问题。如讨论史学中的“正统”时,指出正统之论虽可溯源到《春秋》一书,但其思想的理论化、系统化要到北宋文人论战时才真正形成。宋人中,作者重点分析欧阳修的“绝统”说及对“君子大居正”与“王者大一统”所做的解释,最后得出北宋文人集团次第出现,“其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这种趋群求众的尚‘统’思想已成时代的共识”。又如讨论政治哲学与散文领域中的“道统”与“文统”时,指出两“统”分别肇端于《孟子·尽心下》与《论衡·超奇》,韩愈隐然以孟子的传人自居,是建构“道统”与“文统”的大家;又谓宋初古文运动的先驱及理学的先行者们热衷讨论与争议道统、文统问题。他们认为道统即文统,多在孟子、韩愈之间加进荀子、扬雄、王通等,虽然各自树立的统序不完全相同,但都隐寓自继道统之意,其落脚点在于为自身确立一个文统中的历史位置。基于以上分析,作者结论说:“道统、文统问题成为宋初一些士人注意的热点,它与文学结盟思潮,显然属于同一类文化理想的追求,同一种思维定式和习惯。”这样就把宋人喜欢文学结盟、宋代文人集团频繁出现的历史文化缘由阐述得清楚明白,读者因此有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之感。

钱幕洛阳文人集团一章中,作者从地域文化的视域立论,指出洛阳为历史文化名城,群英荟萃,文人宴集交游传统悠久,人文景观与自然景观遍布全域,为居住洛阳的文人集团提供了理想的文学交集空间与文学活动舞台。作者还认为:“洛阳地区文人宴集传统,不仅直接启导钱、谢、梅、欧集团的形成,而且提供一条作家社会化的有效途径,进而影响其文学活动方式和创作面貌。”如北宋时的“洛中七友”“八老”“耆英会”“真率会”等文人群体就是历史上洛阳“二十四友”“金谷之会”“九老会”等文学交集活动的接续与延展。作者设专节重点探讨洛阳园林、龙门之游及两次嵩山之游与洛阳文人集团成员之交游、创作的关系,认为洛阳文人集团成员多写牡丹、绿竹,多摹龙门、嵩山,与其所处特定的地域环境密切相连。写作上抽丝剥茧、直指论题,很好地彰显了洛阳文人集团成员诗文创作的文化成因与独特风格。

“嘉祐二年知贡举事件的文学史意义”一节,作者从科举制度与科考流程来探讨北宋文学的特点,指出由于宋代科举制度逐步完善,录取人数增加,宋代的政治实际成为文官政治,科举体制内入仕的作家往往具有较强的社会承担意识与精英意识;认为“欧门的形成,实际上是欧阳修与举子们的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他选择主盟的继承者经历了由曾巩到王安石再至苏轼的漫长过程,比较重视外地举子和有实际才具的人,门内成员从横向来说多为“同年”关系;阐释欧阳修利用洞主科考之机排摈“太学体”僻涩怪诞文风、黜落刘几等太学举子、倡导自己理论主张的文学史意义;分析“锁院”期间欧门文人唱和诗歌的内容与体制,文人唱和对诗歌创作的负面影响等。凡此,皆将欧门文人集团成员的文人活动与文学创作置于科举文化环境下考量,视域广泛而又紧扣论题,围绕中心与重点行文,可谓收放自如、宏微并著。

任何一部学术著作都是在一定的历史文化语境下生成的,特别是古代文学研究著作,它的写作既要还原文学史的真实面相,又不能游离于作者所处时代的政治、文化与文学生态之外,还与作者在当时所获取、阐释文献资料的条件与水平紧密相关。《北宋三大文人集团》的著述倾注了作者大半生时间与精力,其中大部分内容为旧作,经过时间检验,仍然具有合理性与前沿性,代表着当今学界北宋文学集团研究的水准。文学研究经典是历久弥新的,也是与时俱进的,随着宋代文学研究向纵深发展,诸如宋代文人集团与文人生活、文人心态的关系,宋代文人集团与文学总集编定、刊行的关系,宋代文人集团与政治、党争的关系,宋代文人集团与学术派别、学术思想的关系等学术论题,均有进一步发掘与探讨之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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