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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演欢庆

2022-11-04编剧瓦伦特克拉斯诺戈罗夫俄罗斯

上海戏剧 2022年5期

关键词：凯西苔丝德利

□编剧瓦伦特·克拉斯诺戈罗夫［俄罗斯］

译者翟延平、乔宗玉

时间：当代

地点：剧场舞台上

人物：奥赛罗、伊阿古、凯西奥

罗德利哥、苔丝狄蒙娜

爱米利娅、比恩卡

第一幕

[塞浦路斯奥赛罗城堡中苔丝狄蒙娜的卧室。舞台深处摆放着一张帘床，前台摆放一张桌子和数把椅子。演员们身着文艺复兴时期服饰，正在表演莎士比亚代表作《奥赛罗》中著名的最后一场。对于本剧来说，这段表演似乎冗长，但其必要性在后面的情节中就会显现。

[苔丝狄蒙娜身穿美丽的睡裙，正坐于镜前，在爱米利娅帮助下，梳理她奢华的金发。

苔丝狄蒙娜爱米利娅，我恐怕睡不着，一种不祥的预感让我忧心。

爱米利娅这杯香草饮料将帮您入眠。

苔丝狄蒙娜谢谢你，亲爱的。（喝下）

爱米利娅再见，夫人。晚安。

[爱米利娅下。奥赛罗上。

奥赛罗你今晚有没有祈祷，苔丝狄蒙娜？

苔丝狄蒙娜有的，我的夫君。

奥赛罗你若认为自己犯下任何罪恶与上苍之恩典不合，就径直请求他的宽恕吧。我不会毁灭你那未及准备的灵魂。是的，上苍不允许，我也不会毁灭你的灵魂。

苔丝狄蒙娜你说要杀死我吗？我好害怕。

奥赛罗想一想你的罪恶吧。

苔丝狄蒙娜我唯一的罪恶就是爱上你。

奥赛罗我将自己心爱的手帕送给你，你却将它给了凯西奥。

苔丝狄蒙娜我没有，我以我的生命和灵魂起誓！

奥赛罗苍天在上，我亲眼看到他拿着我的手帕。哦，你这个欺瞒上苍的女人！你让我彻底心灰意冷。

苔丝狄蒙娜他肯定是在什么地方拾到的，我从来没有把手帕给他。

奥赛罗正直的伊阿古已经将一切告诉我。

苔丝狄蒙娜求你明天再杀我吧，今晚且饶过我吧！

奥赛罗不可能，如果你还想抵赖的话……

苔丝狄蒙娜那就再饶恕我半小时吧！

奥赛罗我意已决，无可挽回。

苔丝狄蒙娜让我做最后一次祷告吧！

奥赛罗为时已晚。（掐死苔丝狄蒙娜）

爱米利娅（于门外）将军，将军！喂！将军，将军！

奥赛罗这是什么声音？难道没有死？还没有完全死去？我虽残忍，却亦心存怜悯；我不愿你在痛苦中弥留。了了，了了。（用匕首刺苔丝狄蒙娜，并将其弃于床后）

苔丝狄蒙娜啊，我死得好冤，好冤！

爱米利娅（闯入房间）哎呀！那是什么声音？

奥赛罗哪？什么声音？

爱米利娅那儿，哎呀！那是夫人的声音。救命！救命啊！救命！（冲向床后的苔丝狄蒙娜）

苔丝狄蒙娜（于床后，声音微弱）我死而无愧。

奥赛罗她是我杀的！她和凯西奥有奸情，你去问你丈夫吧。哦，我将被诅咒而堕入万丈地狱，若我无端付诸此等极端。你丈夫知道这一切！

爱米利娅啊，夫人，奸人愚弄爱情，我的丈夫竟然说她不贞！

[伊阿古、凯西奥、比恩卡、威尼斯总督代表罗德利哥上。

罗德利哥什么事？怎么了，将军？

爱米利娅啊！你来了吗，伊阿古？瞧你做的好事，你要是还是个男人，赶紧揭穿这个恶棍的谎言！他说你告诉他，他的妻子不忠。说话呀，我的心里再也搁不下事儿了。

伊阿古我只是告诉他我的想法，没有其他的。行了，闭嘴吧。

爱米利娅我不能装聋作哑，我必须说实话，夫人就死在了她的床上。

[众人惊呆。

奥赛罗各位不必惊慌，确有其事。

爱米利娅你这愚蠢的摩尔人啊！你所说的手帕，我恰巧捡到，给了我丈夫。就这么一件小玩意儿，他三番五次地恳求我偷出来。

伊阿古贱人，你说谎！

爱米利娅苍天有眼，句句为实！

奥赛罗天若无石，何以雷霆？好一个恶魔！

[奥赛罗试图刺向伊阿古，凯西奥解除摩尔人武装，伊阿古杀死爱米利娅，试图逃跑。凯西奥和罗德利哥抓住伊阿古，并将其捆绑。

爱米利娅啊！把我放在夫人身旁。（死去）

凯西奥罗德利哥，你是威尼斯的使者，请发出你的指令，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将均服从于您。

罗德利哥啊，奥赛罗！你本是一个真男人，却堕落为备受诅咒的阶下囚，该怎么说你好呢？你是否与他共谋杀害凯西奥？

奥赛罗是的。

凯西奥我从未得罪过您呀。

奥赛罗哦，卑鄙小人！凯西奥，你怎么会有我妻子的手帕？

凯西奥是我在我房间里捡到的！刚刚伊阿古还承认，他故意把它丢在那里，借此实施他的图谋，后来我将手帕给了比恩卡。

比恩卡对，是这样的。

凯西奥（指着比恩卡）我坦露实言，灵魂获得愉悦。如若早知手帕的归属，我怎会将之给予淫妇？她又怎会毫无掩饰地占据它？

奥赛罗啊，我这个蠢货！蠢货！蠢货！

罗德利哥奥赛罗，你必须离开这个房间，跟我们走。你已被撤职，免除一切职权。来人啊，把他押下去。

奥赛罗且慢，在你们来看以前，允我两语三言。我为国效忠尽职，众人皆知。一切到此为止。我请求你们，在报告中，如实陈述我的情况，切莫徇情袒护，并写上：阿勒坡曾有一个裹头巾的恶意土耳其人，殴打一个威尼斯人，诽谤我们的国家，我一把扼住那阉狗的咽喉，就这样把他宰掉。（自刎，

[众人惊呆。

罗德利哥啊，多么悲惨的结局！

凯西奥说过的话又复始。

奥赛罗杀你前，我曾与你吻别；惟有如此，以吻终结我自己的生命。

[随着奥赛罗死去，演出结束。掌声四起。全体演员在音乐中谢幕。掌声雷动，献上鲜花。演员邀请导演上台（他在剧中扮演罗德利哥）。最后，掌声散去，观众离场。大幕落下，演员们相互拥吻祝贺。总之，一如既往的首演形式。除奥赛罗和伊阿古外，所有人下。奥赛罗是只健壮善良略显笨拙的“熊”。饰演伊阿古的演员伶俐冷峻刻薄。

奥赛罗有人通知你了吗，导演让主要演员演出后留下？

伊阿古是的，我知道，大家一起进行讨论和庆祝。

奥赛罗我多希望只有庆祝，没有讨论。

伊阿古那自然好。但好像咱们的罗德利哥从未错过教育我们的任何机会？

奥赛罗随他唠叨吧。我们边听边吃。说老实话，我不介意放松一下。毕竟是首演。必须庆祝一下！

伊阿古（突然说道）我觉得，我也不在意荒废点时间。

奥赛罗有什么问题吗？

伊阿古没有呀，怎么了？

奥赛罗你表情怪怪的。

伊阿古我表情没问题呀。

奥赛罗是因为她吗？（指向后台）

伊阿古（惊讶）你说谁？

奥赛罗只是问问……

伊阿古只是回答。

[中年导演罗德利哥上。他的言语、情态显露出他长期担任负责人职位，说话时故意柔化语调，显示友好。

罗德利哥亲爱的朋友们，再次祝贺你们首演成功！（同演员握手）

[爱米利娅上。

爱米利娅工作人员问，要不要把床和其他东西挪走？

罗德利哥不用，明天还得演《奥赛罗》。就放那儿吧。

爱米利娅那我让他们回家了。（下）

罗德利哥让我们聊一聊今晚的演出。

[谈话期间，爱米利娅和比恩卡手拿一袋袋的零食、酒瓶、盘子上。他们铺上桌布，开始布置桌子。

伊阿古能不能明天再谈，现在先喝一点？

罗德利哥我们明天谈具体些，我现在就趁热打铁讲两点，趁女士们还没有摆好桌子。

伊阿古看维克托呀，他筋疲力竭，都站不住了。

罗德利哥兄弟们，我跟你们说过很多回了！只要是彩排，就得忘记奥赛罗的名字是维克托，苔丝狄蒙娜是维罗妮卡，凯西奥是马克。对于你们来说，台下他们也是奥赛罗、苔丝狄蒙娜和凯西奥，必须总是称呼对方剧中的姓名，这样才能完全融入角色。我排戏惯用这种的方法！

伊阿古我就是这么说的呀，看奥赛罗，他筋疲力竭，站都站不住了。

奥赛罗我没事。

罗德利哥看到没？他没问题！顺便说一句，今晚你表现最棒！

奥赛罗谢谢。

罗德利哥但是，像以前一样，你让角色情绪控制了你，失去了自制力。

奥赛罗我知道。我总是忘乎所以。

伊阿古但，话说回来，这有什么不对？奥赛罗不就是情绪型的吗？

罗德利哥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你总是替他说话，但今天他不需要。

伊阿古对不起，我怎么给忘了，所谓的讨论就是你一个人自说自话。

罗德利哥顺便讲一下，伊阿古，你的表演迄今为止，很不幸，远没有达到完美的地步。就说说最后一场吧，你应该表现出，发现自己殚精竭虑预谋失败时的恐惧、愤怒和羞愧。我们看到的是什么?狂躁跳跃和萎靡尖叫，你明显心不在焉。你不要表演过于夸张，要从内心出发，而不仅仅是肤浅的外化动作。

伊阿古我不想在那场抢奥赛罗的戏。毕竟，观众的焦点应该是他。

罗德利哥你说得不太对。我觉得，整部剧的主人公应该是伊阿古，而不是奥赛罗。伊阿古是这部剧的基石，让我们回顾一下剧情，摩尔人成为主帅，伊阿古嫉妒他，开始设计陷害他。奥赛罗有个十分宠信的副官凯西奥，伊阿古也想陷害凯西奥，因此，他盘算了一个一箭双雕的诡计，让奥赛罗嫉妒凯西奥，分化并毁灭双方。作为一个勇敢、智慧和忠诚的战士，他无法接受黑人奥赛罗成为主帅、凯西奥担任副官的现实。凯西奥轻佻、狂妄，应该是总督或者元老院议员的亲戚。最终，伊阿古走上了一条毁灭妻子、罗德利哥、奥赛罗、苔丝狄蒙娜和他自己的道路。我认为，这不是一部关于嫉妒或骗取信任的悲剧，而是一部关于羡慕的悲剧。

奥赛罗（他和伊阿古都没有真正在听）我提一句，凯西奥哪里去了？

伊阿古帅哥当然是在演职员入口处为他的女戏迷们签名呢，马上就回来了。

罗德利哥所以，我说过，羡慕统治世界！我们不会因为洛克菲勒腰缠万贯而羡慕他，因为没必要，他离我们太远，但我们羡慕身边的人——哪怕是在小事情上。为什么我的同事比我多赚两便士？尽管我工作努力和优秀程度与他不相上下！为什么邻居家条件比我好？为什么朋友的车比我的好？这些困扰使我们做出罪恶的事情——不择手段，出人头地。

伊阿古这有什么奇怪？凯撒说：“宁做村头不做城尾。”

奥赛罗我呀，不羡慕任何人，但别人的成功让我失落。

罗德利哥我说的就是这种感觉。我们生活在残酷竞争的时代，弱肉强食，狼性吞噬人性。我们天性排斥他人，不信任他人，甚至我们的朋友。侵略性深藏在我们每个人心中，并时刻随处迸发。我的剧就是要反映这一点！

伊阿古我们的剧。

罗德利哥当然，是我们大家的剧。

[凯西奥上。他英俊、亲和、平易近人。

凯西奥我没迟到吧？

伊阿古没有。我们还没开始呢。

罗德利哥你什么意思，“我们还没开始”？我们讨论了一阵子了。

伊阿古（讥讽）我是指庆祝，不是说讨论。

罗德利哥哦，对，那是。我们相聚一堂庆祝首演成功。女士们，你们那里准备好了吧？

比恩卡准备好了，请就坐吧。

[众人餐桌前就坐。罗德利哥拿酒杯，祝酒。

罗德利哥所以，朋友们，让我们为演出成功和剧目经久不衰干杯！

奥赛罗为成功干杯！这是演员一生的核心追求！

比恩卡对于女人就更重要了。

[众人碰杯，祝酒，喝酒，吃东西。

奥赛罗（对凯西奥）马克，给我一支烟。

罗德利哥什么叫“马克，给我一支烟”？不是跟你们说过吗？不要把彼此当作演员，而是要当作活着的剧中人物，且不局限于演出的时候。应该说，我亲爱的凯西奥，我能否品味你的香烟，它如此甜蜜清香……或者类似的话。

凯西奥（拿着杯子站起来）我道歉，刚才错过了讨论。可能今晚不是十全十美，我们每个人或许可以相互批评一下。但，重要的是，我们成功了，胜者为王。我提议，为我们的胜利干杯！

[众人热情地参与，气氛明显热烈、随和起来。

罗德利哥还有谁想发言？

比恩卡咱们比一比谁的祝酒词最好！

伊阿古最短的就是最好的。我们在台上说够了，喝就得了。

奥赛罗（起立）请允许我说两句，剧院是艺术的圣殿，将我们聚为一家人。为我们神圣的职业和兄弟般的友情干杯。

[演员们一起碰杯支持。

罗德利哥凯西奥说，胜者为王。是的，首演成功，但我们的霞多丽白葡萄酒中却飞进了黑苍蝇。作为导演，我总结一下今天的演出。我们已经谈过奥赛罗和伊阿古的作用。凯西奥，你演得不错，但你过于自恋。需要记住，你扮演的是武士、副主帅，而不是一个女人的情人……

凯西奥为什么武士不能成为女人的情人呢？

罗德利哥现在罗德利哥……等下，罗德利哥是由我扮演的。

伊阿古当然是表演得无可挑剔。我敢说，是剧中最好、最中心的人物。剧名叫《奥赛罗》而不是《罗德利哥》，真是奇怪。

罗德利哥你真能讽刺人。你们知道，我不是演员，是导演。我只是因为演员生病了才恰好演了总督代表的角色。

伊阿古别这么谦虚。确实，你只说了两三句台词，但很明显你天生就是当演员的料，而不是导演。

罗德利哥 (懒得搭理伊阿古尖酸的评论，转向女演员们)你嘛，爱米利娅，我没发现问题。你，比恩卡，简直太迷人了。但我对苔丝狄蒙娜确实不满意。我在间歇时就批评过她。对了，她去哪了？她为什么不在？

[演员们四顾。实际上，大家才发现，苔丝狄蒙娜一直缺席。

爱米利娅她一定在换衣服。

罗德利哥（对爱米利娅）你不介意去看下吧？

[爱米利娅下。

罗德利哥（继续）比如，她说的最后一句台词，“我死而无愧”。我跟她说过上百次，这是她最精彩的台词。当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咽气了的时候，她突然从床后面出来，脸色苍白，头发垂落，微弱地呻吟，“我死而无愧”，然后倒下。结果，她却从床后面含糊不清地咕哝，观众几乎听不到她在说话！都什么呀？整部剧的结局就这么给弄糟了，让人无法接受。

伊阿古等她来了，你最好跟她说。

罗德利哥我会说的，别着急。

伊阿古你不会缩回去？

罗德利哥为什么你一直挖苦我？我今晚先消停，好好庆祝，明天再收拾你。我知道你最喜欢说，“我要是导演，就不这么导！”我告诉你，所有人都知道如何当导演是错误的，但没有人知道如何是正确的。

爱米利娅（回来）女更衣室没有人。

比恩卡她也没参加谢幕。

凯西奥我们的大明星又不高兴了……

奥赛罗（对罗德利哥）很明显，她对你幕间时的批评表示不满。

凯西奥（恶意地）明天她就会向经理投诉。

罗德利哥（着急）我那也不是批评……只是最巧妙的评论而已。

伊阿古等经理叫你去他办公室，你就这么说。

凯西奥或者她叫你时。

罗德利哥比恩卡，能找一找维罗妮卡吗？缺了她，无法继续庆祝，她会感到被冒犯。

伊阿古不是维罗妮卡，应该是苔丝狄蒙娜。（讽刺而责备地）我们应该呼喊彼此所饰演的剧中人物名字，好全面融入角色和剧情，这是你传授的表演方法。

[罗德利哥不说话。比恩卡下。停顿。

凯西奥别着急。等她找你，你就向她和经理最巧妙地道歉，这样她就原谅你了。

罗德利哥（烦躁）我才不在乎经理和他喜怒无常的情人呢，不能无止境地把她惯坏了。

伊阿古我要是你，就不当着别人的面说这些话。

[比恩卡回来。

比恩卡我哪儿都没看到她。

罗德利哥有没有问问门卫？

比恩卡门卫睡着了。

罗德利哥喊醒他，问问他是否看到她了。

[比恩卡下。停顿。罗德利哥非常紧张。

凯西奥比恩卡正在寻找我们非凡的苔丝狄蒙娜，我建议大家猜个谜娱乐一下，好不好？三个人发现了两瓶葡萄酒，该如何分？

奥赛罗我现在不想猜谜语。直接告诉我们答案，如何？

凯西奥你呢，伊阿古？

[伊阿古耸肩。

凯西奥（凯旋般宣布）太简单了！他们把酒倒进三个杯子，喝掉同样多的份量！现在我们恰好有三个男人，我提议，我们为自己而干杯。

[奥赛罗、伊阿古和凯西奥干杯。

罗德利哥你们不把我当作男人吗？

伊阿古您的地位是如此高高在上，我们不敢把您列入我们的行列。

[比恩卡回来。

罗德利哥怎么样？你这么长时间都去哪儿了？

比恩卡我叫醒了门卫。他说苔丝狄蒙娜和大家一起走了。

罗德利哥让他来这一趟。

比恩卡他回家了，让我把钥匙捎给您。

罗德利哥（接收钥匙）好吧，大明星有权做她想要做的任何事。人才救赎一切，让我们为欢庆干杯。

爱米利娅太好了。苔丝狄蒙娜是位杰出的演员，一个非凡的人。

奥赛罗可我在想她为什么离开？

凯西奥我们欢聚是为了庆祝，不是为了议论苔丝狄蒙娜。她走了，没关系。我建议，换个话题。

罗德利哥说得对。

奥赛罗一言为定。

伊阿古（对凯西奥）你不该这么说。

凯西奥怎么呢？你想让我们谈论一晚上苔丝狄蒙娜？

伊阿古那倒不是，但我们也不该就此达成共识。你听说过关于命令一个人一小时不得想猴子的寓言吗？尽管他此前从未想到过猴子，接到命令后他所能想到的都是那只该死的猴子……

凯西奥你说对了。让我们在无共识的情况下忘记那只猴子，让我们喝酒，与我们漂亮的女士们逍遥一下吧。

比恩卡不要再说猴子了，真无趣。

凯西奥好，我不说了。我非常遗憾苔丝狄蒙娜不在，我们的小聚会中缺少了足够的女人。你们女人只有两个，我们这有三个……男人。（看着罗德利哥）我是说，四个。

爱米利娅对呀。没关系，我们每位女士以一抵二。

凯西奥你是说你们每位接收两个男人？

比恩卡甚至更多，如果有必要的话。

伊阿古哇哦！如此有胆识的表态！

奥赛罗我提议，敬我们美丽的女士们！

罗德利哥和美妙绝伦的女演员们！

凯西奥为你们的美妙、魅力和天赋干杯！

[传统仪式：男人们起立为女人干杯，女人们继续坐着。

爱米利娅现在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敬男人们一杯。

凯西奥既然女士们要敬我们一杯，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我有一个惊喜给她们——真正的法国干邑白兰地。

奥赛罗在哪儿呢？

凯西奥藏在了一个秘密的地点，我去拿。

[凯西奥走向后台，经过床，无意识地掀起帘子，望向床上，停下脚步，仔细端详，然后回到众人中。

奥赛罗你怎么回来了？

[凯西奥默不作答。

伊阿古出什么事情了？你有点魂不守舍。

凯西奥床上……躺着……苔丝狄蒙娜……

罗德利哥苔丝狄蒙娜怎么了？

凯西奥没怎么。她躺在床上。

比恩卡你是说睡着了？

凯西奥不知道。

罗德利哥比恩卡，去看看。

比恩卡我害怕。

罗德利哥有什么害怕的？

比恩卡不知道。就是害怕。

罗德利哥爱米利娅，你去。

爱米利娅我才不去呢。

罗德利哥你难道也害怕吗？

爱米利娅要去你自己去。为什么支使我们？你们是男人！

[罗德利哥犹豫。

伊阿古我不明白，难道你也害怕吗？

罗德利哥没有，但……看一个女人躺在床上……

伊阿古别开玩笑了。这里是舞台，又不是女人的卧室。

[伊阿古坚毅地走向床，消失在床帘后面。他在那里停留许久，再次出现。众人焦急等待他开口说话。

爱米利娅怎么样了？

伊阿古她死了。

[众人惊呆。

罗德利哥你确定？她真的死了？

伊阿古不会死得更透了……

奥赛罗不可能。她刚才还活得好好的呢！我刚勒死她！

伊阿古恐怕你成功了。

奥赛罗别开玩笑了！

伊阿古我没开玩笑。

[罗德利哥走向床，回来时表情崩溃。

罗德利哥是的，她死了。

奥赛罗但怎么会呢？

罗德利哥朋友，恐怕你又将你那不可遏制的脾气倾泻出来了。我警告过你的。早晨彩排时，你就差点把她真的勒死。

奥赛罗没有，我都没碰过她……

罗德利哥 “碰过”……看看你那巨大的爪子，再想想女人身躯的脆弱。

奥赛罗她要是忽发心脏病呢？她一直抱怨心脏不好。

罗德利哥别自欺欺人了，奥赛罗。她脖子上发紫，还留有你的指印。

比恩卡天哪。我们该怎么办？

伊阿古我个人觉得，有种想喝一杯的冲动。

罗德利哥我也是。

爱米利娅我也不介意。

奥赛罗我也是。

伊阿古凯西奥，把你的干邑白兰地拿来。

[凯西奥小心翼翼地保持最大距离从床边走过，走向后台。

奥赛罗这还是与我没关系。

爱米利娅一调查就清楚了。

[凯西奥拿来干邑白兰地，倒入杯中。

罗德利哥现在会发生什么？

凯西奥别着急。这只是误杀，判不了几年。

奥赛罗你觉得，得几年？

凯西奥（耸肩）不知道……可能，五年。

奥赛罗（失落）你还说“判不了几年”？

凯西奥那总比十年好吧。你还得证明这不是蓄意的。

伊阿古他们若认定你蓄意谋杀，那就得判十年。

奥赛罗十年？什么也没干就判十年？

凯西奥那你认为呢？伊阿古，再给我倒点。

爱米利娅白兰地不错。

凯西奥我跟你们说，这是法国产的。

比恩卡一定是女戏迷送的？

凯西奥估计是。

比恩卡谁给的？

凯西奥我为人谨慎，从不吐露他人隐私。

奥赛罗你们怎么现在就聊起白兰地了呢？你们可真是的！对了，能再给我倒一点吗？

罗德利哥我的建议是，如果有机会，在被捕前一定要把钱和贵重物品藏在安全的地方。否则，你服刑期间，你妻子会再婚，等你回来，你将一无所有。

奥赛罗你脑子没问题吧？

凯西奥罗德利哥说得是对的，这种事很普遍。多听智者劝。

奥赛罗我妻子才不会这样呢！

凯西奥有个笑话。囚犯问狱友：“你难道不担心在监狱服刑的十年，你老婆会离开你吗？”狱友回答：“当然不担心。首先，她是个体面的女人；其次，她非常爱我；再次，她也在服刑。”

[众人，包括奥赛罗，大笑。

爱米利娅法官问，“被告，你为什么用如此俗套的方式勒死你的妻子？为什么不用枪？被告答，‘我不想吵醒孩子们’”。

[众人开心大笑。

奥赛罗（大笑，但终意识到与他有关，突然停下来）别讲笑话了，并不可笑。我也无罪。

凯西奥（停不下）“被告，你是否认罪？”法官问。被告答：“得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法官：“好吧，我希望十年时间够用。”

[众人滚地大笑。

奥赛罗对你们是笑话，但明天他们可能来拘我！

凯西奥别着急。狱中日子过得很快，十年恍如一日。

伊阿古估计我们的苔丝狄蒙娜现在已经上了天堂。

爱米利娅并扮演着一个无罪女人的角色。

比恩卡并寻找新的情夫。

凯西奥说实话，奥赛罗，你帮了大家一个大忙。当然，我们都喜欢苔丝狄蒙娜，但停下来想一想，每场演出她的收入比我们所有人的总和还要多，这公平吗？

比恩卡只是因为经理认为，所有的人都是来剧场看她的，而且只为看她。

爱米利娅我真希望他能告诉大家，为了捧红她花了多少钱。她被晋升，是唯一被采访的，似乎整个剧院就她一个演员。她得到一半的利润和所有的荣誉，而我们则是无名的乌合之众。

伊阿古爱米利娅，我发现，你感到非常沮丧，不是因为自己的失败，而是因为别人的成功。

爱米利娅就好像你为罗德利哥的成功而感到高兴一样！

伊阿古你认为演出是成功的吗？

爱米利娅难道你不想执导《奥赛罗》吗？你甚至都开始着手了，但苔丝狄蒙娜说你是个演员而不是导演，使你的计划泡汤。

罗德利哥她这话说得没错。

伊阿古只是因为她知道我不会让她演苔丝狄蒙娜这个角色。

爱米利娅你不该与她吵架，对她由爱生恨。

比恩卡事情往往如此。

伊阿古咱们能不能少传一次闲话了？

罗德利哥我承认，演出并未达到我的预期，但演出被苔丝狄蒙娜操控也不能是我的错呀?

伊阿古你不该配合她。

罗德利哥说得容易。总之，感谢上苍，她现在终于上西天了，我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调整所有的事情。我并不是要感谢上苍，但……该怎么说呢？……无论如何，她走了，很不幸。

奥赛罗简直是场噩梦。仅仅半小时前我们还在演最后一幕，她活蹦乱跳，责怪我从观众那儿抢了她的风头。我简直无法相信，刚才她还好好的，可是现在已不在了。

爱米利娅我们的命运皆操于上苍之手。

奥赛罗我不禁想象她将从床帘后面走出来，凡事一如既往。

凯西奥悲伤无用……她不能复生。

奥赛罗我不是为她悲伤，而是为自己。几分钟前一切还好好的。我首演发挥不错，还指望将来参演影视剧……可现在能怎样？监狱？监营？

爱米利娅你还记得怎么杀死她的吗？

奥赛罗问题是我完全没有印象，一切模模糊糊，白白被送进监狱真是耻辱。早知是这样的下场，我宁可故意勒死她，享受一下这个过程，至少爽了一下。好的……大家报警吧。

爱米利娅你最好去自首，能少判几年。

奥赛罗你认为会这样？

爱米利娅当然了！自首并悔罪……你懂的……

奥赛罗好……(起身)那我现在就去。长痛不如短痛，（严肃地）摩尔人完成了他的任务，可以走了。给大家留个好印象……（站在舞台中央，吟诵）永别了，以我宁静的心！永别了，以我平和的意！永别了，威严的战友和旷世的战斗。曾迸发的理想！啊，永别了！永别了，嘶鸣的骏马与尖叫的号角，惊魂的战鼓，刺耳的笛鸣，高贵的旗帜，与一切战火中的傲娇、壮观与荣耀！啊，还有你，夺魂的火炮，你那嘶哑的喉咙效仿永生天神乔武的死亡嚣吼。永别了！奥赛罗事业已竟。（绝望）多么伟大的表演艺术家就此倒下！

凯西奥（将手搭在奥赛罗的肩头）你听我说。我有个让你免于牢狱的办法。

奥赛罗（带着希望）真的吗？

凯西奥我刚才想，你自行了断会好些。

奥赛罗你是认真的吗？

爱米利娅对，总比烂死在监牢里好。而且如此的莎士比亚范儿，悲壮的结局！所有的报纸都会报道你——“一个伟大表演艺术家之死”！

奥赛罗（短暂停顿）说得对。我就这么做吧，谁有匕首？

凯西奥用你台上自首用的那把。

奥赛罗那把不行。需要一把真的，不能是假的。

比恩卡这儿有把刀，桌子上，我切萨拉米用的。又快又好！拿着。（将刀递给他）

奥赛罗（检查刀）谢谢。

比恩卡你用完了再还我，行吧？我还没切完呢。

奥赛罗好。我怎么演的来着？(回忆剧中自杀场景)我一把扼住那阉狗的咽喉……

罗德利哥（打断奥赛罗）你演出时不是站在这，应该往右一点。别忘了割自己的脖子。

奥赛罗好的。（移向舞台另一边）我一把扼住那阉狗的咽喉，就这样把他宰掉……（正要割喉，手停下来，脸色泛光）对！我想起来了！

罗德利哥你想起什么了？

奥赛罗我没勒死她！我没勒死她！我是把她捅死的！

罗德利哥那又能怎样？

奥赛罗难道你不记得了吗？我勒完她，她先是说，“啊，我死得好冤，好冤！”然后，我又捅了她一刀，她又说，“我死而无愧”。这说明她当时还活着！

罗德利哥但她现在死了。

奥赛罗这跟我没关系。我现在都想起来了！我勒完她，她还耳语嘱咐我别弄皱了她的睡裙，因为她要谢幕……

罗德利哥那她脖子上的印儿哪儿来的？

奥赛罗那是早上彩排时留下的！当时我失控了……

凯西奥勒死还是捅死，又有什么区别?

奥赛罗对不起，道具刀无法杀人，它是纸板做的，你不知道吗？

凯西奥我们怎么知道你用的是道具刀？

奥赛罗那能是什么？这儿呢，你自己看吧。（亮出匕首，交给凯西奥）

凯西奥（检查刀锋）可是这把匕首是真的！

[凯西奥将匕首晃了一下，扔向地板，刀尖插入地板。众人疑惑地看着奥赛罗，他也无比惊讶。

奥赛罗这不可能。我没捅她。

[停顿。

罗德利哥让我们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谁愿意去验尸？

伊阿古我不去。

比恩卡我怕死人。

凯西奥说到验尸，我行。

爱米利娅就好像你没见过那个活人似的！

凯西奥我没见过，就凭想象。

爱米利娅我想，就把这件乐事交给剧院的所有男人吧。

伊阿古爱米利娅，别胡说了！

罗德利哥爱米利娅，凯西奥，跟我来。

[罗德利哥走向床帘，爱米利娅和凯西奥不情愿地跟随其后，不久返回。

奥赛罗怎么样？

罗德利哥想象一下，有捅伤和血迹。血是真的，不是红莓汁。

奥赛罗你们这帮家伙，别把问题放我身上。我没勒死她，这才是重点。至于捅死她……你们这帮家伙，谁都有可能。

罗德利哥你什么意思？你们这帮家伙，谁都有可能？

奥赛罗我就这个意思。

[停顿。

罗德利哥那么，好吧，让我们来看一看。回忆一下，最后一场，谁在场？都干了什么？

伊阿古罗德利哥先生，恐怕追忆之夜毫无意义。最后一场被您导演得如此糟糕，根本无法让人理解。

罗德利哥（敌意地）要是你导演，肯定导得更好。

伊阿古没错。你让演员们毫无意义地上蹿下跳、大喊大叫、浮夸扭捏，你还把这叫作导演。

罗德利哥我通过这种方式手段，充分激发出人物的兴奋点，而不是做调查实验。

凯西奥对了，我再讲一个笑话吧？我保证是最后一个。法庭正在审理强奸案，检察官宣布：“受害者请求重做调查实验！”

罗德利哥凯西奥，平静一下。让我们冷静地看一看，在奥赛罗勒死苔丝狄蒙娜后，有谁在台上，都干了什么？

奥赛罗又来？我再说一遍，我没勒死她！

罗德利哥冷静一下，我是说从表演角度冷静一下。

奥赛罗无论从任何角度，我都不想再听了。

罗德利哥别走来走去的。你的指控还没有撤销。

奥赛罗没有人指控我犯了任何罪行。你难道是检察官吗？我没有勒死任何人，说完了。

比恩卡实际上，我觉得你勒了。她最后呜咽了三言两语，然后就归西了。

罗德利哥比恩卡，没有人问你的意见。你最好告诉我们，当时你在台上都干什么呢？

比恩卡我？什么也没干。我站在凯西奥身边，按照您彩排时要求我的，正在向观众展示我的双腿。

罗德利哥我可没说过这种话，我只是提醒，你的举止要像一流娼妓。

比恩卡我就是那么做的呀。

罗德利哥爱米利娅，你当时在干什么？

爱米利娅我在斥责伊阿古，直到他把我解决了。

伊阿古但在那之前，你在床帘后依偎在苔丝狄蒙娜身旁，与她纠缠不休。你可能就是那时勒死了她？

爱米利娅又捅了她一刀？事实是，刀在你手里，你一直拿着它追杀我。

伊阿古刀是用弹性橡胶做的，你知道的。还在我这儿呢。（从腰带上取出道具刀，并向众人展示）

爱米利娅那好，你一定是用道具刀杀了我，用真刀杀了她。她出轨以后你就真的恨上了她！

伊阿古说得好像你们都爱慕她似的。

罗德利哥别斗嘴了！凯西奥，该你了！

凯西奥你们都看到我是怎么上台并和大家在一起的。然后，我们拔出刀，抓住伊阿古，就完事了。

罗德利哥但我们追他的时候，你很有可能用剑撮了苔丝狄蒙娜一下。她抛弃了你，帅哥先生，难道不是吗？由于她，你也没有拿到奥赛罗这个角色，尽管你非常想要这个角色。

凯西奥你们这帮家伙也可能误杀了她，你们一直做梦都想这样。她在历次彩排中，公开侮辱了你们！

奥赛罗（对凯西奥）你原来想要我的角色？真是怪事！难怪你开始追求这个贱人！

凯西奥怎么这个角色就成了你的了？根据你的表演，你根本不懂谁是奥赛罗、他是什么样子的人，甚至比恩卡都会比你演得出色。

[短暂停顿。

伊阿古我们的方向错了。我建议大家还是再喝一杯，冷静一下。

凯西奥好主意。

奥赛罗还有白兰地吗？

凯西奥没了，就剩伏特加了。

比恩卡味道更好。来吧，倒上点。

[凯西奥往杯子里倒入伏特加。众人静静地喝酒。停顿。

奥赛罗（深思）各位，我考虑你们怎么会喝水解渴，而不是喝伏特加解渴？我越喝伏特加越渴。

凯西奥这个问题，被所有受过启蒙的人类考虑过。

爱米利娅大家听着。演出前，苔丝狄蒙娜的“恩客”去她化妆间看过她。

比恩卡你是说经理？

爱米利娅不，是另一位大老板，很不好惹的一个。

比恩卡我没听明白。难道她不是和经理好上了吗？

爱米利娅亲爱的，你太嫩，还不懂。一个体面的女演员如果想成功，她就需要至少两个恩客：一个是导演或经理，另一个，一位富豪戏迷。一个给你角色，另一个给你钱，缺少一个你都不会太成功。

凯西奥爱米利娅，你的小伙伴跟你一样，明白这个道理。请接着讲，你到底想说明什么？

爱米利娅简而言之，他们大闹一场。

罗德利哥你肯定？

爱米利娅你猜！我们娇嫩的苔丝狄蒙娜骂起人来粗鲁得像个水手，我太受教育了，太受启蒙了。

凯西奥（如常说玩笑话般打趣）有一次，一伙来自代托纳的坏人，追上并抓住一个叫苔丝狄蒙娜的姑娘，想非礼和强暴她。那个娇嫩敏感的女孩对他们说：“你们都给我滚开！否则我把你们的蛋蛋都扯到屁股上。”

伊阿古好吧，他们争吵，还动了手，那又怎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跟我们说这些干什么？

爱米利娅因为——如果他想报复她呢？而且这还与我们无关！

罗德利哥怎么会？他怎么会报复她？

爱米利娅简单。正当我们在最后一场露脸抖激情，他从后台爬到床帘底下，一切就搞定了。他可以自己动手，也可以雇职业杀手来干。

凯西奥他哪有时机？

爱米利娅如果你知道自己要干什么，那就很简单。而且，他有大把的时间深思熟虑和准备，整整两个半小时呢。

伊阿古不对。听起来就像是拙劣的警匪片。他为什么杀她？太冒险了。他不给她钱不就行了，不就搞定了。

爱米利娅那太残忍了？

比恩卡你们知道我担心什么吗？如果那家伙觉得是咱们杀了他的甜心，他非得报复咱们。

凯西奥你是说，杀了咱们？

比恩卡我怎么知道？有可能。如果他真的那么不好惹的话。

[众人面面相觑。

伊阿古别傻了。他杀我们干嘛？有更简单的方法，他可以贿赂检察官，然后把我们统统送进监狱。

奥赛罗听说，现在监狱里也有剧院了……

伊阿古我们就会在那种剧院再表演十年。

爱米利娅我没太明白，你们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伊阿古我们在很认真地开玩笑。

凯西奥我想说，我们在边开玩笑边认真地说正事。

罗德利哥好了，女士们、先生们，该收一下这话题了。有个女人就在我们身旁的窗帘后面被谋杀，我们还在这没完没了地胡诌八扯。你们中间有人杀了她，还不承认，我一定现在就要穷追不舍，把案子弄个水落石出。

比恩卡为什么说“你们中间有人”，而不是“我们中间有人”？没准就是你杀了她呢，你最恨她了。

伊阿古而且你哪儿来的权力进行调查？

罗德利哥因为无论从年龄，还是职位上，我都最大。

伊阿古那又怎样？你是导演，我们服从你，但这不是舞台，也不是剧院。

罗德利哥事实上，这里就是舞台也是剧院。你们是我的演员，这场是我的演出。

伊阿古但这是另类舞台和表演，你负责不了。

罗德利哥你要想负责这个调查，那就请自便吧。

伊阿古我什么也不想干，我就想喝一杯。

奥赛罗我们也都是。

比恩卡我想回家了……

罗德利哥不行，事情没解决之前，谁也不许离开这个房间。我掌管着剧院门钥匙。

伊阿古我建议：大家都回各自化妆间，冷静地考虑一下。然后再集合，决定如何处理。

[众人面面相觑。

罗德利哥有道理。

爱米利娅行呀。

比恩卡我害怕。

凯西奥你要是一个人在自己化妆间害怕，咱们就一起去我的化妆间。

比恩卡我害怕。

凯西奥你害怕什么？害怕20分钟不够？

比恩卡别再说不着调的话了。我不想去你化妆间，别说了。

凯西奥为什么？

比恩卡你要是那个杀人犯呢？

爱米利娅比恩卡，别说这些了。我们大家都不好受。

奥赛罗我们走吧？

罗德利哥走。

[演员们逐个缓缓离开舞台。

第二幕

[同一地点，15分钟后。比恩卡上，小心翼翼地坐下，恐惧地环顾四周，一听到声响就情不自禁颤抖。远处传来脚步声，比恩卡跳起，想藏到床帘后面，却又更害怕尸体，最终躲在餐桌后。凯西奥上。

凯西奥比恩卡，你在那干什么呢？

比恩卡我？

凯西奥就是你。

比恩卡没干什么。

凯西奥你要是害怕，就该呆在自己化妆间。

比恩卡自己呆在那儿更害怕，所以我就出来了。

凯西奥你现在不孤单了，有我呢。别害怕，我要是想勒死你，肯定拥抱着勒。

比恩卡我不怕，我有刀子。

凯西奥很有道理，你还是把它收好比较好。你现在冷静点了吧？

比恩卡（离凯西奥远远地坐下）对。

凯西奥比恩卡，我不禁在想，为什么只是在台上你才是我的情人？我们为什么不在现实生活中也试一试？

比恩卡你跟我说，你这话，咱们剧院里还有哪个女演员没听到过？

凯西奥这与别的女演员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已经是伴侣了。罗德利哥希望我们熟悉角色。所以，咱们就听导演的指令吧。台上你就像一流的娼妓，现实中呢？

比恩卡现实中我也很棒，迄今无可挑剔。

凯西奥那我为什么失宠？

比恩卡（调情）你现在还不值得我来宠幸。

凯西奥你要是想要礼物啥的，没问题。

比恩卡（更加热情地）我在想，你的钱都从哪来的？不管怎么说，你也就是个演员而已。

凯西奥很久以前我就意识到，我们政府嘴上说重视文化，实际上重视生意，所以我就私底下从商了。

比恩卡真的？我真没想到。你现在做什么生意？

凯西奥我有家脱衣舞俱乐部。你愿意为我工作吗？你身材和腿都很迷人……在我那儿，你一晚上赚得比在剧院一个月赚得都多，学上一两招，就可以开工了。

比恩卡我知道还有一种职业赚得更多，而且也不用学啥。

凯西奥你现在干哪行呢？

比恩卡跟你没关系。

凯西奥好吧，这两行也相互不影响，对不对？（挨着比恩卡坐下）

比恩卡你觉得，是谁干掉的苔丝狄蒙娜？真的是奥赛罗吗？他是只如此善良的“熊”。

凯西奥对，他是一只熊。你想想，剧名叫奥赛罗，但媒体只报道苔丝狄蒙娜。所以他就兽性大发！

比恩卡我觉得你恨他。为什么？

凯西奥我才不恨他呢，我羡慕他。他要是明天失败了，我会像兄弟一样爱护他，鼓励他振作起来。但如果他又成功了，那他就最好小心一点我！

比恩卡是不是因为你想演奥赛罗？

凯西奥我会演的，你等着瞧吧。所以，你愿不愿意到我的俱乐部上班？

比恩卡不知道，我考虑一下。

凯西奥随你便，我不逼你。

比恩卡你没法逼我，我总是先让步。

凯西奥那你为什么向我让步？我是说，向我的生意让步？

比恩卡我得先看看谁出演苔丝狄蒙娜。

凯西奥（惊讶）你想演苔丝狄蒙娜？

比恩卡为什么不呢？角色空着！

凯西奥哇哦，你是个相当有理想的女孩！

比恩卡这是要成功的唯一办法。你支持我吗？我要是能演苔丝狄蒙娜，我就支持你演奥赛罗。

凯西奥我可以依赖你个人的仁慈吗？

比恩卡（非常热情地）啊，别担心这些小事儿，我们总能解决。

[凯西奥拥抱比恩卡，正在这时，奥赛罗和伊阿古上。

伊阿古有什么消息？

凯西奥（让比恩卡离开）没消息。能有什么消息？

[爱米利娅和罗德利哥上。

罗德利哥好，大家都在吧？（众人不说话，继续）有人发言吗？是不是有谁想说两句？

[众人不说话。

罗德利哥要不，我重新问一下，大家有什么建议？

伊阿古我是想，我们到底为什么要为这个案子操心？让有能力的专业人士弄呗。

罗德利哥你说我们该报警？

伊阿古嗯，对呀。我觉得早就该这么做了。

奥赛罗而且，同时也应该叫救护车。

伊阿古叫救护车太晚了，你说呢？

罗德利哥还有什么建议？（众人沉默。罗德利哥掏出手机）谁来打电话？

[停顿。

伊阿古你来吧。你官最大。（补充）而且你负责。

罗德利哥（放下电话）为什么我打？跟我有什么关系？比方说，干嘛不是奥赛罗打？

伊阿古打吧！警方会弄清楚的。

凯西奥等一下，我有个建议。警方现在就来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侦探、摄像师、记者各路人马从天而降，各种问题、询查、报告。你当时在干什么，你当时站在哪儿，与死者有没有亲密关系？……极易爆发丑闻！我们想要这些吗？

罗德利哥那么，我不应报警了？

伊阿古你当然应该，但不是现在，所有这些，可以明天再发生。

爱米利娅对，不着急。没错，苔丝狄蒙娜确实死了，但这也不是取消首演庆祝的好理由呀。这几个月，我们这么辛苦排练，迎来演出成功，我们当之无愧，胜者为王，而现在连庆祝都不行？没门儿！

奥赛罗对！让我们先吃着喝着，然后再报警，让他们晚点来。

比恩卡我们有权力辛苦工作后享受一下！

凯西奥我相信苔丝狄蒙娜肯定也同意我们庆祝，毕竟，我们也是庆祝她的成功。

爱米利娅就让我们相信她还在我们中间。

奥赛罗（举杯站起来）好！让我们为苔丝狄蒙娜的成功干杯！

[大家一致举杯。

罗德利哥等一下！我们该如何向警方解释为什么没有立即报警？

伊阿古我们没必要做任何解释。我们当时整晚都一直安稳地坐在这喝酒。正要回家时，我们才发现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立即报警了。就这样！

罗德利哥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为苔丝狄蒙娜的健康干杯！

[众人均明显振奋起来。

爱米利娅让我们敬导演一杯，他团结我们，让我们成为一支灵魂伴侣团队，带领我们走向成功。

比恩卡说得好！

[女人们亲吻罗德利哥，男人们和他握手。

奥赛罗（起身）为男演员们的兄弟之情干杯！

伊阿古已经为这个干过杯了。

奥赛罗是吗？对。我们再干一次。你知道，我最喜欢提议为此干杯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感觉好多了。马克，给我一支香烟吧。我是说，我最亲爱的凯西奥，请允许我……总之……不管怎么说……那个……给我一支香烟！

凯西奥我看你是喝醉了。

奥赛罗咋不？多好的一天，首演、主角、成功……明天我会演得更成功！

伊阿古 “明天”……谁知道明天会怎样。你，以及我们，可能明天一大清早就被逮捕了。无论如何，演出肯定取消了。

罗德利哥（焦急）取消？获得如此成功以后就取消了？

伊阿古检察官可不在乎演出的成功，他会一直把我们拘起来，直到水落石出。

罗德利哥啊，那可不行！明天的演出我还邀请了评论家、电视台甚至首都的记者……我将成为话题的焦点，甚至最后可能拥有自己的剧院！

伊阿古你现在就能成为话题焦点，别急。

罗德利哥不行，我们不能让演出就这么取消了。

爱米利娅没门儿！明天的演出我也邀请了非常重要的客人！

比恩卡我想再次登台。我有非常华丽的裙子，不能浪费了。

奥赛罗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逮捕，但我想至少再演一场。

凯西奥我有个新主意！想听吗？

[众人沉默。

爱米利娅那么？

凯西奥我们要是不告诉任何人呢？检查她的床，毕竟不是我们的义务。门卫说苔丝狄蒙娜之前就走了，对吧。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就是庆祝了一下，然后回家了。

[停顿。众人思考。

罗德利哥那有什么用？

凯西奥窗帘挂着，没人上台。苔丝狄蒙娜的尸体直到明晚才会被发现。他们折腾这个消息还得一段时间，通知经理、报警等等，他们就没有时间取消演出了。这样我们就至少还可以演一场。

爱米利娅主意不错。

凯西奥而且，这样我们也能有机会料理一下个人的事儿。谁知道事情暴露后，我们会怎样？稳妥点总没错。

伊阿古好主意，但我们中肯定有一个人会走漏风声。比恩卡嘴巴没把门儿，肯定会第一个把秘密胡诌给四五个好朋友。要不然，她心里藏着秘密，非得疯了不可。

比恩卡我又不是白痴。

凯西奥让我们发誓守口如瓶吧。

罗德利哥即便不发誓，大家也明白泄露消息的后果。如果走漏了我们没报警的消息，我们肯定都得因为包庇、协助和教唆犯罪而被逮捕。

凯西奥那，我们怎么办？

奥赛罗我们不报警。

凯西奥谁反对？

[众人沉默。一致通过。

奥赛罗非常好。我们就坐在这喝酒，主意就一个接着一个地蹦出来了。（喝了一口酒）

爱米利娅哎，我也有个主意，好不好，你们定！

凯西奥行，你说吧。

爱米利娅我都不清楚该不该说……

奥赛罗干脆点。开整！

爱米利娅应该安排一下，让苔丝狄蒙娜的尸体从剧场消失。

[众人惊呆。

奥赛罗没听明白。怎么可能？

爱米利娅为什么不可能？搬出去，就行了。

凯西奥搬哪儿去？

爱米利娅我不清楚。重要的不是搬去哪儿，而是从哪儿搬。关键是，她不该在这儿。

罗德利哥说一说你什么意思。

爱米利娅她若明天被发现，我们都会多少受牵连。我们要宣誓并接受询问，回答警探问题、收到法庭传票，面对媒体炒作……但如果她不在这儿呢，就跟我们没关系了。没了苔丝狄蒙娜，就没了问题。

罗德利哥真是个好点子。得把细节好好考虑下。

奥赛罗把尸体藏在哪儿？埋了？

伊阿古我们这是在城里。我们哪有锹镐去挖开沥青路？

凯西奥况且之后哪儿来的沥青把坟盖上？

比恩卡我们把她抛进河里怎么样？

伊阿古我说说我的想法，我们的大明星是穿着奢靡的裙子和昂贵的大衣来的剧院……

爱米利娅她情夫给的。

伊阿古你说这些干什么？

爱米利娅我就是想提醒你，你买不起这些礼物。

罗德利哥爱米利娅，别插嘴了！（对伊阿古）接着说。

伊阿古奥赛罗有辆车。我们把苔丝狄蒙娜脱光了，从这儿载走，放到她家附近的街上。那样，大家就会认为她回家路上被劫杀。

奥赛罗妙呀！我早就知道伊阿古最聪明！

凯西奥那，你说，谁最蠢？

奥赛罗你想暗示什么？

凯西奥我没有暗示什么，我只是在问你。

罗德利哥凯西奥，别说了。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伊阿古那么，我的方案通过了吧？

爱米利娅一致通过。

伊阿古那让我们动手吧！女士们，你们能把桌子腾出点地方吗？伙计们，把她搬过来。

[爱米利娅和比恩卡迅速把成摞的盘子、杯子和酒瓶挪到桌旁。罗德利哥、凯西奥和奥赛罗走到床帘后，把苔丝狄蒙娜搬出来。苔丝狄蒙娜睡裙上沾着血迹。

奥赛罗搬哪儿去？

伊阿古搬桌子上。

[他们把她放到桌子上。

凯西奥现在干什么？

伊阿古现在我们得给她卸妆，脱掉睡裙。比恩卡，拿水、海绵和毛巾过来。快点！

[爱米利娅摘下苔丝狄蒙娜的假发——美丽的金黄色发髻。

爱米利娅我应该把假发扔了吗？

伊阿古不用。新的苔丝狄蒙娜明天还需要它。

[爱米利娅戴上假发，高兴地照镜子。男人们脱下苔丝狄蒙娜的睡裙。比恩卡手拿海绵和一罐水在旁等待。

比恩卡我要擦掉血迹吗？

伊阿古不用。只卸妆就行。

比恩卡要把她睡裙扔了吗？

伊阿古绝对不要！得把它洗干净、熨整齐，和假发一起放在苔丝狄蒙娜的化妆间里，要看起来像是她离开时为明天演出准备好的。

比恩卡那我们得把她炫耀的钻石项链摘下来。

爱米利娅还有耳环。

比恩卡还有内衣。是剧院的吗？

爱米利娅不是，是她自己的。她总是吹嘘自己只穿昂贵的性感内衣。

罗德利哥姑娘们，别昏了头。别碰她的内衣。

比恩卡但我们得摘下她的戒指和耳环吧，要不就没人相信她遇到抢劫了。

伊阿古你们真讨厌！行，摘了吧。

[女人们开始摘下首饰，苔丝狄蒙娜的戒指却怎么也摘不下来。

罗德利哥（看着费劲的女人们）真是场大戏。

伊阿古要不你导演这场？你是导演，该看你的了。

罗德利哥不用了，谢谢。你好像能导得更好。继续吧。

凯西奥（对女人们）你们在那磨蹭什么呢？我们没时间了！快天亮了！

爱米利娅戒指摘不下来。

凯西奥那就别管它了。

比恩卡你疯了吗？是钻石的！

奥赛罗那就把她手指割下来！没问题吧？

凯西奥你真是个野人！

奥赛罗怎么呢？反正她也不需要那个手指了！

爱米利娅搞定！（把戒指戴在自己手指上）漂亮不？

比恩卡那我拿耳环。

伊阿古尊贵的女士们，你们是疯了吗？要是谁看到你们戴这些，我们就完蛋了！

爱米利娅别着急，我们会把它们藏好的。

伊阿古奥赛罗，赶紧把这些首饰从她们那儿拿走，要不我们肯定得蹲大狱。

[奥赛罗紧握拳头威胁，冲女人们走过去，女人们不情愿地交出首饰。奥赛罗把首饰交给伊阿古，伊阿古把首饰包好。

爱米利娅你怎么处理它们？

伊阿古别急，我不会留着它们。我现在就藏好，然后我们等着瞧。准备好了吧？奥赛罗，把车开到前门。罗德利哥，把钥匙给他。

罗德利哥他要开车吗？他都喝醉了！

奥赛罗我会被吊销驾照的。到时我怎么去暑期别墅？

凯西奥你就这点问题吗?

伊阿古到她家也就五百米。一分钟车程。晚上这里没有警察，没事的。

奥赛罗我害怕，我以前从未运尸。

罗德利哥别哭哭啼啼了，我们都在等你呢。

奥赛罗行。咱们喝一杯再上路，给我提提精神头。

爱米利娅我觉得你喝得够多啦，你都醉了！

奥赛罗别担心，我头脑清醒着呢。

[所有人坐下，倒满酒杯。

比恩卡挪一挪尸体，盘子没地方放了。

[尸体被挪到桌边。

爱米利娅奥赛罗，想吃点零食吗？

奥赛罗来点萨拉米吧。

凯西奥（举起杯）祝我们成功！

[众人边吃边喝。

伊阿古咱们动手吧，奥赛罗！把车开过来！

[奥赛罗走出剧场。

[比恩卡快速洗睡裙。

比恩卡哪儿有熨斗？

伊阿古衣柜间有。

[比恩卡下。

[爱米利娅走进苔丝狄蒙娜的化妆间，取走她的裙子、手包、大衣和鞋，带走所有东西，制造她已经回家的假象。

[爱米利娅下。

伊阿古凯西奥，帮我把尸体抬到车上。

凯西奥我也去吗？

伊阿古不用，你最好在这儿照顾好女人们，看着她们，别让她们办蠢事。我来照看大熊，要不然——你懂的……好，抬一下！

[伊阿古和凯西奥抬起尸体，碰落盘子和酒瓶。

罗德利哥小心点！别把伏特加碰洒了！

凯西奥（放下尸体）等一下。（拿出一根烟点燃）

[比恩卡拿着苔丝狄蒙娜的湿睡裙和熨斗回来，清理了下桌子，开始熨睡裙。伊阿古和凯西奥再次抬起苔丝狄蒙娜，动作笨拙，碰到各类物品，相互抱怨，两人叫嚷着“别往那儿边！”“往右”“小心你的脚！”等，抬到车上。比恩卡和罗德利哥呆在台上。

比恩卡我在这熨衣服你不介意吧？我自己一个人在那儿害怕。

罗德利哥没关系。

比恩卡（继续熨衣服）我能问一下，现在谁演苔丝狄蒙娜呀？

罗德利哥我一直考虑呢。

比恩卡你选谁？

罗德利哥其实，我答应过爱米利娅。

比恩卡（吃惊）什么时候？

罗德利哥很久以前了。我是说，最近……我是说，刚才。

比恩卡你为什么不能把角色给我呢？

罗德利哥你？

比恩卡对呀！我哪儿比爱米利娅差？（她放下熨斗，坐在罗德利哥对面，展示美丽的双腿）

罗德利哥你肯定不比她差，但……比恩卡（展现更诱人的姿态）那问题出在哪儿？

罗德利哥明天就得演出了，你熟悉台词吗？

比恩卡我熟悉呀，烂熟于心！（拥抱罗德利哥）我会成为另一种苔丝狄蒙娜，不苍白或悲惨，而是诱人、色情、性感……(更紧地抱着罗德利哥)不会让你后悔的，我保证！

罗德利哥那行，如果你不介意隔三差五地去我家排练的话。

比恩卡当然了！还能怎样呢？我理解……

罗德利哥你以前可是不同意。

比恩卡我那时年轻，不懂事，而且我那时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多么爱你。（拥抱罗德利哥）

罗德利哥等一下……那谁演比恩卡呢？

比恩卡我呀。

罗德利哥你？演两个角色？

比恩卡为什么不行？她们从来不同台。你说呢？千万别说，“不行”！我现在正在兴头上……（将他的手放在她胸口）摸摸我的心……听到它的跳动了吗？

[罗德利哥清楚地感受到姑娘的心跳，他的心也一起跳动起来。不幸的是，这时爱米利娅拿着苔丝狄蒙娜的裙子、大衣、手包、鞋和其他物品走进来。罗德利哥和比恩卡迅速从彼此身旁挪开。

爱米利娅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她的东西。

比恩卡真的，多么时髦的裙子！让我试一下。罗德利哥，你能转下身吗？

[没等罗德利哥转身和爱米利娅反应过来，比恩卡快速脱下衣服，抓过苔丝狄蒙娜的裙子，穿上。

比恩卡（转身照镜子）怎么样？

爱米利娅太肥了。我穿合适。

比恩卡我可以改一下。你穿不合适，你太胖了。

爱米利娅我……胖？行，我不像有些人枯瘦如柴，但我也不胖。我穿上，你看看。（试图从比恩卡身上脱下裙子）

比恩卡我跟你说了，你穿不了。（继续转身照镜子）

[爱米利娅离开比恩卡，穿上苔丝狄蒙娜的大衣和鞋，与罗德利哥说话。

爱米利娅怎么样？我穿着好看吗？

罗德利哥非常美！

比恩卡（羡慕地看着爱米利娅）太长了。

爱米利娅根本不长，正好。（转身照镜子）

比恩卡（伸手抓大衣）把裙子给你，穿上试试——来吧？

爱米利娅我为什么要试这件垃圾？我要大衣。

比恩卡她的手包呢？里面肯定有很多昂贵的化妆品。扔了才傻呢。

[两个女人翻弄苔丝狄蒙娜的手包。凯西奥上。

罗德利哥怎么样了？你这么长时间去哪儿了？

凯西奥我们费了很大劲儿才把东西塞进车里，都是因为那个醉汉奥赛罗！

罗德利哥他又怎么了？

凯西奥我们把她搬上车的时候，他把她胳膊弄骨折，要不就是扭伤了。接着，他的胳膊又杵了她眼睛，最后，他又用车门夹了她的脚。

爱米利娅这样好，这样更好！暴力和抵抗痕迹让抢劫案更逼真！

罗德利哥他们在哪儿？

凯西奥路上，我估计5或10分钟就能回来。

罗德利哥谁在开车？希望不是奥赛罗？

凯西奥不是，是伊阿古。奥赛罗正坐旁边唱歌呢，没办法让他闭嘴。你们情况怎样？

罗德利哥嗯，女士们正在试东西。

比恩卡（对凯西奥）我的裙子怎么样？

凯西奥你疯了吗？赶紧脱下来！这些全是罪证！苔丝狄蒙娜就是因为这些垃圾被杀的！裙子和大衣被抢匪抢走了！你忘了吗？

比恩卡啊，对呀！（慌忙脱下裙子，仅穿内衣）

凯西奥一定要藏好，最好全烧掉。

爱米利娅不，让我穿会儿那裙子，至少到早上。（穿上苔丝狄蒙娜的裙子，惹比恩卡不悦）

凯西奥比恩卡，你熨完睡裙了吗？

比恩卡还没，我没时间。

凯西奥赶紧的。

比恩卡这儿熨不方便，怎么着，去化妆间吧。请你陪着我，我害怕。（低声）我们在那儿不会无聊的。

凯西奥（低声）希望如此。

比恩卡（低声）去你的化妆间，不去我的。我与爱米利娅共用一间，她随时会进去。

凯西奥（接过熨斗）好，我等你。

[凯西奥下。比恩卡跟随，路上，她用臀部碰罗德利哥，亲密耳语。

比恩卡我准备好随时排练了。今晚也行。（下）

[爱米利娅和罗德利哥呆在台上。

爱米利娅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告诉我，你刚才跟比恩卡干什么呢？

罗德利哥（羞愧）我和比恩卡？没干什么。我们能干什么？

爱米利娅你不知道？干了凯西奥和比恩卡正忙着的事情。

罗德利哥（不悦地看向凯西奥和比恩卡下台的方向）他在帮她熨衣服。

爱米利娅我不知道他正在熨什么，你别给我装傻了。

罗德利哥请注意你的口气。我们刚才在排练。

爱米利娅不会是苔丝狄蒙娜的角色吧？

罗德利哥要是呢？

爱米利娅你答应过让我演苔丝狄蒙娜!

罗德利哥那个角色已经有人了，我怎么答应你？

爱米利娅你说过如果苔丝狄蒙娜出局，这个角色肯定归我。她已经出局了，现在呢？

罗德利哥我们等等看。我们考虑一下。

爱米利娅没时间等和考虑了！明天就演出了！你要敢把那个角色给比恩卡，你会后悔的。

罗德利哥你有什么可生气的？要不是我让你当演员，你现在还在那个破药店卖避孕套呢。

爱米利娅我没卖过避孕套。

罗德利哥真的？你难道忘了你卖给过我两盒？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然后你同意出去和我吃饭。

爱米利娅我当时没意识到那两盒能够你用三个月。

罗德利哥不管怎样，你靠我成了人物。

爱米利娅你怎么就认为，在一流药店当药剂师不如在二流剧院演配角？至少我在那儿赚得多。

罗德利哥怎么是“配角”？去年你演了女王，但你全程表情冷漠麻木，你肯定没思考过你的角色，但有谁比你得到的掌声更响亮！

爱米利娅胡说八道！我在考虑我卑微的工资。我扮演女王，却买不起一件像样的外衣，我没衣服穿。在这儿，艺术家就是这样被尊重的！

罗德利哥你觉得我出演威尼斯议员和总督代表会赚得更多？

爱米利娅我不关心你赚多少钱。你就告诉我，谁演苔丝狄蒙娜？

[比恩卡和凯西奥回来，充满喜悦。凯西奥军装纽扣敞开，比恩卡的头发凌乱，边走边整理裙子。爱米利娅停止争吵，走到一旁。罗德利哥与比恩卡明显不悦地打招呼，话中有话。

罗德利哥你熨完睡裙了？

比恩卡（害羞）没，还没有机会，熨斗还凉着呢。

罗德利哥但，我看，你热得挺快的。

比恩卡没必要生气。

罗德利哥我没生气。现在你考虑下吧，你不能演苔丝狄蒙娜了，就继续演娼妓的角色吧，那更适合你。

[比恩卡憎恶地咬嘴唇。伊阿古上，所有人的眼睛盯向他。

爱米利娅怎么样了？

伊阿古一切顺利。我们把她丢在了她家旁边。

罗德利哥有没有人看到你们？

伊阿古我觉得没有，但不敢肯定。

凯西奥奥赛罗在哪儿？

伊阿古我把他放在门卫室沙发上了，让他睡会儿吧。带着他真是错误，净给我捣乱了。我们从车上往下搬苔丝狄蒙娜，他又把她的头磕到了机箱盖上。幸好，机箱盖没坏。

比恩卡也就是说，我们没麻烦了？

伊阿古看起来是这样。

比恩卡好耶！（拍手）

凯西奥我们现在可以消停会儿，继续庆祝了。

爱米利娅（为伊阿古倒茶）伊阿古，喝点茶。把尸体拖来拖去，你一定累坏了。

比恩卡给你一块甜美的蛋糕。

伊阿古也给凯西奥一块吧，他也挺辛苦的。

罗德利哥对，我们知道他有多辛苦。

凯西奥别再含沙射影了。（举起杯）我们的先辈莎士比亚说，胜者为王！为圆满的结局干杯！

罗德利哥事情还没完，我们还有个大问题要解决。

凯西奥什么问题？不是都解决了吗？

罗德利哥整晚我一直在想，谁将演苔丝狄蒙娜？

爱米利娅有什么可想的？很明显，我来演。这问题我们早就解决了。

比恩卡有意思……“我们”是谁？什么时候解决的？肯定不是在苔丝狄蒙娜死之前，对吧？这变得很可疑……

爱米利娅导演和我刚决定的。（对罗德利哥）对吧？

[罗德利哥不吭声，比恩卡说话了。

比恩卡我不明白，一开始说“早就解决了”，然后又是你们“刚决定”，说不通。

爱米利娅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才来剧院没几天。你的工作就是保持沉默，服从安排。

比恩卡我的工作是演苔丝狄蒙娜。

爱米利娅你脑子没问题吧？你就是绝对、完全、百分百、整一个无药可救的废物。

罗德利哥爱米利娅，冷静。

爱米利娅（对伊阿古和凯西奥）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我不相信你们真的想让这个婊子演苔丝狄蒙娜？这将意味着彻底的失败！

凯西奥（对爱米利娅）你看……我怎么说呢……苔丝狄蒙娜应该年轻貌美。你当然年纪不老……也挺好看……对于你这个年纪来说……

爱米利娅（插话）那我们已故的大明星呢？她年轻貌美吗？她比我年龄还大！也更胖。在与奥赛罗对戏的场景中，她得勒紧束腹衣，腰部才能有曲线！

凯西奥所以我们要换掉她。现在，事情发展如此有利……

爱米利娅现在，当事情发展如此有利，你们想让我看着其他人得到幸福的满足感？

凯西奥比恩卡真的非常有天赋。

爱米利娅我想问你是在什么时间，和她身体哪个部位接触，发现了她的天赋？是不是就是刚才，你们两个关在化妆间的时候？

罗德利哥但我想，你觉得你的年龄合适？

爱米利娅（打断）这重要吗？告诉你，女演员有三个年龄。

比恩卡会这样？有意思。告诉我们，我喜好听老人说话。

爱米利娅首先，是证件年龄，并不相关。其次，女人外表年龄，通常至少年轻10到15岁。再次，舞台年龄，比如，我42，看着像32，但在台上，借助假发、束腹衣、粉脂和化妆品，人们说我像22。

比恩卡首先，你不是42，你是50。其次，你看起来像50岁，尽管假装30。再次，你在台上像60。

爱米利娅比恩卡，闭嘴。你年轻，还有很多机会表演。对于我，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不会放弃，明白吗？

[停顿。

伊阿古我建议，试演一下。让爱米利娅和比恩卡表演苔丝狄蒙娜，我们看看，谁更好。

爱米利娅（不屑地）我……与比恩卡比试？

伊阿古咱们商量一下，谁拒绝试演，谁就是不能正式出演。

爱米利娅（短暂犹豫）好，同意。

比恩卡同意。

罗德利哥好，谁先来？

比恩卡我来。

爱米利娅凭什么你？

比恩卡因为……

凯西奥让比恩卡开始吧，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罗德利哥最后一场——苔丝狄蒙娜之死。

[即兴三人“艺术委员会”入座观看比恩卡的表演。比恩卡走近帘床。

凯西奥要演这场，得有奥赛罗。

伊阿古我去把他叫醒吗？

比恩卡不用！我害怕他！他会勒死我！

罗德利哥别犯傻了。

比恩卡不！我可不跟他试演！不仅是试演，即使正式演出，我也不跟他合作。让凯西奥演这个角色吧。

罗德利哥别胡闹了。

比恩卡（倔强地）我要凯西奥！

爱米利娅你刚刚还跟他在化妆间锁在一起，现在你又想要他了？

罗德利哥比恩卡，穿上睡裙，开始吧。

比恩卡（害羞地）可睡裙还潮湿着呢！

伊阿古你难道没熨吗？

比恩卡没有。

罗德利哥那你跟凯西奥在化妆间里都干什么了？

爱米利娅你没猜到吗？比恩卡向他展示，她是如何演绎《裸体的玛哈》的。

罗德利哥（愤怒地对比恩卡）穿上睡裙，开始吧。否则苔丝狄蒙娜让爱米利娅演。

[比恩卡拿着睡裙，下。

爱米利娅（对罗德利哥，言外有意地）我好好跟你说，你要不给我这个角色，你一定会后悔。

罗德利哥别威胁我，别太过分，否则后悔的将是你。

[比恩卡穿着苔丝狄蒙娜的睡裙回来，转身照镜子。

伊阿古开始，已经开始了！

比恩卡（扮演苔丝狄蒙娜）爱米利娅，我恐怕睡不着。一种不祥的预感让我忧心。

爱米利娅这杯香草饮料将帮您入眠。

苔丝狄蒙娜谢谢你，亲爱的。（未喝饮料）

爱米利娅再见，夫人。晚安。

[爱米利娅站到一旁。

比恩卡谁演奥赛罗？我要凯西奥！

罗德利哥我不能给你凯西奥。伊阿古也不行，他们是委员会成员。让爱米利娅演下奥赛罗吧。

比恩卡为什么突然变成爱米利娅了？

爱米利娅说真的吗，拿我开玩笑呢吧？

伊阿古谁念奥赛罗的台词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们看下比恩卡版苔丝狄蒙娜的表现。别吵了，没时间了。

爱米利娅（阴郁地）好吧。（穿上奥赛罗的服装，走近比恩卡）

爱米利娅 (饰演奥赛罗)你今晚有没有祈祷，苔丝狄蒙娜？

比恩卡（饰演苔丝狄蒙娜）有的，我的夫君。

爱米利娅 (饰演奥赛罗，威胁道)你若认为自己犯下任何罪恶，与上苍之恩典不合，就径直请求他的宽恕吧。（走向比恩卡，将手伸向比恩卡脖颈）

比恩卡（饰演苔丝狄蒙娜，跳出角色）你说要杀死我？我好害怕。（以本人的口吻）我不想和她演了！我真的害怕！

罗德利哥别胡闹了！你根本不懂剧情。你为什么没喝爱米利娅给你的饮料？

比恩卡我害怕！她会毒死我，就跟毒死苔丝狄蒙娜一样。

罗德利哥醒醒吧，比恩卡。你说什么呢？

比恩卡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看见她往苔丝狄蒙娜的饮料里倒毒药了。（意识到说漏嘴了，咬嘴唇）

凯西奥什么？你看到什么了？

比恩卡什么也没看到。

凯西奥不对，把刚才的话说完。说！

比恩卡爱米利娅手里的小瓶子往杯子里倒了几滴东西。我问她为什么，她说那是她的头痛药，随后，她把杯子给了苔丝狄蒙娜。

爱米利娅你在胡说！没有杯子，也没有瓶子。

比恩卡啊哦？那这是什么？（从束腹衣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展示给众人）

爱米利娅你从哪儿拿的？给我！（想从比恩卡那儿拿回，却被凯西奥抢了过来）

凯西奥爱米利娅，这是什么？

爱米利娅就是普通的安眠药。

凯西奥为什么给苔丝狄蒙娜下药？

[爱米利娅沉默。

凯西奥回答我！

爱米利娅我想让她昏昏沉沉演砸了，好丢了角色。

伊阿古她确实睡着了，永远地……

爱米利娅这跟我没关系。这种药虽然劲儿大，剂量小时没有害处，给任何医生看，他们都会这么说的。

伊阿古（看着瓶子）瓶子都空了，拿什么给人看。

爱米利娅你什么意思，空了？（对比恩卡）你把剩下的倒哪儿去了？

比恩卡（小心翼翼地）我，也，头疼，所以就也喝了几滴。

爱米利娅几滴？当时还剩半瓶呢！别胡扯你的头了，空脑瓜儿怎么会头痛。剩下的药，你给倒哪里去了？

伊阿古倒进了同一个杯子，还能是哪里？

比恩卡（羞愧地，反驳）对，同一个杯子。那又怎么着？

凯西奥要是有人一次性喝了这么多这种药，会怎样？

爱米利娅身体麻木僵冷，失去脉搏，然后……那个，如果剂量足够大……（沉默）

[停顿。

罗德利哥爱米利娅，恐怕你和比恩卡得负责。

爱米利娅我？那又是谁让我麻醉苔丝狄蒙娜的？不是你吗，我慈祥的罗德利哥先生？

罗德利哥（羞怯）那……倒是，是想把角色从苔丝狄蒙娜那儿拿回来，需要一个理由……

爱米利娅把角色拿回来，然后给比恩卡？就为了这，我听了你的话，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

罗德利哥但你那时说的是一种轻度安眠药，不是毒药。非常抱歉。

爱米利娅哦，不行，亲爱的，抱歉还是不够的。如果我们得承担责任的话，我们就一起承担吧。

伊阿古（对罗德利哥）我没想到，你真的是一个这么好的导演！

[罗德利哥无语。

比恩卡但最后还是奥赛罗杀死的苔丝狄蒙娜，他用匕首捅死了她，我们都看到伤了。

凯西奥可那是道具刀！

伊阿古不是，凯西奥，匕首是真的，你知道的。

凯西奥（羞怯）你怎么会这么想？

伊阿古因为我看见你在最后一场前巧妙地调换了匕首，可怜的奥赛罗居然被蒙在鼓里。

凯西奥对，是我干的。我不抵赖。我就是想逗他玩儿。

伊阿古我得说，逗得真好！

凯西奥那你呢？你都看见了，却没说一句话？

[伊阿古沉默。停顿。

罗德利哥有件事我没明白。苔丝狄蒙娜中毒、被勒、被捅后怎么可能还呻吟，“我死得好冤”？

爱米利娅我在床帘后面替她说的。

[深度沉默。

比恩卡我们有什么可担心的？干都干了。大家目标都一样的——让苔丝狄蒙娜丢角色——而且结果也挺好。她尸体不在这儿，我们什么也没看见。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实际上什么也没发生！

罗德利哥真的是。我们为什么还相互指责、调查和争斗呢？有什么好处？

伊阿古啥都没有。

爱米利娅那咱们干什么？

凯西奥咱们干什么？咱们继续庆祝呗。

比恩卡说得太对了！

[众人围桌而坐。

凯西奥（举杯）喝酒吧，忘记一切！

[众人激情饮酒。

罗德利哥那么，明天，我将重点推出我演出的核心理念。

伊阿古我们的演出。

罗德利哥对，我们的演出。现代社会已被虚假友情伪装下的嫉妒、侵犯和敌意所统治，我们表演的意义就在于此。

伊阿古（礼貌而冷漠地）好呀，我们全力以赴。

罗德利哥你们可能不一定为这个理念触动，但对我却是很重要。我们必须抵御邪恶，我们必须给世界带来正义、仁爱和宽容。

凯西奥（边嚼萨拉米边说）我们一定会的。

爱米利娅我才不在乎这理念呢，就是说，我对任何其他理念都在意。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谁明天出演苔丝狄蒙娜。

比恩卡亲爱的，这个问题都已经解决了。我来演苔丝狄蒙娜，你演爱米利娅，就像以往一样。偶尔你演得也还不错。就是别给我送饮料了。

爱米利娅罗德利哥，这儿谁负责分配角色，（对比恩卡）你还是百足虫？

比恩卡对不起，我只有两条腿，不是百条。

爱米利娅但你的腿每天得劈一百次。

比恩卡不像你，我可是供不应求，真替你难过。我记得从前，很久以前，你年轻漂亮的时候，男人们也不避讳你。

爱米利娅爱咋笑就咋笑，你这个白痴。等我明天演苔丝狄蒙娜，看你怎么笑。

比恩卡你说错了，亲爱的。我演苔丝狄蒙娜！

[一个女人步履蹒跚走进来，敞着怀，披着一件破烂的灰袍子，额头上贴着一张大创可贴，一只眼睛发青，吊着一只胳膊，一条腿缠着绷带。

苔丝狄蒙娜你们都错了，我演苔丝狄蒙娜！

[众人大惊。

爱米利娅苔丝狄蒙娜？

比恩卡苔丝狄蒙娜！

众人（齐声）苔丝狄蒙娜！！

苔丝狄蒙娜（得意洋洋地）对，苔丝狄蒙娜！

罗德利哥 (嘟囔)见到你，真高兴！

苔丝狄蒙娜罗德利哥，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如此失败的导演，其实你作为演员同样失败。你看到我的喜悦神色，我都能看出是假装的。

比恩卡你真的还活着？

苔丝狄蒙娜马上给我脱下我的睡裙，你这个婊子！

比恩卡（受惊）那我穿什么？我连内衣都没穿！

苔丝狄蒙娜你难道还有必要假装害羞吗？

比恩卡那倒不用……(遗憾地)但我冷！

苔丝狄蒙娜（脱下病号服，露出血迹斑斑的伤口，扔给比恩卡）闭嘴，照我说的做。快点！

[比恩卡慌张地脱下睡裙，穿上病号服，将睡裙还给苔丝狄蒙娜，苔穿上。

凯西奥（怠慢地）我们正在这儿庆祝首演成功，然后还在想，我们亲爱的苔丝狄蒙娜哪里去了？

苔丝狄蒙娜经过这一切，我对任何事情都不会感到惊奇。我早就知道你们这些人都是垃圾，现在你们终于原形毕露。

伊阿古你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苔丝狄蒙娜难道你不知道吗？

伊阿古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苔丝狄蒙娜真的，怎么可能？好吧，我告诉你们。演到最后一场时，我突然感觉非常困，就想着如何把演出应付过去。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情，是被捅了一刀。幸运的是，我穿着束腹衣，匕首只是从边上划了一下，我就晕倒了。等我醒来，我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街上，流着血，快冻死了。幸运的是，一个路过的人看到我，叫了救护车，我就得救了。

爱米利娅太好了！

苔丝狄蒙娜（甜甜地说）顺便问一句，爱米利娅，你穿的裙子真不错。能作为礼物送给我吗？（厉声）现在就给我！

爱米利娅（羞愧地）当然！（紧张地脱下苔丝狄蒙娜的裙子）

苔丝狄蒙娜把我的假发也摘下来吧？

爱米利娅我还戴着呢吗？对不起，我忘了！（摘下假发）

苔丝狄蒙娜那我的钻石呢？

[伊阿古从衣兜里掏出戒指和耳环，递给苔丝狄蒙娜。

苔丝狄蒙娜谢谢了，麻烦你们把我其他的东西都放回我的化妆间。

爱米利娅我们只是把这些收起来，以防被盗。

苔丝狄蒙娜我看出来了。正当你们解决问题的时候，我就站在后台听你们说话。所以我知道你们是多么地爱我。首先你们给我下了毒，然后勒我，然后用我的头撞机箱盖，然后把我抛在马路上等死。莎士比亚都会钦佩你们设计的这些情节，但你们都会后悔的。

凯西奥你会告发我们吗？

苔丝狄蒙娜不会，我报仇的方法比那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