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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Q 的英语世界之旅:《阿Q 正传》英译本研究*

2022-10-31吴雨轩管兴忠

外语学刊 2022年1期
关键词:英译本译本阿Q

吴雨轩 管兴忠

(华北理工大学国际教育中心,唐山 063210/北京语言大学外国语学部,北京 100083;北京语言大学外国语学部,北京100083)

提 要:《阿Q 正传》是鲁迅第一部被译为外文的白话小说,“阿Q”形象在海外亦成经典。 自1926 年美籍华人梁社乾开创英译先河至今,阿Q 故事在英语世界的传播已近百年,期间共产生6 个英译本。 以往研究多关注文本层面的分析或某一具体时期译本的生成,鲜见基于译者翻译策略和译本接受进行的整体研究。 本文结合史料和相关译本的评论对《阿Q 正传》全部英译本进行历时性梳理,分析不同译者译介的目的和特征,揭示该作品从学者书斋走向普通大众的历程。 最后,对该作品世界文学价值的发掘会为当下文学外译提供借鉴。

1 引言

《阿Q 正传》是鲁迅唯一一部中篇小说,西谛(郑振铎笔名)认为,它“在中国近来文坛上的地位却是无比的;将来恐也将成为世界最熟知的中国现代的代表作”(西谛1993:67)。 《阿Q 正传》出版后不久陆续被译为法、英、俄、日等多种文字。20 世纪40 年代伊始,其英译逐渐受到学界关注,彭小苓、韩蔼丽(1993)收集、整理《阿Q 正传》从发表后至20 世纪90 年代海内外学者的研究材料,汪宝荣(2015)选取《阿Q 正传》早期英译本进行描述性研究。 目前,对《阿Q 正传》英译本的研究视角多样,但鲜见基于译者翻译策略和译本接受进行的整体研究。

作为鲁迅最早被译为西方文字的作品,《阿Q正传》在海外传播已近百年,鲁迅笔下的“阿Q”形象在海外亦成经典。 本文按出版的时间顺序对《阿Q 正传》英译本进行历时性梳理,并结合相关评论探究各个译本的接受程度,以还原该作品在海外接受的全貌。

2 梁社乾的“开山之功”

《阿Q 正传》首个英译本出自美籍华人梁社乾(G. K. Leung)之手,1925 年5 月至1926 年12月鲁迅在日记中多次提及此事。 从两人的书信往来可以看出,梁氏翻译出版《阿Q 正传》()前不仅得到鲁迅本人的授权,而且他对原文表述不甚理解之处的多次咨询也得到鲁迅的详细解答。 该译本于1926 年11 月由商务印书馆在上海发行,一经出版就广受读者欢迎,这一点从其再版和印刷次数可以看出:1927 年、1929年两次重印,1933 年出第二版,1936 年、1946 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对第二版重印。 自20 世纪40 年代起,香港时轮编辑社和激流书店多次发行《阿Q正传》中英对照本,英译本即为梁译本。 此外,2002 年美国Wildside 出版社还重印了梁译本第二版。

梁氏对《阿Q 正传》的翻译一方面基于对华裔身份认同的渴望与对中国文化的迫切追求,希望通过翻译反映自己对中国社会现实的关注;另一方面他本人敬仰鲁迅且认同鲁迅的创作语言。鲁迅用白话文创作《阿Q 正传》,“白话文比文理(即文言文,笔者注) 更具民主精神” (Leung 1946:v);同时,其高超的写作技巧使读者可以“透过每个词听到历代受压迫的贫苦农民的呐喊和作者对耻辱和卑劣行为的抗议”(同上: vi)。

梁译本发行后,国内诸多报刊、杂志发表推介和评论,仅《申报》在1926 年就对该译本进行过多次宣传,称之为“研究英文和爱好文学者所不可不读的一本好书”。 但其中也有批评之声,译本出版当月,西谛评论说,“他的译本颇不坏;只可惜《阿Q 正传》是太难译,所以有许多特殊的口语及最好的几节,俱未能同样美好的在英文中传达出”(西谛1993:67);少仙认为,“阿Q 正传的作风和造句……有许多地方是不能以外国文法表现的……即使用外国文强行译出,亦必损伤原文的风彩”(少仙1932:246 -247),可见西谛和少仙并未归咎于译者之责,而是委婉地表达了原文本自身的不可译性。 对于诸如“列传”“地保”“阿贵”等涉及文化信息的词汇,另有人指责“译文佶屈聱牙,极不爽快,不用原本对照,简直看不懂”(甘人1927:48)。 再如“‘黄伞格’的信”梁氏译为an extremely formal letter, shaped like an um⁃brella,但甘人“看见‘什么格’的格字,知道绝不是shaped like”(同上:52)。 其实关于翻译策略,梁氏早就意识到会有很多读者将英语版本和汉语版本对照,所以在两种语言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忠于原文本(Leung 1946:v)。 看到梁译本之后,鲁迅认为“似乎译得很恳切”(鲁迅1926:11)。

梁译本是美国国会图书馆最早收录的鲁迅作品,其发行增加了鲁迅作品的国际知名度。 此外,就《阿Q 正传》英译本而言,梁氏也是唯一得到鲁迅就原文答疑的译者,其“开山之功”不可磨灭。

3 米尔斯的法文转译

1930 年英国伦敦的G. Routledge 公司发行了英国人米尔斯(E.H. F. Mills)的《阿Q 的悲剧及其他当代中国短篇小说》(),包括鲁迅的《阿Q 正传》《孔乙己》和《故乡》3 部小说,该作品被英国金龙丛书()收录,次年又在美国出版。 需要指出的是,米尔斯的英译本并非根据汉语翻译,而是转译自留法学生敬隐渔(J.B. Kyn Yn⁃Yu)1926 年的法译本。

1926 年,罗曼·罗兰(R. Rolland)审阅敬氏《阿Q 正传》法译本后,将其推荐给《欧罗巴》()于5 月号和6 月号发表,译者兼作序首次向欧洲读者展示鲁迅的个人形象,但敬氏译本内容仅是原文的“三分之一,是有删节的”(鲁迅1926:11)。 整体而言,敬氏采用编译的方式仅保留故事的主线,对部分内容进行删减。 例如,《阿Q 正传》第一章有诸多影射文化背景的表达,翻译难度大,梁译本后附加的14 条注释中就有5 条用于解释第一章涉及的词汇,敬氏则直接从第二章开始翻译。 第一章《序》是鲁迅在接到约稿后为切合“开心话”栏目专门作的一篇富有滑稽和喜感的文章,敬氏对这一引出故事背景和主人公阿Q“行状”之谜的章节直接删除不译而没有“做出任何声明或解释”(汪宝荣2015:81),显然破坏了小说的完整性。 此外,原文包括《序》在内共9 章内容,译者删减后仅保留第二章“优胜略记”到第六章“从中兴到末路”,且各章均有删减。

受该底本影响,米氏译本篇幅也大大缩减。鲁迅曾在1934 年3 月寄给姚克的信中提及,“他(敬隐渔)对于翻译却未必诚挚……重译之后(米尔斯转译本,笔者注),错误当然更加不少”(鲁迅2005:48),可见鲁迅对该译本并不推崇。 美国作家、记者斯诺(E. Snow)在读完米氏译本后指出,译文是经过删改的。 米尔斯的英译本直接参照法译本,却得到罗曼·罗兰的称赞。 不难理解,受语言限制,罗兰并未读过原文本,他对译本的评价多基于译文本身的词句表达,因此未能察觉译文之于原文的偏差。

米译本的发行代表该作品首次在英语世界亮相。 2018 年Routledge 公司将《阿Q 的悲剧及其他当代中国短篇小说》收录在复活系列(Rout⁃ledge Revival)发行电子版,2019 年重印纸质版,该版《阿Q 正传》在英语世界的影响可见一斑。

4 王际真的美国讲述

20 世纪30 年代,美国大众对中国的认识多源于美国国内的电影、侦探小说或其它的作品,但这并未呈现出一个真实的中国(Wang 1941:vii),“只有阅读一个民族的文学作品才能真正了解这个民族”,而鲁迅的作品“平易近人且从不试图掩盖中国的弱点”(同上)。

华裔学者王际真(Wang Chi⁃chen)认为,《阿Q 正传》是中国文学革命以来对文学贡献最大的作品,鲁迅借阿Q 故事以每个人都能理解的方式成功揭露中国的弊病(同上:xx)。 他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任教期间翻译《阿Q 正传》(),该译本连载于《今日中国》()1935 年第2 卷2 -4 期。 之后他又翻译鲁迅的10篇小说与《阿Q 正传》一同结集在《阿Q 正传及其他鲁迅小说选集》()里,于1942 年在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出版,1971 年纽约Freeport 出版社重印。

谈及作品的受众,王氏提到他的译本主要针对那些对人性之根本而非外表感兴趣的读者,因考虑到中外文学传统的差异,王译本“既照顾到目的语诗学与目标读者的因素,又保留浓郁的中国情调,具有很高的可读性”(管兴忠2016:107),翻译策略较为灵活。 译者采用音译、直译或直译加注的方法在译文中保留彰显中国特色文化的词汇。 具体表现在:第一,对原文中的文化专有名词采用音译法,例如,把“状元”“翰林”等特有词汇用威妥玛拼音音译为,等,同时斜体标示且不加注。 第二,对于成语或俗语采用直译或直译加注法,例如,译者将“著之竹帛”直译为write on bamboo and silk,不仅直接解释成语的本义,而且展示出中国古代以“竹”和“帛”作为书写载体的史实;再如,“而立之年”译作age of moral independence,并加脚注That is, thirty, at which Confucius was said to have achieved this state,一方面说明“而立”意“道德之独立”,另一方面也为读者补充该成语的出处和背景信息。 第三,省译或弱化可能给读者留下不良印象的表述,如省译“妈妈的”这一粗俗之词。 通过以上翻译策略,译文滤掉原文中的糟粕,保留了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独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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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际真上乘的中英文写作能力和融贯中西的文化素养使其“译文质量极佳”(Lavery 1974:183),译本“几乎不存在语言障碍,再现了原作简洁犀利的风格……填补了英语读者中文书架上的空白”(Kao 1942:281),译本在美国的发行也大大提高了鲁迅在西方的知名度。

5 杨宪益夫妇的家国书写

20 世纪20 至40 年代末,国内通行的《阿Q正传》英译本皆为梁氏译本。 1952 年,《中国文学》第二辑刊登了杨宪益和戴乃迭合译的《阿Q正传》()。

杨宪益用英文试译《阿Q 正传》始于在英国留学的后两年,当时他只翻译了部分章节。 回国后,夫妇二人在高校教学之余开始正式翻译《阿Q正传》。 1953 年,杨氏夫妇翻译的《阿Q 正传》(以下简称杨译本)由外文出版社发行单行本,后于1955、1960、1964 和1972 年分别再版,并于1977 和1991 年重印最后一版,且北京、香港及美国的出版社多次印刷发行该单行本。

除单行本外,杨译本还被收录在外文社1956年出版的《鲁迅选集》英译本第一卷中,1960 年出版的《鲁迅小说选》英译本也收录了该译本。 杨译的首要原则在于忠实,句法上尽量贴近原文,词汇上对诸多中国文化负载词采用直译或直译加注的方式以便最大程度地忠于原文。 如译者把《郡名百家姓》直译为,另作注解释其为A school primer, in which the surnames were written into verse,译者采用直译加注的方式不仅向译语读者说明这是一本关于“姓氏”的书,而且显示了该书的内容和受众,以弥合跨文化理解的鸿沟。

译者致力于把原文内容、表达方式及文化元素一并移植到译本中与译者的翻译惯习和国家机构推动外宣分不开。 杨宪益自小阅读大量中国现代文学作品,他曾坦言现代文学中他最欣赏鲁迅,少年时代对鲁迅及其作品的认同和喜爱是杨宪益主动翻译鲁迅作品的动机。 在谈及翻译问题时,杨宪益认为,译者应尽量忠于原文。 此外,1952年外文出版社成立,国家作为赞助人开始有计划地组织文学外译工作,因此鲁迅小说翻译工作得到国家机构的大力支持。 但外文社严格的翻译规范限制译者自由发挥的空间,促使译本偏向直译。

译本发行后,布坎南认为,它是可以用于研究共产主义的小说(Buchanan 1954:224)。 由于追求忠实于原文以致有时未考虑到读者的认知,所以译本“大体上准确可靠但略显生硬,读起来不很舒服”(汪宝荣2019:3)。 2002 年,Hegel 就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的《阿Q 正传》英汉对照本(英译部分为杨译本)发表评论,赞誉杨译本堪称经典(Hegel 2002:220)。

6 莱尔的异质文化再现

受国际复杂政治形势影响,自杨译本发行后近四十年,西方学者未主动译介鲁迅的作品。1990 年,夏威夷大学出版社出版了美国学者、鲁迅研究专家莱尔(Lyell)翻译的《狂人日记及其他》(),其中包括鲁迅的《狂人日记》和《怀旧》等25 部作品。

莱尔认为,《阿Q 正传》是鲁迅最著名、最受欢迎的作品,也最能说明彼时中国社会的人情冷漠及人们麻木不仁的现实(Lyell 1990:xxxvii)。基于此,他用译笔还原阿Q 受到迫害而令人同情的反英雄人物形象,译本“最接近原作精神(the true spirit of the original)”(Duke 1991:363)。 与杨译本相比,莱尔巧妙地运用幽默且颇具学究气的斜体英语传递出鲁迅从中国经典作品中引用或改写的诸多讽刺性语言所要表达的内容,再现了原文情感,译本准确而流畅(同上)。 在序言中,莱尔讲述了译鲁迅小说之艰难:鲁迅小说的显著特点是文言和白话的交叉运用,因此采用夸张、个别词句斜体、改原文不押韵为押韵等方法尝试用英文再现鲁迅的写作风格(Lyell 1990:xl)。

莱译本最大的特色是异化策略加上相当数量的脚注,译者不仅对原文涉及的文化信息做补充,且对与之相关的文化常识也做附加介绍。 如“‘黄伞格’的信”直译为yellow⁃umbrella letter,更是不惜笔墨用118 个单词加注为读者说明此类信件的书写布局,并解释其在原文中暗含的讽刺意味,可谓“保姆”似的翻译。 值得一提的是莱尔对民间赌博“押牌宝”的解释,一方面他在脚注中向读者介绍规则,另一方面则作图直观形象地再现玩家参与游戏的场景。 王希礼在翻译《阿Q 正传》时曾就此问题专门向鲁迅请教,鲁迅特意绘了一张图以说明“天门”等位置。 既然鲁迅本人都不遗余力地对此解释,莱尔花费如此精力使用“画图法”向译语读者做出说明也就不足为怪了。

如此多的脚注向读者提供全面丰富的文化历史信息可提升译作的学术价值,但此类附加内容对研究者有益,对普通读者却显得啰嗦(马会娟2013:64),因为后者可能会在诸多专业知识中迷失方向,分散注意力,影响阅读体验。 对此,莱尔的解释是,译者提供充足的信息是为了保证读者可以获得与译者对原文同样的理解,而且译者有责任在那些已经熟悉中国历史和中国文化的读者之外扩大读者群。 这样,一部分读者认为是“多余”的注释在另一部分人看来则大有裨益(Lyell 1990:xlii)。 正是由于莱尔这种敢于创新和试验的精神,其译本对于以后研究鲁迅的学者无疑是首选(Kowallis 1994:284)。

7 蓝诗玲的译语读者代言

相对于美国出版社较早主动地引介鲁迅作品,英国出版界一直对中国现当代文学持谨小慎微的态度(Kneissl 2007:204)。 自1930 年英国出版社发行米氏译本后近八十年间,仅1973 年牛津大学出版社整理出版了《无声的中国:鲁迅作品选集》(:),其中收录杨氏夫妇翻译的《狂人日记》《阿Q 正传》《白光》《在酒楼上》《出关》共5 部小说和鲁迅的回忆录、诗歌、散文、杂文等作品。 2009 年,企鹅出版社出版了蓝诗玲(J. Lovell)翻译的《阿Q 及其他:鲁迅小说全集》(:),该作品被收录于“企鹅经典”丛书,这推进了鲁迅小说走入大众读者的视野。

蓝诗玲是英国新生代汉学家、翻译家之一,她认为鲁迅是中国现代文学的典范。 她并非鲁迅研究专家,翻译鲁迅作品一是自身的兴趣,二是企鹅出版社的委托(Wang 2014:2)。 她认为,相对于中国外文出版社和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学术出版机构,企鹅出版社更为西方读者所熟悉,也更有利于将中国文学带入主流出版市场(同上:2 -3)。 在翻译过程中,对自己不理解的表述,蓝诗玲参考了杨译本和莱译本,同时马柯蓝(T. McClellan)的教学笔记也为她理解原文的重要细节提供了宝贵的帮助。 译完之后,她又请中国朋友邱于芸(V.Y. Chiu)、孙赛茵及中国文学评论家、翻译家杜博妮(B.S. McDougall)参照原文做了校审工作,以尽量做到对原文的忠实(Lovell 2009:vii)。

由于鲁迅的小说语言文白夹杂,行文简约犀利,加上其偏爱方言,所以译文是否保留原文的文体及语篇特征是译者需要考虑的重要因素。 蓝诗玲文笔简洁直白,与原著文风截然不同(寇志明罗海智2013:39),在忠实原文写作风格与关照读者阅读习惯之间,蓝诗玲选择了后者,因为她预设的目标读者是英语世界受过教育的普通读者(Wang 2014:3)。 基于此,她整体上采用归化策略。 如魏庄村民认为阿Q 挨了赵老太爷耳光是因为他不应该在公开场合胡说自己和赵老太爷是本家。 “胡说”即说话人不考虑责任而随便乱说话,译者采用套译的方法,将其译为同样表达此意的英语习语shoot one's mouth off,用译语读者熟知的表达方式实现原文语意的传递,提升了译文的可接受度。

相对于莱尔译本浓重的学术气息,蓝诗玲把文化背景知识直接融入正文以避免对读者造成干扰,如将“羲皇”灵活译为the ancient sage emper⁃ors,“而立之年”译为at the age of thirty — the year in which Confucius enjoined men to stand firm,前者模糊“伏羲”这一中国读者熟知的人物形象,却保留其地位之尊贵;后者对“而立”的所指予以解释,同时在文内补充与之相关的“孔子”这一人物信息。 此外,为保证阅读流畅性,蓝氏使用的注释较少。 她的译本共包含脚注3 个,尾注7 个,前者解释具体的语言问题,后者则为某个典故、朝代或人物等补充更加完整的背景知识(Lovell 2009:xliv)。 总之,她希望英语读者可以将“鲁迅小说当作文学作品而不是社会历史文献去读”(Wang 2014:3)。

蓝译本由企鹅出版社发行,“鲁迅小说作品实现了首次由外国人全部翻译并向西方整体介绍”(杨一铎2014)。 加州大学现代中国史专家华志坚誉之为“企鹅经典丛书出版的最具影响力之作”(Wasserstrom 2009),日本鲁迅研究学者宫泽真一也认为,相对于杨译本,蓝译本流畅且华丽(宫泽真一 魏譞2011:40)。 因为蓝氏以译语读者为导向,所以“她的翻译最能鼓励人们阅读鲁迅的小说……她的译本绝对应该入选贾森·戴蒙德(J. Diamond)最近列出的英文读者不能错过的50 部翻译小说”(Wasserstrom, Davies 2013)。

8 结束语

翻译是中国文学“走出去”的重要路径。 《阿Q 正传》在英语世界的译介是一个持续不断的过程,阿Q 故事也逐渐从学者书斋走向普通大众:梁译本在国内发行因“主要面向通商口岸(上海,笔者注)的读者”(Kowallis 1994:283)而接受范围有限;米译本实现首次在英语世界发行但篇幅不完整;王译本首次在国外完整讲述阿Q 故事,且灵活的翻译策略保留了民族特色文化;杨译本产生于西方列强对华封锁期,是彼时对外传播中国文化之必须,且自此《阿Q 正传》的译介有了国家赞助人的支持;莱译本在保留异质文化的基础上凸显译者的声音,成为学术研究的重要参考;蓝译本通过西方权威出版社的发行推动了阿Q 故事走入“寻常百姓家”。 对《阿Q 正传》英译本的历时考察不仅探究了不同译者的翻译策略,而且从宏观层面反映出各英译本的生成轨迹,映射出《阿Q 正传》的世界文学价值。

受不同时期社会历史因素和翻译目的的影响,译者采取的翻译策略大相径庭。 “翻译方法问题从来都不应被孤立地看待,其背后涉及的是翻译观念、翻译立场、翻译的价值目标以及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的选择与适应等诸多密切关联、相互制约的要素”(刘云虹2015:292),译者总是在自身所处的背景下斡旋于原作和译作之间。 当前,中国文化走出去是从边缘走向中心的过程,要充分考虑读者的阅读习惯,重视汉学家扮演的重要角色,联合西方主流出版社以共同推进中国文学的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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