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心理语言学视域下的语言意识研究*

句云生

（黑龙江大学俄语语言文学与文化研究中心，哈尔滨 150080）

提 要：语言意识这一术语是由语言学家塔拉索夫于20 世纪90 年代率先在俄罗斯心理语言学界开始使用的。 语言意识是高级认知形式，是言语活动的主导机制。 苏俄心理语言学界在意识研究方面独树一帜，利用语言自由联想实验建构人意识中的世界映像，将思维与现实通过语言联想展现出来，成果丰硕，成绩斐然。 目前，语言意识理论已深入到民族意识、词汇研究、词典编撰和跨文化交际研究等领域，为言语活动、民族价值观研究提供巨大支持和帮助。

1 引言

语言意识在心理语言学、认知语言学、民族语言学、神经语言学、文化语言学等学科中得到广泛应用。 基于该理论俄罗斯学界已编写十几部大型联想辞书，对比德国、英国、美国、日本、中国等国家的语言意识异同，探讨俄罗斯境内诸多民族的语言意识，为地方志、民族语言发展和语言立法提供依据，而且汇聚列昂季耶夫（Леонтьев А. Н.）、塔拉索夫、扎列夫斯卡娅（Залевская А.А.）、乌费姆采娃（Уфимцева Н.В.）等世界知名学者，为民族跨文化交际研究提供深厚的理论基础。 作为一个比较“时髦”的术语，它的术语内涵在不断完善，需多加阐释和介绍。 它是人类使用语言反映意识状态的过程，指出意识对外界的心理表征。语言意识理论植根于民族心理与文化之中，彰显个体思维特点与民族文化特点。 语言意识理论加深对不同国家和民族的认识，为国家、民族间交流提供启示与借鉴。

2 语言意识理论的学理内涵

术语是学科发展的重要元素，核心术语则是这些重要元素的内核，是科学理论体系的主要范畴。 核心术语实质上是一种描写语言，是自然语言的组成要素。 核心术语就是用来描写学科轮廓，梳理概念体系，打造一般理论的一种术语体系。 语言意识是俄罗斯心理语言学的核心术语，是构建心理语言学话语体系的关键所在。

2.1 语言意识的术语阐释

语言意识是意识的言语化表达，是语言与意识的共鸣和互动。 早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加利佩林（Гальперин И.Р.） 就从语言教学的角度提出语言意识的理论问题。 列昂季耶夫进一步指出，意识是人对世界和自身思考的心理活动，其操作单位是人的活动和对客体的反映，这其中包括对知识和交际关系的思考。 意识直接揭示人的社会活动和生活状态，是一种“世界图景”。 （Леон⁃тьев 1975：167、280） 意识是主体基于自身对世界的主观形象认知。 言语意识反映生活中的事实，是一个巨大的科学问题。

苏俄学者普遍认为，意识受语言影响很深，二者间的相互作用在某种程度来看就是语言意识。苏俄心理语言学自产生之日起就关注语言意识，探讨其动态语言表达，在其观点体系里语言表达与意识互动会产生结构型搭配。 不同学者在挖掘语言意识时依托的语言载体不同，有的学者依托语言符号库（тезаурус языковых знаков），有的则关注言语网（вербальные сети）。 这两点都证明意识与语义相关。 这一观点在齐姆尼娅娅（Зим⁃няя И.А.）的理论里得到印证，“语言意识是人对语言和现实的设计和表达，指向人的周围世界。它是客观现实的言语形式，是个体认知的存在形式，是说话人和交际人的体现方式，是人作为社会存在的主要形式”（Зимняя 2001：159）。 客观现实与言语活动、思维活动三者息息相关，所以罗日杰斯特温斯基（Рождественский Ю. В.）认为，语言意识是语言思维的一部分，是语言认知的一种类型。 （Рождественский 2002：99）

心理语言学将语言意识视为一种体验结构、心理活动的一个子范畴，认为它是对信息的一种心理加工和储存。 “语言意识是同客体工具、言语符号一起识别个体、群体和民族认知经验的手段，参与人世界映像的建构。”（Пищальникова 1993：164 - 165）这种对“世界映像”（картина мира）的建构被苏俄心理语言学归纳为语言与意识的二维活动。 近年来，语言意识越来越被学术共同体认可，被视为语言和意识的双重层级单位来考查，可执行特定反映、评价、选择、调节和管理人的言语活动的功能。

2.2 语言意识的类型划分

俄罗斯心理语言学对语言意识类型划分研究十分充分，乌沙科娃（Ушакова Т. Н.）和乌费姆采娃（Уфимцева Н. В.）等大批学者从民族文化视角探讨语言意识的研究，主张从语言视角对民族意识形成、民族思维构成的规律入手展开研究，挖掘语言与意识的二维关系。 福明（Фомин А.Г.）等学者从语言个性视角探究语言意识，观察不同性别、年龄和身份个体活动中的言语和非言语活动特征。 （Фомин 2001：159）不同学派、学者对语言意识的阐释视角不同，但可以说，俄罗斯学界对语言意识的探讨是全方位的。 作为一种核心理论，它是探讨人语言心智世界的有效手段，值得关注。 斯杰尔宁（Стернин И. А.）将语言意识视为一种语言现象。 他指出，当代语言意识的种类主要分为5 类：其一是反映言语思维活动不同事物的意识，包括政治意识、科学意识、宗教意识和日常意识等；其二是描述主体的意识，包括性别意识、年龄意识、社会意识、团体意识等；其三是受制于自身发展程度的意识， 包括发达意识和不发达意识；其四是以社会制度为基础的意识，包括全球意识、民主意识、保守意识、民主意识、反动意识等；其五是受心智活动影响的意识， 包括创意意识、技术意识、启智意识、勇敢意识等。 他认为语言意识研究言语生成、言语理解和意识储存等言语活动的保障机制。 （Стернин 2002：44 -45）对语言意识学理内涵的理解和分析有利于透视其研究机制和理论价值。

3 语言意识理论的研究机制

语言意识内部运行的深层机制比较复杂，这种机制在联想行为中得到充分体现。 联想研究在俄国由来已久。 联想运作机制是苏俄心理学的重要研究对象。 行为主义理论作为其心理学的重要一支，其核心环节就是联想。 但随着认知心理学在俄的发展，心理学家对联想的研究不断深化。苏俄格式塔学派认为，联想是思维综合、复杂的意义整合，主张研究人的高级心理过程。 显然，联想主义虽不是心理学的普遍公设，但在心理学和语言学研究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欧美心理语言学一直忽视语言意识理论和联想研究，虽然偶有涉及语言意识的相关探讨，但其理论深度已远落后于俄罗斯心理语言学，多是实验成果的罗列。

3.1 联想研究的嬗变

俄国学者波铁布尼亚（Потебня А. А.）是最早察觉到思维和联想在语言中发挥重要作用的学者之一，指出连续意识可同时被感知，不会失去其完整性，不同的两种意识也可融合在一起。 （По⁃тебня 1989：56）他的学说与巴甫洛夫（Павлов И.П.）的理论十分契合，巴氏用客观的方法研究联想问题，指出可用非条件反射和条件反射解释一切行为，包括联想。 他把联想视为神经中暂时联系的“复活”，并将联想分为简单联想和复杂联想，主张用条件反射学说解释联想规律，对其进行分析、综合、加工和改造。 20 世纪末，联想实验的方法论得到完善。 联想成为一种行之有效的原理和方法，用于解释语言习得的行为，这是苏俄“言语活动论”的核心主张。 俄罗斯心理语言学界素来重视研究言语的联想机制，认为言语联想是认知科学比较可靠、相对有效的手段，利用“刺激—反应”验证语言和意识的二维互动。 “刺激—反应”环节是确立联想刺激与反应、原因与结果等过程的相互关系。 从验证“刺激—反应”过程上看，联想是研究语言意识的一种独特方法，对心理语言研究有特殊意义，是探讨、挖掘、分析语言意识和词汇语义的一种心理语言综合方式。

3.2 联想研究的实验维度

联想实验是俄罗斯心理语言学的一个核心方法，即给受试一个刺激词，要求让对方将最先涌入脑中的词汇表达出来。 在心理学里，联想按照发音和意义两条路线进行， 语义特征在意识形成过程中起到决定性作用。 后来苏俄心理语言学从展现语义特征和参数的角度将俄语词汇的联想分成8 类：（1）对立联想： мужчина （男人）和женщи⁃на（女人）；（2）相似联想：скорый（快）和быст⁃рый（快）；（3）从属联想：животное （动物）和со⁃бака（狗）；（4）并行联想（соподчинение）：собака（狗）和кошка（猫）；（5）概括联想：огурец（黄瓜）和овощ（蔬菜）；（6）和音联想（ассонанс）：рот（嘴）和крот（鼹鼠）；（7）部分—整体联想：день （一天）和неделя（一星期）；（8）补充联想：вперед（齐步）和марш（走）等。

克里梅恩科（Клименко А. П.）在上述基础上，对联想的分类不断精细，将其分为：（1）语音联想（фонетическая ассоциация）依据刺激词和反应词的语音特点， 不表达联想的语义基础，如день（天） — тень（影子）、лён（亚麻） — клён（枫树）；（2）构词联想（словообразовательная ассо⁃циация）基于刺激词和联想词的构词基础， 不明确表达各个词的语义关系：жёлтый （黄色的）—желтуха（黄疸）、 жёлтый（黄色） — жёлчь（胆汁）；（3）聚合联想（парадигматическая ассоциа⁃ция）不唯语义关系但具备一点语义特征，如стол（桌子）— стул（椅子）、 высокий（高） — низкий（矮）、 достать（搞到） — купить（买）；（4）组合联想（синтагматическая ассоциация）一般刺激词和反应词之间具备一定的语义关系：небо （天空）— голубое（蓝色的）、 женщина（女人）—красивая（漂 亮 的）、 достать （弄 到）— билет（票）、высокий（高的）— мужчина（男人）；（5）主题联想（тематическая ассоциация）依托主题相关进行联想：соль （盐）— земли（大地）、 темно（黑暗）— ночь（夜）；（6）索引联想（цитатная ас⁃социация）：старик（老人） — море（海）、 белый（白色的） — пароход（帆船）、дядя（叔叔） —Стёпа（史蒂夫）；（7）语法联想（грамматическая ассоциация）：стол （桌子） — стола（桌子的名词单数二格）、 бежать （“跑”的定向动词） — бе⁃гать（“跑”的不定向动词）。 综上可以看出，从心理语言学角度看，联想既是一种思维方式，也是一种思维过程，是从一个认知域到另一个认知域的映射。

3.3 自由联想实验

自由联想实验是苏俄心理语言学言语分析最有效的技术手段，是探讨语言意识的最重要渠道。实验按一定顺序展开，给受试展示一个词或者整套的词，并告知其应该回答出脑中第一批浮现的词。 通常每个受试给100 个刺激词，一般采用母语（二语、三语及多语亦可）给出受试刺激词，用时7 -10 分钟去回答。 大部分联想实验的反应都是在17 -25 岁的大学生（受试一般都是处于1 -4 年级），俄罗斯心理语言学认为大学生经历过高等教育，是这个国家的未来，以他们作为联想实验的受试者，测出的实验材料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俄罗斯民族个体意识的发展趋势。 心理语言学的联想实验主要分为3 种：（1）自由联想实验（свобод⁃ный ассоциативный эксперимент）。 受试不受词汇反应限制，这种反应能够对任何刺激做出词语反应。 （2）定向联想实验（направленный ассоци⁃ативный эксперимент）。 给受试固定的语法、语义类别的词，如形容词搭配名词。 （3）链式联想实验（цепочный ассоциативный эксперимент）。让受试立即对刺激词做出反应，让受试在20 秒钟说出10 个不同词或词组。 （Зыкова 等2017：35）这3 种联想实验类型都可窥测出人的心理作用机制，明确语言意识中概念内容的特征。 联想实验是俄罗斯学界总结出的独特有效的心理词汇研究方法，也是其最常使用的一种方法。 联想实验直观展示受试者的意识内涵，预测意识活动的方向、角度，正确认识和解决意识的语言反应问题，加深对相关知识的本质的认识。 它利于培养意识的活跃性，使知识经验得以再现。

因苏俄心理语言学重点采用自由联想实验方法，本文对其余两种实验方法不做赘述。 俄罗斯学者瓦列里耶夫娜（Валерьевна М. В.）说过：“联想实验已成为心理语言学专门研究语言意识的方法，能够描写语言符号在意识中的体现形式”（Валерьевнва 2017：174）。

在民族语言中，该实验可以帮助形成正确情景的选择，揭示词汇、搭配以及更加复杂的语言结构，探讨语言成分的形式和意义。 联想实验是通过大量受试者在收到刺激词后，收集其联想词的数量来分析民族语言意识的情况。 跨语言的对比实验可揭示不同民族的语言文化发展趋势及其特点，揭示民族意识特点（赵秋野2008：31）。 该实验不仅能帮助构建人的概念称名场，还可分析出概念内容和展现概念的认知特征，概括人思维中事物名称的场域。 联想实验是了解受试者联想系列和词汇关联关系的主要方法，是分析联想规律的深层心理机制。 此外，“自由联想实验曾用于测量被试的智力水平、情绪状态在案件侦破工作中亦可作为一种辅助手段”（车文博2001：101）。

4 语言意识理论的学理价值

语言意识理论探讨人的重要心理功能，展现人的心理状态和意识载体使用语言时的状态，突出言语活动各要素的心理语言特点。 整体来看，语言意识的主要学理价值在于构建人脑语言的联想场，进而推动联想辞书编纂的研究。

4.1 联想场的构建

意识中存在联想场，一般是作为称名组成部分和事物间联系而存在。 大部分联想以固定语言表达为基础，场内词汇在语义上有联系，能使人产生联想的一组（群）词语。 联想场一般不是单一的，往往是几个分场组合起来。 因此，语言文化共同体中的某个联想场与另一语言文化的对应联想场不一定在各方面都对应等值，其中差异既是各个语言文化的魅力所在，又是跨文化交流和翻译的关键之处。 语言符号在声音和意义两方面表现出相似性，进而产生联想。 不过，语言中联想还有第三个触发因素，就是语符的书写形式。 可见，一个语符的音响形式、书写和意义均可引发联想，并构成不同的联想场。 每个场都是潜在的词项的集合体。

不难发现，所谓联想场的构建实际上并未超出聚合关系和组合关系，对联想场的论述与研究主要应围绕这两种关系展开。 联想场被置于聚合关系和组合关系的相互作用中。 联想场不仅是语言中有共同特点的义位构成的聚合体，而且是与言语中经常组合的词语相关联的义位构成的集合。 我们在综合分析俄罗斯学界对联想场的界定基础上认为，按照组合和聚合关系类型，联想场主要分为：上下义场、整体—部分场、反义场和同义场等类型。 “这也符合结构主义语言学理论，强调语言因素的相互联系和影响，突破传统语义学孤立研究的方法和范围，不再局限于研究一个词、一类词，而是力图描写出整个词汇系统，分析词与词之间的结构关系。”（张媛媛等2018：252） 所以，别里亚宁（Белянин В. Б.）认为，联想实验能够建立词汇的语义结构，是研究语义场心理等值物的宝贵材料，客观揭示语言承载着心理词汇的语义关系。 （Белянин 1999：25）如此一来，所获取的反应词汇总后能形成某一语言文化受试概念的情景框架。

可以说，联想场成为分析语言意识的新形式，是一种实验性的人造物，是与一个词有关联的、能更详细地规定该词价值的体系，是围绕一个词展开的联想网络。 哥罗施科指出，联想实验中刺激词的所有反应词的集合叫做该词的联想场，有中心（高频反应词）和边缘（低频反应词） 之分。（Горошко 2001：8）对刺激词进行自由联想实验时，不同民族文化的被试会形成不同的联想场，蕴含本民族语言的语义结构、思维方式、认知模式等信息。 联想场的分析能够发现民族间语言意识的异同，对不同民族文化特点进行描写与探究。 联想场是反映语言民族文化特色的一个非常重要方面。

4.2 联想辞书的编纂

联想场研究促进苏俄联想辞书的编纂工作，这是俄罗斯心理语言学的特殊之处。 “描写概念可使用自由联想实验所获得的数据，阐释概念联想场的特征，能把概念以场模型的形式展开，是言语活动理论研究的前提。”（Леонтьев 1977：10）斯杰尔宁认同列氏的看法，认为场描写依靠科学实验数据，对展现概念结构和认知特征十分有效。根据联想实验结果，刺激词的联想场是人言语记忆片段的呈现，也是某一民族文化语言承载者的“世界映象”的体现。 （Стернин 2007：150）语言意识核心词意义阐释最好的策略就是联想。 语言意识核心词证明词汇间看似彼此不相关，但实质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联系就是联想场。联想场完全可应用在汉语词汇语义研究中，是一种新型类义词汇研究方法，其成果能服务各种类型联想辞书的编纂工作。 在语言意识理论框架下，学者们进行大量的自由联想实验，其数据分析结果服务于辞书编纂研究。 联想词典的编纂都是建立在人意识单位与心理表征的关系基础之上的。 感知形象、表征、概念、情绪及感觉等均可作为意识单位。 联想词典编纂一般依托自由联想实验获得的数据。 语言意识研究最重要的成果就是系列辞书的编纂工作。 20 世纪70 年代以来，苏俄先后出版多部联想词典。 这些词典均以联想实验为基础，对大量的自由联想实验的刺激词进行统计加工得出。 词典的刺激词选取数量很大，保证联想的可信度和有效性。 这些数据亦反映出俄罗斯民众面对刺激词发生的联想变化。

多年来，列昂季耶夫、塔拉索夫和乌费姆采娃等学者将语言意识理论与实证研究相结合，运用自由联想实验方法对不同国家、地区、民族的人进行言语自由联想实验，并且将实验结果词典化。列昂季耶夫的《俄语联想标准词典》是苏联第一部大型联想词典，由列昂季耶夫在1967 -1973 年间编撰完成，收录25，000 个联想词， 正推和倒推联想，为以后联想词典的编纂提供借鉴。 1996年，切尔卡索娃（Черкасова Г. А.）、乌费姆采娃及塔拉索夫等联合编纂《俄语联想词典》，收录6，000 多刺激词，10，000 多反应词。 《俄语联想词典》分成3 部分6 卷本，第一、第三、第五卷是正推词典由刺激词到反应词， 第二、第四、第六卷是倒推词典从反应词到刺激词，分别于1994、1996、1998 年出版。

俄罗斯心理语言学界多年来一直通过词汇联想进行民族语言意识对比研究。 乌费姆采娃主编的《斯拉夫语联想词典》于2004 年出版，是《俄语联想词典》的继续，以112 对等值刺激词作为母语者为白俄罗斯语、保加利亚语、俄语和乌克兰语的受试做书面问卷，进行大规模联想实验。 词典由正推和倒推两部分组成，给出说话人使用语言中的词汇搭配，其中可以看到典型常用的词组，推测出4 个斯拉夫民族的“语言世界图景”（языко⁃вая картина мира）。 词典是深入4 个斯拉夫民族语言承载者的社会历史记忆和意识当中，观察到他们的相同与区别。 这本词典为语言学，尤其是心理语言学、民族语言学和社会语言学引入一种新的科学研究范式，可重新审视斯拉夫民族共生基础上的4 个民族世界图景的共性与个性。2014 年，切尔卡索娃和乌费姆采娃等编纂《俄语区域联想词典》，是俄罗斯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的最新版联想词典，主要收录各联邦主体居民（主要是大学生）词汇联想的数据，对了解当代俄罗斯各地人的语言意识有很大的辅助作用。 这部词典反映俄罗斯人语言意识联想语言模型的变化，对俄罗斯人语言意识进行动态的科学研究，展示俄罗斯人的语言心智肖像，溯源民众世界观的演变。

5 结束语

语言意识理论重点阐释人的内部心理，主要探讨言语生成和言语理解过程中的心理机制。 它是一种语言结构关系体系，突出人的意识、心理与外部话语的有机结合。 俄罗斯学者先后对比多国人的语言意识核心词，展现不同民族文化的语言意识形象。 可以看出，语言意识的研究旨在揭示词汇背后的民族文化特色，展现民族文化承载者对世界知识的概念化和范畴化过程。 国内学界通过对比探讨中俄民族间的心理、文化和语言差异，可以从中发现中俄两国语言意识的差异和特点。语言意识将语言学和心理学科紧密结合起来，推动了现代认知科学的范式演进。 它是对客观现实和民族文化的反映，对语言学产生很大影响。 从理论贡献来说，语言意识是心理语言学的热点问题，一般与民族文化传统、语言个性研究相结合，对不同国家、民族的语言意识对比，通过不同对象、侧面、视角进行分析，进一步挖掘不同民族间的思维、心理、文化及语言定型差异，可为心理语言学、民族语言学、认知语言学、普通语言学、语言文化学、语言哲学等学科提供理论和研究方法论上的参考；从实践价值来看，它为推动俄语词汇教学、俄语学习发挥重要作用，为对外汉语教学提供新思路。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对俄罗斯心理语言意识的研究可拓宽汉语词汇学研究的视野，推动外语和对外汉语教学，对我国辞书编撰也有一定指导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