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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目青山夕照明
——《董耀章朗诵诗词集》漫谈

2022-10-22王立世

火花 2022年7期
关键词:诗人诗歌

王立世

董老来电,嘱我为他的新书写点东西。说实话,我有点忐忑,有点胆怯,有点犹豫。按照惯例,一般是前辈为晚辈的著作撰文点拨,现在倒过来品头论足,说长道短,有点不适应,有点难为情,有点下不了手。据我了解,也有例外,比如重庆的李元胜曾应邀为著名诗人华万里的诗集作序,但我又没有李元胜的才气和声名。进退两难,如何是好?恭敬不如从命,权当是先生对我这几年写作的肯定和鼓励吧。我猜想可能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想听听年轻一代诗人对老一代诗人的看法。

董老是山西诗坛的风云人物,六十多年初心不改,活到老,学到老,写到老。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耄耋之年仍然身材挺直、步履稳健、目光炯炯、声音洪亮、底气十足,保有同龄人少有的年轻态和精气神。可能是由于我近视的原因,从他脸上找条皱纹都难,从他喜气洋洋的脸上能真切地感受到新时代人民的幸福。他和罗中立油画中的《父亲》完全是两副面孔。我想,这肯定与写诗有关,是诗歌滋养了他,使他身心舒展,生活充实,精神愉悦。写诗不但能年轻,还能超度人间疾苦。我的一位兄长,风华正茂时在国家机关正准备大展宏图,不料身患癌症,从此远离官场,专心写诗画画,终于度过人生一劫。他比董老略小几岁,和董老一样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可谓才高八斗、著作等身。

诗人是时代的晴雨表,是历史的见证人,是灵魂的指南针,没有诗人的民族是苍白的、悲凉的。在物欲泛滥的市场经济时代,诗歌被冷落和边缘化,遗憾的是很多诗人耐不住寂寞,改道易辙,弃诗而去追逐实惠的东西。冰心老人说过:一个人年老了还在坚持写诗,才是诗人。董老工作退休之后仍然笔耕不辍,诗心不老,灵感不竭,佳作不断,这是真爱。以诗为命,诗就是命,命就是诗,能达到这个境界,实属不易。在很多人心目中,董老就是山西的一张文化名片,浓缩着三晋儿女在不同历史时期创造的文化和文明。

很多年轻人对老一代诗人的作品多有微词,甚至表现出不屑一顾,这是年龄代沟、时代差异、审美距离造成的误会。年轻人看不上老诗人的土里土气,老诗人读不懂年轻人的朦朦胧胧,彼此否定,我认为大可不必。老一代诗人经历过战争与和平,经历过从闭关锁国到改革开放,他们丰富的阅历本身就是一首大诗。在他们的成长环境里,接受的就是优秀传统文化的熏陶。你让他们怎么现代?这是不切实际的想法。我们应该用历史唯物主义者的眼光看问题,不能用现代美学标准考量传统诗歌。再说,写得朦胧就好吗?别人越看不懂水平就越高吗?我看不见得,用传统手法照样能写出好诗,臧克家的《老马》现在看不过时,将来也不会过时,属于真正的经典之作。很多现代诗食洋不化,坠落为文字游戏,缺内涵,缺血性,缺骨气,缺灵魂,不要说人民大众,就连诗歌同仁都看不懂,彻底丧失了审美的可能。当然,传统的作品也有因不能与时俱进、陈旧落后被无情淘汰的。更不能否定,中国的现代诗在质量上有大的提升,语言、技巧等方面发生了革命性变化,极大地拓展了新诗的审美空间,开始与世界接轨。客观地说,传统与现代各有优势,两代诗人应当互相包容,取长补短,不应剑拔弩张、相互伤害。传统现代化、西学本土化是必然趋势和本质要求,二者只有融会贯通,新诗才会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董老这本诗集,既有新诗,又有古体诗。古体诗我研究不多,杜学文、韩玉峰和李雁红等专家都有精辟论述。我只谈谈属于新诗的朗诵诗。有人认为朗诵诗是应景之作,艺术含金量低,艺术价值不大。我不这样看。从源头上看,最早的诗歌就是在劳动过程中生成的,劳动者把心中的感受吟唱出来就是诗歌。那时,诗歌与生活关系密切,诗与歌是合二为一的,诗都能唱,都能诵。后来诗歌中歌的功能渐渐弱化,以至消失。到了现代诗风行的阶段,有些诗歌读不通,读起来不是行云流水,而是结结巴巴,像卡顿一样难受。诗歌的功能变得残缺不全,所以有些人干脆把诗歌叫作诗,这是符合实际的,是有道理的。诗歌不管怎么写,传统也好,现代也好,都离不开抒情。抒情就要把心灵的旋律传达出来,语言的节拍要适应内心的情感节奏,这样的诗歌才具备音乐美,才能朗朗上口。现代诗先驱庞德认为:“诗歌是音乐性词语的抒写,诗歌脱离了音乐就会枯死。”朗诵诗深受群众欢迎,经常是掌声雷鸣。因为它正本清源,正好弥补了新诗丢失韵律的缺憾,恢复了诗歌应有的功能和美感。

有些人认为朗诵诗好写,其实这是一知半解。朗诵诗写好,谈何容易?首先大众听得懂,现代诗歌的欣赏即使一下理解不了,总有回旋余地。今天读不懂,明天再读,慢慢进入,慢慢品味,慢慢理解。朗诵诗在现场朗诵,听众根本没有时间思考玩味,听不懂就不买账,就会砸场,就宣告失败,这就决定了朗诵诗不能搞花拳绣腿,雾里看花水中捞月的朦胧行不通,必须使用大众化的语言,接地气的语言,贴近生活的语言,有思想内涵的语言,容易产生共鸣的语言,庄重大气的语言。其次,情感格调高。要想情感格调高,必须有真情实感,感动不了自己更无法感动别人。在题材选择上,避免日常性和私密化,瞄准那些关系国计民生的重要内容和重大主题,紧扣时代主旋律。但又必须避免同质化的泛抒情,以诗人个性化感悟为切入点,还不能陷入小我的窠臼,个性必须上升到共性,小我必须融入大我,具有正义、崇高的情感能量。第三,艺术格局大。好的朗诵诗绝不是口号和概念堆砌成的排比,那些貌似气势强大,实则外强中干的朗诵诗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朗诵诗。叶文福的《祖国啊,我要燃烧》、舒婷的《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写得耐人寻味、美不可言,在细节和意象上都是独一无二的,其格局与诗人的胸怀、思想、艺术造诣分不开。不可回避的是,很多朗诵诗配合任务,沦为实用,如昙花一现,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董老的朗诵诗,具备我说的三个特点,如《黄河放歌》,通俗易懂,积极向上,激情澎湃,气势恢弘,一咏三叹,挥洒自如,主旨凝练,思想明朗,大气厚重,灵秀隽永,写出了历史的沧桑、人民的苦难和民族不屈的精神。在艺术上,深受古诗词的熏陶,彰显了传统文化的魅力和诗人的艺术功力。正如董老在《诗词探幽之断想》中所写:“从博大精深隽永耐品的优秀中华诗词中,从生动传神气息浓郁的民歌俚语中,汲取养分,滋润当代汉诗,汉诗或能受到众多读者青睐,会在人民大众中生根发芽花红叶茂的。”新诗被冷落与边缘化,是社会转型期特有的文化现象,与现代和传统的断裂有一定关系。董老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他用诗歌一次次向传统致敬,为时代歌唱,替人民代言,是文化自信的表现。《为祖国自豪》《唱响新时代》《大美山西》《大爱太原》《向钟南山致敬》等优秀作品,震天动地,山呼海啸,让读者灵魂发抖,其气势不可抵挡。首先诗人胸中跃动着一股浩然正气,流畅地落到纸上,家国情怀,民族大义,满满的正能量。其次,气足,有力道,用气冲霄汉、气贯长虹形容不为过。第三,一气呵成,如浪涛汹涌,一浪接一浪,后浪推前浪,不断席卷读者的心灵。人们常说气是文章主,我要说气也是诗歌的主。没有气,生命就完了。没有气势,朗诵诗就会奄奄一息。

朗诵诗直抒胸臆的居多,董老也不例外。木斧说直白未必不是诗,有一定道理,但直白可以改良,加进现代因素,变成有艺术含金量的直白,将社会性与艺术性完美地结合起来,境界就会大幅提升。朗诵诗最难处理的是艺术与现实之间距离的把握,距离太远,时代性削弱;距离太近,审美弱化。能否处理好这一关系,是对一个诗人最大的考验。董老经受住了这一考验,他一生创作了大量的文学作品,一些代表性作品刊发于《诗刊》《人民日报》《人民文学》、新加坡《中华文学》、泰国《中华日报》、日本《俳句》、《英国文学》等国内外报刊,受到广泛的关注和群众的喜爱,无愧于时代的歌者。在历史的重大关头,他总能抓住先机,较早地吹响时代的号角,用一颗年轻的心与时代共振。艺术上执着地追求民族特色和大众化,没有随波逐流,保持自己的个性锋芒,与山西老一代诗人冈夫、马作楫、梁志宏、马晋乾、张承信相映成辉,共同为山西诗歌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可贵的是董老没有躲在功劳簿上沾沾自喜,而是与时代同呼吸,共命运,在艺术上不断探索创新,努力完善和超越自我,以昂扬的精神继续向艺术高地挺进。

董老是诗歌界的伯乐,素以惜才爱才重才饮誉文坛。他在主政《火花》《九州诗文》时,以发现新人培养新人推出新人为己任。八十年代,担任《火花》主编时,慧眼识珠,抢先发表了朔州作者钟华的短篇小说《这弯弯的倒流水》,并趁热打铁,邀请全国评论界的大腕及时召开高规格的作品研讨会,系列评论在《文艺报》《作品与争鸣》等大刊接连亮相。由于董老的助推,这篇小说在文学界产生了轰动效应,为山西争了光。作者一下子从一个小镇临时播音员转为国家正式干部,实现了命运的大转折。董老提携后辈的精神感人至深、可歌可泣,这在三晋文坛被传为佳话。

一位八十五高龄的老人,仍在坚持创作,还在出版诗集,为民族文化的繁荣发展呕心沥血,把白首之年的光和热奉献给他热爱一生的祖国和人民,在我看来是不同寻常的,是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楷模,这种精神值得我们年轻一代好好学习。

最后,我只想把祝福送给董老,祝他的大著早日面世,让诗歌圣洁之光,再次照亮这个时代。祝福所有的老诗人,像董老一样优雅安祥,人生像夕阳一样又圆又亮又美。也祝福我们伟大的祖国欣欣向荣,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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