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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蒋冰海审美教育思想的三大特征

2022-10-13阎方正

吉林艺术学院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经典作家美育美学

阎方正

(西南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0715)

蒋冰海是中国当代美学研究界一位相当重要的学者,他在马克思主义美学、文艺批评、上海区域美学研究等领域都作出了诸多贡献。尤其在审美教育领域,自新时期开始,他就尝试建构中国化、当代化的审美教育理论,并在20世纪90年代出版了《美育学导论》这本美育研究专著,对此后的美育研究与实践产生了持续性的影响。由于多方面因素所限,当代学界针对蒋冰海审美教育思想的考察相对缺乏,只有华文、喜勇两位学者曾经刊发过关于《美育学导论》的书评,这无疑限制了对蒋冰海美育思想价值影响的理解认识。

本文尝试采取宏观的视角,对蒋冰海审美教育思想呈现出的特质展开分析。首先是探讨蒋冰海美育思想诞生的基础,正是在长期从事马克思主义文论与美学的研究过程里,他熟悉领会和掌握经典作家的美育观点,并透过糅合新时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最新理论成果,生成出符合中国现实语境的审美教育理论。其次是发掘蒋冰海美育思想的核心特质,在从事美育研究时,他自始至终地强调“实践”的重要性,不仅美育理论的建构需要充分考虑实践因素,而且主张在教育实践里检验、优化美育理论。最后是阐发“比较互动”视野在蒋冰海美育思想中扮演的突出角色,正是透过同其他教育形态展开互比,美育在当代教育工作里的关键地位才得以彰显出来。

一、蒋冰海审美教育思想的基础: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导向

自194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起,马克思主义是蒋冰海整个治学生涯一以贯之的指导思想。这使得他从青年时期开始,就致力于从事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美学的研究工作,其美育思想同样承袭了这种特质。纵观蒋冰海美育研究的整个历程,有机实现了阐释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美育思想与建构本土化的美育理论两方面的统一。围绕以上两个不同的面向,我们都能够看出马克思主义如何深刻影响着蒋冰海美育思想的形成发展。

中国现代美育学起步自20世纪20年代,王国维、蔡元培、李叔同等透过融汇中国古典与西方现代美育的思想资源,相继提出了“美育代宗教”“先器识而后文艺”等一批富有特色的美育主张。然而在此阶段,由于马克思主义并未系统完善地在国内传播,故而不可能有学者采取马克思主义立场认识思考审美教育相关的问题。新中国建立后,尽管马克思主义被正式确立为社会主义国家开展一切工作的行动指南,然而由于当时社会普遍存在着机械化、庸俗化理解学习马克思主义的风气,故而导致包含经典作家审美教育思想在内的一批理论资源难以有效得到发掘。学者郭声健将整个新中国学校美育发展史分为四个阶段,其中“第一个阶段是新中国成立到‘文化大革命’结束,美育的地位从有到无,逐步削弱”[1]。这种情况的出现,正是因为当时对马克思、恩格斯在内的经典作家美育思想缺乏充分认识。随着“十一届三中全会”确立起以“实事求是”为中心的思想路线,人文社科界兴起了重新理解认识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思想的热潮,美育界同样如此。1980年在云南省昆明市召开的“第一次全国美学会议”上,新时期如何开展美育工作成为多位学者热切关注的话题。根据此次大会《简报》的记录,参会的部分学者已经认识到马克思主义在新时期美育工作里的重要作用。例如洪毅然就认为“端正人们的美之观念、概念,必须普及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指导下的美学知识,开展美学思想斗争,以之作为美育工作的重点”[2]。这里所谈及的“美学知识”自然包含着经典作家的美育思想。作为新时期从事美育工作的重要学者,蒋冰海在自身的治学过程里,针对马克思、恩格斯以及列宁的美育思想进行了深入细致的阐释。

由于经典作家并没有独立的美学或美育专著,他们的美学及美育思想往往是蕴含在有关哲学问题的宏大论述间,故而需要采取条分缕析的方式才能得以厘清。蒋冰海针对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美育思想的认识分析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有关审美情感、审美观念、审美形态三者的关系问题。在论述审美情感在美育工作中的重要性时,他主要是以列宁有关人类情感的相关论断为论据,而在分析审美观念时,则是以恩格斯有关理论思维功能的观点作为支撑。由此,三者间具有的辩证关系完整地呈现出来,蒋冰海由此得出“这三个方面是相互联系的,只有把它们形成为统一体,美育才会有真正好的效果”[3]6的结论。

二是有关美育的意义价值问题。尽管经典作家未能留下专门的美育专著,但他们却不约而同曾就开展美育工作的必要性、重要性进行过论述。蒋冰海采取一种整体的视角,将这些分散零碎的论述串联起来,从而为新时期中国美育工作开展的合法性找到理论依据。蒋冰海通过恩格斯针对19世纪自然科学、哲学错误地割裂自然界与人类思维关系所进行的批判,进一步生发出依靠美育能够引导完善主体的结论;通过列宁有关重要历史人物个性对人类历史发展产生重要影响的论述,指出美育的意义在于培养主体形成完善乃至伟大的个性,之后在实践中推动人类社会历史向前发展;通过马克思所提出的人类把握世界的三种方式,指出美育能够引导主体同时把握上述三种方式,达到完满人格的实现。可以说,不少原先未曾被尝试从美育角度进行阐发的经典作家论述都被发掘出该领域的意义,在丰富经典作家著作文本阐释内涵的同时,也为中国当代美育工作的开展树立了信心。

三是有关美育的社会基础问题。涉及美育相关问题的研究并非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首创,自古罗马贺拉斯提出“寓教于乐”的主张开始到近代席勒所作的《审美教育书简》,西方数千年文明发展阶段里,各种触碰到美育相关问题的学说接连涌现。然而,这些美育思想作为西方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的产物,势必维护的是封建统治者、大资本家的利益,这就使得这些思想家关于美育工作的设想不可能真正站在广大人民群众的立场,实现他们自由全面的发展。蒋冰海在考察经典作家美育思想时充分意识到这点,在他看来,马克思的美育思想区别于以往任何思想家的实质在于他将美育工作同社会革命运动紧密结合起来,由此提出了以“彻底消灭私有制才能实现人的全面发展”为核心原则的美育观。原先那些人为地割裂美育的社会学基础,单纯就美育谈美育学说的阶级和历史局限彻底暴露出来。正是因为蒋冰海对马克思美育思想诞生社会基础的敏锐洞察与准确把握,马克思主义美育学最独特关键的品格得以凸显出来,这也为新时期中国美育学建构标榜出应当持有的基本精神。可以说,通过细致认真地阐释经典作家的美育思想,建国初期起诸多围绕美育工作如何开展混沌不清的认识获得了明确的理论回答,这为中国美育工作的健康发展提供了科学的思想指南。

除了针对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美育思想进行细致深入的研讨外,蒋冰海在构建自身的美育思想时,针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系列成果同样进行了细致认真的学习。如果说经典作家的美育观为蒋冰海审美思想的生成建构提供的是一种历史资源,那么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相应成果则成为其应当遵照的现实依据。身为具有共产党员身份的知识分子,蒋冰海有不少学术论文都是直接以新时期以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新成果充当问题对象。无论是1981年参与到“我国过渡时期的历史阶段性和特点”问题的讨论,还是1997年专门围绕“邓小平制度建设思想”所作出的详细梳理及论证,都充分证明了其始终高度重视马克思主义在当代中国所引发的各种问题。当然,这种态度立场同样投射在他的美育思想之内。一方面体现在新时期美育工作目标的设定上同邓小平理论保持高度一致性。“所以,我们今天强调美育,把美育列入国家教育方针,并非出于某个国家领导人的个人兴趣,而是时代发展的要求。只有认真贯彻执行‘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教育方针,并将美育融入学校教育的全过程,才能有效培养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所需的人才。”[4]从这段论述能够看出,蒋冰海关于新时期美育工作目标的认识理解基本遵循了贯穿邓小平理论始终的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的目标主张。另一方面体现在他能够依循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涌现的新成果不断优化自己涉及美育工作的构思。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本身就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围绕新时期如何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历史任务,党和国家领导集体不断就此围绕中国实际提出新的理论。这使得蒋冰海的美育观念也呈现出动态发展的特点,例如20世纪90年代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问世后,蒋冰海便将研究的重心放置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美育工作如何组织开展的问题上。在《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和人的素质》一文中,他以邓小平涉及培育“四有”公民的号召为起点,比较深入地就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为何需要提升人民群众的文化素质、如何提升人民群众的文化素质等问题进行了探讨。新世纪开始,随着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成为党的重要战略任务,他又逐渐开始关注美育在建设和谐社会间扮演的角色任务。这些都充分说明,蒋冰海相当注意汲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成果,以此推进自己的美育研究。

由此能够看出,始终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是蒋冰海新时期以来美育研究的根本特征。正因如此,他不仅完成了对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在内经典作家美育思想的考察探索,丰富和完善了中国学界面向经典马克思主义美学知识谱系的构建工作,同时也较好地为当代文化教育界如何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内汲取养分树立了标杆。而这也直接决定了蒋冰海审美教育思想的第二大特征,即重视美育学说的实践品格。

二、蒋冰海审美教育思想的核心:重视审美教育学说的实践品格

美育在东西方文明中都具有相当悠久的历史,诞生于古典社会的美育学说往往带有强烈的实践性。这种实践性主要体现在思想家们相当重视将自己的美育主张应用到具体的受教育者身上。孔子向“三千弟子”传授“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的美育思想,最终目标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美育所试图构建起的完满人格需要士子用自己的一生去加以践行。贺拉斯为了宣扬自己所主张的“寓教于乐”美育观,为此创作了大量带有道德说教属性的诗歌,希望古罗马公民在阅读诗歌时能够获得相应的教育。然而,自近代西方认识论美学建立开始,包括美育在内的审美问题都被置于一种哲学理性思辨的框架下加以考察,这就造成审美实践提供的经验不再重要,只要把握逻辑思辨为主的认识路径,任何有关审美问题的概念范畴都能够组建起严密庞杂的知识体系。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康德、黑格尔本人并没有过多从事艺术或审美实践的相关经验,但他们却能建构起自身完整严密的美学理论。当这种强调哲学思辨,忽略经验反思的美学范式成为近代西方美学的主流,美育理论脱离实践的情形必然出现。正如费希特在评价席勒这位曾为近代美育做出过巨大贡献的思想家时所看出的“他深知席勒的审美理想和为追求这个理想的理论设想,都只不过是空中楼阁和美丽的泡影,客观上也是符合实际的”[5]。可以说,这种高度学理化、思辨化的美育理论建构最终不过成为思想家们的自说自话,他们不在意这种有关美育工作的设想是否真的能够在现实社会的教育活动里得到实践,他们的任务似乎在提出这种理论设想后便戛然而止。直至马克思主义建立以后,才改变了这种过于强调形而上特质的美育学说,美育不再如同过往只是停留在认识论的层面,其改造世界的功能进一步得到强化。因此,身为一位将马克思主义作为信仰的当代学者,蒋冰海承袭与发扬了这种品格,重视审美教育学说的实践品格也成为其审美教育思想的核心特征。

具体来看,蒋冰海审美教育思想的实践品格主要体现在两大方面。首先是其美育思想的建构成功融合了新时期以来中国教育实践所表露出的特殊经验。如果说,经典作家的美育观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理论是蒋冰海美育思想的基础,那么新时期以来中国教育工作的经验则为他的理论注入了血肉灵魂。在《美育学导论(修订版)》序言部分,他开诚布公地袒露了自己为何高度关注美育问题。“过去很长时期以来,我国实行的是应试教育,考核学校办得好差,实际上是以升学率为标准的;看一个学生学得如何,也是以分数为标准的,这就必然造成德育第一,一切为了考试、升学。……素质教育是知识经济时代对教育提出的崭新要求。知识经济以知识创新为特点,要求教育必须以培养学生的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为重点,才能适应时代发展的需要。”[3]2从这能够清楚地看出,蒋冰海对新中国建立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这一阶段中国学校教育的基本情况掌握得相当熟稔,正因为清楚地洞察出80年代初期中国学校教育暴露出的相应问题,同时结合自身对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所需人才的观察,才令他开始研究美育问题。区别于康德、黑格尔那些长期驻守书斋的美学家,蒋冰海美育思想的诞生是他长期留意关注中国学校教育现况的产物。不仅如此,随着中国社会经济体制改革工作的加深,他率先就“企业美育”问题进行了探索。作为一个由中国美学界首先提出的美育方向,蒋冰海认为倡导企业开展美育工作是时代发展的要求,为此在论述过程中,他罗列了企业内部橱窗设计可能给企业人员管理带来的积极影响等实例,由此形成了一套有关企业美育必要性的理论学说。这说明,蒋冰海日常的生活经验已不再只是局限在学术界,对于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涌现出的诸多新兴文化现象他都相当留意,并且能够把这种生活经验注入自己的美学、美育研究活动当中,继而由此建构出一套具有浓厚实践品格的美育思想理论。

其次,蒋冰海相当有意识地尝试将自己的美育思想运用在具体的教育实践过程中。在他担任“上海市美学学会”会长期间,曾多次组织安排美育进入中小学校园的相关活动,在此阶段,上海成为新时期全国中小学校园美育工作的“领头兵”。1990年,“上海市艺术教育委员会”的建立,标志着审美教育和艺术教育已然成为上海市中小学教育过程里的一个独立且关键的领域。可以说,新时期上海市中小学美育工作之所以能够成为全国校园美育工作的典范,同蒋冰海在内的上海市美学研究者倾尽心力参与指导工作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除了在中小学付诸实践自己的美育思想外,蒋冰海也将上海当代城市文化的建设视作是开展美育工作的重要领域。早在1987年,他便参与了上海市社科院主办的“让美育进入你的生活”系列讲座活动。“系列讲座包括美学与美育、美育与人的全面发展、音乐的审美作用、舞蹈的审美作用、文学的审美作用、绘画的审美作用、服装的审美作用、自然风景的审美作用、家庭美育的地位与意义、审美与创造、现代女性美、现代男性美等12讲。参加听讲者150余人。”[6]这充分说明,蒋冰海的审美教育思想已然不只是一套仅仅面向美学学界内部的理论话语,其最终目标是走出书斋、通往生活在当代城市里的广大人民群众,让他们形成一种追求美、创造美的生活观念,最终在自己日常的实践活动中共同完成对美丽城市文明的塑造工作。他还担任过“上海市技术美学学会”的副会长,正如该会宗旨所谈到的“将美学与科学技术结合起来,将传统的美学原理应用于工业生产、应用于实际的新兴边缘学科,以提高工业产品的美学价值,促进产生良好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7]。蒋冰海早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就已经敏锐地捕捉到未来美学在物质资料生产、社会经济发展间的突出功用,希望对工业生产机构开展相应的美育工作,从而提升产品所蕴含的文化价值。以上这些具体的案例都可堪成为蒋冰海美育思想实践品格的证明。

蒋冰海的美育思想之所以不是一套抽象空洞的学术话语,而成为指导和影响中国当代美育工作的科学指南,根本原因在于其依循着“实践”到“理论”再到“实践”的认识逻辑。他所提出美育学说的起点,本身指向的就是针对中国教育现况的反思批判,改造与形塑符合科学精神、彰显时代品格的社会文化氛围则是其最终的理论归宿。由此,蒋冰海的美育思想如何引领中国当代学校教育、企业发展、城市文明塑造等活动不断优化进步成为具体可感的存在,也充分证明了蒋冰海美育思想与中国本土文化语境的有效契合。

三、蒋冰海审美教育思想的支柱:美育与其他教育形态间的互动对话

如果说马克思主义与强烈的实践品格分别是蒋冰海审美教育思想的基础与核心,那么采取比较互动的视角考察美育同其他各种教育形态间的关系则成为其美育思想的支柱。长期以来,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美育制度更多的只是停留于口头层面的呼唤建言,未能足够准确地掌握美育这种教育形态的特殊性无疑是关键原因。针对以上领域存有的不足,蒋冰海在自身美育思想构建过程中予以完善补充。美育在教育内容、教育对象、教育方式、教育目标等层面具有的特殊性进一步获得了厘清,这无疑是为整个新时期美育工作的整体推进提供了富有科学性的学理依据。

第一,创造性地将性育纳入美育环节,有效弥补了以往美育工作者对性育问题的刻意忽略。在横向比较过程间,蒋冰海将教育形态划分成德育、智育、体育、劳育、性育、美育六大类别,不同于以往“德智体美劳”五大教育形态,他将“性育”同样纳入教育形态之内。有学者曾专门就建国初期国内性育状况进行过考证,“在1949—1966年这段时期内,国内的性教育确有一定的发展。虽然学校和家庭的性教育相对匮乏,但是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曾经出现过一批性教育的读物,其中有些甚至成为当时的畅销书,这些读物传播了性知识,帮助读者自学,对其起到了性教育的作用”[8]。可以说,虽然当时社会已经初步形成开展性育的文化氛围,但是这一教育形态的合法性尚未获得官方认可,主要是以读者阅读自学充当主要形式。蒋冰海将“性育”视作一种独立的教育形态,恰恰反映出“美育”的特殊性。美育的核心在于培养提升受教育者的审美素质,审美作为人类特有的能力,是生理机能与心理机能共同作用的产物。弗洛伊德甚至一度将“力比多”视作是驱动主体展开审美活动的决定因素,因此要想完整地考察美育问题,性育是无法回避的问题。只有对受教育者进行必要的性育,是培养提升他们审美能力的基本前提。当然,想要真正实施完善健全的性育,同样离不开美育。“性的审美情感教育,就是要把性的问题提高到美的高度来认识,培养爱情的纯洁性。”[3]234只有在性育过程里融入美育,才能在性的生理知识外,向受教育者宣扬性爱至高无上的理想性,培养健康的恋爱与婚姻观。将性育纳入教育形态的范围内,实现了教育形态分类的完善化,这对整个新时期教育制度的成熟进步都具有关键性的推动功用。

第二,充分结合新中国教育体系的实际情况,探索出一条能够有效兼顾当下已有教育模式特征的美育工作策略。在教育方式上,蒋冰海详细地论述了其他各种教育形态在实践过程里承担美育功能的可能性。智育、德育、美育分别侧重的是对受教育者求真、向善、塑美能力的培养,其中塑美居于更高级的位置,智育与德育不一定能够提升受教育者的审美能力,但是要想落实美育,却离不开德育和智育。因此,在开展美育的过程里,需要同时进行智育与德育,只有如此,才能培养主体理性认识世界的能力,才能令主体随时怀揣着高尚的道德情操,自觉地向往完善事物。

不同于德育、智育通过对主体内部世界进行塑造,从而为美育的实现创造条件,体育则更加侧重对外部生理条件的形塑,从而培养被教育者的审美能力。现代医学、心理学的诸多研究证明,人类的生理机体健康状况会对他们的精神活动产生明显的影响。这是因为,主体的生理状态会直接作用于他们认识和改造世界的过程,一个缺乏足够健康体魄的人,又遑论能够通往审美活动最终试图追求的自由之境。因此,美育工作的落实离不开体育,只有真正落实体育,才能不断提升主体的身体机能,使之拥有足够的体力投入各种捕捉美、追求美的活动当中,并在体育活动里释放主体的负面情绪、磨砺锻炼主体的精神意志。这充分说明,体育对于美育工作的推进具有难以回避的影响。

如果说智育、德育、体育都是间接性地为美育的落实创造出基础性的条件,那么劳育则是通往美的直接路径。“美诞生于劳动”是经典作家就审美问题所给出的最精辟论断,这也直接影响了蒋冰海对劳育所具有的看法。“劳动具有重要的审美教育作用,是最伟大的美育。因为唯有凭借劳动实践,才能创造审美对象和审美主体,丰富人的主观感觉和对自身本质力量的肯定。这就决定了美育只有与劳动教育相结合,着眼于培养人热爱劳动的品德和高尚的审美情趣,才会有正确的方向,也才能从根本上造就人。”[3]204将劳育同美育予以结合,根本上是同马克思主义美学观相符合的。正是透过系统比较美育与其他教育形态间存有的异同点,美育如何经由其他教育活动予以落实的可能性得以显露出来,美育本就不是一种可堪独立进行的教育,必须同德智体性劳相互配合,才能真正得以实现。

总体而言,蒋冰海通过持有一种比较互动的视阈,系统地论述了美育与其他各种教育形态间的关系。在此过程中,美育自身所具有的特殊性得以凸显出来。在教育内容上,美育不仅囊括了智育所承担的讲授文化知识功能,主要是指揭示审美普遍规律的美学原理;同时包含德育所承担的政治伦理、法律观念、心理健康培养,主要是指审美对象本身表现出的完善道德情操;体育承担的生理肢体与身体观形塑,主要是指引导主体投入审美实践,优化身体素质;劳育与性育的相关内容均在其间,美育所包含着的教育内容是诸种教育形态里最丰富的一类。在教育方式上,美育集知识讲授、实例分析、亲自实践等多重方式于一体。在教育对象上,改变了以往偏狭集中在文艺界人士的美育对象观,将社会从事同审美相关事业的劳动者都纳入其间。这在王朝闻与他的通信里有着直接体现:“我自己,长期以来的写作,也可说是在为美育做工作,但是,只有明确提出美育的重要,对不限于艺术问题的探讨,才能引起社会的重视和影响。应当接受美育的,何止是创造审美对象的艺术家。包括指导、支配艺术(包括园林)的有关者,在一定意义上说,更需要〔接受〕美育。”[9]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深入参与各种面向社会大众的美育讲座。在教育目标上,试图让被教育者经由审美能力的提升,真正具有健全完善的理想人格。过往长期以来,牵涉美育这种教育形态价值意义的模糊认知随着这种全方位的比较终于获得改变,这对美育研究的深化、美育工作的推进都发挥了良性功用。与此同时,蒋冰海在系统论述美育工作重要价值的过程里,并未因此过分夸大或贬低其他教育形态的功能价值。相反,他完整地勾勒出美育如何同其他五种教育形态融汇互动、彼此协力合作的可能性。新时期的美育工作,应当吸取建国初期美育工作中的负面经验,避免教育方针政策的制定者人为性地割裂不同教育形态间所存在的联系,真正地将培育具有完善人格的受教育者摆放在教育工作的首位。在推进美育事业、开展美育工作的过程里协同带动其他不同教育形态的发展完善,形成新时期整个教育事业全方位的优化升级。如果说,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与突出强调实践性分别是蒋冰海审美教育思想的理论根基与行动指南,那么这种同其他教育形态间的比较互动则成为他完成由美学家向美育家身份转变的直接推动力。原本那些包含在美学理论间的美育论述被重新以符合教育学的话语方式表达出来,这种变化使得他的审美教育思想能够更好地让从事教育工作的人士领会接受,成为能够直接影响作用教育界的思想资源。

四、结语:蒋冰海美育研究对新时代美育工作的启示

经过以上三个部分的系统论述,能够看出新时期以来蒋冰海在自己的治学过程中形成了相对系统完整的审美教育思想,这对整个80年代以来中国美育事业的建设产生了重要影响。2020年10月,中共中央、国务院联合下发了《关于全面加强和改进新时代学校美育工作的意见》,这表明美育仍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过程里的突出问题。作为新时期中国特色美育思想建构工作中富有代表性的个案之一,蒋冰海的美育研究对新时代中国特色美育工作的推进主要有以下三方面的启示意义:

第一,新时代美育学说的建构要始终同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历史任务紧密结合,培养可堪担负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责任使命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只有坚持以此作为出发点,不断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和实践里汲取养分,才能保证新生的美育学说不会落入过度侧重形而上的空洞泥淖,真正同中国当代社会发展紧密相连。第二,新时代美育工作要注重发挥社会组织,尤其是文化组织的功能,不断扩大美育思想在全社会激荡出的效应影响。在蒋冰海的美育思想由理论转化为实践的过程间,包括“中华美学学会”“中华全国美育研究会”“上海市美学学会”等国家或地方文化组织发挥了重要的推动力。正因如此,蒋冰海围绕审美教育问题的系统论述才能迅速地在全国文化教育领域内传播开来,促使全国美育工作的协同推进。第三,新时代的美育工作应继续加强美学界与教育界的互动对话,保证能够不断根据处于变动状态的社会审美风尚、美学思潮调整美育学说的侧重点同时,把握当下教育界组织开展教育工作的主要途径和方式,从而真正提升新时代美育学说的科学性与应用性。通过系统回溯、审视、评价蒋冰海的审美教育思想,无疑是为当下的美育建设发掘出又一值得借鉴的文化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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