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藏《黄帝明堂灸经》版本考
2022-10-11刘丽娟鄢梁裕惠宏
刘丽娟 鄢梁裕 惠宏
《黄帝明堂灸经》又名《黄帝灸经明堂》,是一部专门论述古代灸法诊疗的著作,对后世针灸著作产生了深远影响,并且流传海外广受欢迎。 “和刻本”(日刻本)作为中医古籍在日本传播的载体,不但将中国先进的中医药知识和治疗理念传入日本,并且使中医古籍在日本得到了保存和研究,促进了日本汉方医学的发展。近些年,部分和刻中医古籍回流中国,对这些中医古籍的研究,有利于中医药理论知识的传承和发展。本文旨在梳理《黄帝明堂灸经》的成书和流传过程,以及各版本的研究现状,对日藏《黄帝明堂灸经》进行介绍和考证。
1 《黄帝明堂灸经》成书考
1.1 成书
根据黄龙祥《太平圣惠方·针灸篇考》[1]研究:《黄帝明堂灸经》一书是在《太平圣惠方》一书的基础上编纂而成,而《太平圣惠方》成书过程为北宋太平兴国三年(978年)宋太宗令医官王怀隐等编集整理医书,但明堂经典著作《黄帝明堂经》原书已不存在,故采集当时尚存的各家腧穴书中的精华,编成卷九十九的《针经》和卷一百的《明堂》。根据《明堂》序文“今则采其精粹,去彼繁芜,皆目睹有凭。手经奇效,书病源以知主疗,图人形贵免参差。并集小儿明堂,编录于次,庶几命是长幼尽涉安衢,欲俾华夷同归寿域云尔”和《小儿明堂》序文“按诸家明堂之内,精选到小儿应验七十余穴,并是曾经使用,累验神功,今具编录于后”可知,编录者依据自身临床针灸经验,集合前世针灸典籍之精华,删除重复之处,收集编录成卷。据黄龙祥考证:《太平圣惠方》卷一百为宋代御医吴复珪所集,而卷九十九缺少文献佐证,所集者未知。
而据马继兴《针灸学通史》[2]研究:《太平圣惠方》卷九十九底本为《针经十二人形图》,卷一百底本为《明堂灸经》和《小儿明堂灸经》,三本底本均为已佚唐代针灸医籍,原书名及著者不详,约在唐末迄五代时合编为《黄帝明堂经》一本。书中将《针经十二人形图》列为“上经”,将《明堂灸经》和《小儿明堂灸经》列为“下经”。兹为避免混淆起见,特将这种后来出现的《黄帝明堂经》称为《黄帝明堂(上、下)经》。在《黄帝明堂(上、下)经》成书后不久,北宋初期官纂《太平圣惠方》,将其全部原文分别编入卷九十九及卷一百中。后又有宋人将《黄帝明堂(上、下)经》的“下经”部分(即《灸经四十五人形图》)单独抽出刊行,另题书名为《黄帝明堂灸经》,仍为一卷。
1.2 刊行
关于《黄帝明堂灸经》一书何时刊刻发行,通过查阅相关文献,该书成书于北宋末年(1127年),时人将《太平圣惠方》第一百卷《明堂》单行出版,题做《黄帝明堂灸经》,专论艾灸。参见《汉经籍访古志》[3]中所载:“《黄帝明堂灸经》一卷,北宋槧本,跻寿馆藏。每半板高七寸四分,幅三寸,十三行,行廿二三字。卷首捺長門光永寺墨印。按:此书并序,旧系《圣惠方》第一百卷。其实唐以前书,王怀隐等编书时所采入。首行空五字位,盖是删去‘太平圣惠方’字,以单行者耳。至大辛亥燕山活济堂所刊《针灸四书》中,亦载有此书,分《正背侧人图》及《小儿灸方》为三卷,大失古色。酌源堂亦藏此本,纸墨颇精,捺‘吉氏家藏’印。” 该书作者森立之认为《黄帝明堂灸经》就是删去“太平圣惠方”五字的《圣惠方》第一百卷,且与后世的《针灸四书》同源。然该版本目前未能公开,故难以断定此结论可信度。
到了元代,书坊燕山活济堂将流传当时的《子午流注针经》《针经指南》《黄帝明堂灸经》《灸膏肓腧穴法》四本针灸著作合刊出版为《针灸四书》一书。据李宝金《窦汉卿生平及其学术思想源流考辨》[4]一文考证:《普济方·卷四百九》中的《流注针经序》实为活济堂坊主窦桂芳为《针灸四书》所作,序文记为:“牛提举所刊窦汉卿针经二本参究订误。与遗子午流注针经。及家世所藏黄帝明堂灸经。庄季裕所集灸膏肓穴。四者之书,三复校正,一新板行。目是书曰针灸四书。荣与四方医士共宝之……至大辛亥建安静齐窦桂芳序。”由此可知,《针灸四书》中的三卷本《黄帝明堂灸经》所依底本为活济堂坊主窦桂芳家世所藏,经过其多次校正而重新雕版刊行。再结合森立之“至大辛亥燕山活济堂所刊《针灸四书》中,亦载有此书,分《正背侧人图》及《小儿灸方》为三卷,大失古色”的描述,以及流传下来的天一阁所藏《针灸四书》中的三卷《黄帝明堂灸经》,由此知《针灸四书》中的《黄帝明堂灸经》已经编排为三卷,并非原本原貌了。
故此三卷本《黄帝明堂灸经》是根据原书内容将序后长篇的灸疗方法与注意事项分起标题,重新调整了针灸禁忌各篇的顺序,加入了“胡侍郎奏过尻神指诀”一篇及其配图。从配图来看,该三卷版《黄帝明堂灸经》全书配图共有45幅,图示取穴姿势及腧穴位置,该本配图按照正人、背人、侧人三人图序重新排列,标注介绍其所示腧穴定位与主治,而《小儿明堂》只分“正人形”与“背人形”, 并标注介绍其所示腧穴定位与主治。
1.3 流传
《黄帝明堂经》三卷不仅保留了早已失传的《甄权针经》《岐伯明堂经》《扁鹊明堂经》《华佗明堂》《孙思邈明堂经》《秦承祖明堂》几部隋唐及以前的针灸著作,而且据黄龙祥[1]考证,从《黄帝明堂经》至今约两千年时间内,针灸腧穴专书中所增补之经穴仅有12穴,而这12穴中就有7穴采自《太平圣惠方》。故可知其对整个中医针灸学的发展的重要性。《太平圣惠方》集辑的针灸卷也成为后来宋仁宗下令重修针灸经典《铜人腧穴针灸图经》最重要的文献依据。此外,卷九十九《针经》还是南宋王执中编《针灸资生经》时考证腧穴的主要文献依据,足见其文献价值及学术价值之高。
2 国内版本现状
通过查询《中国中医古籍总目》《分省医籍考》等书,就目前国内外已公布的《黄帝明堂灸经》藏书情况整理如下,见表1。
表1 《黄帝明堂灸经》国内外版本及馆藏表
3 日藏版本介绍
国内外现存单行《新刊黄帝明堂灸经》版本多为后世日本据元至大四年建安活济堂刻本翻刻本和近代抄本[5]。国内所藏《新刊黄帝明堂灸经》最早的版本为日本庆安2年己丑(1649)据元至大4年燕山活济堂刻本重刻本,现藏于辽宁中医药大学图书馆。近几年日本公开了部分中国古籍影像资料,笔者收集了日本早稻田大学图书馆所藏《明堂灸经全》《新刊黄帝明堂灸经》和封面无书名本,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藏《旧活字版明堂灸经》,其版本考如下。
3.1 《新刊黄帝明堂灸经》和封面无字本
《新刊黄帝明堂灸经》现藏于早稻田大学图书馆,为西村正卫旧藏。书籍为和刻点校本,序部分半页十行,每行十六字,字体较正文稍大;正文半页十一行,每行二十字。书高28 cm,四针眼装,四周双边,细黑口,逆花鱼尾,版心题“灸经”及页数。残损缺页有修补,书皮颜色较内页浅且新,书签上题手写书名《新刊黄帝明堂灸经》,皆后续修补。书内内容与针灸四书内容相同。书皮背面左下有藏书印“西村正卫图书”,内页第二页上栏有藏书印“早稻田医学图书”,卷下“正人形第一”篇左页右下角有藏书印“西村正卫图书”,最后一页有藏书印“西村正卫图书” 印于衬纸左下角。仅在正文内容涉及时间时有行格,其余均无行格,人形图篇名及穴位名称为阴文,每页人形图篇名与图像共占8行,大部分汉字右侧有日文注释和句读。日文注释句读先于四周边栏刻制,边栏有明显避让日文注释而致的缺口。
早稻田大学另一藏本内容与《新刊黄帝明堂灸经》别无二致,经过修补,藏书人为云英末雄。内页版式相同,但封面无字,五针眼装。早稻田大学图书馆书籍资料显示书形为27.0×20.4 cm,然据其封面标尺计算得出书高为27.7 cm。笔者所得资料为影像资料,未见原书,此差异疑为图书馆工作人员测量失误或拍摄角度所致错觉。内页“新刊黄帝明堂灸经序”右下角有藏书印“云英文库”。书中朱书标记书名“黄帝明堂灸经”“甲乙经”“秦时扁鹊明堂经”“千金杨玄操”“外台”,出版社“至大”“燕山活济堂”,人名“黄帝”“岐伯”“张仲文”“华佗”,最后一页上栏红圈标记句读,黑炭笔批注“黄疽 饮食不进”。本书经修补后保存状况良好,文字较《新刊黄帝明堂灸经》清晰。
3.2 《明堂灸经全》
该书亦为和刻点校本,序部分半页十行,每行十六字,正文半页十一行,每行二十字,书名《明堂灸经全》为后题,封面有三团墨点,四针眼装,四周双边,逆花鱼尾,象鼻,版心题“灸经”、页数。少部分篇名前有黑鱼尾,部分内容有行格。人形图篇名与穴位名称为双线黑框标识。衬纸较原书大,该书书形资料为26.8×18.6 cm,笔者据其影像资料算得书高为27.4 cm。第一页上栏有“六痴社”印,右栏下方有椭圆形“节斋书库之印”。书末题“万治二年八月告且武村市兵卫开校”并左栏随书印“荔枝社”。据早稻田大学图书馆资料显示,出版社为京都的武村市兵卫,藏书人为云英末雄。“胡侍郎奏过尻神指诀”与“天医取师疗病吉日”为一页内容,卷上“正人形第四”篇人形图腹部有一腧穴示意被涂黑(见图1),参考其他版本,此处并无腧穴,疑为后人纠误。
图1 日藏《明堂灸经全》卷上“正人形第四”篇人形图腹部腧穴示意涂黑处
3.3 《旧活字版明堂灸经》
该书半页十二行,每行二十字,边栏印刷不清,四针眼装,黑口逆双鱼尾和细黑口逆花鱼尾交替出现,无特定规律。版心题“明堂灸经”及页数,中文批注较多,朱书和墨书批校。无行格。第一页上栏下藏书印“立国图书馆藏”,栏内右下圆形藏书印漫漶不清,下方从右至左有二字疑似“购求”,参考《熊宗立及〈名方类证医书大全〉的研究》[6]一文中对同类书籍藏书印的研究,本文亦识做“购求”二字:“明治 三二 一 二六 购求”,第一页第二页均有方形章“立国图书馆藏”。书中朱书标记人名、书名、穴位归经与穴位异名,墨书注释部分词句。其中朱书标记引用书名及人名部分与早稻田所藏无封面本相近,如“歧伯”“明堂”“孙思邈”,穴位名旁朱书所属经脉,如至阴旁朱书“足大阳井”,部分穴位旁朱书穴位异名,如水沟穴旁朱书“一名人中”。观察书中墨书批注、朱书和日文训点,均为同一人手写(见图2)。
注:A墨批;B朱批;C墨批中日文混用;D日文训点。
4 版本考证
据相关研究考证[7],天一阁藏残本与日本宫内厅藏明成化八年罗氏竹坪书堂刊《针灸四书》残本行款、字体相同,而且断牌迹象也相似,故二本的印时相近,均为明印本。今据张金吾《爱日精庐藏书志》载影抄元刊本,《针灸四书》窦桂芳总序后刻有牌记“皇庆壬子中元燕山活济堂刊”,则此本的初刻年代不早于皇庆壬子1312年,而不是“至大辛亥”1311年。日本藏成化八年本《针灸四书》是竹坪书堂于明成化八年据旧版重印,重印时可能对原版作了局部修整。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成化九年本是真正的“新刊本”,其底本即成化八年本。
据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馆藏纪要载:《新刊黄帝明堂灸经》是记载针灸疗法的专著,于北宋年间初出茅庐,著者成立年代不详,经窦桂芳增补校对出版。该书在日本广为流传,多次刊印和刻本。本版是庆长年间(1596~1614)翻印的至大4年(1311)燕山(北京)活济堂窦桂芳刻本的木铅字印本。
早稻田大学所藏三本古籍的日文批注与训点均为刻印非手写,经对比发现与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藏本日文手写训点和批注一致,且国立图书馆本出版时间早,由此推断早稻田众藏本的底本为日本国立图书馆藏本,并在此基础上丰富了训点内容。
5 讨论
《太平圣惠方·明堂》成书于北宋,为集历代针灸医家大成之作,后经重新编排为三卷本《黄帝明堂灸经》,学术价值非常高。受中国灸学盛行的影响,该书流传日本,受到日本医者的喜爱,经过多次翻印,后续还数次刊行在原文旁用日文假名与符号示意句读的和刻训点本。可惜笔者目前未能获得国内所藏单行《新刊黄帝明堂灸经》版本的具体资料,研究尚未全面。考察《黄帝明堂灸经》不同版本流传系统,对梳理海内外各种重要传本的流传始末及传藏脉络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