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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影响下出版概念历史变迁、逻辑与实践视角*

2022-06-17洪乐为高海涛

中国出版 2022年10期
关键词:网络图出版业语义

□文│洪乐为 高海涛

概念是反映事物特有属性的思维形式。对出版概念内涵的研究从出版实践中来,又引导出版业不断向纵深发展。相较于其他学科对核心概念的探讨,出版学对于“出版”概念的研究不够充分,这种状况不仅影响到出版学的学科建设,也影响到出版实践的发展。[1]事实上关于出版的概念界定一直是学界关注的焦点,这并非因为出版活动过于复杂,而是因为受到技术等因素的影响,出版业正处于持续的融合和分化过程中,出版业的载体形式、内容生产和传播方式等也处于不断的变革和重组中,旧的出版概念在不断变化的新环境中总面临着适应性挑战,迫使人们必须不断地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思考出版的本质。

技术对出版活动有巨大的影响,在出版变迁史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出版的变迁史是一部与技术进步互动发展的历史。[2]出版技术是指传播主体对作品信息进行编辑、复制以及“原样”传输的操作技能,是反映在物质形态的工具、机器等装备,网络形态的系统、程序等软件,以及出版过程中体现的信息组织理念、工艺流程和实施手段。[3]那么,技术进步是如何影响出版概念演变的?这种变化的内在逻辑是怎么样的?站在当前的历史时期,应该如何界定出版的内涵?这些问题对于我们认识技术对出版行业的影响以及准确把握出版的本质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一、改革开放以来出版概念历史变迁

本文采用文献搜索法查找了改革开放以来40多年国内学界关于出版概念相关的论文和专著,搜集资料的途径是中国知网、畅想之星电子图书库等。查找到的出版定义总条数为264条,其中重复的出版定义102条,实际有出版定义162条。关于出版技术,学界已有不少研究。本文按照范军等对于出版发展历程的论述进行了阶段划分,[4]借助ROST质性分析软件,对不同时期的出版概念进行关键词提取和智能分析,并生成关键词语义网络图。为了便于比较,在每个阶段截取了由6个关键词构成的语义网络图,探究不同时期出版定义的变化轨迹。

1.光电技术阶段(1979—1994年):以编印为概念核心

在这一阶段,出版的概念是“选择”作品并通过一定的“物质”形式向“社会”进行“传播”的活动,其核心是“编印”。在改革开放之前,我国出版业的技术进步主要是印刷技术从半自动化全面向机械化和自动化过渡。该阶段我国出版业的技术进步主要是印刷设备升级迭代,先是通过自主研发和引进设备推动印刷自动化,随后实现了“光与电”技术的突破,代表性成果是1974年的“汉字信息处理工程”和1979年王选研制的汉字激光照排技术。此外,还有照相制版技术、胶印技术,装订技术也开始逐步机械化、联动化。该时期出版定义关键词的语义网络图见图1。

图1 光电技术阶段的关键词语义网络图

2.向信息化技术过渡阶段(1994—2001年):以复制为概念核心

在这一阶段,出版的概念是把“信息”通过一定的“载体”在“社会”上进行“传播”的活动,其核心是“复制”。1994年我国接入国际互联网,国家的信息化带动了出版业的信息化,出版业进入互联网时代,我国出版技术的应用场景开始从印刷厂向印前、发行等领域拓展。20世纪90年代以后,计算机管理系统开始在出版和印刷领域更大范围应用,计算机直接制版(CTP)技术、激光照排等技术开始应用并普及,印刷出版一体化成为趋势。该时期出版定义关键词的语义网络图见图2。

图2 向信息化技术过渡阶段的关键词语义网络图

3.互联网技术普及阶段(2002—2014年):以发行为概念核心

在这一阶段,出版的概念是利用“技术”对信息进行“加工”,以“数字”形式进行“传播”的活动,其核心是“发行”。2001年12月11日,我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承诺逐步开放出版业分销市场和印刷市场,建立与此相适应的知识产权保护体系,大量的新技术开始引入。该阶段出版业开始快速融入互联网,不仅在印前、印刷、印后、编辑校对等流程上全面实现数字化,在产品生产终端上也趋向电子化、数字化。数字出版开始蓬勃发展,数字出版标准建设也同步进行。这一时期出版定义的语义网络图见图3。

图3 互联网技术普及阶段的关键词语义网络图

4.多种技术融合阶段(2015—):以知识服务为概念核心

在这一阶段,出版的概念是通过“技术”手段将信息“加工”成“数字”形式并进行“传播”,其核心是提供“知识”服务。2015年4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发布了《关于推动传统出版和新兴出版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融合发展成为时代的主题。从2016年开始,传媒技术出现了集中的变革,虚拟现实(VR)、网络直播、短视频、知识付费、有声书、人工智能、区块链和5G纷纷落地。在各种新兴技术的支持下,出版技术也再次来到大变革的关口。传统出版单位积极探索建设新型智能知识服务平台,数字出版企业和技术提供商也通过人工智能和大数据开发专业知识服务。出版业开始建立编校自动化系统,印刷业逐步以自动、智能的生产设备代替人工劳动。该时期出版定义的语义网络图见图4。

图4 多种技术融合阶段的关键词语义网络图

二、出版概念内涵演变的内在逻辑

通过以上分析不难发现,出版定义内涵和外延都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纵观这四个时期,出版定义内涵的变化呈现出如下趋势。

1.出版活动所涵盖的精神性成果的范围呈日益扩大化趋势

从不同阶段出版概念的共性来看,人类实践活动创造的精神性成果的交流、传承和应用是出版的核心话题,这也是出版的本质性规定,只不过每个阶段所强调精神成果的表现形式不同。在第一、第二阶段,出版定义中出版的对象主要是“作品”或“著作物”,出版物的最终表现形式主要是书报刊,到第三、第四阶段则主要是“信息”“知识”,出版物的最终表现形式除了书报刊,还有电子出版、网络出版、手机出版等诸多形式,这反映出出版行业已经全面信息化,人类共享的精神成果在形式上日益广泛化。事实上,从1990年我国《著作权法》诞生到2020年完成第三次修改,“作品”的内涵也是在不断扩大的,由此可以看出出版所涵盖的精神性成果范围的扩大。

2.出版活动的关注点从强调生产端逐步转向服务消费端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我国出版业面临的首要问题是出版物的供给短缺。在第一阶段,出版技术影响下行业变革的重点主要是印刷技术的现代化,编印是关注的重点。在第二阶段,行业变革表现为从印刷向印前和发行领域的技术革新,印刷复制成为关注的重点。在第三阶段,出版物供给短缺的问题已经得到解决,出版物的发行问题开始凸显出来,“渠道为王”的理念成为共识。在第四阶段,技术的爆发和普及使得如何利用新兴技术提供知识服务成为关注的重点,出版行业知识服务的本质日益凸显,“服务为王”正在获得越来越多的认同。从不同时期出版定义语义网络图中强调的侧重点来看,出版定义的内涵从突出编印到突出复制,再从突出发行到突出知识服务,在发展趋势上逐步从强调生产端转向服务消费端。

3.出版活动的最终表现形式正在从提供物质形态的知识产品转向提供无形的知识服务

从出版物的表现形式来看,出版物的产品形式从过去的书报刊等“物质”形式开始向提供无形的知识服务转变。在第一阶段,出版定义关键词语义网络图突出了以“物质”形式在社会上进行传播,而到第二阶段突出了“信息”和“载体”,这是由于信息技术的应用,出版的载体不再局限于传统的纸张,而是有了更广泛的“载体”形式。第三阶段出版定义中出现最多的关键词是“数字”“内容”“编辑”“技术”等,数字出版已经成为主流。此外,“复制”被“技术”和“加工”代替,这说明这一阶段出版关注的核心是如何利用技术对内容进行数字化加工。在信息技术和互联网影响下,出版业越来越多地展现出其提供知识服务的无形本质。到了第四阶段,出版定义的关键词中突显出了“知识”,说明在这个阶段出版的内涵开始向利用新技术对现有“知识”进行深层次“加工”,提供知识服务开始成为出版企业发展的新方向,出版企业也开始从内容提供商向提供知识服务转型。从服务的角度与从有形产品的视角看待出版存在根本的差异,服务的视角更凸显出知识生产和消费的不可分离性,更强调出版机构与消费者之间的互动,更强调知识对于不同消费者的异质性。

三、实践范式下出版概念的内涵探析

学界对于出版的看法主要有:①编辑复制(印刷)说,如辞海编委会[5]、宋建武[6]等;②复制发行说,如黄镇伟[7]等;③编辑复制发行说,如林穗芳[8]、严成荣和桑百安[9]、罗紫初[10]等;④公之于众说,如刘辰[11]、杨晓鸣[12]等;⑤传播说,如施勇勤[13]、赵斌[14]等;⑥文明传承说,如万安伦[15]等。这些观点都有其学科背景的支撑和看问题视角的独特性,反映了出版内涵的不同方面,但这些定义都有其时代和语境的限制。列宁说:“所有的定义都只是有条件的、相对的意义,永远也不能包括充分发展的现象的各方面的联系。”[16]学界认识到“出版”的概念在实际的使用中不断被“泛化”,以至于失去了区别、界定能力。面对这种状况,学者们认为要么跳出“出版”的概念,用新的概念和认知框架来界定,如徐力建议在网络时代放弃“出版”的概念,代之以“网络传播”的概念;要么赋予出版全新的内涵和生命,[17]如吴赟、闫薇建议以“大文化”“大传媒”来建构“大出版”概念。[18]本文认为,科学界定出版定义,必须从出版活动在人类社会中的作用及其所发挥的功能出发,重新认识出版活动的本质。

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生活、实践的观点,应该是认识论的“首先的和基本的观点”。[19]“实践”也一直是西方社会学理论中承载诸多社会功能和意义的重要概念,近十多年来社会学也在进行实践转向。由于在研究视角上与当前媒介景观最新变化高度契合,媒介研究的实践范式在西方学界也开始崭露头角并逐渐受到重视,[20]国内学者近些年也开始探讨媒介实践范式的潜力与价值。从系统论的视角来看,出版是整个社会系统的一个子系统,出版的功能是由其在社会系统中所扮演的角色决定的。人类的实践活动遵循着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的基本逻辑。“认识从实践始,经过实践得到了理论的认识,还须再回到实践去。”[21]人类在实践活动中必然会产生相应的精神成果,这些精神成果是人类对于客观世界及其规律的认识,对于文化的传承和进一步的实践活动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因此就有必要对这些精神成果进行编辑加工,使其进一步系统化、理论化,并以一定的形式在社会上广泛传播,这样就产生了人类的出版活动。因此,从人类实践活动产生的精神性成果在人类社会实践中发挥的作用出发,出版就是将以往人类社会实践中所取得的精神成果,根据当前社会实践的需要,采用一定的技术手段进行编辑加工,并向社会广泛传播进而服务实践的活动。

基于社会实践的出版定义具有如下特征:第一,出版所涉及的范围从最初的“著作物”“作品”到现在的“信息”“知识”,本质上都是人类实践活动的精神成果,只不过在外延上不断扩展。第二,人类实践活动产生的精神成果包罗万象,但哪些精神成果能够出版,一方面会受到人类实践需要影响(目前出版行业正在进行的知识服务转型正与此相契合);另一方面,因为出版活动具有鲜明的意识形态属性,必然受到“社会权力”的影响和制约。第三,出版的表现形式是特定时代的出版技术决定的。从最初的纸张到现代的互联网,从最初的语言符号到当前的声光电技术集成应用的复合出版,每个时代都是基于自己时代的技术基础考虑以什么样的方式共享人类实践活动的精神成果。不断发展的技术只是改变出版的表现形式,但出版作为人类凝练实践活动精神成果,进而指导下一步实践的本质并不因此而改变。第四,公开传播并服务实践活动是出版活动的本质规定。在前述四个阶段的语义网络图中,“传播”都是核心构成要素。人类实践活动所创造的精神成果如果不能公开传播,则意味着无法被他人所共享,其他人就需要付出重复性的努力和代价才能获得这些精神成果,人类实践活动的效率就会大大降低。

综上,技术的更新换代不断地重塑着出版行业的具体形式,但从实践视角来看,出版活动是人类凝练并共享实践活动精神成果,进而指导下一步实践的本质是始终如一的。新的实践视角有助于我们从更宏观的角度看待出版活动,更好地把握出版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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