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奥波德生态伦理观对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启示
2022-06-09岑朝阳陈俊翔
岑朝阳 陈俊翔
摘要:当前,学界对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总体过程、指导思想及其实现途径等方面已形成了较为丰富的研究成果。与此同时,学界对利奥波德的生态伦理观也有了一些分析与研究。然而,对于二者的比较研究却尚未深入开展。文章以文献法与对比分析法为主要研究方法,在分别阐释两者核心观点及指导思想的基础上,对生态文明的产生背景、理论来源、实践主体、实践路径的差异性,以及对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地位、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共同认识展开研究,分析单一治理与多元治理的异同并基于此提出反思与展望。
关键词:生态文明;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利奥波德;生态伦理;多元治理
基金项目:2021年度浙江省大学生科技创新活动计划(新苗人才计划)创新创业孵化项目“‘三地一窗口視角下的乡村振兴研究”(2021R406083)。
作者简介:岑朝阳,浙江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浙江省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浙江理工大学研究基地研究员(浙江杭州310018);陈俊翔,福建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建福州350108)。
中图分类号:X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5103(2022)05-0114-05
利奥波德生态伦理观是指奥尔多·利奥波德(Aldo Leopold,1887—1948年)以其生活经历与旅行见闻为基础,思考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而形成的生态伦理思想。这一思想大体蕴含于生态文学经典作品《沙乡年鉴》一书中,其主要内容包括三个方面:第一,以大地伦理为生态准则的大地共同体理念;第二,以整个生态系统为视域的新型伦理观;第三,以“和谐”“稳定”“美丽”为主基调的新型生态价值评判体系。利奥波德的《沙乡年鉴》以其独特的叙事笔调,引导读者跟随作者的脚步,从不同视角、不同方位领略沙乡的自然美,更使读者在与自然的交流中深刻体会作者对自然、生态、和谐的独有见解。他最具代表性的文章《土地伦理》,认为土壤、水、植物、动物(包括人类),是一个由相互依赖的各个部分组成的共同体,而我们每个成员都只是其中一员,从而有助于读者进一步理解其生态伦理观。
相应地,我国对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视程度有一个稳步提升的过程,课题组主要关注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的生态环境保护与修复工作。2015年4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关于加快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意见》。同年9月,《生态文明体制改革总体方案》公布,自然资源资产产权制度、国土空间开发保护制度、资源有偿使用和生态补偿制度等8项制度成为生态文明制度体系的顶层设计。在2018年5月召开的全国生态环境保护大会上,“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正式确立。习近平在会上首次提出了“生态文明体系”,涉及生态文化体系、生态经济体系、生态环境质量目标责任体系、生态文明制度体系和生态安全体系五大方面[1]。作为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组成部分,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代表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生态文明领域发展的最新成果,是推进美丽中国建设、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现代化的根本遵循。为此,可从理论与实践的差异性和追求与指向的共同性角度,探寻利奥波德生态伦理观之于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借鉴意义。
一、理论与实践之异:对生态文明的差异性理解
(一)产生背景之异
利奥波德身处的早期西方,传统土地观念根深蒂固,认为土地资源生来就是为人所用的,且只有经过开垦的土地才有价值,未经开垦的土地是一文不值的。利奥波德将秉持这类观点的人称为“永远无所长进的战利品猎取者”[2]197,并尖锐地控诉“在这些人身上,独处、感知以及耕耘的意识得不到发展,或许已经失落了”[2]197。可以说,早期西方的过度工业化与群体性环境保护意识的淡泊,使得利奥波德感受到了创立新型生态伦理观的紧迫性。
作为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指导思想的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其形成贯穿了习近平早期知青岁月和整个地方政治生涯,并在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创新实践中不断完善并发展成熟。有学者认为,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是科学的系统体系样态与宏观基本命题[3],体现着历史视野、实践精神与人民情怀[4][5],亦具有鲜明的哲学向度、发展尺度与国际视野[6][7]。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在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这一历史背景下,为了解决过去我国经济发展中出现的过度关注GDP指标、忽视生态文明发展造成的一系列问题,而创造性提出的生态文明建设理论。
(二)理论来源之异
利奥波德从早期西方的传统土地观念出发,更多从哲学方面论述生态伦理观。例如,他提出的“土地金字塔”概念,认为土地是所有植物及动物组成的循环能量源泉,生物在死亡和腐烂后还会重新回归土地以此进行下一步循环[8]。在《沙乡年鉴》的《土地伦理》一文中,利奥波德的理论倾向尤为明显:“一方面,雀麦草缓解了过度放牧而导致的土壤流失;另一方面,其本身又是过度放牧的产物。这种生态学上的‘围着玫瑰绕圈子的环形循环模式,是值得我们深思的。”[9]2利奥波德将自身经历与理论思辨相融合,并结合当时的土地管理实际,创立了独特的生态伦理观。
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主要来源于以下三个方面。第一,来源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生态文明智慧。在中国古代思想体系中,“天人合一”的基本内涵就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习近平反复强调的“绿色发展”,就体现了中国哲学中的“天人合一”“万物一体”思想。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有着渊深博大的中国传统哲学的基因,其系统性和现实性、操作性都升华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第二,来源于马克思主义世界观与方法论。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理论成果,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作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当前我国国情实际与马克思主义世界观与方法论的完美结合。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中蕴含着事物普遍联系的唯物辩证法基本原理,认为“生态环境保护的成败,归根结底取决于经济结构和经济发展方式”[10]19,同时严厉地批判了将生态环境保护与经济增长对立起来的形而上学的观点,创造性地提出“生态兴则文明兴,生态衰则文明衰”[10]6的观点,深刻揭示了人类社会在生态文明建设方面发展的一般规律,是对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关于人与自然辩证关系诠释上的继承与发展,更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生态文明领域的最新理论成果。第三,来源于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实践创新。在国内方面,面对我国经过多年快速发展积累下来的资源约束趋紧、环境污染严重、生态系统退化,环境问题进入高强度频发阶段的现实,党和国家不断完善、强化生态环境法治体系,陆续制定、发布、实施了一系列指导生态文明建设的法律、法规、政策、措施等;在国际社会,我国政府积极承担与我国基本国情、发展阶段和实际能力相符的国际义务,从全球视野加快推进生态文明建设,把绿色发展作为我国综合国力和国际竞争的新优势,为推动世界绿色发展、维护全球生态安全作出了积极贡献。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逐渐定型、发展,并将在新的历史起点上进一步成熟、完善。2916FE3F-3231-44EE-B915-6F7B2B8A54DA
(三)实践主体之异
不同于威廉·莫里斯的生态社会主义乌托邦[11],利奥波德提倡的是单一主体的生态伦理观。从政府扮演的角色上来说,利奥波德生态伦理观与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可以说是大相径庭的。利奥波德虽然声明其并不反对政府参与土地管理工作,但随即推出了一系列问题,如政府性资源保护主义发展的最终意义是什么?其承载基础将会使其可能有的各个部门正常运转吗?将会产生什么实际结果?[2]240他认为,“土地使用补贴的巨大增长,在很大程度上必须归咎于政府自身的推行资源保护主义的机构”[2]241,而且,这些机构“是不讲授对待土地的道德责任的”[2]241。这体现了利奥波德对政府过多参与包括土地保护在内的生态环境保护持怀疑甚至是批判态度。在表达了对于政府过度参与土地保护工作的反感时,利奥波德也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法——“使私人的所有者负有伦理上的责任”[2]241,即更多地将土地保护的责任下放到每一个私人土地所有者身上,政府部门只负责公共区域土地的规划与保护。显然,利奥波德所主张的生态伦理观受到美国传统个人主义与小政府理论的影响,认为需要由土地拥有者个人发挥主要作用,政府只需扮演好公共土地管理的“守夜人”角色即可。
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提倡多元治理的生态文明建设格局。从世界范围来看,生态环境问题是全球性问题,每一个国家和地区、每一个社会组织和机构都要尽到自己的责任,自觉承担保护和改善生态环境的责任和义务,维护生态安全。从国内角度看,生态环境是关系党的使命宗旨的重大政治问题,也是关系民生的重大社会问题,需要多元主体协同治理,可以借鉴社会治理体制区分生态文明建设的主体及其责任,即党委领导、政府负责、社会协同、公众参与、法治保障。一言以蔽之,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所倡导的生态文明建设主体是多元的而非一元的,总体格局是综合治理而不是单一治理。
(四)实施路径之异
利奥波德通过关注土地、自然、生态与人类之间的联系,充分认识到自然界与人类之间的关系具有一致性与共融性,主张公众改变生态观念,认为公众充分认识土地是公众遵循土地伦理、保护自然的前提。他力图在阐释土地功能的基础上去强化人们对土地的了解,以激发人们对土地共同体的热爱和尊敬,从而寄托于唤醒公众对于生态环境产生一种行为上的道德感,最终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
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要求建立一套总揽全局、覆盖全面的新型生态文明建设与治理体系,建立生态文明源头保护——损害赔偿——责任追究体制机制,健全环境治理、生态修复制度。例如,“用严格的法律制度保护生态环境,加快建立有效约束开发行为和促进绿色发展、循环发展、低碳发展的生态文明法律制度,强化生产者环境保护的法律责任,大幅度提高违法成本”[12];“加强对生态文明建设的总体设计和组织领导,设立国有自然资源资产管理和自然生态监管机构,完善生态环境管理制度,统一行使全民所有自然资源资产所有者职责,统一行使所有国土空间用途管制和生态保护修复职责,统一行使监管城乡各类污染排放和行政执法职责”[13]41;“要加快划定并严守生态保护红线、环境质量底线、资源利用上线三条红线。对突破三条红线、仍然沿用粗放增长模式、吃祖宗饭砸子孙碗的事,绝对不能再干,绝对不允许再干”[13]362。
二、追求与指向之同:对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共同愿望
(一)对于生态文明建设重要地位的共同认识
利奥波德对于生态文明的基本观点是,唯有重视自然,人们才能巩固人类文化的基础,使得各个民族在经济、政治、文化快速变化发展的同时还能保持其“文明性”——“在文明的民族中,文化的基础已几经迁移,但无论怎样其文化却依然保留着部分野生的根基”[2]199。一方面,工业革命所带来的机械化、工业化无法替代利奥波德所谓“拓荒者价值”[2]199的文化;另一方面,工业化的肆意发展反而有害于人们对于这类文化的尊重。唯有将工业化与自然的天然属性“拓荒者文化”置于平等的地位,赋予其同等的价值,人类才能在价值层面把握好工业化发展与自然生态和谐稳定发展的平衡点。
对于我国的生态文明建设,习近平指出,“建设生态文明,关系人民福祉,关乎民族未来”[14]208;“生态环境保护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业”[14]208。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建设美丽中国,既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重要内容,更是贯彻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以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推动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环节。将生态文明理念和原则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各方面和全过程,实现绿色发展、循环发展、低碳发展,打造一个资源节约与环境保护相协调的综合发展格局,是生态文明建设的题中应有之义。
(二)对于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共同认识
习近平从人类文明演进和发展的高度深刻指出:“生态文明是人类社会进步的重大成果。人类经历了原始文明、农业文明、工业文明,生态文明是工业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新要求。”[10]6不仅如此,习近平还进一步提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理念,汲取了中国传统生态智慧,借鉴了人类文明有益成果,对马克思主义关于人与自然关系思想的继承和发展,对世界积极应对气候变化挑战、加强生态文明建设、谋求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之道,都具有重要意義。
利奥波德生态伦理观中的核心概念——“大地共同体”[2]231,要求人们在关注自身日常生产生活的同时,也要积极关注身边的自然。利奥波德认为:“伦理观经历几次发展后都有一个必然存在的共同前提:个体不是总是一个孤立的个体,而是与其他成员相互影响共同组成共同体,各自的身份为组成的共同体的成员。”[2]231由此得出结论,即作为个体的人也只不过是整个生物队伍中的一员,而目前人类对于世界的绝大多数认知,都只是人类站在自身角度的主观判断,但从根本上说,这类活动都是人类和土地之间相互作用的必然结果。正是土地这一客观存在所具有的特性,决定了依靠其生存、发展的人类及人类社会的一切属性。这与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要求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观点不谋而合。可以说,在人与自然关系的科学化、和谐化方面,两者是殊途同归的。2916FE3F-3231-44EE-B915-6F7B2B8A54DA
三、反思与展望:走生态领域的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
利奥波德生态伦理观基于早期西方工业化发展的实践,寄希望于在生产力飞速发展的时代背景下改变人们对于生态、土地的综合观念,强调区别政府与公众所发挥作用的不同,从而达到促进人与自然和平相处的目的。西方生态现代化理论认为,生态现代化作为工业社会发展的必经阶段,其重点不仅在于对当下的生态环境问题给予补救,还在于放眼未来对将来可能产生的生态问题提前制定预防措施,其前提是科学技术的发展有助于生态环境保护、修复及其治理。然而,利奥波德生态伦理观与西方现代生态化理论都是对于西方现代化方向的某种坚持,对于当代主权国家内部的生态环境保护与修复、生态文明建设等方面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但追根究底,其均是为资本主义社会服务的理论,其思想中蕴含着明显的过度强调私有化、逃避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等倾向。我们要扬弃利奥波德的生态伦理观,紧抓其观点的积极方面,从多元治理与共同治理视角助力我国生态文明建设不断迈上新的台阶、取得新的成就、争取新的荣光。
在全球化深入发展的今天,现代化是世界发展的趋势与潮流,生态现代化概莫能外。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以发展的眼光阐释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国情背景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进入新时代的特点,为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提出了最高理论依据,突破了利奥波德生态伦理观等西方生态治理理论的局限性,坚决破除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思维和方法论原则,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观点,将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有机结合,并呼吁国际社会共同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为人与自然和谐共处提供中国智慧与中国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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