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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吉诃德》中“闲笔”与主线叙事的叙述学研究

2022-06-01蔡静

三悦文摘·教育学刊 2022年5期
关键词:堂吉诃德闲笔

摘要:《堂吉诃德》是由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创作的,至今在国内外具有广泛影响力的一部文学作品。小说在众多领域创造了巨大的贡献与价值,值得我们仔细品读研究。本文主要截取小说中的“闲笔”部分(或穿插故事),从叙述学角度对小说中的“闲笔”描写与主线叙事之间的关系进行分析、解读,总结作者运用“闲笔”的原因,以揭示作品独特的叙述特色。

关键词:《堂吉诃德》;“闲笔”;主线叙事;叙述时间

《堂吉诃德》是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17世纪创作的文学作品,至今21世纪,仍广受世界各地文学爱好者们的热爱与追捧,更吸引着众多国内外文学评论者的聚焦与关注。关于这部作品的研究大多集中于对小说中主要人物形象的分析、文本真实性与虚构性的探讨、小说人文主义内涵的探讨及关于后现代性特征的分析等方面。对其中有关的“闲笔”与主线叙事之间关系的专门研究论述几乎没有。鉴于此,本文尝试从:分析小说中的“闲笔”;整理文本中的“闲笔”与主线叙事;从叙述时间角度分析;探究作者运用“闲笔”的原因等四个方面,从叙述学角度对小说中有关的“闲笔”及主线叙事之间的关系进行分析研究,力图揭示出小说中“闲笔”与主线叙事(堂吉诃德的游侠经历)之间的叙述魅力。

一、小说中的“闲笔”

关于闲笔,有以下两种解释。一种认为“闲笔”即小说中非情节性的因素,如次要的交代因果的情节,或人物事件,也可指对生活中真实情景的不经意描写,或一段闲谈、一处闲景。另一种解释是童庆炳先生在著作《现代叙述视野中的中华古代文论》中提出的,他认为“闲笔”是指除叙事文学作品中人物、情节等主要线索之外穿插进作品的部分,其主要有协调叙述节奏、扩展叙述空间、延长叙述时间及丰富叙事内容等功能,不仅可以增加叙事情趣,亦可强化叙事的真实性及艺术性。

《堂吉诃德》主要讲述在拉·曼却的没落贵族堂吉诃德因痴迷骑士小说,妄图效仿小说中的骑士周游世界,锄强扶弱,伸张正义,实行他所崇奉的骑士道精神而屡遭挫折与嘲弄,最终放弃游侠经历的故事。

此外,在叙述堂吉诃德与桑丘的诸多事件及种种游侠经历的过程中,作者又穿插进各式各样的“闲笔”,主要包括有:小说“第二作者”对于主线叙事散失部分的考证访求;牧羊人与牧羊姑娘所述的故事;卡迪纽所述的故事;神父讲述的故事;堂吉诃德对文武两行的讨论;堂吉诃德与桑丘对于第一部作品作者的批评;小说原作者对主人公经历故事的批注等等。从内容上看,“闲笔”大多描写的是爱情故事,多表现为男女双方因门第、财产的悬殊,或是受制于父母之命与教派种族之别等因素,遭遇种种挫折,最后得以终成眷属。同时,在这些故事的描写与刻画中,主要是将女性作为故事的主体与核心,以展现、烘托女性追求爱情自由与婚姻自主的品格为目的。從结构上看,这些“闲笔”很像框型结构中套的一个个小故事,这些小故事的反复出现打断了主仆两人冒险行侠的主线叙事,看似破坏了作品的整一性与原始结构美,但实际却并未与主线叙事产生脱节、断裂的现象,而是彼此相映成趣,形成和谐发展的主题唯一的“多重奏”。

二、对小说上、下两卷中“闲笔”与主线叙事的整理

经过对《堂吉诃德》的上下两卷所有主线叙事与“闲笔”的整理,笔者得出:在上卷中的“闲笔”明显比下卷多,上卷主线叙事与“闲笔”基本是对半分布的,而在下卷中作者则很明显地将主要精力放置在主线叙事上面了,“闲笔”仅占极少的一部分。

下面为笔者整理的小说上下两卷中“闲笔”与主线叙事的大致分布情况一览表,由于小说中有许多既不属于主线叙事(游侠经历)也不属于“闲笔”的部分叙事,但它们为主线叙事的发展起了铺垫、推进的作用,故笔者认为有必要将其与主线叙事和“闲笔”作以区别,暂且称它们为副主线叙事。

通过上述表中对于小说中“闲笔”与主线叙事分布情况的概括,我们可以看出,小说中的“闲笔”有以下几种表现形式:

故事讲述者既是故事叙述者又是故事主人公;e.g牧羊姑娘的故事。

穿插故事由于主线叙事主人公的介入干扰而中断,后由故事讲述者通过为其他受述者呈现而得以完整;e.g卡迪纽的故事由于堂吉诃德及牧羊人的介入而中断,后通过卡迪纽向神父与理发师的叙述而得以完整呈现。

主线叙事的次要角色讲述别人的故事被主线叙事的主人公的非正常行为的介入打断,待主线叙事主人公的行为结束,次要角色继续未完的叙述;e.g神父讲述的安塞尔模与罗塔琉的故事被堂吉诃德发疯大战红酒皮袋而中断,待堂吉诃德的行为停止,神父又继续讲述未完的故事。

主线叙事的主人公的论述或与其他次要角色进行的对某一话题的讨论、交谈;e.g堂吉诃德对文武两行的奇论、堂吉诃德与教长、神父对骑士小说的讨论。

小说第二作者对主线叙事中出现的人物及其他事物身份的解释、说明;e.g下卷中对于镜子骑士及其侍从的真实身份的解释、对贝德罗师傅与他的灵猴来历的说明。

小说原作者对主线叙事中的经历的批注。e.g小说原作者在蒙德西诺斯地洞探险一章的批注。

小说中“闲笔”的主要特点有以下几点:

往往以“闯入”的形式打断主线叙事的进程;

也有被主线叙事打断叙述进程的情况,且常表现为主线叙事主人公的某一非正常行为的出现标志着“闲笔”叙述的戛然而止,这一特点就好像在同一个舞台上有两个剧目在上演,主线叙事的剧演至某一阶段后被宣布暂停,紧接着由“闲笔”叙述的剧进行不同故事的演绎,待“闲笔”叙述的演员演至中途,主线叙事的主演由于等不住了便开始闹事,致使“闲笔”叙述的演出不得不中断,等待主线叙事的又一次暂停或结束。在此,观众的目光就不断地游移于主线叙事与“闲笔”叙述中去了。

三、从叙述时间角度分析

叙述时间表示故事已被讲述,讲述者已完成对故事时间的顺序所作的调整。叙事文学所讲述的故事也存在所谓的时间顺序,因而便有了叙事文学所讲述的故事本身就有的故事时间。一般而言,故事时间指的是一个故事未经叙述且未走进文本的时间。基于对作品美学建构的需要,故事时间常常被创作者借“闲笔”来发挥延伸功能,而这一特点在作品《堂吉诃德》中得到了深刻验证。

在整部小说文本的叙述中,由主线叙事的故事情节线索来看,表面上主线叙事显得似乎很松散,但结合整个文本来看,主线叙事在主体上仍具有“事件的统一系统”,各主要事件之间在叙述时间上具有明显的因果联系。整部故事以主人公堂吉诃德与其侍从桑丘的游侠经历作为基本的故事线索:

上卷叙述没落贵族吉哈达因痴迷骑士小说,妄图效仿小说中的游侠骑士游历世界、行侠仗义。他改名堂吉诃德,身穿一副破盔烂甲,脚踩一匹叫驽辛难得的瘦马,将挤奶姑娘作为意中人,决意为其效劳终生。第一次单枪匹马外出冒险,他受伤而归。第二次他找来邻居桑丘做侍从与自己一起外出。因他满脑子都是骑士小说中描写的骑士奇遇,认为到处充满魔法,错将风车、旅店、羊群、理发师的铜盆看成巨人、贼堡、敌人及魔法师的头盔,把苦役犯、赶路的贵妇、皮酒袋当作受迫害的骑士、落难的公主和巨人,不讲实际,乱砍乱杀,闹出无数荒唐的蠢事。可他依然执迷不悟,直到差点丧命被人救护回家。

下卷叙述堂吉诃德与桑丘的第三次冒险经历。堂吉诃德的邻居参孙学士,为医治堂吉诃德的病症,故意鼓动他再次外出。而他自己则准备假装成骑士打败堂吉诃德,迫使他舍弃外出游历冒险的念头好好回家养病。没想到,两人交手后,他反被堂吉诃德打败。三个月后,参孙学士再次找到堂吉诃德决斗,最终打败了他。至此,堂吉诃德的游侠经历画上了句号,卧病在床的他,临终幡然醒悟,向家人痛斥了骑士小说的毒害。

通过对作品中主线叙事的故事线索的陈述,我们可以看出,文本的主线叙事是一个由一系列具有时间和因果联系的事件所组成的“相互有联系的事件的总和”。

透过叙述时间角度分析,可以看出,小说中的主线叙事基本呈线性展开。作品中叙述者通过设置“闲笔”来不断延伸叙述时间,使故事的原始时间和叙述时间达到双重序列的转换,有顺叙(主线叙事)、补叙(对主线叙事中出现的人物身份及事件等的补充、解释)、插叙(小说中穿插的其他小故事)。在此,笔者将补叙与插叙均归于“闲笔”叙述中。故事的原始时间与叙述时间的双重时序转换与纵横交错,使得叙述时间在纵向上被无限拉长,而横向上因叙述内容的增多,使叙述时间也在空间的扩展中继续延伸。

关于补叙这一现象,主要出现在小说的下卷部分。这与文本中不断置换的小说作者及文本叙述者有着密切联系。小说中的“闲笔”描写和主线叙事未在同一时空内,大多数情况下,小说中“闲笔”描写的时间多为自由、散漫的,是个独立的故事层,与主线叙事的时间框架相分离。这些“闲笔”以主线叙述的故事为中心,环绕在主线叙述的故事周围,与主线叙述的故事线索呈现出平行、交织及相离等三种状态,属于与“所叙述事物无内部因果联系的题材的更换”。

由此,我们看到在主线叙事与“闲笔”描写之间产生了叙述时间上的时序并置,如果我们将堂吉诃德与桑丘的游侠经历即主线叙事作为大故事的话,那么,小说中的一个个“闲笔”就是一个个小故事。二者之间的关系就是若即若离的,像两条平行线,互不影響彼此的完整性,仅仅在连续性上偶尔产生了冲突与关联。作者在进行主线叙事的时候,往往会以一种不经意的“闯入”方式将主线叙事打断,随后插入了一个个与主线叙事不同时空的“闲笔”描写,就是不同叙述时间的故事被平行搁置在一个文本中,使得两种叙事在时间上产生了一个断层,这里姑且叫它“时间断层”吧。然而,在阅读小说时,我们却丝毫不会受其影响,感受到这种“时间断层”所产生的突兀与违和,反而觉得二者处于一种十分和谐平衡的状态。本文主要想探讨小说作者为什么会在叙述中创造出这一个个看似“断层”的“闲笔”,并且能使读者产生这样一种和谐平衡、毫无违和感的阅读体验?这是作者的一种无意识创造或是作者别出心裁的创作呢?下面,我们一同带着这个疑问,对这部小说中主线叙事与“闲笔”叙事二者之间的关系进行一次有价值的分析探究。

四、探究作者运用“闲笔”的原因

根据上述笔者提出的问题:小说作者为什么会在叙述中创造出一个个叙述“断层”又能使读者不产生一种突兀、不和谐之感呢?笔者认为原因有以下几点:

(1)作者在叙述堂吉诃德主仆二人游侠经历时是对骑士文学的一种讽刺性模仿,在主线叙事中神话、传奇、想象、幻想占据了很大空间,而在“闲笔”叙述中主要是叙述现实性的人和事,谈论现实性的问题等。因此,“闲笔”的运用可使小说摆脱骑士传奇的幻想层面而扎根现实,这也应了作者在前言中所表达的宗旨“把骑士小说的那一套扫除干净”。

(2)小说中出现的人物约有700个,涉及各个阶层、性别、地位,有贵族、教士、地主、市民、牧民、士兵、农夫、囚徒、强盗等;小说所描述的社会生活场景也十分广阔,有贵族城堡,也有外省的小旅店,地域覆盖了乡村、城镇、平原、深山、大路与森林等。作者如何在一部文本中涵盖如此丰富的人物与场面呢?在此,“闲笔”就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它通过扩展故事的叙述空间,从而提升了叙述故事情节的容量,使得小说文本更丰富、更具完备性。

(3)《堂吉诃德》处于“流浪汉小说”与近代小说的过渡时期,故其中既有骑士小说的影子,又体现着作者渴望创新摆脱骑士小说阴影的愿望,“闲笔”的运用可以认为是作者在新旧小说革新中的一个巨大贡献。海涅曾在谈及小说产生的背景时肯定过塞万提斯对近代小说的影响,称他一面“写讽刺,拆了旧小说的台”,一面“给所谓的近代小说的新型创作立下了模范”。特别是他在小说中加入了对下层阶级的真实描画,并融合了人民的日常生活,“开创了近代小说”。

“闲笔”与主线叙事的合理安排与运用,使小说显得更为丰富、饱满,同时,也为小说构建了一个广阔的叙述空间,可谓“一举两得”,展现了文本独特的叙述魅力。

参考文献:

[1]李瑾.《堂吉诃德》的狂欢性:形象·语言·叙事[J].兰州教育学院学报,2020(06).

[2]张治.堂吉诃德藏书在中国——西班牙“黄金世纪”文学汉译史概述[J].上海文化,2022(02).

[3]任玲,李黎明.《堂吉诃德》整本书阅读导读课实录——对一部名著的多元观照[J].云南教育(中学教师),2020(09).

[4]子禾.摇曳的巨树——《堂吉诃德》的无限魔力[J].世界文学,2021(03).

作者简介:蔡静,四川华新现代职业学院,助教,文学硕士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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