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出口贸易结构的影响研究
——基于SITC标准产业数据的实证分析
2022-05-06邓小华
邓小华 俞 霞
(安徽大学,安徽 合肥 230000)
一、引言
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我国充分发挥比较优势积极参与国际竞争与合作,成为名副其实的贸易大国。2019年我国对外贸易出口额达到24,994.82亿美元,继续保持全球货物贸易第一大国的地位,但大而不强,如核心竞争力不强、品牌自主意识不高、易落入比较利益陷阱等问题在我国贸易发展中始终存在。我国亟需改善贸易结构,转变贸易方式,提升外贸质量。对此,2017年商务部印发的《对外贸易发展“十三五”规划》明确提出“贸易强国”战略,战略提出优化外贸结构,转变发展动力,实现由“贸易大国”向“贸易强国”转变,“十四五”规划接力推动外贸高质量发展,构建对外贸易新格局。
2020年“十三五”规划收官之年,国际形势波谲云诡,诸如引起中美贸易摩擦的贸易保护主义和“逆全球化”浪潮风起云涌,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大幅上涨。另外,新冠疫情大肆蔓延引起的全球贸易发展缓慢,部分国家不引以重视所带来的经济发展混乱甚至迟滞不前;我国经济正处于转型升级关键时期,调整出口贸易结构、提升贸易质量在经济转型中的分量不言而喻。因此,结合当前政治经济形势,本文基于“贸易政策不确定性是否会对我国的出口贸易结构产生影响?影响是怎样的?”的问题出发,选取2000-2019年月度数据,实证研究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出口贸易结构影响,为我国出口贸易结构优化提供新思路。
二、文献综述
日前,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理论基础、度量方式以及对宏观经济社会、微观企业的影响都已形成比较完善的研究系统。贸易政策不确定性最初是由Handley(2014)[1]在研究不确定性对企业动态影响时正式提出,随后,Handley和Limáo(2017)[2]基于Baker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算法扩展到贸易政策方面,通过提取新闻报道中的相关字眼进行加权得出贸易政策不确定性指数;Handley和Limáo(2017)[3]在此基础上以中美贸易为研究对象,研究推理得出利用关税计算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公式方法。国内学者龚联梅、钱学峰(2018)[4]对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演化过程和相关理论进行了系统的梳理和归纳,提出衡量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方法需要与时俱进。
随着经济全球化深化,国际贸易专业化发展,出口贸易结构在我国经济转型升级的过程中受到更多的重视。主流学者关于出口贸易结构的相关研究已十分透彻,大都是从汇率、技术进步、外资流入等角度来分析其对出口贸易结构的影响,例如:李丽钗(2020)[5]利用VAR模型验证了中美双边实际汇率与中美出口贸易产品结构之间存在因果关系;李怀政,陈静静(2020)[6]以浙江省为例,通过实证检验证明外商直接投资对浙江省出口贸易结构改善具有显著促进作用;任太增(2019)[7]认为可通过调整出口贸易结构来引导产业结构变化进而推动制造业出口商品结构合理化;佟家栋、陈霄(2020)[8]通过实证研究发现,出口结构是影响出口通过技术效应和结构效应来作用城市能源效率高低的重要因素之一。
学术界对于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出口贸易结构的直接影响研究不多,基本是从产业结构、企业进出口等角度来间接考察,如:余淼杰、祝辉煌(2019)[9]从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度量、影响及其政策意义3个维度得出贸易政策不确定性是在关税之外对企业出口产生实质影响因素的结论;赵春明、范雅萌、熊珍琴(2020)[10]以美国授予中国永久正常贸易伙伴关系为准自然实验,实证研究发现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下降会促进地区创新进而推动产业结构优化;毛其琳(2020)[11]实证研究得出结论: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下降通过进口种类和进口集约边际的扩张来引起企业生产规模的扩大,尤其是出口型企业;汪亚楠、王海成、苏慧(2020)[12]基于自由贸易协定的政策背景,对微观企业数据进行实证检验,发现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下降有利于促进出口扩张和出口升级;孙林、周科选(2019)[13]以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为例,实证验证了理论分析结果:区域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降低会显著提升中国出口企业的产品质量。
综上,国内外文献对贸易政策不确定性以及出口贸易结构各自领域的相关研究已十分详尽,但鲜少有将两者结合在一起研究。已知文献的侧重点大都在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企业出口的有关影响,几乎很少涉及出口贸易结构领域。基于此,本文选取2000-2019年的相关变量月度数据来研究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出口贸易结构的影响,为后续学者在此领域提供一份借鉴。
三、我国出口贸易结构现状
自我国成为世贸组织成员国已二十年,除2009年金融危机和2015、2016年全球经济回缓乏力出现负向增长外,我国外贸出口总量不断上升,出口额从2001年的2,492.03亿美元上升到2019年的24,994.82亿美元,增长八十多倍,世贸排名跃至第二,成为发展中国家中的发达国家。外贸出口的向好向稳发展推动了国民经济增长和产业结构调整,为产业部门实现利税以及增加就业机会的同时,深刻影响我国的出口贸易结构。
在我国出口产品结构中,较初级产品,工业制品一直是出口商品的主体部分。2000-2019年间,初级产品出口额从2001年的254.58亿美元上升至2019年的1,339.7亿美元,出口份额从10%下降至5%,工业制品出口额从2,237.43亿美元上升至23,655.13亿美元,出口份额从89.8%上升至95%,工业制品出口份额明显高于初级产品出口份额,显示出出口外贸的发展推动我国出口商品结构转变,我国工业制品出口竞争力有所上升。同一时期,随着对外开放力度的扩大,资金、技术和人才的不断涌入,产品优势渐渐转换,工业制品中的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额从2001年1,288.24亿美元上升至2019年的9,902.35亿美元,在2014年实现出口最高额10,222.86亿美元,出口份额由52%下降至40%,属于工业制品的另一分类资本与技术密集型产品出口比重从38%上升至2019年的54%,出口额达到13,572.09亿美元。表明我国外贸出口商品结构由劳动密集型产品渐渐转变为以资本与技术密集型产品为主,出口商品由低附加值产品向高附加值产品转变,这是经济发展质量向好的体现,同时表明我国企业生产技术水平提高,拥有追求更高利润空间的创新能力①。
四、实证分析
(一)变量选取与数据说明
本文依据SITC标准分类,选取资源密集型产品、资本与技术密集型产品以及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分别占总出口额的比重来衡量出口贸易结构,分别记为EX1、EX2、EX3。此外借鉴马君潞,王博(2010)学者以及胡方,连东伟(2013)学者的做法选取REER人民币实际有效汇率指数和外商直接投资存量FDI作为控制变量。数据均来自中经网统计数据库。
本文核心变量贸易不确定性的衡量,采用Baker及其团队所计算的我国贸易政策不确定性(Trade Policy Uncertainty)指数,数据来自Baker等学者构建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网站。此外基于TPU指数是月度数据,本文所有数据均采用月度数据,样本期为2000-2019年,同时,为消除样本数据量纲化,增加数据平稳性,对数据进行对数处理,记为:LnEX1、LnEX2、LnEX3、LnTPU、LnREER、LnFDI。
(二)模型构建
本文选取2000-2019年月度数据,利用VAR模型来研究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出口贸易结构的影响,构建模型如下:
其中,LnEXi表示第i种产品出口占总出口额比重的对数值,当i=1时,LnEX1表示资源密集型产品占出口额比重的对数值,当i=2时,LnEX2表示资本与技术密集型产品占出口额比重的对数值,当i=3时,LnEX3表示劳动密集型产品占出口额比重的对数值。LnTPU为贸易政策不确定性指数的对数值,LnREER为实际有效汇率指数的对数值,LnFDI为外商直接投资的对数值,μt为随机扰动项。
(三)实证结果与分析
1.单位根检验
由于时间序列数据具有伪回归可能性,为了避免出现这种结果,在对时间序列数据进行对数处理后进行ADF检验即平稳性检验。具体检验结果见表1。
表1 各变量的单位根检验结果
由表1可以看出,Ln TPU、LnEX1、LnEX2、LnEX3、LnREER、LnFDI均是一阶单整,且均通过1%显著水平下的平稳性,从而可以通过协整检验来验证各变量之间是否存在长期均衡关系,避免数据出现虚假回归现象。
2.Johansen协整检验
本文通过Johansen最大似然估计法来进行检验。首先建立VAR模型,利用AIC、SC准则来确定最优滞后阶数,根据各滞后阶数下的各参数值,选定LnEX1和LnTPU、LnREER、LnFDI以及LnEX2和LnTPU、LnREER、LnFDI均为滞后2阶的VAR模型,即VAR(2);LnEX3和LnTPU、LnREER、LnFDI为滞后3阶的VAR模型,即VAR(3)。在估计出最优滞后阶数后,分别对VAR(2)和VAR(3)模型做Johansen协整检验,具体检验结果见表2。
表2 Johansen协整检验结果
根据表2的检验结果可知, 首先LnEX1和LnTPU、LnREER、LnFDI在5%置信水平下存在2个协整关系,由此我们认为存在长期协整关系,并得到协整方程:
从长期来看,贸易政策不确定性、汇率均对资源密集型产品出口比重有正向促进作用,也就是说,贸易政策不确定性越高,属于初级产品的资源密集型产品出口越多,而外商直接投资与资源密集型产品出口具有稳定负相关关系。
其次,检验结果中,迹统计量大于5%置信水平临界值,在LnEX2、和LnTPU、LnREER、LnFDI检测中,104.969,1>47.856,13,拒绝原假设,迹统计量30.855,16>29.797,09,表明存在2个协整关系,因此相关变量之间存在长期均衡关系。进而得到协整方程:
由协整方程可以看出,贸易政策不确定性、汇率均和资本与技术密集型产品出口比重呈负相关作用,其中贸易政策不确定性每增加1%,资本与技术密集型出口比重便降低0.3%,汇率越高,人民币贬值,基于利润空间考虑,我国资本与技术密集型产品出口减少。
最后,检验结果表明,LnEX3和LnTPU、LnREER、LnFDI这组数据迹统计量32.716,75>29.797,07(5%临界值),存在2个协整关系,因此认为各变量存在长期协整关系,得到协整方程:
根据协整方程,得出变量间的长期协整关系为: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外商直接投资对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比重起到反向作用,基于劳动密集型产品的生产成本中工人工资占据很大比例,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增大,可能会影响到就业率进而影响到工资水平,导致劳动密集型产品利润降低,出口减少。
3.脉冲响应分析
在对数据协整分析确认各变量之间存在长期协整关系后,为了进一步了解相关变量间的相互影响关系和影响程度,对数据再做脉冲响应的比较分析。由于脉冲响应分析是建立在稳定的VAR模型基础上,而原序列数据不稳定,因此建立VEC模型即修正后的VAR模型。首先对模型平稳性进行检验,得出单位根均在圆内的检验结果。因此,模型稳定。接着进行后续的脉冲响应效应分析,得出结果如图1。
图1 LnEX 1、LnEX 2、LnEX 3和LnTPU、LnREER、LnFDI的脉冲响应图
如图1所示,分别给LnEX1、LnEX2、LnEX3对LnTPU、LnREER、LnFDI标准差冲击做脉冲响应函数图,横轴表示滞后期数(单位:年)。可以发现,出口贸易结构中的资源密集型产品出口比重、资本与技术密集型产品出口比重和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比重对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冲击均存在滞后反应,资源密集型产品和资本与技术密集型产品甚至在受到冲击后的2-3年内几乎没有反应,而后响应逐渐明显,说明短期内出口贸易结构受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影响不大,长期作用显著且效果随时间增长而加深。
由图中可以看出资源密集型产品出口比重对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冲击呈正向响应,第1期和第2期对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冲击没有反应,在第3期资源密集型产品出口比重脉冲响应达到0.013,第4期稍微迟滞减缓仅上涨至0.014,第5期脉冲响应提升至0.024,长期保持正面效应且呈扩大趋势,表明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冲击促进资源密集型产品出口,时间越久,作用越显著。
其次,资本与技术密集型产品出口比重受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冲击的正面效应不大,在前3期反应微弱,之后正向响应开始扩大,第4期上升至0.001,5,第5期脉冲响应为0.001,7,长期这种正向反应逐年缓增,表明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资本与技术密集型产品出口比重的影响属于“温水煮青蛙”式,短期影响作用微弱,随着时间推移,影响渐渐明显,长期效果显著。而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比重对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外部冲击呈现负向响应,且负反应随时间推移影响波折。在第1期对冲击没有反应之后,第2期快速反应脉冲响应提升至0.004,4,在后两期内负效应不断减缓至0.002,3,在第5期负面响应效果又升至0.007,8,而后负面效应弱化至0.006,7,在第8期达到所有时期负向最高水平0.007,9,长期这种负向反应逐年减小。说明短期内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比重的冲击相对比较轻微,中期阻碍作用越来越明显,长期作用渐渐减弱。但从出口贸易结构脉冲响应整体上我们可以看出,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资源密集型产品出口比重正面反应最为强烈,对资本与技术密集型出口比重正向响应影响最小,对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比重负向反应程度最为波折。
五、研究结论及政策建议
本文选取2000-2019年月度数据作为样本,利用VAR模型脉冲响应函数方法,研究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出口贸易结构的影响,得出主要结论如下:
(1)贸易政策不确定性与资源密集型出口比重、资本与技术密集型出口比重、劳动密集型出口比重均存在稳定的长期协整关系;
(2)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波动对资源密集型产品出口、资本与技术密集型产品出口和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在短期内有不同程度的影响,其波动系数按影响产品程度划分的先后顺序为:资源密集型产品>劳动密集型产品>资本与技术密集型产品。需要注意的是,在协整方程中,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波动对资本与技术密集型产品出口比重的作用为反作用,即系数为负,而在脉冲响应函数中短期内脉冲响应效果很小几乎可以不计,但也是负向反应几期过后才转为正向。
(3)长期来看,我国资源密集型产品出口比重和资本与技术密集型产品对贸易政策不确定性有很强的正向敏感性,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比重反向的敏感性较强,资本与技术密集型出口比重敏感度最弱。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第一,我国应继续深化扩大内需,调整对外贸易依存度,积极探究国际规则的制定,参与国际双边或多边贸易对话,营造稳定有序的外部贸易环境,降低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对我国出口贸易结构的影响。当前国际外贸形势严峻复杂,贸易摩擦、疫情蔓延导致世界经济增长乏力,带来国际需求市场不振,结合上述研究成果,政府一方面可以利用国内潜在大市场和高消费需求,另一方面可以通过签订自由贸易协定和“一带一路”建设来降低贸易不确定性。
第二,坚持创新驱动战略,鼓励企业研发生产,提升出口产品核心竞争力。我国一直有“世界制造业工厂”之称,国际分工合作一直处在加工贸易居多的地位,产品低附加值、产业结构单一、核心竞争力缺乏已成为我国出口贸易的痼疾。且从上文可发现,出口贸易结构中资本与技术密集型产品出口受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影响最小,贸易政策不确定性的波动也会一定程度的逼迫企业改进技术维持“生存”。鉴于此我国应继续加强自主创新能力,强化企业技术创新主体地位,通过给予企业研发补贴等财政政策来鼓励企业研发生产,进而提升产品竞争力,推动出口贸易结构优化。
注释:
①根据联合国《国际贸易标准》(Standard International Trade Classification,简称SITC)划分,将一国进出口商品构成分为两大类十小类,两大类为初级产品与工业制品,十小类即0~9类,分别为SITC0类食品与活牲畜,SITC1类饮料及烟类,SITC2类非食用原料,SITC3类矿物燃料,SITC4类动植物油脂,SITC5类化学产品及有关产品,SITC6类原料制成品,SITC7类机械及运输设备,SITC8类杂项制品以及SITC9类未分类产品。其中,0~4类属于初级产品,5~9类属于工业制品,此外将SITC234类合称为资源密集型产品,SITC57类合称为资本与技术密集型产品,SITC68类合为劳动密集型产品。文章采用此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