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鸿沟与数字反哺:基于UTAUT模型下互联网医疗代际使用差异的研究
2022-04-21黄齐娴李晓宛袁睿洁张冰烨
黄齐娴 李晓宛 袁睿洁 张冰烨
摘要:随着生育率的降低和人口结构的变化,我国老龄化进程不断加剧。科学技术所推动的数字化生活的发展与老年人口的不断增加形成反差,数字化媒介普及的背景下老年群体如何适应数字化生活成为社会各界热议的话题。文章基于UTAUT模型,从数字鸿沟与数字反哺视域出发,以互联网医疗服务为切入视角,通过问卷调查、实地调研、深入访谈的形式研究当下代际之间互联网医疗使用情况差异和影响因素,以期为弥合代际间数字鸿沟提供一定经验,让数字技术更好地服务于人们的生活。
关键词:数字鸿沟;数字反哺;UTAUT模型;互联网医疗
一、引言
数字鸿沟(Digital Divide)是1990年美国学者提出的描述信息和电子技术的拥有程度上存在的差异的概念。在传播学、社会学、经济学等领域,关于数字鸿沟的研究最初聚焦于数字技术的“接入”(access)和“使用”(use)上,这两个层面被称为第一道和第二道数字鸿沟。在数字技术接入与使用上的鸿沟导致第三道数字鸿沟,即数字化时代的知识沟。
而从代际的层面研究数字鸿沟,是指不同年龄层的人由于经历的时代和环境的差异等,在价值观念、行为取向上出现各种差异,面对信息技术形成了不同的认知和掌握程度。数字技术的拥有与掌握程度也成为一道鸿沟阻隔在社会上一代人与一代人之间,影响了不同代际在当下社会所处的地位。
二、研究设计
(一)研究方法
本次研究采用质化与量化相结合的方式推进。使用统计学的方法对问卷进行设计、发放、收集与分析,研究当下各个年龄层对互联网医疗的使用情况和存在的差异。通过实地走访老年大学、互联网医院等地,与各个年龄层的人进行面对面访谈,了解他们面对智能技术与服务的态度和行为,研究代际之间的数字鸿沟具体形态以及子孙数字反哺意愿、长者接受反哺意愿的现实状况与联系。
(二)访谈情况介绍
本次访谈主要采用街头随机拦截和走访老年大学的方式进行,共随机采访了30位访谈对象,并对其中的8位进行了深度访谈,基本信息如表1所示。(所有姓名均为昵称)。
结合以上所有访谈对象提供的信息,从年龄、学历、认知水平、人格特征、信息能力和素养、社会机制、对新技术的心理机制、文化背景、风险感知、子女的影响等维度对获取的访谈原始资料进行定性分析。
(三)UTAUT模型介绍
UTAUT(unified theory of acceptance and use of technology,技术采纳和使用整合理论)于2003年由Viswanath、Venkatesh等在所发表的 User Acceptance of Information Technology:Toward a Unified View 中提出。Viswanath Venkatesh 等回顾、讨论且实例验证了整合理性行为理论(TRA)、计划行为理论、技术接受模型、动机模型、整合的TAM和TPB、计算机使用模型、创新扩散理论、社会认知理论等八大理论,综合这些模型构建出UTAUT模型。经数据验证,UTAUT模型对用户使用意向的解釋能力高达70%,高于以往的模型。UTAUT模型包括绩效期望、努力期望、社会影响和促进条件四个核心变量及性别、年龄、经验和自愿性四个调节变量,具体架构如图1所示。
本研究在UTAUT的基础上构建模型,引入其中的努力期望、绩效期望、社会影响与数字反哺意愿作为使用互联网医疗服务的影响因素。
(四)量表变量设计
在 UTAUT 模型和文献分析的基础之上,本研究结合半结构化访谈,新增研究变量,提出影响互联网医疗使用意愿的核心因素和研究假设。UTAUT模型表明,行为意愿的核心影响因素仅包括绩效期望、努力期望、社会影响。因此,本研究首先确定行为意愿的影响因素有绩效期望、努力期望和社会影响。结合文献,通过对互联网医疗平台、用户进行半结构访谈,增加风险感知和便利条件两大研究变量。本次调查研究旨在发现代际层面数字技术使用差异与影响因素,特此设立数字反哺相关部分。
研究中模型中共包括21个测量变量,7个潜在变量。21个潜在变量指本研究中的21道测试题目,7个潜在变量即指绩效期望、努力期望、社会影响、便利条件、风险感知、数字反哺、使用意愿,其中使用意愿为结果变量。
三、数据分析
本次问卷一共发放218份,回收问卷216份,有效回收率达到99%。其中30岁以下人数83人,占比38.42%;30~50岁87人,占比40.27 %;50岁以上46人,占比21.26%。
(一)数据质量分析
信度分析是测量问卷结果的一致性、稳定性。克隆巴赫系数是一套常用的衡量心理或教育测验可靠性的方法。由SPSS计算得到,克隆巴赫(信度)系数为0.927,大于0.8,信度检验通过。效度实质是量表准确地反映客观事物属性和特征的程度。一般利用因子分析法评价其结构效度。KMO为0.975,变量相关性强。同时巴特利特球形度检验其显著性小于0.05。以上意味着效度检验通过。
本量表既具有较高的信度,也具有较高的效度,表明此量表具有较高的内在质量。
(二)结构方程模型
本研究采用最大似然法进行参数估计,结构方程模型拟合指标如表3所示。
选用卡方值与自由度(Chi-square/ df)、近似误差均方根(RMSEA)、拟合优度指标(GFI)、调整拟合优度指标(AGFI)、模型比较适合度(CFI)在内的4个指标来验证假设模型的拟合情况。根据表3的反映,指标均在合理范围之内,说明模型拟合效果良好,可以接受。
绩效期望与互联网医疗使用意愿的标准化路径系数为0.972,临界比的绝对值大于1.96,路径系数在0.01水平上显著,说明绩效期望与互联网医疗使用意愿存在路径关系,绩效期望水平可以显著正向预测互联网医疗的使用意愿。
努力期望与互联网医疗使用意愿的标准化路径系数为1.018,临界比的绝对值大于1.96,路径系数在0.01水平上显著,说明努力期望与互联网医疗使用意愿存在路径关系,努力水平可以显著正向预测互联网医疗的使用意愿。
数字反哺与互联网医疗使用意愿的标准化路径系数为0.998,临界比的绝对值大于1.96,路径系数在0.01水平上显著,数字反哺意愿成为影响人们使用互联网医疗技术的重要因素。
社会影响与互联网医疗使用意愿的标准化路径系数为0.953,临界比的绝对值大于1.96,路径系数在0.01水平上显著,说明社会影响与互联网医疗使用意愿存在路径关系,可以显著正向预测互联网医疗的使用意愿。
便利条件与互联网医疗使用意愿的标准化路径系数为1.049,临界比的绝对值大于1.96,路径系数在小于 0.01水平上显著,便利条件对使用意愿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
感知风险与互联网医疗使用意愿的标准化路径系数为-0.925,临界比的绝对值大于1.96,路径系数在0.01水平上显著,说明感知风险与互联网医疗使用意愿存在路径关系,大众对于互联网医疗使用感知到的风险可以显著负向预测互联网医疗的使用意愿。
(三)差异化分析
以下进行不同年龄层次回归分析,发现代际差异间在互联网医疗使用意愿上这7个潜在变量影响差异性。
表5结果表明,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18~30岁群体在互联网医疗使用意愿上受到努力期望、社会影响、与数字反哺的显著影响,而在其余自变量未能表现出统计特性。
30~50岁群体同样受到努力期望的影响,与18~30岁年龄层不同的是其还受到绩效期望、便利条件的显著影响,在数字反哺上并不显著,说明此类群体互联网使用意愿并未受到数字反哺的影响。根据访谈与社会现实,此类群体大多数为互联网医疗使用大类,其使用意愿更多在于自身条件与自我评估,回归结果与现实相呼应。
与前两类群体相比,老年群体受到潜在变量明显增多,结果显示除去努力期望,其余六大因素均对老年人使用互联网医疗意愿产生了显著影响。老年群体为一类特殊群体,上述各影响因素大多涉及外部环境及自我条件因素影响,如社会影响:社会倡导会影响老年人使用意愿。再比如,便利条件系数为-0.375,表明老年群体对科技熟知与掌握程度不够,使用意愿下降。数字反哺系数为0.786,表明数字反哺的正向影响。
四、研究发现
(一)年龄不是阻碍智能技术应用的唯一因素,多种因素影响老年人跨越数字鸿沟
数字技能的掌握和信息能力的提高需要理解、记忆、推理、学习和问题解决的能力和技能,老年人学习能力和实际的困难程度必然是一个伴随着年龄增长而必须面对的巨大挑战。年纪大了“学不会”、“记不住”是访谈过程中最常听到的答案,因此不可否认年龄、学历等是阻碍老年群体摆脱数字鸿沟的重要因素。
从学历、年龄等客观变量来对数字鸿沟的弥合问题进行研究的同时,老年人群体本身具有极大差异的群体这一点不可忽视。基于UTAUT模型分析得出,绩效期望、努力期望、社会影响、便利条件、风險感知、子女的反哺意愿和老年群体接受反哺意愿等多种因素对老年人互联网医疗服务的使用产生影响,且影响明显。通过半结构化访谈亦可以发现,即便是年龄、学历和身体状况相仿的老人,有人成为了熟悉各种网络应用的“网络达人”,认为掌握互联网技术并非难事;有人则认为互联网很神秘,并对其产生怀疑和警惕的态度;更有甚者选择关闭网络世界的大门。
(二)老年人智能技术使用逐渐增加,但对互联网医疗使用比例小
问卷数据显示,86%的受调查者了解互联网医疗,但51%的受调查者表示从未使用过互联网医疗,其中超半数为年龄在50岁以上的中老年人,这反映了老年人对互联网医疗参与度较低。
根据第4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0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达到了9.89亿,50岁以上网民群体占比由2020年3月的16.9%提升到26.3%,互联网进一步向老年人渗透。老年群体的网民数量在不断增加,对于智能技术的使用更加频繁,但综合问卷分析与访谈的结果:尽管老年人中很多人已开始使用智能手机,也很关心健康和养生问题,但他们对互联网医疗的使用比例非常小,其主要原因包括对互联网医疗的绩效期望不高、风险感知较强、对子女依赖度高以及对网络数字支付的不信任。
对子女依赖度高在此需着重强调。在街头拦截访谈的19位不使用互联网医疗的老年人中,其中14位表示“挂号由子女完成,自己不需要担心”。这一现象表明,依赖子女对自己的帮助成为了不使用互联网医疗的重要原因,甚至是拒绝弥补数字鸿沟的重要原因。
(三)数字反哺是解决老年人数字鸿沟问题的最重要手段
目前针对老年人无法适应数字化的问题,比较普遍的看法是保留传统的服务手段,比如,医院可以专门预留老年人专用挂号窗口等,不强迫老年人适应新技术。除此之外,另一种比较常见的解决方案就是对于各种服务和设备进行适老化的改造。
数字化形态越来越新,人口结构老化,数字鸿沟问题将越来越突出,只进行保留和适老化改造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路径系数与显著性检验中发现,数字反哺意愿是影响人们互联网医疗技术使用的重要因素,子女反哺意愿越高,老人对互联网医疗技术的接受与使用程度相对也越高。而通过访谈发现,大部分年轻子女,面对有一定经济能力和自主权的父母,对他们的网络生活和行为充满了担忧与疑虑,反哺意愿较低;年纪较大的老年人则有人表示“我想学谁来教啊”。
五、弥合代际数字鸿沟、促进数字反哺的建议
基于模型分析和个案收集,目前老年人数量虽然在增长,但其整体身体素质、文化素质也在提升,对数字化生活的适应处于一个良性发展的趋势。尽管如此,老年人仍然无法摆脱由于年龄、观念、地域等原因而对科技的熟知与掌握程度有限,年轻一代与老人在数字反哺问题上仍未达成平衡。针对此现状,提出以下建议。
(一)子女给予老人更多的技术学习支持和包容
在研究过程中意识到,子女数字反哺的意愿、数字反哺的耐心程度会影响老年人对互联网技术的学习。相当一部分老年人面对智能技术并非不想学习,而是面临想学又担心学不好被子女嫌弃、想学但子女没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教的问题。因此在家庭层面,呼吁家庭成员共同承担助力老年人适应数字技术的责任,为家中老人创造更多接触互联网的机会。与此同时,在教授老年人使用智能技术的过程中应理解和包容老年人存在的障礙和出现的错误,引导老年人培养互联网意识,提升技术学习素养与能力。
(二)社区与相关社会组织根据地区实际情况,助力老年人适应数字化生活
从老年人生活环境看,社区与爱心社、老年大学等社会组织能有效弥补家庭成员因各种原因而无法及时教授老年人智能技术的问题。在政策的推动下,目前国内已有不少社区与社会组织面向老年人开设智能技术培训课堂。但通过访谈收集到的信息显示,这类课堂开设后需求量很小,仍有庞大的老年群体没有在这项工作的进展中受益。建议智能技术课堂开设前应充分调研,了解老年人真实需求并基于此设计课堂。在课程的具体开展上,要结合地方对数字技术的实际应用状况和当地老年人技术接触的实际情况划分教学版块如交通出行、就医服务、日常消费等,让老年人感受到智慧课堂并非走形式,而是教授真正能应用到具体生活情境中的技能,具有学习的必要性。
(三)数字技术的开发与设计考虑老年群体,增强老人学习与使用信心
互联网技术的发展有助于老年人扩展社交形式、安享晚年生活,但很多数字技术在设计之初就没有充分考虑到老年人的需求,这导致老年人面对技术心生畏惧,出现不敢学、学不会的障碍。以互联网医疗为例,调查过程中发现很多老年人觉得网上挂号操作困难,于是自己不学,由子女代为操作;在医院挂号、缴费、打印检查报告的机器前,总有老人手足无措。
对此,建议数字技术在开发与设计之初就考虑好老年人的实际使用需求与情况。在社会服务的智能化改革中,应部分保留传统人工服务便利老年人行动。在智能服务中,应针对老年人推出语音服务、一键操作等,去除繁琐、简化操作过程以增强老年人学习与使用信心。
参考文献:
[1]韦路,张明新.第三道数字鸿沟:互联网上的知识沟[J].新闻与传播研究,2006(04):43-53+95.
[2]周裕琼.数字代沟与文化反哺:对家庭内“静悄悄的革命”的量化考察[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4,36(02): 117-123.
[3]孔祥溢,王任直.“互联网+医疗”重构中国医疗生态圈的现状与思考[J].医学信息学杂志,2016,37(03):46-52.
*本文为国家级大学生科研创新创业训练项目“数字鸿沟与数字反哺”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02010357154)。
(作者单位:黄齐娴、李晓宛,安徽大学新闻传播学院;袁睿洁、张冰烨,安徽大学经济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