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化技术背景下的音乐教育实践探究
2022-04-11杨心祎
杨心祎 汪 涯
(1.南京传媒学院,江苏南京 210000;2.江苏省广播电视总台,江苏南京 210000)
以数字化、智能化、网络化为特征的第五次信息技术革命的兴起,加速推动了20世纪下半叶以来社会的发展进程。数字化技术与传统领域的相互融合不仅从根本上改变了当今时代的生活、思维和行为方式,也为传统教育,特别是音乐教育实践领域提供了新的研究范式。在当今新媒体技术和信息通信技术(ICT)广泛应用的时代背景下,人们获取音乐知识形式的多样性为学校音乐教育带来了广泛的冲击,儿童青少年群体正处于新的教育思维与社会活动变迁中,因此,将数字化技术应用到音乐教育实践中的、对于学科交叉与融合的探索,也凸显出一定的时代必要性和积极性。随着数字化技术的持续创新,以现代教育技术为依托的音乐教育课堂开始愈发重视对现有音乐教学模式的补充与转型,呼吁对新型音乐教育环境的创建与革新。
一、国际视野下的数字化技术音乐教育转向
国际视野下的数字化技术音乐教育转向,在根本上受到由信息技术引发的第三次工业革命影响。第三次工业革命在发展至20世纪60年代前后达到高峰,以此作为研究的出发点,1959年夏季,美国社会学家丹尼尔·贝尔在奥地利萨尔茨堡的学术讨论会上首先提出“后工业社会”概念。1973年,贝尔于《后工业社会的来临》一书中对此概念进行进一步阐述,认为后工业社会崭新的中心特征是对理论知识的汇编以及科学对技术的新关系,其主要特点包括社会从制造业向服务业转型,新的科技主导型工业成为核心,新技术精英涌现及社会重新分层等。
彼时,后工业社会观念中有关全球化视野的认知和其引领的后现代主义文化思潮也感染到美国的音乐教育观。20世纪初以来,受其多样性文化背景和社会构成影响,美国的学校音乐教育一直在寻求变革与突破,并为此做出不懈努力。标志性事件之一为在1967年美国马萨诸塞州召开的唐哥伍德会议上,与会的社会各阶层人士就后工业时期音乐教育的发展方向进行了广泛而全面的讨论,会议成果《唐哥伍德宣言》被视作美国多元文化音乐教育历史上的里程碑式文献之一。会议期间,负责题为“新型社会中的艺术哲学”报告的委员会提出:新技术帮助人们认识了新的声乐和新型的音乐,技术为音乐教育工作者从事他们的活动提供了新的方向。提交《技术的影响与潜力》报告的委员会提出:应当建立一个高级教育技术委员会,使会员们了解技术在音乐教育应用方面的进展,并使工业界注意到音乐教育工作者的需求;从音乐教育工作者全国会议中选出的人员应该掌握计算方面的概念,使现任的音乐教师有参加计算机技术培训的机会;教育资料信息中心(简称ERIC)的建议应尽快落实等技术方面的相关建议。作为当代音乐教育发展进程中的标志性文件,当时与会的科学家、哲学家、教育家、音乐教育工作者等在唐哥伍德宣言中,就技术应用与音乐教育之联结达成共识:应该把教育技术、教育电视、程序教学和计算机辅助教学的成果用于音乐的学习和研究。
在其后数十年的教育研究与实践中,国际音乐教育界围绕数字化技术下的音乐教育的转型进行着持续的探索与讨论:
一是教师身份的转变。数字技术的应用会显著地改变教学的方向,不再是单方面的教与学,不再区分为固定明确的教学主体(老师)与对象(学生),教师在教学的同时,也实践着一个不断自我学习的过程,数字技术会赋予学生前所未有的便捷的音乐体验与实践工具,这些工具的便利性提升会强烈激发他们的创造力,从而在课堂中与教师产生更加双向多维的交互,使得教师必须适应自己的新的角色,即从教学主体,一个信息广播者,向一个教学整体环境的参与者转变。
二是课堂模式的转变。数字时代的音乐课堂更接近于一个学习社区的概念,其中的核心理念是所有成员,包括教师与学生,在实际的合作学习中实现资源的共享。数字时代的这种社区共享不仅仅局限于实体的课堂,更重要的是能够在基于网络的远程教学与远程互动中实现一定程度的同步交流、同步表演和同步创作,从而构建出更大范围,更高水平的社会化互动。此外教育心理学相关研究表明,听觉这一感官在获得知识的过程中发挥了约11%的作用,视觉则占了83%,而相较于传统课堂更侧重于书本知识的文本课堂模式,基于数字技术的多媒体课堂的“超文本”课堂模式无疑在音乐这一抽象艺术的教育中体现了巨大的效率上的提升。
三是教学策略的变革,新时代的教育者们不必过多拘泥于教学实践中的技术问题,而应该更多地思考音乐教育在新技术环境下新的可能性,这些技术手段不但可以被应用于音乐鉴赏、音乐演奏学习和音乐创作中,而且可以在教学的互动与反馈,教学质量的评估与评价中得到应用,建立一套基于实际数据的,有效的,多元化的教学质量评估体系,不仅仅关注传统教育中占主导地位的终结性评价体系(以某课的结课成绩评价学生的学习质量和老师的教学质量的评价体系),而去更多地吸纳形成性评价体系(以学生在知识获得过程中的能力成长为依据的评价体系),两种体系相结合,用科学的方法制定科学的、因材施教的教学策略,提升教学效率与质量。
二、数字化技术对音乐教育实践的促进与推动
(一)对音乐创造力的培养
现如今,创造力的培养已成为当今教育发展和改革的主攻方向,数字技术以及相应的数字音乐教学方法在音乐教育实践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不仅激励着学生更为积极地去创造体验,也为音乐课程的教学实践提供了广阔的想象和施展空间。在基于新媒体技术的现代教育技术兴起后,随着数字音像技术、人工智能技术、虚拟现实仿真技术与多媒体技术等现代数字化技术手段在音乐教育和教学实践中的积极应用,声音、想象、触控、影像整合已成为音乐表达的新方式方法。数字技术的发展与普及,使得诸如智能手机、平板电脑等个人电子设备也陆续走进了学校音乐课堂,合成器、监听音箱、调音台等以往仅在专业场合使用的相关设备,如今也常见于学校的多媒体教室,并被广泛地应用于教学活动中,声音艺术与视觉艺术等新媒体艺术相结合制作出的新媒体交互作品层出不穷。对此,纽约大学教授亚力克斯·吕特曼给予了积极的肯定:“新媒体的音乐素养是对创造性音乐实际作用的广泛集合,是用于音乐表达的媒体,包括影像、图像和声音的交互式运用。”通过多样的新音乐媒体和技术,学生可以进行自主的学习或通过与他人协作,从直接的结果——即时的音响效果或是视觉和听觉的交互结合中体验音乐的产生过程,即全部的创作过程,在充分发挥想象力和创造性思维的基础上,完成个性化的创作。
(二)推进多元文化音乐教育的发展
音乐教育领域的研究者们通常强调音乐所具备的社会作用:通过学习不同文化中的音乐,能够帮助学生理解不同民族的文化。研究发现,学生们在学习和演奏两种以上文化的音乐后,能够培养出更强的音乐适应性,进而发展出“双重”或“多重乐感”——这也是利用数字化技术进行音乐教育实践所具备的天然优势,将数字化技术作为音乐教学手段与工具的意义之一,即是在于通过其所蕴含的新理念新技法,辅助学生们学习多元文化音乐或进行主观化创作——创作以欧洲音乐中心论为体系的音乐,抑或是跳出欧洲音乐中心论的情境,创作出非西方体系甚至是全新体系下的音乐。以Logic等数字音频工作站为例,该类软件将很多常见或不常见的世界民族乐器,如中国的笛子、二胡、箫、古筝、月琴,西藏唱钵,日本的尺八和日本筝,亚洲打击乐组,中东的波斯桑图尔琴,土耳其乌得琴,非洲卡林巴琴,美洲土著长笛等数字化、虚拟化,使得这些以往只能以图片或音视频的方式在课堂中呈现的民族乐器,现在可以便捷地通过数字音乐手段去感受和创作,师生还能够通过多种调制手段去仿真与还原民族乐器的演奏法和律制,从而更为直观、有效地感知多元文化的丰富多彩。
(三)建立交互性音乐课堂学习体系
与此同时,数字化技术还可促进音乐课堂中物理空间和数字空间的相互渗透,既可通过网络通信技术实现即时地与不同地区和国家的人交流对话,也能通过虚拟现实技术将人置身于不同的人文环境中更为贴近地体会与感受,这种交互结构的共存在一定意义上填补了以往音乐教育技术中所存在的缺陷与不足,更大程度地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和创造力,从而提高学生的课堂参与性,使学生更易从以往旁观者的身份转变为参与者,充分体现了以学生为主体的教育理念。此外,数字网络环境的联通性、丰富性与交流性为音乐教育提供了更广阔的跨学科与跨文化的交互舞台,这种全世界范围内的交互性学习体系所带来的不同文化间的沟通交流也将极大地促进多元文化的传播与发展。
三、国内数字音乐教育发展现状与思考
放眼国内,全面推动数字教育均衡化,推进教育现代化发展,业已成为我国现代化教育的战略布局。《教育信息化十年发展规划(2011-2020年)》中指出,面对日趋激烈的国力竞争,需按计划实施中国数字教育2020行动,着重解决国家教育信息化全局性、基础性、领域共性重大问题。
在国家政策的指导和大环境的推动下,国内数字化音乐课堂已然进入到崭新的阶段。以江苏省南京市为例,2019年,南京中小学再次增设40所数字音乐教室,搭建音乐智能化课程,待到当年年底,全市已有90余所学校具备基础的数字音乐教学环境;2020年,南京首次在中小学数字艺术赛事中开展了“数字乐队演奏”活动,多所中小学组建了数字化乐队参赛,各校参赛音乐风格迥异,各具特色,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数字化音乐创作与教育学习相融合的教学成果。国内一些高校也成了开发、整合数字音乐教育资源的中坚力量,其中以中国音乐学院发起并取得阶段性成果的“中国民族音乐教学资源数字化建设工程”(未竣)为代表。该工程下设三个子资源库,分别为“中国少数民族音乐教学资源库”“中国汉族传统音乐教学资源库”“二十世纪以来的中国音乐创作教学资源库”,其中大多有关于汉族和少数民族的珍贵资料都来自多年实地的田野考察,保留了传统音乐的原有形态。其进步意义在于首次建立起民族音乐教学资源的数字化体系,为中国民族音乐教育体系的构建提供了有力支撑,也为数字化音乐课堂的建设起到了不可或缺的补充。
在欣喜地看到国内在数字音乐教育中取得丰硕成果的同时,其中的相关问题也不应被忽视。
首先是要重视音乐教育的正确审美导向。音乐的美在于人性的美,数字技术带来的所谓“虚拟的声音”固然有其独到之美,但其对于传统的音乐并不是取代,而是补充和点缀。人类数千年音乐的发展史就是对美的追求史,任何阶段新的音乐以及新的音乐技术都不是对其前辈的否定与取代。而音乐教育本身肩负着传递正确审美导向的重任,以“涵养美感,陶冶德性”为基本价值取向的目标不能动摇,这就要求我们必须处理好所谓“数字音乐”的“数字审美”与传统审美的关系。
其次是要关注音乐教学中的人本位的缺失。音乐教育向来是人类对于美的传承教育,其中各种技术的使用只能被用作对当前音乐教育手段的辅助与补充,而不应喧宾夺主,不宜在音乐教育中过多地强调数字技术,过度依赖于数字辅助手段教学,去取代传统的言传身教,特别是音乐教育中至关重要的师生间个性化、人性化的直接交流与交互,从而忽视了对教师音乐教学基本功的要求和锻炼,忽视了音乐本身细腻丰富的人性审美与人性表达。
再者,不能忽视知识获取渠道繁杂所带来的混沌性。数字化、网络化所带来的丰富信息及其易得性使得学生在获取知识时,会同期摄入一定程度的具有分散性和冗杂性的讯息,这往往不易于培养音乐学习中必备的专注力与沉浸力,对于音乐教育者而言,此时就必须充分引导学生有条理、有层次地去接受信息,分清主次,从而更有效地提取信息,利用信息,而不是被纷杂的信息所干扰。
结语
随着科技的继续发展,以现代教育技术为依托的音乐教育模式必将不断进步,也必会对现有的音乐教学模式做出更多有益的补充。“科技以人为本,让其为艺术服务”,对数字化技术下音乐教育实践的不懈探索,是国际音乐教育发展的必然趋势。当下,音乐教育工作者们亟须正确处理好数字技术与音乐教育间的关系,在实践中持续总结、完善与创新,才能为音乐教育的良性发展做出更多的贡献。
注释:
①[美]丹尼尔·贝尔(DanielBell)著.后工业社会的来临[M].高铦等译.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18.6:13.
②唐哥伍德会议议题:讨论后工业时期的音乐教育。
③迈克尔·L·马克(MichaelLMark)著.当代音乐教育[M].管建华,乔晓冬译.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1:53.
④同上:55-56.
⑤同上:70.
⑥现代教育技术应用基础[M].许维新等主编.北京:科学出版社,2000.8:6.
⑦(加)戴维·埃利奥特等著.关注音乐实践——音乐教育哲学(第2版)[M].刘沛译.北京:中央音乐学院出版社,2018.6:268.
⑧[美]威廉·M·安德森等编.音乐教育的多元文化视野[M].曹水清等译.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4:6.
⑨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2012年3月颁布.http://www.moe.gov.cn/srcsite/A16/s3342/201203/t20120313_133322.html.
⑩梁晓晶,李子晋.音乐与计算机的跨学科对话——2018音乐人工智能发展研讨会侧记[J].人民音乐,201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