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纹金工艺在现代首饰中的现状与展望

杜仕宸

（南京艺术学院设计学院，江苏南京 210013）

一、木纹金工艺的起源

木纹金工艺在众多的金属工艺中被认为是一种复杂高级而具有个性特点的工艺技法。它可以将金属的表面肌理和装饰效果发挥到极致。木纹金日语中称为“木目金”，如同它的字面意思一样，此种工艺可以在金属表面呈现木头质感和花纹的视觉效果。

（一）木纹金的形成

在中国的唐代木纹金已经出现类似的雏形，中国古代堆朱的漆艺技法，将红色或黑色漆以交替的方式，有序地层层刷在器物表面，再于表面雕刻纹饰，使不同颜色的漆条纹相间分布。木纹金工艺最初运用在刀剑的装饰，在17世纪由日本秋田县的铃木重吉所发展，铃木重吉在制作刀剑的过程中发现不同金属随机的重叠覆盖视觉效果类似堆朱的漆艺技法，于是在锻造刀剑时他将不同金属层叠熔接从而形成了最早的木纹金。随后的二世纪里因为两次废刀令的颁布，木纹金工艺并未广泛运用，鲜有出现在刀剑作品中，直到20世纪初才被后来的匠人和艺术家重新继承。

（二）木纹金的原料制作

木纹金的本质就是将不同种类的金属结合而形成层叠的金属，根据现有资料记录，目前有3种常见的制作方式。

1.焊料焊接结合

焊料焊接结合就是将焊料填充在金属层间，高温下完成金属面的焊接。此种方法完成难度较高，需要在加热前对金属材料进行去污、打磨处理，使得金属表面的杂质和金属层间的缝隙越小越好。学者后来通过实践发现面积的增大会大幅增加焊接难度，同时在焊接过程中较难完全将金属层间的空气和助焊剂完全排出，合金受到应力作用后内部未焊接完全的金属层则会出现断裂。因此此种方式在木纹金原料制作中并未广泛使用。

2.液态扩散结合

液态扩散结合的方式是目前制作木纹金原料最普遍的方法。其原理是将不同金属加热到共熔点产生第三合金，通过第三合金的液化连接相邻金属。整个操作步骤没有焊料的加入，仅让金属在高温下熔解完成制作，从而规避了焊料焊接结合的弊端。

在液态扩散结合方式的过程中，当熔点较低的金属加热到接近共熔点时，外观会呈现类似水滴的特征，看上去如同金属的边缘形成了大小不同的珠状颗粒，此时则为恰好的结合状态；当超过共熔点过多时，低熔点金属则会熔解太多发生溢出导致与相邻金属的边界消失，难以观察出金属的厚度，此种现象属于加热时间过长，即使熔接完成最后也难以呈现较清晰的花纹。

3.固态扩散结合

固态扩散结合的方式是通过高温化学反应，在金属内部发生原子交换，形成新的结晶，永久连接冷却后的相邻金属层。固态扩散结合通常需要结合不同金属的相位图来精准操作。液态扩散结合通常依靠的是经验来把握加热时长和温度，因此以固态扩散结合的方式来制作木纹金原料对环境以及金属表面的洁净程度要求更高，而且也需要更加精密昂贵的设备辅助完成。在现实加工中，由于固态扩散结合所需设备成本较高，个人工作室制作木纹金原料还是以液态扩散结合方式为主。

图1 木纹金原料[3]

二、木纹金工艺的消费市场

20世纪末，木纹金首饰的出现打破了传统首饰颜色单一的局限，使相间分布的颜色和肌理可以不经过焊接和镶嵌步骤而出现在一片金属上。视觉效果上，正如木纹金的名字一样，木纹金的木质纹理效果可以赋予冰冷的金属以木头的质感，木质材料硬度低、无法焊接、对湿度敏感等限制条件制约了它与金属首饰的结合，以木材纹理为灵感的木纹金设计折射出侘寂美学的素朴，金属材质可以弥补木头的弊端，达到类似的视觉效果，拓展了其佩戴的普遍适用性。

近年来消费者越来越重视个人风格的表达，首饰设计师们愈发关注首饰材料与佩戴者之间的沟通。木纹金受到设计多元化的推动，在新的设计潮流中不断演变，从最初的刀剑器皿延伸至现今的首饰材料。金属因为敲击力度的不同而产生不同方向的随机形变，木纹金表面花纹的随机变化赋予每一件作品独一无二的特性。因此，对于消费者来说，他们佩戴的每个木纹金戒指胸针首饰都可称作“限量款”，这不仅满足了最基本的佩戴需求，又使其个性化需求得到满足，从这个角度可以发掘木纹金在首饰消费市场具有的巨大潜力。追求小众、标新立异的年轻首饰爱好者是木纹金首饰的定位消费群体。

现代首饰和传统首饰的最大不同就在于首饰和佩戴者之间关系的改变。首饰不仅是一个普通的工艺品，它的精神价值也是装饰作用之外的重要特点之一。一件首饰可以浓缩回忆中某一天的心情和某段回忆，因此有的看似普通的首饰却对佩戴者有着非凡的意义。现在的消费者更愿意为那些以观念为主导的设计买单，材料是否昂贵不是首要考虑因素，首饰的艺术价值和它所反馈的心理治疗作用逐渐超越工艺价值，材料新颖、形式独特的当代首饰在近十几年来逐渐兴起并被消费者接受，反映出个性化的表达与身体的关系息息相关。

三、木纹金工艺的现代特征

（一）传统木纹金与现代主义首饰

“现代主义运动是对传统艺术的复杂装饰、写实技巧以及模仿自然等创作方法的反叛，并形成了具有抽象性、极简性和象征性的特点。”正如王受之在《世界现代设计史》中所言，现代主义运动给各个领域的设计带来了新的可能性，在其影响下，现代首饰设计的风格出现了多样化的倾向，与传统首饰相比，它们在外观的呈现，内涵的表达、材料的革新等方面都有了巨大创新，在装饰美与形式美的衬托下，视觉象征逐渐与材质结合在一起，强调功能与美学的和谐。

日本著名设计师原研哉对现代设计的理解为：“现代设计给人们提供了新的思考方式，人们通过工业产品和彼此间的沟通对生活品质有了新的体会。”这种人与物的沟通不仅体现在工业产品，也体现于首饰中。在原始社会时期，人类的祖先将动物遗骸佩戴在脖子上或腰间，以显示对狩猎胜利的喜悦和对力量的渴望，现代人们将文化和精神寄托赋予首饰，为其加入装饰作用并且也作为身份地位的象征之一。

长久以来，对于木纹金的加工形式多表现为将原料按照传统金银首饰的样式和造型基础制作，这样的木纹金作品看上去像极了流水线生产出的同质化商品，古典美学家黑格尔对艺术美的理解为：“美，是理念的情感显现，是心灵的东西从感性的东西中显现出来并使两者融合成一体。”虽然极具特点的表面木纹装饰可以在同类款式中脱颖而出，然而这不是美的感性体现，木纹金的美需要在双手和金属的接触中迸发，也就是说制作的过程中对材料的思考和再创造才是内在情感的表现。在新的设计思潮和当代审美的要求下，木纹金工艺需要从装饰材料的局限性中跳脱出来，并且结合新技术运用于首饰设计的创新中。传统木纹金工艺与现代首饰设计的互补结合，是木纹金在现代首饰设计领域中的必然趋势。

（二）木纹金的“现代性”体现

针对当代审美文化特征，要想拓展提升木纹金的艺术价值，就要常常自觉地关注和理解当下文化潮流的变化，如果木纹金能与流行的国潮融合，在当下流行的国潮基础上，适当调整工艺的表达形式，在创造中将工艺技法自觉地与中国文化中的特有元素联系起来，悠久历史与现代的碰撞则会衍生出符合现代审美气质的木纹金作品及周边。

现代对应的是传统，但是两者并不是对立的两面，抛开传统技术讲现代性则会没有说服力，抛开现代性讲传统技术则显得死板单调，设计的现代精神恰恰赋予传统技艺情怀和温度。木纹金在现代首饰设计中，表达形式上的创新与材料上的创新同步，运用和其他贵金属一样的加工方法，对木纹金首饰进行染色镶嵌处理，抑或搭配诸如硅胶塑料纤维等综合材料形成以观念高于装饰作用的现代木纹金首饰，艺术价值和美观性方面，现代木纹金首饰将比传统木纹金首饰更胜一筹，木纹金通过与其他非金属材料的对比及呼应可以大大增强首饰的装饰美感，符合现代首饰设计具有多样性的要求，更好地展现它在现代首饰中的独特魅力。

四、木纹金工艺的可持续发展

木纹金是一种古老的工艺，工艺赋予它传统的深邃和绚丽的装饰效果。近些年已有不少国内工作室开始研发与木纹金有关的器皿和首饰，并且也推出一系列成功的作品。现在市场上，普通铜银组成的木纹金素面戒指的价格在1500到2000元左右，足金和足银组成的木纹金戒指价格则更高。根据资料可以知道木纹金最早的工艺雏形起源于古代中国，之后却没有继续发展研究，反而被日本和西方国家的匠人应用在刀剑和茶器领域，并进行现代化的设计补充和发展，不免有些遗憾。

由此联想到了“职人”这个概念，“职人”在日本是一种职业的统称，也是一种态度和社会共识。日本的职人普遍有着磨炼技艺、精益求精、不断超越自己的觉悟。这种觉悟也延伸到了日本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尤其是制造业，履行职责义务与人生最高目标结合，将内心深处的人性与职业精神相融是日本职人文化的终极层面。正是因为当时日本刀剑师铃木重吉在重复枯燥的锻刀过程中不断对金属潜心研究和思索，才首创木纹金工艺。铃木重吉发明木纹金金属并非偶然，而是在长期的技艺磨炼和对职业的热爱中反复思索总结而获得。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木纹金工艺不只用于刀剑的装饰，工匠们已经开始探索将这种工艺运用在制刀行业外的领域，例如茶壶碗碟等器皿上，为现代木纹金工艺作品埋下伏笔。

木纹金挑战着传统金属工艺中单金属材质颜色单调，通过夸张造型和重复排列来提升视觉张力的做法，开辟出以材料本身的装饰美感体现设计之美的新道路，木纹金工艺中所蕴含的人文气息以及手工艺作品的温度为工业时代的人们带来一丝精神上的慰藉。

抛开其较高的成本因素，木纹金凭借其鲜明的个性特点和装饰效果本应可以在首饰艺术领域占据相当大的市场，但目前首饰中的主流材质依然是金银等贵金属，鲜有大企业开发木纹金材质，多数设计公司并不会为木纹金产品做宣传推广，木纹金作品通常出现在个人工作室的私人定制。只有让人们知道木纹金工艺是什么，才能让消费者更大可能的了解购买。没有好的宣传和推广普及，木纹金发展的可持续动力就比传统首饰少很多，匠人的木纹金作品设计思想偏向于对传统美学的借鉴，缺少创新，循规蹈矩的复刻传统经典样式使得木纹金设计式样保守而缺乏新意，因而造成了现在市场中木纹金首饰艺术产品形式单一，难以利用新颖的设计思路去引导创新的现象。

从众多品牌成功的案例中不难发现，传统金银行当的成功营销手段是其延续至今的关键。譬如可以邀请明星佩戴木纹金新设计款式，作为一种软广告出现在综艺和电影中，然后通过宣传和流量带动木纹金的话题讨论热度，这样慢慢地从冷门工艺进入大众眼帘最后变成家喻户晓的工艺。尽管木纹金与人们固有的传统金银消费理念有差异、并且还有价格高昂、产能不足耗时长等缺点，但与之类似的钻石也克服了诸多困难，如今也在珠宝市场成了热销款式。

笔者认为木纹金工艺从17世纪一直延传至今，并且被不断完善，必然有它的缘由，材质和工艺的优点无须赘述，并且不断地吸引着学者和匠人去学习研究证明了其潜能和价值。私人定制和工作室作品是木纹金目前两种主要的呈现方式，随着科技和加工技术的进步，木纹金总有一天可以被量产，顺应市场的需求，根据不同年龄段人们的喜好需求形成差异化设计思路，分离出定位不同的产品线，比如高端定制款式和普通消费款式，将手工制作与商业化生产权衡运用，使木纹金在现代首饰艺术市场中得到可持续的发展。

结语

受益于生产技术的进步，生活中的商品琳琅满目，人们物质生活得到满足的同时也在想办法丰富精神世界。现代手工艺在如今的语境下也展现出了新的可能性。对于木纹金来说也同样如此，手工艺的温度为手工艺品增添了附加值和情怀。设计是为人服务的，只有由心而发、怀着人文主义去做设计，心才会和手、器皿、作品融为一体。用现代手法重新包装木纹金工艺，赋予其符合现代审美的装饰效果和设计，从而更好的融入珠宝首饰市场，让更多人关注木纹金并创造出具有现代特色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