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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中央1935年11月10日进驻瓦窑堡考证

2022-04-07魏德平

中国延安干部学院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林伯渠张闻天中共中央

魏德平

(陕西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中共中央总书记(一说“总负责”)张闻天及其他中共中央负责人率领中共中央机关抵达陕北安定县(今子长县)瓦窑堡是中共中央最终完全结束长征转战,将中国革命大本营奠基陕甘革命根据地的重要标志。但是,由于历史久远,加上当时处于转战的特殊战争环境,造成历史文献资料遗失严重等原因,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具体日期这个在当时本来很明确的时间节点,现在也成为一个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的问题。关于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的具体时间,笔者曾发表《中共中央长征抵达瓦窑堡具体时间考》一文进行考证,认为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的具体时间为1935 年11月10 日[1]。拙文发表后,受到一些学者和研究者的关注,撰写了若干有分量的学术文章质疑笔者的观点,并提出具体的商榷内容。他们认为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的具体时间应为1935 年11 月7日[2,3]。上述文章对拙文结论提出的质疑,是建立在详实的史料基础上,并经过学术性论证得出的,故而引起了笔者的重视和进一步思考。而且,深化和拓展中共中央从下寺湾开赴瓦窑堡具体行程研究也是推动中国革命史、中共党史研究的重要内容。不过需要指出的是,既有学术研究成果存在论证过程可靠权威史料不足的问题,也存在“采用主观想象和推理方法,缺乏与其他事件之间的相互印证,没有太强的说服力”等局限[3]。有鉴于此,笔者拟根据中共中央档案馆保存的林伯渠1935 年5 月至11 月期间日记[4]1、其他一些相关史料,以及笔者实地考察心得,就该问题作进一步考证和辨析,回应学术关注,澄清争论问题。

一、中共中央入驻瓦窑堡具体时间是1935年11月10日

林伯渠是中共中央从下寺湾进驻瓦窑堡的重要亲历者和见证人,也是随同张闻天和中共中央机关从下寺湾赶赴瓦窑堡的重要成员。在林伯渠当时纪录的日记中,详细记载了中共中央从下寺湾到瓦窑堡的具体行程,明确指出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的具体日期是1935年11月10日。

林伯渠是随同张闻天和中共中央机关从下寺湾进驻瓦窑堡的重要亲历者和见证人。《林伯渠传》记载:“因敌人继续对陕北红军进行第三次‘围剿’,企图将红军歼灭于葫芦河与洛河之间的地域,西北军委决定进行直罗镇战役。林伯渠随洛甫、博古率领的中央机关离开下寺湾,经高桥、安塞、蟠龙于十日抵达瓦窑堡。”[5]188关于林伯渠是随同张闻天和中共中央机关一起抵达瓦窑堡的重要成员在当时其他随行人员的回忆中也可以得到印证。随同中共中央机关抵达瓦窑堡、时任中共中央秘书长刘英回忆:“这一行中有博古、凯丰、少奇、罗迈(李维汉)和徐老(特立)、林老(伯渠)、董老(必武)等同志。”[6]90还有当时在瓦窑堡迎接中共中央和中央机关的历史亲历者也明确指出张闻天一行中有林伯渠。迎接中共中央机关抵达瓦窑堡、时任陕甘晋省委副书记郭洪涛回忆:“由张闻天、博古、刘少奇、王稼祥、邓发、董必武、林伯渠、李维汉等同志率领党中央机关、中央军委等非战斗单位前往陕北苏区的中心瓦窑堡。”[7]94当时在瓦窑堡参与迎接张闻天一行的中共干部郝玉堂回忆:“欢迎会是由省市组织的,在南门外,迎接时看到中央的同志都穿着夹衣,看到五六十岁的老头(以后才知道是林老、谢老、董老),真替他们打寒颤。”[8]563现在刊布的若干相关学术著作也明确提到随同张闻天一行进驻瓦窑堡的有林伯渠。《张闻天传》指出:“张闻天同博古、刘少奇、邓发、李维汉、董必武、林伯渠等”“率领中共中央机关北上”,“到达安定县瓦窑堡(今子长县)。”[9]264《朱理治传》强调:“张闻天、博古率中共中央机关和中央军委非战斗人员向瓦窑堡进发,同行的有王稼祥、刘少奇、邓发、董必武、林伯渠、李维汉等。”[10]134上述回忆录和相关著作都明确指出林伯渠是随同张闻天领导的中共中央机关进驻瓦窑堡的重要成员。

但是必须指出的是,某些当事人回忆录,已刊布研究著作等论及随张闻天和中共中央机关一起抵达瓦窑堡的中共著名领导人具体组成人员时没有提到林伯渠。随同中共中央机关抵达瓦窑堡、时任中共中央组织部部长李维汉回忆:“洛甫、博古、刘少奇、邓发、董必武和我率中央机关从下寺湾直接去瓦窑堡(陕甘晋省委驻地,苏区的中心)。”[11]371《毛泽东年谱》记载:“张闻天、秦邦宪等率领中共中央机关前往瓦窑堡(今子长县城)。”[12]483《张闻天年谱》则记载:“同时到达的有博古、邓发、刘少奇、王稼祥、李维汉、董必武等。”[13]193这些回忆录和相关著作,对随张闻天一行一起进驻瓦窑堡的中共中央其他主要领导人具体人员名单的不同记载,对考证和甄别当时一些重要史实造成了一定的分歧和困难。

笔者以为,上述回忆录和著作对随同张闻天一起进抵瓦窑堡的中共中央领导人组成出现不同记载属于正常情况。因为不同回忆录作者以及研究者对当时抵达瓦窑堡的中共中央负责人和知名领导人地位和作用的认识不可能完全一致,在不能一一列出具体名单的情况下,选择其认为重要的人员列举出来实属正常和必要,隐去一些其认为次要者也在情理之中。有的回忆录和研究者是根据当时这些中共领导人在中共党内的实际地位加以列举,有的则是根据后来中共党史确定的当事人的历史地位举例,有的可能是根据当时这些领导人发挥的实际作用加以列举,还有的可能是将当时这些中共领导人在中共党内实际地位和后来中共党史确定的历史地位综合考量进行排序等。如随张闻天一行一起进驻瓦窑堡的重要成员李维汉在其回忆录中列举随其一道进驻瓦窑堡成员时,可能就是根据当时这些中共领导人在中共党内实际地位和后来中共党史确定的历史地位等综合排序的。洛甫为当时中共中央总书记(一说总负责)、博古为当时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排序靠前符合历史实际,刘少奇、邓发均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排名紧随其后也有其道理,但是将董必武名列其后,可能与建国后董必武曾担任过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代主席等要职有关。相较于洛甫、博古、刘少奇、邓发当时在中共党政军内的地位,林伯渠可能难以并列。对比董必武建国后在中共党内和新中国的名位,林伯渠也有明显差距。因此,李维汉回忆随张闻天一起“率”中共中央机关一行抵达瓦窑堡主要成员时没有明确记载林伯渠名字也可以理解。因此,虽然一些回忆材料和已刊著述在讲到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成员时对林伯渠名字有“显”与“隐”的区别,但是这并不影响确定林伯渠是随同张闻天和中共中央机关一行同时进驻瓦窑堡重要成员的基本史实。

还有一个值得关注也存在争议的问题,就是林伯渠会不会像在下寺湾受命奔赴瓦窑堡制止“陕北肃反”的王首道、贾拓夫、刘向三等人一样,未随张闻天和中共中央机关一起行动,而是单独前往瓦窑堡。关于这个问题,笔者于2021 年6 月5 日同陕北历史研究专家周国祥先生、《延安文学》杂志社社长魏建国先生一起重新考察了当时中共中央进驻瓦窑堡的部分行程,期间采访了沿途部分老人。根据我们实地考察所见所闻,基本上可以排除这种可能性。一方面,我们一行实地考察发现当年中共中央从下寺湾赶赴瓦窑堡的行程,据当地老者介绍很多当年都是人烟稀少的地方,而且梢林密布,时至今日某些路段依然崎岖难行。另一方面,当时这条道路安全性也堪忧。沿途既要防范国民党延安等地驻军进攻,也要时刻提防当时盘踞在沿途各地诸如张庭芝等土匪武装偷袭。如果让林伯渠单独前往瓦窑堡,必须考虑其安全保卫问题。当时,前方正在紧锣密鼓布置直罗镇战役,保卫工作任务繁重。而且,林伯渠是南方人,初到陕北,语言不通,情况不熟,单独留在下寺湾似乎也难以发挥作用。因此,中共中央于情于理将林伯渠单独留在下寺湾似乎也不可能。综上所述,笔者认为林伯渠是中共中央从下寺湾进驻瓦窑堡的重要亲历者和见证人,也是随同张闻天和中共中央从下寺湾赶赴瓦窑堡的重要成员。

林伯渠在当时详细记载了其亲身经历的随同中共中央从下寺湾抵达瓦窑堡的行程。《中共党史资料》根据“中央档案馆保存的原件”,刊登了林伯渠1935年5月至11月期间的日记。“它记录了中央红军的行军进程以及林伯渠的所见、所闻、所行”[4]1。林伯渠日记对自己跟随中共中央从下寺湾到瓦窑堡的具体行程有详细记载。林伯渠日记记载:1935年11月2日,“早六时半行,行约七十里到下寺湾(陕甘边区政府所在地)宿营”。11月3日,“早七时到前委”,随后“回到边区特委开会”,听取“省委及边区军委报告”。11月4日,“早餐后到政府访人谈事,是日移驻下寺湾市上”[4]30。11月5 日、6 日,在驻地下寺湾“原地休息”。11 月7日,“早七时行,行约七十里到高桥宿营”。11月8日,“早七时行,行约六十里到安塞宿营”。11月9日,“早七时行,行约八十里到蟠龙宿营”。11 月10 日,“午后三时抵瓦窑堡,列队欢迎的群众甚多,当到省委商事”[4]32。通过林伯渠日记对自己和中共中央从下寺湾到瓦窑堡行程的详细记载,不但印证了《张闻天传》所记载“张闻天即率领中共中央机关北上,经高桥、安塞、蟠龙”的行军路程[9]264,也可以佐证亲历者刘英回忆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的具体时间点是11 月10 日可信。同时,根据林伯渠1935 年5 月至11 月日记记载也可以确定中共中央是11月7日从下寺湾启程开赴瓦窑堡,因此《张闻天年谱》认为11月5日“中共中央机关在张闻天率领下向瓦窑堡进发”[13]193的结论值得商榷。其他类似回忆类历史文献和相关著作关于中共中央从下寺湾出发开赴瓦窑堡具体时间与林伯渠日记不同的记载也需要作相应修订。

《中共党史资料》已刊布的林伯渠1935 年5 月至11 月期间的日记,是研究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具体时间的重要史料。林伯渠相关日记的刊布,对厘清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具体时间有重要意义。该日记相对于回忆史料和相关著作而言,无疑是具有更权威价值的“原始史料”,通过该日记不但可以更加确切了解中共中央从下寺湾开赴瓦窑堡的具体行程,也比较权威认定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的具体时间为1935年11月10日。

二、中共中央从下寺湾开赴瓦窑堡具体行程考证

张闻天、毛泽东等中共中央主要领导人到达甘泉县下寺湾后,随即召开会议讨论政治军事战略部署和具体工作安排。会议决定中共中央主要负责人分两路行军:毛泽东、周恩来率红一方面军南下同红十五军团会合,粉碎国民党军队对陕甘根据地的“围剿”;张闻天、博古等带领中共中央机关北上,到瓦窑堡安家。随后,张闻天等部分中共中央负责人即率领中共中央机关及其他一些非战斗人员从下寺湾出发,途径高桥、安塞和蟠龙等地于11月10日抵达瓦窑堡。

中共中央抵达下寺湾后随即召开政治局会议确定下一步的具体行动方案。1935 年10 月19 日,中共中央和中央红军抵达陕甘根据地边缘地区吴起县吴起镇。这标志着中共中央率领中央红军胜利结束长征,到达了新的“落脚地”。中共中央机关和中央红军于1935年10月30日离开吴起镇向甘泉县下寺湾前进。11 月2 日抵达甘泉县下寺湾。11 月3 日,中共中央召开政治局常委会议,听取陕甘晋省委副书记郭洪涛和西北军委主席聂红军关于陕北苏区、陕北红军及其作战情况的汇报。随后,中共中央召开政治局会议,对当时的部队进行了整编,将陕甘支队改编为红一军团,成立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西北办事处,并安排部署了其他工作[12]483。根据当时政治军事形势,会议决定中共中央领导人分两部分行动:毛泽东、周恩来和彭德怀率领红一方面军南下同徐海东、程子华率领的红十五军团会合,粉碎国民党军队对陕甘根据地的第三次“围剿”;张闻天、博古等带领中共中央机关北上,到瓦窑堡安家[6]90。11月4 日,毛泽东等即率领红一军团南下,筹备反“围剿”作战[12]484。张闻天、博古等中共中央领导人则继续在下寺湾停留休整,并安排部署了一些重要工作。11月5日,张闻天主持在下寺湾召开政治局常委会,听取中共陕甘特委范向真汇报。参加会议的有张闻天、博古、李维汉、刘少奇、凯丰、郭洪涛等中共中央领导人和陕甘根据地负责人。会议决定将陕甘特委改为陕甘省委,陕甘晋省委改为陕北省委[13]193。11月5日至6日,中共中央部分领导人、中共中央机关以及其他非战斗人员继续驻在下寺湾“原地休息”[4]32。在此期间,中共中央和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西北办事处负责人也积极筹粮募款,置办物资支援前方反“围剿”军事行动,补充中共中央后方人员和机关部门需要[4]30-32。张闻天等中共中央负责人所率领准备向瓦窑堡进发的人员,主要是中共中央机关等非战斗人员,还有伤者如王稼祥[1]等,老者如林伯渠、董必武等,妇女如刘英等,加之这支队伍长期转战,物资匮乏、人员疲惫,因此作必要休整以恢复体力,筹备部分物资以供行军需要实属必要。

中共中央领导人张闻天及中共中央机关等经过短暂的物资准备和集中休整后即由下寺湾向瓦窑堡进发。当时中共中央前往瓦窑堡比较适合的可选道路极为有限。“随着中央红军抵达陕北,国民党当局立刻调集重兵到陕甘苏区周围,包括张学良部东北军、杨虎城部第十七路军,还有中央军的胡宗南、关麟征等部,直接用于‘围剿’的兵力达十余万人。”[14]393大量国民党军队由南向北向陕甘苏区推进。延安等地尚驻有国民党东北军大量部队。因此,张闻天率领中共中央机关不能借道延安直接赶赴瓦窑堡,只能绕道延安西北,前往当时陕甘苏区中心地区安定县瓦窑堡。11月7日,张闻天及中共中央机关等即在当天早上七点左右就从下寺湾启程向瓦窑堡进发,“行约七十里到高桥宿营。”11 月8 日,“行约六十里到安塞宿营”。11 月9 日,“行约八十里到蟠龙宿营”。11 月10 日,“午后三时抵瓦窑堡”[4]32。张闻天和中共中央所行经的这条行军路线,在当时是从下寺湾到瓦窑堡可选路线中最优化的选择。一方面,这些地方大都是刘志丹曾率领西北红军解放过的地区,基本属于红色区域,安全有保证[15]250。另一方面,这条道路也是陕北红色武装及红军指战员从下寺湾到瓦窑堡常走的一条道路[16]427。

大凡新史料的刊布则意味着学术研究的重大进步,甚至是突破性发展。林伯渠1935 年5 月至11 月期间日记的刊布厘清了中共中央从进入陕甘苏区到入驻苏区当时党政中心区域瓦窑堡行程中存在争议的一些问题。根据林伯渠日记,再参诸其它历史文献资料和研究成果,可以进一步澄清党史上一些存有争议,似是而非的党史问题。

三、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具体时间争论的若干思考

学术研究的发展需要在质疑和反思中得到逐渐深化和不断拓展。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具体时间引发的学术争论就是在研究者不断砥砺实学,辩难诘问过程中逐步加深认识,消除分歧,最终通过权威史料的刊布和使用,最终统一认识,形成共识。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具体时间研究的深化和拓展说明质疑既有结论是学术突破的重要途径,科学的论证过程是推进学术研究不断深入的保证,史料的严谨性和真实性是研究历史的基础。

质疑既有存在争议结论是学术突破的重要途径。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的具体时间曾经就是一个值得研究的有争议问题。中共中央从下寺湾开赴瓦窑堡这段历史的亲历者、见证人、知情人等有不同说法。原陕北红军将领高朗亭回忆:“张闻天、李维汉、董必武、博古、王首道等同志于十月三十日到达瓦窑堡,撤销了中共陕甘晋省委保卫局,接收了所辖一切。”[17]98时任中共中央组织部部长李维汉回忆:“洛甫、博古、刘少奇、邓发、董必武和我率中央机关从下寺湾直接去瓦窑堡(陕甘晋省委驻地,苏区的中心),于十一月七日到达瓦窑堡。”[11]371时任西北军委主席聂洪钧回忆:自己“11 月7 日,跟随中央机关到达瓦窑堡。”[18]18时任中共中央秘书长刘英则明确说:“我们中央机关于11 月10 日到达瓦窑堡。”[6]90时任陕甘晋省委副书记郭洪涛回忆:“张闻天、王稼祥等同志率中央机关于13日到瓦窑堡。”[7]78一些研究著作和文章对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的具体时间比较集中的认为是11 月7 日。《朱理治传》载:十一月“七日,中共中央机关到达瓦窑堡”[10]136。还有其他一些相关文章也认为11 月7 日是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的具体时间[19][20]。中共官方权威著作《中国共产党历史》也认为11 月7 日是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的具体时间:“11 月7 日,中共中央机关到达陕甘根据地的中心瓦窑堡。”[21]394当然关于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的具体时间,研究著作也有重要分歧。《张闻天传》《张闻天年谱》则坚持认为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的具体时间为11 月10 日[9]273。上述观点有的出自历史亲历、亲闻、亲见的历史见证人、知情人,有的出自专门的学术专著,有的甚至是党史权威著作。对于这些观点和结论,如果没有质疑精神可能会错失从有争议既有结论中发现学术研究突破点的研究命题。因此,史学研究需要在尽可能全面掌握史料基础上,坚持“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的学术勇气,大胆质疑史料和相关著作抵牾之处,进而发现学术研究的新领域和新方向。

科学的论证过程是推进学术研究不断深入的保证。论证是证明研究论题到结论之间的关键性过程。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的具体时间就是通过“大胆假设”与“小心考证”逐渐从多种不同观点和记载中逐渐揭示出历史本来面目。张闻天一行从下寺湾开赴瓦窑堡的速度问题,通过已知史料记载就可以“大胆假设”基本确定大致范围。随同中共中央和中央红军长征的红军干部赖传珠留下的已刊布日记对中共中央和中央红军长征的行程有详细记载。根据赖传珠日记可知红军从进入吴起镇到下寺湾一线基本行军速度为每日约60 至80 里[22]35。另一位随同中共中央和中央红军长征的红军干部童小鹏也有日记刊布。根据童小鹏日记可知,中共中央和中央红军抵吴起镇后的正常行军速度基本保持在每日60 至70 里之间[23]782-784。1935 年12 月6 日,毛泽东从富县东村红一方面军司令部出发,前往瓦窑堡。毛泽东8 日到王家坪,11 日到安塞,13 日到达瓦窑堡。毛泽东所经过的路线也大约400 余华里,亦用了近6 天时间[12]495。每日行进速度也大致平均70 里左右。陕北从吴起县到当时的安定县地理地貌大致相似,毛泽东的行军路程与张闻天等也有很大的重合,因此可以假设张闻天一行开赴瓦窑堡的速度应该不会少于平均日行60 里和超过日行80 里。通过这样的假设,那么就能质疑一些传统权威结论。中共中央及中共中央机关从下寺湾到瓦窑堡行军行程实际上大致三百至四百里。假定张闻天11 月5 日在甘泉县下寺湾主持召开政治局常委会后,才率领中共中央机关向安定县瓦窑堡进发,每日即使平均日行80 里,显然3 日(如按照某些回忆录和论著记载尚不足3日)难以抵达瓦窑堡。按照这样的假设,其他一些有争议的观点也可以进行有效甄别。这些事实也可以印证张闻天率领中共中央机关入驻瓦窑堡具体时间为11 月10 日可能性比较高(中共中央及中共中央机关从下寺湾到瓦窑堡的平均行军速度通过林伯渠1935 年5 月至11 月日记也得到了证实[4]32)。学术研究通过“大胆假设”将一些不符合客观实际的观点排除在外,然后再经过扎实的“小心考证”就向揭示历史真相迈出了坚实的一步。因此,学术研究要允许在扎实史料基础上的“大胆假设”和合理分析。一般而言,史学考证研究只有将“大胆假设”和“小心求证”结合起来才能推陈出新,实现突破。

史料的严谨性和客观性是研究历史的基础。党史研究的重要史料基础是当事人、知情人的回忆性材料。但是,学术研究在使用回忆性材料的时候必须对这些史料的客观性和学术价值进行甄别和评估。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具体时间出现争论就与部分史料的严谨性和客观性存在局限密切相关。高朗亭关于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是10 月30日的说法显然是错误的。因为通过对当事人年谱和回忆等的考察,10 月30 日中共中央尚未到达下寺湾,还没有召开政治局会议决策分两路行动,更没有确定中共中央机关开赴瓦窑堡。郭洪涛回忆11 月13 日中共中央机关抵达瓦窑堡也存在问题。中共中央当时急切想要解决“陕北肃反”问题,营救刘志丹等出狱,因此虽然受到各种条件制约,但是还是迫切想及时到达瓦窑堡。如按照郭洪涛回忆11 月13 日中共中央才抵达瓦窑堡,那么当时中共中央的行进速度为每天大约40多华里,显然过于缓慢,有违当时特殊的历史背景。还有其他一些类似的回忆材料大多程度不等的存在上述局限。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具体时间研究史料的局限比较直接的揭示出了回忆类史料的学术价值和局限。一方面,相对于结论性的档案资料等而言,回忆类史料能生动展示历史发展的复杂进程,有很强的历史代入感和超越时代的亲和力,对还原历史真相,揭示历史的复杂性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意义重大,是研究历史不可或缺的重要资源。另一方面,回忆性史料由于受到当事人或者回忆主体认知水平、时代性以及个人情感等因素的制约,会造成自觉或不自觉的“失真”现象(当然这种“失真”本身也是值得研究的问题),因此,研究使用回忆性材料“还原”历史事实,构建历史叙事时要对这些回忆性材料进行必要的考证辨析,要慎重选择具有权威性,能有相关旁证佐证的回忆性史料,精益求精,求实存真。

中共中央抵达瓦窑堡具体时间考证虽然是个具体的学术研究问题,但是却有普遍的研究意义:一方面,这样的实证研究是维护史学严肃性和客观性题中应有之义,只有将学术结论建立在学术研究基础上才能有生命力和延展性。另一方面,该问题研究牵涉到其他重大历史问题,诸“陕北肃反”问题的一些重要相关史实。只有将这样的具体史实考证清楚,才能真实再现历史,推进历史上相关的争议问题的解决,体现史学研究的社会价值和政治意义。这也是实证研究的重要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因此,推进实证研究不管是对史料的去伪存真,还是现实的资政育人等方面都有着不可替代的基础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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