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党内对陈独秀的评价的变化及其启示
——以延安时期毛泽东对陈独秀的评价为中心的考察
2022-04-07王树林
王树林
(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北京 海淀 100080)
陈独秀是中国近代史和中共党史上颇具争议性的重要历史人物之一,其一生思想和活动复杂多变。这从目前中共党内对陈独秀评价的变化,以及学术界和中共党内对陈独秀评价的研究即可见一斑。本文拟以延安时期毛泽东对陈独秀的评价为中心,考察中共党内对陈独秀评价的深刻变化,探讨对中共党史人物评价的基本理路。
一、戴在陈独秀头上的九顶“帽子”
陈独秀作为思想和活动复杂多变而且影响广泛的历史人物,其功过是非始终存在争议。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前,党内对他的评价不够实事求是、客观公正。这集中表现为戴在陈独秀头上的九顶“帽子”,即:机会主义的二次革命论、右倾机会主义、右倾投降主义路线、托陈取消派、反共产国际、反党、反革命、汉奸、叛徒[1]。
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肇始,陈独秀即享有新文化运动“思想界的明星”“五四运动的总司令”等声誉。他不仅是马克思主义的主要传播者和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创始人之一,而且是中共早期的主要领导人。在1921年7月间召开的中共一大上,陈独秀缺席当选中共中央局书记,并相继担任中共第二届和第三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长,第四届和第五届中央委员会总书记。鉴于陈独秀的右倾错误是导致中国大革命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1927 年7 月12日,根据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指示,中共中央进行改组,陈独秀不再担任中共主要领导人的职务。
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关于陈独秀在大革命后期所犯错误的定性,共产国际、中共中央的会议和文件中大都表述为“机会主义”。1927 年7 月13日,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关于对中国共产党采取组织措施的会议和文件中明确提出,中共中央政治局立即召开中共中央全会,讨论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指示。要求“在中共所有地方组织中广泛开展一场揭露前领导机会主义错误和说明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方针正确性的运动”[2]405-407。8 月7 日,中共中央在汉口召开紧急会议(即八七会议),着重批评大革命后期以陈独秀为首的党中央所犯的错误,总结大革命失败教训。八七会议通过的《中国共产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告全党党员书》指出:“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最近决议,指出我们党的指导做了极大的机会主义的错误。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要全党积极的自己批评这些错误而纠正他们。这些错误并不是指各个的偶然的错误而说的,而是说党的指导执行了很深的机会主义的错误方针。”[3]4101928年6、7月间,在莫斯科召开的中共六大认真总结大革命失败以来的经验教训。7 月9 日,大会通过的《政治议决案》指出:“中国共产党第六次大会认为:革命失败的主要原因,就是当时无产阶级的先锋——共产党指导机关的机会主义政策。当革命危急存亡的关头,离开布尔什维克路线的机会主义政策,客观上简直是背叛正在斗争的劳动群众的利益。”[4]382
中共六大以后,中共中央深入探讨中国革命的根本性问题。1928 年11 月1 日,蔡和森在《布尔什维克》第2 卷第1 期发表《中国革命的性质及其前途》一文。该文援引1923 年间陈独秀发表的《资产阶级的革命和革命的资产阶级》《中国国民革命与社会各阶级》两篇文章的思想观点,指出陈独秀对中国革命问题的认识,“显然是对于革命动力的估计不正确,忽视无产阶级的领导,忽视农民的重要,而偏向于与资产阶级联盟,根本不知道民主革命的胜利就是工农民权独裁,而认革命胜利一定是资产阶级握得政权,根本没有革命转变的观念,以为国民革命成功后,要经过一长期的资本主义发展才有社会革命之需要与可能,——总括一句,这是‘二次革命论’,中国原始的孟什维克倾向”[5]985。从此,中共党内普遍接受陈独秀是“机会主义二次革命论”的提法。
陈独秀离开中共中央最高领导岗位后,开始接受托派观点,并在中共党内组织“左派反对派”。1929 年11 月15 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通过《关于开除陈独秀党籍并批准江苏省委开除彭述之、汪泽楷、马玉夫、蔡振德四人党籍的决议案》,指出陈独秀“已完全表示他反国际、反党、反中央的一贯路线”,“没有决心去认识过去的真正错误所在,便必然不可免地要继续过去的错误路线,而堕入到更深的机会主义”。因此决定将他们开除出党[6]626,628。
抗日战争时期,中共党内对大革命后期陈独秀错误定性的表述从“机会主义”变为“投降主义”。1937 年11 月,毛泽东在中共党内首次采用“投降主义”的概念界定陈独秀的错误。1938年1、2月间,康生在《解放》周刊发表《铲除日寇侦探民族公敌的托洛茨基匪徒》一文,述及上海的日本侦探机关“与陈独秀、彭述之、罗汉等所组织的托匪‘中央’进行了共同合作的谈判”,而且“给陈独秀的‘托匪中央’每月三百元的津贴,待有成效后再增加之”。指称陈独秀等是“为日寇侦探服务、出卖国家民族的汉奸”[7]。
1945 年4 月20 日,中共六届七中全会通过的《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将大革命后期陈独秀所犯的错误表述为“投降主义路线”。《决议》指出:“在这次革命的最后一个时期内(约有半年时间),党内以陈独秀为代表的右倾思想,发展为投降主义路线,在党的领导机关中占了统治地位,拒绝执行共产国际和斯大林同志的许多英明指示,拒绝接受毛泽东同志和其他同志的正确意见,以至于当国民党叛变革命,向人民突然袭击的时候,党和人民不能组织有效的抵抗,这次革命终于失败了”[8]953-954。关于“托陈取消派”的问题,中共中央则采用了“取消主义”“反党”“反革命”等措辞。《决议》指出:“以陈独秀为代表的一小部分第一次大革命时期的投降主义者,这时对于革命前途悲观失望,逐渐变成了取消主义者。他们采取了反动的托洛茨基主义立场,认为一九二七年革命后中国资产阶级对于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已经取得了胜利,它对于人民的统治已趋稳定,中国社会已经是所谓资本主义占优势并将得到和平发展的社会;因此他们武断地说中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已经完结,中国无产阶级只有待到将来再去举行‘社会主义革命’,在当时就只能进行所谓以‘国民会议’为中心口号的合法运动,而取消革命运动;因此他们反对党所进行的各种革命斗争,并污蔑当时的红军运动为所谓‘流寇运动’。他们不但不肯接受党的意见,放弃这种机会主义的取消主义的反党观点,而且还同反动的托洛茨基分子相结合,成立了反党的小组织,因而不得不被驱逐出党,接着并堕落为反革命。”[8]956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共党内关于陈独秀在大革命后期所犯错误的定性,基本沿袭抗日战争时期“投降主义”的论断。1951 年6 月出版的胡乔木著《中国共产党的三十年》指出:“陈独秀在‘五四’运动以前和‘五四’运动中间以中国急进的民主派著名;当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以后,他成了有很大影响的社会主义宣传者和党的发起者”。虽然“党的第一次代表大会选举陈独秀担任中央的领导工作”,但是“陈独秀并不是好的马克思主义者”[9]6-7。胡乔木对大革命后期陈独秀的错误沿用“二次革命论”“机会主义”“投降主义”的提法,而关于“托陈取消派”问题,则沿用“反党”“反革命”的措辞[9]10-21。1951 年10月,中共中央毛泽东选集出版委员会编辑出版的《毛泽东选集》第一卷注释中“陈独秀”条目释文指出:“陈独秀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建人之一,由于他在五四运动时代的声名以及党初创时期的幼稚,当了党的总书记。在一九二四年至一九二七年革命的最后一个时期,党内以陈独秀为代表的右倾思想,形成了投降主义的路线。”[10]238关于“托洛茨基分子”条目释文提出,“在一九二七年中国革命遭受失败之后,中国也出现了少数的托洛茨基分子,他们与陈独秀等叛徒相勾结,于一九二九年形成了一个反革命的小组织”[10]164。将陈独秀作为中共的“叛徒”看待。
《中国共产党的三十年》和《毛泽东选集》是由毛泽东、刘少奇等直接修改审定的,其中对陈独秀的表述基本上代表了新中国成立后到“文化大革命”前中共中央对陈独秀的评价。在“文化大革命”时期,中共党史叙事以“党内十次路线斗争”为主题主线,陈独秀被视为党内第一次路线斗争中错误路线的第一号人物受到严厉批判。中共党内对陈独秀的评价走向“泛政治化”。
二、中共延安时期:“不是我们宣传陈独秀历史的时候”
毛泽东关于大革命后期陈独秀所犯的错误是“投降主义”的论断,长期以来代表中共党内对陈独秀评价的主流意见。事实上,中共中央在延安时期,尤其是整风运动和中共七大期间,毛泽东的党内讲话和报告,对陈独秀在新文化运动和五四运动、马克思主义传播和中国共产党创立中的地位和作用给予充分肯定,从而成为中共党内重新评价陈独秀的政治遵循和历史依据。
毛泽东对陈独秀的评价最早可以追溯到五四运动时期。1919 年5 月4 日五四运动爆发。6 月11日,陈独秀因在北京街头散发传单而被捕。社会各界反响强烈,纷纷发起营救活动。9 月16 日,北京政府被迫释放陈独秀。是年的7月间,毛泽东在《湘江评论》创刊号发表了题为《陈独秀之被捕及营救》一文。文章对陈独秀十分推崇,称之为“思想界的明星”[11]41-42。
时至1936 年夏,毛泽东在陕北保安(今陕西志丹县)同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的谈话,从讲述个人经历和回顾中共党史的角度出发,评价了陈独秀从新文化运动到中国大革命的活动及影响。陈独秀创办《新青年》杂志,揭櫫“民主”和“科学”的旗帜,一时成了毛泽东的楷模。毛泽东自称陈独秀对其影响也许超过其他任何人。他同斯诺说:“我在李大钊手下在国立北京大学当图书馆助理员的时候,就迅速地朝着马克思主义的方向发展。陈独秀对于我在这方面的兴趣也是很有帮助的。我第二次到上海去的时候,曾经和陈独秀讨论我读过的马克思主义书籍。陈独秀谈他自己的信仰的那些话,在我一生中可能是关键性的这个时期,对我产生了深刻的印象。”“我到上海去出席共产党成立大会,在这个大会的组织上,起领导作用的是陈独秀和李大钊,他们两人都是中国最有才华的知识界领袖。”[12]125-133但是,毛泽东认为陈独秀应对大革命失败负最大的责任,因为他“执行小资产阶级右倾机会主义政策”。正是“动摇的机会主义,在继续妥协显然意味着灾难的时刻,使党失去了决定性的领导作用和自己的直接路线”。因此,“陈独秀是个不自觉的叛徒”。就个人政治品格而言,毛泽东则指称,“陈独秀是中国党的彻头彻尾的独裁者,他甚至不同中央委员会商量就作出重大的决定”[12]135-139。
中共中央甫抵陕北,毛泽东在中共党内的讲话和报告中,一般采用“机会主义”或“右倾机会主义”和“尾巴主义”或“陈独秀主义”等概念界定大革命后期陈独秀的错误①。待到中日战争全面爆发,鉴于中国抗日的危局和中国政治的变局,毛泽东提出“机会主义”即是“投降主义”的论断。1937年11月12日,毛泽东在延安中国共产党的活动分子会议上作《上海太原失守以后抗日战争的形势和任务》的报告指出:“关于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路线,在卢沟桥事变以前,党内的主要危险倾向是‘左’倾机会主义,即关门主义,这主要是因为国民党还没有抗日的缘故。”“在卢沟桥事变以后,党内的主要危险倾向,已经不是‘左’倾关门主义,而转变到右倾机会主义,即投降主义方面了。这主要是因为国民党已经抗日了的缘故。”警告全党:“一九二七年陈独秀的投降主义,引导了那时的革命归于失败。每个共产党员都不应该忘记这个历史上的血的教训。”[13]391
延安时期中共党内整风运动的一项重大活动就是学习和研究党的历史。1942 年3 月30 日,毛泽东在中央学习组发表题为《如何研究中共党史》的讲话,首次从历史研究的角度来评价陈独秀。毛泽东提出大革命时期陈独秀的错误是“右的机会主义”,“陈独秀路线的根本特点,便是一切联合反对斗争”[14]401。他特别强调研究中共党史必须要重视五四运动,而且明确指出:“在五四运动里面,起领导作用的是一些进步的知识分子。大学教授虽然不上街,但是他们在其中奔走呼号,做了许多事情。陈独秀是五四运动的总司令。现在还不是我们宣传陈独秀历史的时候,将来我们修中国历史,要讲一讲他的功劳。”[14]403
中共七大召开前夕,1945 年4 月20 日,毛泽东在对《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草案的说明中,站在总结中国共产党历史经验的高度,对陈独秀的历史功过是非进行点评。在述及中共党内整风采取治病救人的方针时,毛泽东认为,如果简单地处理几个人,不总结历史经验,就会像过去陈独秀犯了错误以后党还继续犯错误一样。“对陈独秀应该承认他对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是有功劳的,大体如同俄国的普列汉诺夫”[15]283。
1945 年4 月21 日至6 月11 日,中共七大在延安召开。这次会议以“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载入史册。中共七大的主题是打败日本侵略者,建设新民主主义新中国。为了避免讨论党的历史问题冲淡大会的主题,中共六届七中全会原则上通过了《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这是一个政策性的问题。但是,毛泽东还是在中共七大的十余次党内的重要讲话和报告中,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谈古论今,臧否人物,其中就有对陈独秀本人及其问题的评价。
——4 月21 日,毛泽东在关于中共七大工作方针的报告中,肯定陈独秀在中共早期历史中的重要地位。毛泽东述及五四运动指出:“五四运动有中国最觉悟的分子参加,当时的觉悟分子有陈独秀、李大钊。在五四运动中有左翼、右翼,陈独秀、李大钊是代表左翼的。那个时候,中国还没有共产党,但已经有少数人有共产主义思想。”[15]289-290毛泽东回顾中国大革命提出:“北伐胜利,轰轰烈烈。可是这一时期的末尾一段,我们党搞得不好,出了一个陈独秀主义。后来,陈独秀反对我们,搞成托陈取消派。”[15]294但是,毛泽东随即将话锋一转说道:“关于陈独秀这个人,我们今天可以讲一讲,他是有过功劳的。他是五四运动时期的总司令,整个运动实际上是他领导的。他与周围的一群人,如李大钊同志等,是起了大作用的。我们那个时候学习作白话文,听他说什么文章要加标点符号,这是一大发明,又听他说世界上有马克思主义。我们是他们那一代人的学生。五四运动替中国共产党准备了干部。那个时候有《新青年》杂志,是陈独秀主编的。被这个杂志和五四运动警醒起来的人,后头有一部分进了共产党。这些人受陈独秀和他周围一群人的影响很大,可以说是由他们集合起来,这才成立了党。”[16]294毛泽东进而分析指出:“陈独秀在某几点上,好象俄国的普列汉诺夫,做了启蒙运动的工作,创造了党,但他在思想上不如普列汉诺夫。普列汉诺夫在俄国做过很好的马克思主义的宣传。陈独秀则不然,甚至有些很不正确的言论,但是他创造了党,有功劳。普列汉诺夫以后变成了孟什维克,陈独秀是中国的孟什维克。德苏战争以后,斯大林在一篇演说里把列宁、普列汉诺夫放在一起,《联共党史》也说到他。关于陈独秀,将来修党史的时候,还是要讲到他。”[16]294毛泽东将大革命后期陈独秀所犯的错误表述为“陈独秀主义”,认为他搞托陈取消派就是反党,“走到反革命方面去了”②。同时,毛泽东对陈独秀在新文化运动、五四运动、传播马克思主义和创建中国共产党过程中的贡献给予了肯定,其中不吝赞誉之词。
——4月24日,毛泽东在中共七大上的口头政治报告中,站在党的政治路线的高度,分析了陈独秀大革命后期的错误问题。毛泽东向大会重申,党的路线或党的纲领,拿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无产阶级领导的人民大众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15]304。他指出:“大革命后期,在执行无产阶级领导的人民大众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这条路线上,我们党是犯过错误的,那时光讲无产阶级领导,而实际上放弃了领导。”“在那时候有一部分人是不懂马克思主义的,那时候我们党的领导中占统治地位的以陈独秀为代表,他到了大革命后期就不要马克思主义了。”“什么是不要马克思主义?就是忘记了无产阶级领导,忘记了人民大众,忘记了农民。当地主哇哇叫的时候,就向农民泼冷水。他又要无产阶级的领导,又不要农民,你看无产阶级的领导权还有没有?在中国,现在搞马克思主义,怎么搞法呢?他不搞无产阶级领导,他又不要这个领导地位,那还领导什么呢?无产阶级领导,主要应当领导农民,他不要农民,当农民伸出来手的时候,就泼冷水,因为地主也伸出手来了。地主说:共产党,你可不行!于是乎,共产党就夹在地主和农民中间,最后接受了地主的影响,向农民泼冷水。反帝反封建不要农民,还有什么反封建?没有反封建,还有什么反帝呢?帝国主义是干什么的?就是看到中国身上有油水,要揩一点油。”[15]306-307中国五个人里面有四个是农民,因此人民大众最主要的部分是农民。毛泽东形象地说道:“用五个指头去打那个‘帝’,他说多了,无须乎那么多,要割掉四个,拿一个指头去打。”“你看四个指头都掉了,就剩下了一个,无产阶级也孤立了,变成了无军司令、空军司令。”[15]307-308毛泽东强调指出,中国革命忘记了“农民”这两个字,“就是读一百万册马克思主义的书也是没有用处的,因为你没有力量”[15]305。显而易见,毛泽东在这里是借助分析陈独秀大革命时期错误问题产生的政治、思想根源,来阐释马克思主义理论必须与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的深刻道理,而不是单纯地评价陈独秀本人的功过是非。
——5 月24 日,毛泽东在中共第七届中央委员会选举方针的报告中,提出中共党内要吸取处理陈独秀问题的教训。中共七大在讨论选举标准和原则问题时,一部分人提出凡是犯过路线错误的人就不选。针对这个问题,首先,毛泽东亮明自己的观点,认为这样一种意见只是一种好的愿望,一种好的理想。“事实上如果我们不选过去犯过路线错误的人,甚至绝对化一个也不选,那就不好,就不恰当”[15]357-358。然后,他拿党的历史上陈独秀等人的事例陈述道,中共六大不选陈独秀到中央,结果是“陈独秀后头跑到党外做坏事去了”。“六次大会选举出来的中央纯洁得很,没有陈独秀,可是我们党还有缺点,还是闹了纠纷,出了岔子,翻了筋斗,并没有因为不选他,我们就不闹纠纷,不出岔子,不翻筋斗”。“我们把陈独秀赶走得干干净净,结果我们还是跌筋斗”[15]358-359。毛泽东分析说,“不选陈独秀,这里面有一条原因,就是为了图简便省事”,“不愿意和有不同意见的人合作共事”。“喜欢图简便,不愿意同犯过路线错误的人共事”。这样“一掌推开”、“简单明了”的作风是不好的。“七次大会应该接受过去的经验”[15]358,360。这里,毛泽东讲陈独秀“到党外做坏事”不是信息的中心,他是在提醒中共党内需要吸取和借鉴党的历史上处理陈独秀等人的教训和经验,能够做到愿意和善于跟有不同意见的人合作,尤其是同那些犯过路线错误的人共事。
从延安时期的一些讲话和报告来看,毛泽东认定陈独秀在中国大革命后期所犯的错误是“右倾投降主义”,同时又肯定他从新文化运动到中国共产党成立的历史功绩。而且,毛泽东论及陈独秀的功过是非尚留有余地,强调将来修中国历史和中共党史的时候还是要讲到他。延安时期毛泽东对陈独秀的评价,恰是世人重新认识陈独秀的草蛇灰线。
三、从“摘帽子”到“留尾巴”
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重新确立中国共产党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加持中国大陆学术界对中共党史研究的探讨和争鸣,中共党内对陈独秀的评价逐渐实事求是、客观公正。戴在陈独秀头上各种各样的“帽子”绝大多数得以摘除。
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在党的指导思想上拨乱反正,一时形成党内外讨论和研究中共党史问题的生动局面。1979 年是五四运动60 周年和陈独秀诞辰100 周年,学术界开始对陈独秀生平思想进行研究。1980 年至1981 年,延安时期毛泽东关于如何研究中共党史的讲话和关于中共七大工作方针的报告先后公开发表③。1980年3月19日,邓小平在同中共中央负责人谈到中共党内十次路线斗争问题时认为陈独秀,还有瞿秋白、李立三这三个人,“不是搞阴谋诡计的”一类人[16]293。1981年6月27日,中共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对陈独秀在大革命时期的错误除沿用“右倾投降主义”的提法外未涉及其他问题。毛泽东、邓小平对陈独秀肯定性的评价以及中共中央的《决议》中关于陈独秀历史问题的表述,推动了学术界对陈独秀研究的深入开展。
1980 年代,学术界关于陈独秀研究的探讨和争鸣,对中共党内重新评价陈独秀具有借鉴意义,同时也出现了一些问题。比如,内部发行的《中共党史资料》1982 年第4 辑把陈独秀1934 年在国民党南京监狱中所作诗《金粉泪五十六首》,不但全文发表和诠释,甚至还刊出他的全部手书墨迹。1984 年3 月16 日,中共中央宣传部发出通知,要求严肃注意防止发生不妥当地宣传陈独秀。中宣部的《通知》中关于陈独秀的托派问题上维持原有结论,认为“不能把他看作党内人物”,同时肯定“陈在建党时期有其不可否认的功绩,三十年代王明、康生诬其为日寇汉奸亦非事实”[17]。为陈独秀摘掉了“汉奸”的帽子。
在学术界关于陈独秀研究出现些许偏颇现象的同时,1984 年初,陈独秀的后代向中共中央提出恢复陈独秀党籍的问题。中共中央书记处专门开会讨论这个问题,认为不应当恢复陈独秀的党籍,但指示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写一篇评价陈独秀一生活动的文章,澄清过去的历史是非,使这个党的重要历史人物得以恢复其本来面目。胡耀邦主持会议、讨论文章并作出指示,提出对陈独秀复杂的一生应当根据详尽确实的材料进行深入细致的分析,得出正确的结论。认为过去很长时期对陈独秀予以全盘否定是不公正的[18]。最终,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的文章以《关于陈独秀一生活动的评价》为题,署名王洪模,在《中国社会科学》1985 年第5 期上发表。该文虽然承袭陈独秀“不是一个好的马克思主义者”,“在第一次大革命后期,犯了右倾投降主义错误”等旧说,但是认为“陈独秀一度是中国近代史上杰出的人物和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创建人之一,他在推动中国历史前进上作出过重要贡献”,突破了“不能把他看作党内人物”的界限。从总体看,这篇文章根据文献史料有褒有贬地评价陈独秀一生的功过是非,对当时学术界科学研究陈独秀和中共党内客观评价陈独秀具有学术价值和政治意义。
1990 年代,根据延安时期毛泽东评价陈独秀的基本精神,同时借鉴学术界研究陈独秀的最新成果,中共党内对陈独秀的历史功劳给予肯定性评价。1991 年,经中共中央审定,由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编著出版的《中国共产党历史》上卷和《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详细记述了陈独秀在新文化运动、五四运动、传播马克思主义和创建中国共产党过程中的贡献。这两部著作经过深入研究,恢复历史的本来面目,从而补正在中共党史叙事中“五四无陈论”和“一大错误选择论”[1]的缺失。而且在述及大革命后期陈独秀的错误时,虽然维持“右倾投降主义”的论断,但也分析陈独秀错误产生的共产国际因素。《中国共产党历史》上卷提出:“共产国际及其代表对中国革命虽然有许多正确的指导,但也有不少脱离中国实际的右倾错误。年轻的中国共产党对共产国际的指示不仅在组织原则上有服从的义务,而且也缺少独立判断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共产党,首先是在党中央负主要责任的陈独秀,也包括党中央集体,几乎是很难不犯错误的。”[19]201《中国共产党的七十年》指出:“中国共产党作为共产国际的一个支部,当时直接接受共产国际的指导,共产国际及其在中国的代表虽然对这次大革命起了积极的作用,他们所出的主意有些是正确的,但由于并不真正了解中国的情况,他们出了些错误的主意,这对酿成中共领导人的投降主义错误是有影响的。幼年的中国共产党还难以摆脱共产国际的那些错误的指导思想。”[20]95从政治到学术双重意义对陈独秀的评价令世人耳目一新。
与此同时,1991 年,经中共中央批准,由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辑出版的《毛泽东选集》第二版注释中对与“陈独秀”相关的释文作重要修改。其中,“陈独秀”注释条文,沿用“右倾投降主义”“接受托派观点”“进行反党活动”等表述[21]238;“托洛茨基”注释条文,虽然维持“托陈取消派”的结论,但是不再采用1951 年出版的《毛泽东选集》第一版注释中“反革命”“叛徒”“汉奸”等提法[21]168;“托洛茨基派”注释条文,不再提及陈独秀“反党”问题,而且厘清了中国的“托派”与“汉奸”的关系。释文指出:“抗日战争时期,托派在宣传上主张抗日,但是攻击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把托派与汉奸相提并论,是由于当时在共产国际内部流行着中国托派与日本帝国主义间谍组织有关的错误论断所造成的。”[21]270因此,学术界认为《毛泽东选集》关于陈独秀注释条文的修改是“新版毛选”取消了对陈独秀的“五项‘反革命罪’指控”[1]。
新世纪伊始,中共党内对陈独秀的评价即发生深刻变化。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开放大量关于共产国际和联共(布)与中国革命的档案,在学术界引起了一个关于陈独秀研究的新高潮。相关学者提出,1923 年至1927 年中国大革命期间,联共政治局会议专门讨论中国革命问题122次,作出了738个决定。这些决定绝大部分由莫斯科派驻中国的代表、顾问直接在中国执行,然后把严重的后果强加给中共中央;只有一小部分再由共产国际做成决议、指示、训令,在莫斯科代表的监督下,命令陈独秀为首的中共中央贯彻。所以,指导中国大革命的路线、方针、政策,几乎全部来自莫斯科,中共中央的活动范围和实际权力是很小的。所谓“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和“陈独秀右倾投降主义路线”是没有的,它是大革命失败时,斯大林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文过饰非的产物,应该予以彻底否定[1]。学术论断难免偏激之嫌,仍然不失其政治借鉴意义。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在撰写《中国共产党简史》的过程中,借助俄罗斯解密档案,吸收学术界最新研究成果,在分析中国大革命失败的原因时提出,“在主观上,是陈独秀等人在后期犯了右倾机会主义的错误”[22]25。2001年6月,江泽民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审议通过这部书稿。2002 年,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在《中国共产党历史》上卷的基础上修订出版的《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一卷指出,“在大革命后期,作为革命中坚的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机关犯了以陈独秀为代表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使党在大革命危急时刻完全处于被动地位”,“但共产国际、联共(布)及其驻华代表对大革命的失败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23]280-281。这样恢复“右倾机会主义”表述,比较接近历史的实际,而且突出了中共在大革命时期的地位和作用。关于托派问题,《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一卷维持陈独秀组织“托陈取消派”,“反对党的路线”和“进行宗派活动”等论断[23]343-345。2004 年4 月30 日,在纪念任弼时诞辰100周年座谈会上,胡锦涛发表的讲话中只是将大革命后期陈独秀所犯的错误界定为“右倾错误”[24],没有再采用“投降主义”或“机会主义”等表述。
新时代启航,中共党内对陈独秀的评价逐渐趋向客观公正。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在许多场合的重要论述,肯定了陈独秀在马克思主义传播和中国共产党创立中的重大贡献。2013 年10 月21日,习近平在欧美同学会成立100周年庆祝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历史不会忘记,陈独秀、李大钊等一批具有留学经历的先进知识分子,同毛泽东同志等革命青年一道,大力宣传并积极促进马克思列宁主义同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创建了中国共产党,使中国革命面貌为之一新。”[25]2016 年5月17 日,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陈独秀、李大钊等人积极传播马克思主义,倡导运用马克思主义改造中国社会。”[26]2016 年12 月7 日,习近平在全国高校思想政治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指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最早就是在高校知识分子、青年学生中进行的。陈独秀、李大钊、李达等中国早期马克思主义者都把高校作为阵地。”[27]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的重要论述突出了陈独秀在中国共产党早期历史中的主导地位。2019 年10 月9 日,是陈独秀诞辰140周年纪念日。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第二研究部撰写《纪念陈独秀诞辰一百四十周年》一文,在《中共党史研究》2019 年第10 期发表。这篇文章比较全面系统和客观公正地评价了陈独秀的功绩和错误,提出陈独秀是“新文化运动的精神领袖”、“五四运动的总司令”、“马克思主义的主要传播者和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创始人”以及“中国共产党早期的主要领导人”,同时指出陈独秀大革命后期“犯了右倾机会主义错误”,离开中共中央领导岗位以后接受托洛茨基主义,在中国共产党内部组织“左派反对派”[28]。
时至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陈独秀作为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再次成为世人关注的焦点和热议的话题。2021年11月11日,中共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中共党史上的第三个历史决议《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强调“一九四五年党的六届七中全会通过的《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一九八一年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实事求是总结了党的重大历史事件和重要经验教训,在重大历史关头统一了全党思想和行动,对推进党和人民事业发展发挥了重要引领作用,其基本论述和结论至今仍然适用”。《决议》对陈独秀的评价简洁明了:“由于党内以陈独秀为代表的右倾思想发展为右倾机会主义错误并在党的领导机关中占了统治地位,党和人民不能组织有效抵抗,致使大革命在强大的敌人突然袭击下遭到惨重失败。”[29]2-3,4截止目前,关于陈独秀的评价乃聚焦于托派问题,中共党内坚持“托陈取消派”的论断。学术界关于大革命后期陈独秀错误的分析、“托陈取消派”的定位和陈独秀晚年思想的述评,仍然是见仁见智,莫衷一是。
四、评价陈独秀:探索政治与学术良性互动的路径
纵观中共党内对陈独秀评价的变化,延安时期毛泽东评价陈独秀的权威性和影响力毋庸置疑。根据毛泽东评价陈独秀的论述精神,学术界对陈独秀在中共党史上的作用和地位给予肯定性的叙述和评论,从而推动中共党内正视以往那种不谈或少谈陈独秀历史功绩的问题,进而摘掉戴在他头上的“汉奸”“叛徒”“反革命”等政治诬陷性的帽子,基本上恢复了陈独秀作为中国近代史和中共党史上重要历史人物的本来面目。追寻延安时期毛泽东对陈独秀评价的启示,就是探求政治与学术良性互动形成客观公正评价中共党史人物的效应。
第一,秉承政治与学术平衡的理念。中共党史研究的对象是现行执政的中国共产党,因此中共党史人物的评价不仅是学术问题,而且具有政治意义。中共党史上的许多重大事件、重要人物的评价总是一变再变,究其原因,往往不是来自学术界具体研究的新发现,而是出于各个不同历史时期中共领导人和中央领导机关态度的新变化。当然,这种现象并不是否定学术界独立研究的影响[30]3。延安时期,中共党内评价党史人物和事件的是非曲直均以共产国际决议和苏联经验作为标准,毛泽东评价陈独秀也不例外。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到“文化大革命”结束,中共党内沿袭的乃是延安时期毛泽东对陈独秀的政治评价,并非是学术意义上的历史评价。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中国大陆学术界对陈独秀的评价发挥历史研究的政治功能,根据延安时期毛泽东评价陈独秀的精神,基本上恢复了陈独秀作为中国近代史和中共党史上重要历史人物的本来面目。同时应该注意到,毛泽东评价陈独秀依据的是实践经验,追求“事功”;学术界研究陈独秀侧重的是思维逻辑,讲究“学理”。可见,中共党史人物评价需要维系政治与学术的适度张力,探寻政治与学术的良性互动。
第二,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实事求是既是中共党内的思想路线,也是学术研究的基本遵循。延安时期,毛泽东讲过类似陈独秀是“不自觉的叛徒”、“右倾机会主义,即投降主义”、“搞成托陈取消派,走到反革命方面去了”等这样一些话,但同时又讲陈独秀是“五四运动的总司令”、“做了启蒙运动的工作,创造了党”、“对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是有功劳的”,等等。格于政治环境,毛泽东对陈独秀历史的价值判断,人们会给予同情的理解。但是,中共党内某些时候、有些人们对陈独秀的评价则是完全背弃历史事实。例如,1938 年1 月康生无中生有地把陈独秀硬说成是领取日寇津贴的汉奸。“文化大革命”中,林彪、“四人帮”煽动极左思潮,胡说陈独秀是“投机革命”、“混入党内”、“窃取了党的总书记职务”;胡说他是“尊孔派”、“投降国民党当特务”,等等[31]。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中共党内和学术界协同共进,逐步摘掉戴在陈独秀头上的“反共产国际”“反党”“反革命”“汉奸”“叛徒”等政治诬陷性的帽子。中共党史人物的评价,不仅面对历史事实,而且面对历史史实;不仅进行事实判断,而且进行价值判断。因此,只有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才能得出符合历史实际的结论。
第三,追求客观公正的效应。中共党史研究属于社会意识形态范畴的学术活动,客观公正评价中共党史人物是发挥中共党史资政育人社会功能的基础工程。延安时期,毛泽东对陈独秀的评价横跨了五四运动到抗日战争四个历史时期,对陈独秀的功过是非有褒有贬,而且强调“现在还不是我们宣传陈独秀历史的时候”。而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前,中共党内的党史著作以及高等院校的中国革命史教材,写到五四运动时,一般都不提陈独秀而只提李大钊,有的再加一个“新文化运动的主将鲁迅”;讲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只讲李大钊和毛泽东,也不提陈独秀。当写到中共一大不得不提到陈独秀被选为中央局书记时,也要强调“陈独秀不是一个好的马克思主义者”,并说“他以马克思主义面貌出现,而实质上是个小资产阶级革命家”;陈独秀之被选为中共中央领导人,是由于“党在初创时的幼稚所致”,是全党“错误的选择”[1]。不提或少提陈独秀的功绩,显然是未能充分尊重历史事实,而且对陈独秀个人也不公道。所以,全面系统研究并客观公正评价中共党史人物,应该成为中共党史研究的政治伦理和学术规范。
综合上述,关于陈独秀的评价大致可以分为三个层级:第一个层级是由中共党内对陈独秀的政治判断而形成的历史结论,提出陈独秀大革命后期犯了“右倾机会主义”或“右倾投降主义”错误,离开中共领导岗位后组织“托陈取消派”;第二个层级是中共党内某些个人或集团罔顾历史事实,进行政治诬陷,给陈独秀扣上“反革命”、“汉奸”、“叛徒”等帽子;第三个层级是中共党内或学术界关于中共党史涉及陈独秀的叙事不够客观公正,较为典型的就是“五四无陈论”和“一大错误选择论”。显然,这三个层级问题的焦点就是如何处理政治与学术的关系。因此,营造政治与学术良性互动的社会环境,形成实事求是和客观公正的学术风气,是科学评价中共党史人物的基本理路。
延安时期毛泽东对陈独秀的评价,以及中共党内对陈独秀评价的变化,承载着中国共产党的历史,而科学评价中共党史人物则是党的历史智慧的结晶。直面历史,善于总结经验,吸取教训;敢于坚持真理,修正错误,是中国共产党的优良传统。中国共产党的智慧来自历史的积淀,一代又一代的中国共产党人依靠历史走向未来。
注释:
①详见毛泽东:《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1935年12月27日)、《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1936年12月)、《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时期的任务》(1937 年5 月3 日)、《矛盾论》(1937 年8 月),《毛泽东选集》第1 卷,人民出版社1991 年版,第156页、第185页、第264页、第316页。其中关于“陈独秀主义”的表述,1930 年蔡和森曾撰写《论陈独秀主义》一文,并在《布尔什维克》1931 年第4 卷第5 期发表。该文分中共三大前后、1926 年中山舰事件、中国大革命失败及中共六大和1929 年中东路事变四个阶段,对陈独秀主义的发展、性质、阶级基础及前途作了分析。延安时期,毛泽东采用“陈独秀主义”的提法主要是表述陈独秀在中国大革命后期所犯的错误,沿袭和发挥蔡文相关的表述。
②毛泽东:《“七大”工作方针》(1945 年4 月21 日),《人民日报》1981 年7 月16 日。(《毛泽东文集》收录的这篇文献中删除了“走到反革命方面去了”的字样——引者注)
③中共中央党校主管的《党史研究》1980 年第1 期发表1942年3 月30 日毛泽东在中央学习组作的题为《如何研究中共党史》的讲话;《人民日报》1981年7月16日发表1945年4月21日毛泽东在中共七大预备会上作的题为《“七大”工作方针》的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