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宗教文化符号在文创产品设计中的应用

王公明

( 莆田学院 工艺美术学院， 福建 莆田 351100 )

泉州是闽南文化的发祥地， 也是中国首批24 个历史文化名城之一。 作为闽南文化的核心区与富集区， 泉州辖内有众多文化遗产， 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达40 多处， 文化底蕴深厚[1]，其中， 宗教类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约占三分之一。泉州宗教文化旅游资源相当丰富， 文化建设软硬件设施较为完善， 为相关文创产业的发展提供了得天独厚的优势与条件[2]。 但泉州在文化创意、文化旅游等方面起步较晚， 目前的发展相对滞后， 独特的文化资源优势暂未得到充分挖掘和利用[3]。 国内有研究者将美国著名的符号学理论学家皮尔斯（Charles Sanders Pierce）提出的符号学理论运用到设计过程中， 为文创产品设计开发提供了可资借鉴的思路[4-6]。 在皮尔斯关于符号的三元关系和符号三分法理论的支撑下， 通过分析泉州宗教文化的特征， 构建基于泉州宗教文化符号的文创产品的设计方法， 最后以开元寺东塔“镇国塔” 为宗教文化研究对象展开设计实践，以期为泉州宗教类文创产品设计提供新思路。

一、 泉州宗教文化的特征

1. 宗教文化的多元性

泉州宗教文化最为突出的特征表现为多元性[7]。 泉州位于闽南沿海， 泉州港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港口之一， 早在宋元时期就与埃及的亚历山大港齐名， 被誉为东方第一大港， 泉州与世界近百个国家互通有无， 海外贸易进入全盛时期[8]。 伴随商贾而来的是多种 “舶来” 的宗教文化， 如基督教、 天主教、 伊斯兰教、 摩尼教、印度教（婆罗门教）等， 与原先自中原传入泉州的儒、 释、 道宗教文化相互并存， 形成了泉州宗教文化的多元化特征， 泉州因此被誉为 “世界宗教博物馆”[9]。 除此之外， 产生于各个历史时期独具闽南地方特色的民间宗教人物， 如保生大帝、 清水祖师、 广泽尊王等也受到了当地民众的普遍崇拜， 深远地影响了民众的生产生活和风俗习惯。 这些民间宗教种类繁多且内涵丰富， 与其它宗教共同开创了泉州多元宗教文化协同发展的繁荣局面， 体现了泉州宗教文化的自信开放与包容并蓄[10]。

2. 宗教文化资源性

泉州辖区内多种宗教文化共存共荣， 遗留了众多的宗教文化资源， 如建筑、 经籍以及宗教艺术作品。 由于泉州靠海， 气候多雨湿热， 木构建筑极易受腐损毁， 而石材因其防潮耐腐被广泛用于闽南宗教建筑的构件中[11]。 这使得保存在地面上的宗教文物十分丰富。

广义地讲， 文化是物质财富与精神财富的总和。 据此可将泉州宗教文化资源分为物质类宗教文化资源和精神类宗教文化资源两种。 物质类宗教文化资源是泉州宗教文化资源的主要组成部分， 包括宗教建筑和遗址， 如泉州西街开元寺、鲤城南门妈祖天后宫、 城东灵山伊斯兰教圣墓、晋江草庵摩尼教遗址等。 其中， 宗教建筑能引起人们对该宗教产生兴趣， 更是人们接触和感受宗教文化的主要媒介。 参观宗教建筑是最直接和最直观感受宗教文化的途径[12]。 精神类宗教文化资源主要体现在非物质方面。 一是宗教活动， 由宗教教职人员按照教义和教规组织宗教信徒在指定场所（一般是寺庙、 道观或教堂）举行仪式活动， 或诵经拜神， 或祈福求安。 二是宗教典籍，它是记录宗教起源和信条的书籍， 既是人们了解宗教教义的主要渠道， 也是信众日常研学的主要内容， 如道教的 《道德经》、 佛教的 《金刚经》、基督教的 《圣经》、 伊斯兰教的 《古兰经》 等。三是宗教艺术， 主要包括雕刻艺术和绘画艺术，如宗教建筑的地基、 立柱、 门、 窗及栏杆等构件的雕刻， 以及建筑内外的墙壁、 屋顶、 屋檐、 柱梁、 宗教塑像上的绘画等[11]。 时至今日， 这些宗教文化资源仍是研究、 传承、 创新宗教文化的主要内容。

二、 泉州宗教文化符号的文创产品设计方法

1. 符号学理论基础

巴特（Roland Barthes）认为， 符号学是研究符号的一般理论的学科， 其研究的主要领域包括符号的本质、 特征、 发展和变化规律、 方法论以及符号同人类日常生活之间的相互关系[13]。 皮尔斯在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符号二重论的基础之上提出了符号的三元关系（见图1），即对象（object）、 表征（representament） 与解释（interpretant）； 根据符号与指称对象之间的关系， 将符号分为三类（三分法， 见图2）， 即象似符（icon）、 指示符（index）与规约符（symbol）。皮尔斯关于符号的理论研究， 体现了符号的不同表征方式， 因而十分具有实用价值， 影响较深远， 他也因此被誉为现代符号学之父[14]。

图1 皮尔斯符号三元关系

图2 皮尔斯符号三分法

从宗教文创产品设计的角度分析和理解皮尔斯符号学理论。 在皮尔斯符号三元关系中， 对象是符号所代表的内容， 即宗教文化， 包括物质类宗教文化和精神类宗教文化， 可以是某一宗教建筑， 也可以是与宗教相关的绘画和雕刻作品； 表征是宗教文化符号被应用至文创产品后显性的、可被人们感知的内容， 即文创产品的构成要素，如形态、 功能、 结构、 材质、 色彩等； 解释即用户在使用和体验文创产品的过程中， 对宗教文化符号形成的认知和心理感受[5]。

皮尔斯符号三分法可将宗教文化对象提取为宗教文化符号， 应用于产品的表征。 在皮尔斯符号三分法中[15]， 象似符是表征以具象的形式模仿对象或与该对象相似之物而构成的符号媒介。如某人画像是某人的象似符， 某文创产品的造型是直接具象的模仿对象的外部形态。 文创产品则是模仿对象的象似符， 用户通过观察文创产品的外部形态便可知其造型的创意来源。 指示符是表征与对象存在的某种因果或空间关系， 在产品设计中通常表现为功能和结构的指代关系， 使产品能够 “自我” 明示所具有的结构和功能。 如文创产品所运用的文化元素， 能够体现出其产品功能的明示性， 让用户知道文创产品的用途， 指引用户如何使用该产品。 规约符是表征， 与对象并无直接的关系， 而是在特定的社会环境中， 人们长期生活而形成的经验和共识， 如红色代表喜庆和好运。 因此， 人们喜爱用红色去装饰自己的生活环境， 表达自己的美好愿望。 对文创产品设计来讲， 要把握和利用好产品采用的颜色和材质所表征的含义。

2. 泉州宗教文化符号文创产品的设计方法

将符号学与文创产品设计过程相结合， 可为地域文创产品设计提供新的创意思路[4]。 泉州宗教文化符号文创产品的设计过程就是宗教文化符号物化的过程， 是以文创产品为载体传播宗教文化的过程。 基于上述研究角度， 以皮尔斯的符号学理论为基础对泉州宗教文化符号及文创产品设计展开研究。 首先利用符号三元关系确定宗教文化对象、 文创产品设计和用户三者的关系， 然后将皮尔斯符号三分法介入宗教文化对象和文创产品表征之间， 提炼出宗教文化符号并应用于文创产品的造型、 功能、 结构、 色彩、 材质中， 最后进行具有泉州宗教文化内涵的文创产品设计。设计师将通过符号三分法提取的宗教文化符号融入产品， 用户通过对产品的深入观察与使用体验获取该文化符号所蕴含的文化意义和文化价值， 实现该文化的传承与创新[5]。 研究思路如图3 所示。

图3 泉州宗教文化符号文创产品的设计方法

三、 泉州宗教文化符号文创产品的设计实践

始建于唐代垂拱二年（686）的泉州开元寺是福建省规模最大的汉传佛教建筑群， 具有极高的科学和艺术研究价值[16]。 寺内有天王殿、 拜亭、甘露戒坛、 东西塔等建筑， 还有印度教和摩尼教的佛塔和柱刻等遗迹。 在众多佛教建筑中， 以东塔 “镇国塔” 和西塔 “仁寿塔” 最负盛名[17]。东西塔营造法式相近， 其外形也相差不多。 最终确定以镇国塔为宗教文化研究对象， 结合图3 泉州宗教文化符号文创产品设计方法展开设计实践。 设计过程主要包括宗教文化对象分析、 宗教文化符号表征和宗教文化符号解释三部分。

1. 宗教文化对象分析

宗教文化对象的分析是文创产品设计的前提， 包括宗教文化对象的历史渊源、 外部形态和内部构造， 以及通过分析确定与之相关的文创产品设计定位。 镇国塔始建于唐代咸通六年（865）， 由文偁禅师主持和监督建造， 用于安置佛 “舍利”。 初为木构塔， 后因灾多次重建， 最后用花岗岩砌成仿木石塔， 如图4 所示， 其外部主要由塔基（须弥座）、 塔身、 塔盖和塔刹四部分组成， 塔身按照佛教 “五乘” 分成五层， 结构采用五层八角可登临的外壁， 筒体内带塔心柱， 逐层采用收分法以增加塔身重心的稳定性[17]。 每面塔壁均由斗拱、 额坊和立柱组成。一层东、 西、 南、 北各开一门， 二层起逐层收分错位， 一至五层刻有各类佛教人物浮雕， 彰显佛教教义及建造理念[18]。 镇国塔同仁寿塔历经近800 年， 仍岿然不倒， 成为泉州重要的宗教文化遗产， 亦是现代泉州古城主要的地标和象征物。

图4 镇国塔及其塔身局部图

镇国塔所在的开元寺是佛教圣地， 每日慕名前来烧香拜佛的游客络绎不绝， 昼夜烟雾缭绕，香火旺盛。 基于此， 结合镇国塔的形态与构造元素， 考虑设计的文创产品为香薰器， 游客特别是佛教信众在使用该产品时可唤起对泉州宗教文化的回忆。

2. 宗教文化符号表征

宗教文化符号表征是文创产品设计的核心，是宗教文化符号提取并与文创产品的造型、 功能、 结构、 色彩等设计要素相结合的关键环节。利用皮尔斯符号三分法提取所选的宗教文化符号， 可按照对象与表征之间具象、 抽象、 因果等关系分别进行提取。

（1） 香薰器的造型设计

象似符帮助设计师以具象的方式模仿、 提取镇国塔的形象， 提取的形象和原对象相似， 可用于香薰器的外观造型设计。 其设计结果是， 用户在观察和使用香薰器时可以联想到其产品形态源于镇国塔。 这里运用Adobe Illustrator CC 绘图软件将镇国塔形象加以提取， 经过进一步简化得到最终的文化符号。 如图5 所示， （a）图为提取的镇国塔具体的象似符； （b）图是在（a）图基础上，简化了塔刹的铁链、 塔身的斗栱、 额坊和立柱等繁复细节， 将内部塔心柱（虚线所示）缩小用作香料放入和香气溢出的通道， 将塔基面积适度增大作为香薰器的底座， 以增加香薰器的稳定性；（c）图是在（b）图基础上将塔分成五个部分， 方便香薰器的拆分和组装； （d）图为提取的镇国塔俯视八角形态， 可作为香薰器造型设计的参考。

图5 镇国塔文化符号提炼图

（2） 香薰器的功能与结构设计

指示符帮助设计师提取镇国塔的底座、 塔心柱、 门洞、 塔刹等构造特征， 用于指代香薰器功能和结构。 香薰器所运用的镇国塔符号， 应能够体现出产品功能和结构的明示性， 指引用户如何使用产品。

首先是香薰器的功能设计。 可在香薰器底座表面嵌入电阻式触控面板， 面板表面标有符合用户操作习惯的明示性触控图形， 这些图形指示开关、 定时、 大小调节等意义。 触控面板与底座内部电路相连， 用户用手指触控开关可使底座内的加热装置对存储的香薰提供热能， 实现加热香薰的目的。 加热温度的高低与香气量大小呈正相关，用户可触控上下箭头调节温度高低， 以改变香气量大小。 香薰存储装置中的传感器可感知存量多少，不足时开关灯闪烁， 提醒用户打开香薰盖添加香薰料。 此外， 用户还可通过定时功能实现某一时段启闭香薰器， 达到省电节香的目的， 如图6 所示。

图6 香薰器造型和底座功能图

其次是香薰器的结构设计。 如图 5（b）、 图5（c）、 图 6 和图 7 所示， 结合镇国塔的层数将提取的符号分离为五部分， 将镇国塔逐层收分的特点应用在产品的结构设计上， 产品的五部分自下而上叠加。 为防止二层以上的塔身滑出跌落，将低层抽象简化的栏杆形态设计成与上层密闭的八角形高边， 同时也避免了香气自高边缝隙处溢出。 每层塔身参照塔心中空的特征设计成圆形中空， 打开开关加热后的香薰烟气可从塔心柱顶部出孔散溢， 从圆形中空处上行， 通过每层开设的门洞散发至外部空间， 达到香薰的效果。 分层后的香薰器也更便于产品包装携带和叠加组装使用， 如图8 所示， 可在塔刹与塔盖连接处内部垂直安装弹簧， 并固定在塔盖内顶部中心。 当塔刹受压时， 自行向下移动至圆形中空， 解压时自行弹出， 有效避免塔刹高度影响收纳和包装。

图7 香薰器功能与结构图

图8 香薰器包装效果图

（3） 香薰器的色彩与材质设计

规约符帮助设计师将约定俗成的社会观念或规则与人们的生活方式和认知习惯相关联。 就宗教文创产品设计来讲， 需要借助表征宗教文化的色彩和材质， 设计出符合用户生活方式、 生活经验和认知习惯的产品色彩和材质， 即产品表征的内容与宗教文化符号本身存在因果关联。 不同的宗教使用不同的、 约定俗成的色彩来体现自己的宗教文化内涵， 如在基督教中紫色代表威严， 在伊斯兰教中绿色为神圣之色。 而在佛教中， 不同的颜色所表征的内涵也不相同， 如白色表征“清净”、 红色表征 “精进”、 橙色表征 “忍辱”等。 此款香薰器的色彩设计取佛教 “清净” 和“精进” 之意， 以白红两色为主色调表征佛教文化内涵。 材质设计方面， 可在色彩设计的基础之上， 在泉州辖区内就地取材。 泉州德化白瓷具有白度好、 光泽度高、 耐高温等优点， 用泉州德化白瓷制作香薰器， 恰好利用了白瓷本身所具有的色彩。 红色则可用在塔刹、 各层栏杆与八角檐处， 除八条铁链以软质红绳代替， 其余均可施以红釉烧制而成。 香薰器色彩与材质的设计理念，充分体现了佛教心境洁净、 不受外扰的 “清净”与一心进取、 向上向善的 “精进” 的宗教文化特点。

3. 宗教文化符号解释

宗教文化符号解释是文创产品设计的最终目的。 设计师将镇国塔这一宗教文化符号以香薰器为载体传达给用户， 用户在观察和使用时， 从香薰器中解释出其中的宗教文化内涵。 用户作为解释者存在感性解释和理性解释的双重标准。 感性解释是用户从香薰器的造型、 色彩和材质等角度， 去感知镇国塔外部的形、 色、 质等表层的佛教文化； 理性解释是用户从香薰器的内部结构和使用功能等角度， 去领悟镇国塔建筑结构、 功用等深层蕴含的佛教文化。 内外相辅相成， 帮助用户从感性和理性协同的角度去解释佛教文化。

用户打开香薰器， 香料在底层被加热成烟气， 自出孔溢出， 缓缓上升， 从各层 “门洞”散发至外部空间， 使得用户从中体验和感受到香火旺盛的开元寺绵延千余年所蕴含的历史底蕴以及佛教 “清净” 和 “精进” 的宗教文化内涵。

四、 结语

作为闽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泉州宗教文化的传承与创新一直备受学界重视， 采用何种创新方法和利用什么传承载体是关键所在。 泉州宗教文化历经千余年发展留下了众多物质资源和精神资源， 为文创产业创新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基于皮尔斯符号的三元关系和三分法理论， 构建泉州宗教文化的文创产品设计创新方法， 以文创产品为载体将宗教文化符号应用于设计中， 制作成日常用品融入人们的寻常生活， 达到宗教文化传承与创新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