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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地方志的书院文献*
——以清代武宁县为例

2022-03-21张劲松

九江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2年1期
关键词:武宁县曲池道光

张劲松

(南昌师范学院书院研究中心 江西南昌 330032)

地方志(指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的历代方志)是书院研究的重要文献来源,从区域书院研究到中国书院研究,从书院专题研究到书院史料整理,基于地方志书院文献,产出了许多优秀的书院研究成果,早期如清乾隆时期王昶编纂《天下书院总志》[1],民国时期吴景贤著《安徽书院志》、王兰荫著《河北书院志初稿》《山东书院志初稿》[2],改革开放以来如李国钧等著《中国书院史》[3]、白新良《中国古代书院发展史》[4]、陈谷嘉、邓洪波《中国书院史资料》[5]、王欣欣《山西书院》[6]等,都是基于地方志文献的书院研究代表作。

清代是我国书院普及繁荣时期,书院分布之广、数量之多,达到了书院自唐代兴起以来的高峰。清代书院的发展是朝廷提倡、官学衰微、科举刺激以及士绅权力扩张等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书院高速发展,在地方文化教育和社会治理中的重要作用亦日益彰显,标志之一是地方志中的“书院”由零散的附列而定型为单独的门类,方志中的书院文献由零星条目而扩展至包括书院沿革、捐输、院产、学规章程、诗文等丰富内容。方志书院文献类属、类型、内容的变化生动地反映了书院在地方文化生活中影响与话语权的变迁。如清代江西南昌府属武宁县(今江西武宁县),康熙五年(1666)《武宁县志》(以下简称康熙志)凡例中无“书院”相关说明,卷次目录中亦无“书院”门类条目,只是在卷二“学校”正文中附列“书院”,与“射圃”“学田”“社学”等并列,且仅有二所已经废毁而类似于古迹的柳山书院(始建于南宋绍兴年间)、云龙书院(始建于明代嘉靖年间)的简介。[7]乾隆四十七年(1782),武宁县重修县志(以下简称乾隆志),于“凡例”中则出现了明晰“书院”意义的文字:“学校造士,凡书籍、书院、学田皆其大者,悉详本末,以明守先待后之意。”[8]不过,“书院”虽在“凡例”中有强调性的说明,但仍未出现在目录中,一如康熙志,“书院”仍归于“学校”门之中列目。与康熙志不同的是,乾隆志“书院”目中增加了乾隆十八年(1753)兴建豫宁书院的有关内容,除因时增拓外,值得注意的是县志除对豫宁书院的创建、规模等描述外,卷七还专门附录“输金助修书院姓名”。[9]此外,乾隆志还在卷首刊绘“柳山图”和“□学图”(原图缺失一字,疑为“社”字或“义”字),“柳山图”中有已经废毁的柳山书院建筑布局,“□学图”实际上是“豫宁书院”图,详细绘有豫宁书院建筑规制及其周边风景等。[10]因此,乾隆武宁县志较康熙志的“书院”内容更加丰富、类型也多样化。道光四年(1824),武宁县再次修纂县志;道光二十八年(1848),知县李珣(生卒不详)续修(以下简称道光志)。道光志于“凡例”中称县志编纂遵上宪所颁成例,不敢擅更,“仍遵《通志》编纂”,因之“是书分为三十二门,……建学校,设公署,立书院,修人道也”[11],且“书院前志附于学校,今遵颁式分列。其各乡都续建社学亦采访补入,以为振兴者劝”[12], “书院”与“学校”相垺,不再附于“学校”而单独成卷,独为一门,这较康熙、乾隆县志又更进一步。道光志在卷九“书院”门中,既有豫宁书院兴建创办的内容,还不厌其烦地将阖县坊市八乡“捐助”姓氏、书院钱粮详细刊载,并附书院“条规”,反映了清代中晚期地方书院管理制度化、规范化的发展趋势。[13]同治九年(1870)是清代武宁县最后一次编修县志(以下简称同治志),基本上遵循道光县志的体例格式,“书院”单独为一门,并“增注书院田亩,其余乡都新立社学、文会亦俱补入,以为振兴者劝”[14],将民间兴办的社学、文会等文化教育机构附于“书院”之中。

上述清代武宁县地方志“书院”内容的变化仅简单梳理了武宁书院作为门类、列目的变化情况,除在门类、列目中保存书院文献外,其他如“卷首·图”“古迹”“艺文”中也有丰富的书院史料,而这些史料有的需要认真梳爬,有的需要仔细甄别,将这些分布在“卷首·图”“古迹”“艺文”中的书院史料与“书院”门中的资料统摄起来,既去伪存真,又避免遗珠,方可形成对传统社会中区域书院的整体认识。我们在武宁县书院研究中发现,基于方志的书院研究存在书院统计遗漏、性质甄别等若干问题,颇有进一步探讨的必要。

一、方志中的书院被遗漏

将清代武宁书院纳入研究视野的相关研究主要有李才栋《江西古代书院研究》、白新良《中国古代书院发展史》、李国钧等《中国书院史》、季啸凤主编的《中国书院辞典》以及江西省方志办编纂的《江西书院》、徐永文《江西古代书院文化遗产保护与利用研究》等相关著作,在这些著作中均提及清代武宁书院的数量、建设等情况。为方便研究,列表如下:

表1 当代著述所见清代武宁新建书院一览表

从表1可知,各有关清代武宁书院的统计基本上为2所,即乾隆年间创建的正谊书院(修江书院、豫宁书院)和字云巢。但是,仅从道光和同治时期编纂《武宁县志》“卷首·图”看,清代武宁县新建书院远远超过2所,既有研究颇多遗漏。

(一)遗漏“卷首·图”中的书院

道光志卷首“卷首·图”共十八叶,其中第七叶为“柳山图”,绘柳山书院;第十三叶(b)、十四叶(a)为“书院图”,绘正谊书院;第十六叶(b)、十七叶(a)为“长乐书院图”,绘长乐书院;第十七叶(b)、十八叶(a)为“安乐书院图”,绘制安乐书院的建筑布局。[15]再看同治志,卷首亦为“卷首·图”,除有“柳山图”“书院图”“长乐书院图”“安乐书院图”外,另外新增“下南四十四都育英书院图”(二十四叶b、二十五叶a)、“四十二都海航书院”(二十五叶b、二十六叶a)和“梯云书院”(二十六叶b、二十七叶a)。[16]

我们通过道光志和同治志“艺文志”相关内容,可以进一步确定长乐书院、安乐书院、育英书院、海航书院和梯云书院等上述5所书院均为清代新建书院。但这5所书院未载入县志“书院”门中,从而被研究者遗珠:

安乐书院,位于武宁安乐乡,建于清道光二十二年(1842),为安乐乡众捐资所建的乡村书院。道光志卷三十六有时任广东恩平知县的邑人张亨釪(生卒不详)所撰《安乐书院章程记》,称:“道光壬寅之岁,邑中议建宾兴公馆,醵金置庄,规租以佽士之宾兴者,而吾乡以距城远不果就。……是曷推而广之,以吾租赋之应隶焉者,而别为乡书院乎?佥曰善。乡有翁继绪堂者,世业儒好义,捐其私塾以为公屋,于是不必营土木之役,群情欣欣,输金献田,未朞月而事以集。”[17]

长乐书院,位于武宁长乐乡,建于清道光八年(1828),为长乐乡众捐资建设的具有宾兴性质的乡村书院。道光志卷三十八有时任太仆寺卿的邑人卢浙(生卒不详)撰《长乐书院序》,称:“吾邑各乡皆有社学,惟长乐阙如,曩予未释谒时曾有志焉,未之逮也。近因前令闽中陈公秋河有增修县书院,添设膏火之举,吾乡奉行而推广之,计补前此之所缺,议兴乡学。时则有若家馨畲堂献其家塾,余环溪公捐千金置田为倡,诸君子云兴响应,各量力醵资以成事。”[18]

海航书院,位于武宁下南乡。清乾隆(或道光)年间下南乡四十二都绅众捐建海航社学,有田66.4亩用于社学开支,见卷七“学校”[19],海航书院不见于道光志而仅在同治志“卷首·图”中出现,似有从乾隆(或道光)时期的社学发展至同治时期书院的可能。[20]

梯云书院,位于武宁下南乡。道光志有梯云社学,下南乡四十三、四十四都共建,有田29.2亩用于膏脯。道光志有邑廩生邱攀桂撰《下南梯云社学记》,称:“乾隆癸丑乡前辈副车李先生葆光邀集四十三四都同志共联社学,颜曰梯云。”[21]可知梯云社学建于乾隆五十八年(1793)。同治志卷首“卷首·图”有梯云书院,似亦表明乾隆时梯云社学至同治时已发展为规模更大的梯云书院。[22]

育英书院,位于武宁下南乡。[23]育英书院的创建、发展等情况不详,但仍可以判定为清代新建书院:一、乾隆四十七年(1782),知县梁鸣冈纂修《武宁县志》卷十一“学校”所附“义学”中再附“社学”,不过仅有明代所建但已久废的社学简介而已,而道光志则在第七卷“学校”门中专辟“社学”类,该类下有包括海航社学、梯云社学在内的24所社学条目介绍,显见这是乾隆四十七年编修县志后至编纂道光志时新出现而增补的内容;二、道光志“卷首·图”中标明育英书院位于下南四十四都,而海航书院、梯云书院等亦位于下南乡,其中海航为四十二都建,梯云为四十三、四十四都共建,从地理位置来看相互毗邻,一乡之内的三所书院极有可能出于某种相互启发、相互竞争的态势而产生。这类情况与位于武宁西北的义宁州极为相似,甚至从更广阔的范围来看,包括武宁、义宁(今江西修水县、铜鼓县)、新昌(今江西宜丰县)、万载(今江西万载县)、萍乡(今江西萍乡市)以及湖南平江(今湖南平江县)、浏阳(今湖南浏阳市)等州县在内的的湘赣毗邻地区的书院建设在清代中晚期也普遍存在着相互启发、借鉴、竞争的状态。[24]

综上,从道光志和同治志“卷首·图”中我们发现,除正谊书院(修江书院、豫宁书院)和字云巢外,长乐书院、安乐书院、海航书院、梯云书院和育英书院等5所书院均为武宁县清代新建书院。

(二)遗漏“艺文志”中的书院

其实,道光志和同治志中所见武宁县清代新建书院不止以上7所,道光十六年(1836)北乡二十六都曾建“五凤书院”,这是被地方志“学校”与“书院”类目遗漏的一所书院。

道光志卷七“学校”门“社学”目中有“辅成社学”条,称“辅成社学,北乡二十六都绅民公建于五凤山玉露寺之东。更名五凤书院,有《记》见‘艺文’。……嘉庆乙丑至己卯十一家众捐,共有钱四十三千二百文,公置田壹百一十七亩八分”。[25]道光志卷三十六“艺文”有宁州(治今江西修水)举人陈尔烈(生卒不,字占亨,号俶畲)撰写的《五凤书院记》,称“豫宁县治西去二十余里五峰秀耸,翼然而翔者曰五凤。其山据二十六都之中,上下远近相若也。都中诸君子购古寺诗僧脱尘地建书院于其麓,以是山有文明焕发之象,因更辅成社学名而曰五凤书院。......而是役也,肇工于丙申,蒇事于癸卯,约费二千缗有奇。院屋三栋,为夹室为厢房,其中为讲堂,又旁为学舍,纵横小大,共计若干间,仓储庖湢之所悉备。”[26]

五凤书院的前身辅成社学于嘉庆乙丑(1805)至己卯(1819)年间获得若干捐款,并置田100多亩,据此推测社学最迟应建于嘉庆十年乙丑(1805)。后产业扩张、生徒增多,遂于道光十六年丙申(1836)购僧人脱尘的土地新建书院,撤并辅成社学而名之为五凤书院,并请嘉庆十三年(1808)年恩科举人陈尔烈撰记。

综上,五凤书院位于武宁县北乡,建于清道光十六年(1836),其前身为北乡二十六都的辅成社学。

二、方志中“书院”的甄别

方志书院的统计除上述可能遗漏外,还有一类因无书院之名但实为书院的民间教育机构,因未列入“书院”门被忽略,清代武宁张氏的曲池义塾即为一例。

道光志卷七“学校”附“社学”之“曲池义塾”条称“曲池义塾曰俯江楼,在龙潭岸西,乾隆己丑始建,义田六十亩以资膏火,邑廩生张问达有记。”[27]张问达(?-1777)撰《曲池义塾记》见道光志卷三十六“艺文”,称“张氏醵金联会二十有余年,欲构塾而未获其所,偶过蟠山,见山水之佳无踰此地,遂构义塾于蟠山之巅。”[28]曲池义塾有讲堂、俯江楼、酿春堂、品兰堂、奎光阁、浴室、谷仓等各类教育及附属建筑。张问达还在记中描绘了义塾周围秀美景致以及进出路径,“凡入书院由箬溪渡万福桥循惠民寺,经坊下绕蟠山之后右折,蹑足山半遂伏行观澜楼下,出奎光阁左折而西拾级登乃入”,并称“予惟其言之几于道而乐闻焉,因记其所以作书院者,以系诸后”,等等。[29]张问达在记中称“义塾”为“书院”,且称自己为“院长”,虽然讲堂前大门匾名为“曲池义塾”,但在他看来这所张氏的义塾显然就是不以书院命名的书院。

除张问达所撰《曲池义塾记》外,道光志中还有其他证明曲池义塾为书院的史料。卷七“学校·宾兴”记载了阖县宾兴捐助的详细史料,其中“安乐乡捐项:张曲池书院捐钱贰十千文”,直接将(张氏)曲池义塾称为张曲池书院;[30]卷二十二“人物”附“善士”有张问达小传,称“张问达,字冰莹,号水山,安乐乡黄陂人,少失怙,事母孝,弱冠补弟子员,旋食饩,授徒曲池书院,从之者教之以行谊。”[31];卷三十三“艺文·记”有云南巡抚谭尚忠(1722—1796,字因夏,一字古愚,江西南丰人)所撰《张佳郎传》,传主张佳郎为张问达之子张翩(1756?—1789),廩生。传称“翩父讳问达,学者所称水山先生是也。佳郎生而早,了甫学语即自引卷求读书,……年十三依父水山讲曲池书院。”[32]等等。无论是曲池义塾的亲历者院长张问达,抑或是乾隆时期的谭尚忠以及道光志的编纂者,在他们的视界里曲池义塾即为曲池书院,是以义塾命名的书院。综合曲池义塾的教学、考课、祭祀、仓储等规制情况,我们可以判定曲池义塾即为曲池书院,义塾是其匾名,书院是其别称。历史上,我国古代书院的名称与书舍、书堂、义塾等混称、混用的情况较为普遍,如唐宋之际九江德安东佳书堂,亦称东佳书院;[33]元代大儒吴澄(1249-1333)在《儒林义塾记》中即指义塾为书院,称“义塾之设,睢阳为首称。学舍四五百间,好义之家自为,而不属于官府。其后,遂最天下四大书院之号。”[34]等等。因此,曲池义塾和东佳书堂、儒林义塾类似,为民间家族书院,是我国古代书院发展史上无书院之名而有书院之实的个案之一。

三、方志书院文献的误引

2012年严允同志在《南方文物》发表“柳浑与柳山书院”一文,称唐时柳浑(714-788)隐居武宁,创办柳山书院并自任山长,后柳山书院于乾隆时期重修,“从清乾隆年重修书院的文字记载中依旧可见其建筑规模和风格之独特”[35]。严文还称柳山书院制定了管理规章《柳山书院条规》,其主要内容为设山长1人,必由科甲,地方举荐知县延聘,岁奉束脩二千文;肄业生徒分正、附课,其中正课共三十六人,监生十二人,童生二十四人。附课不拘名额;正课生童每人膏火、薪米钱共一千二百文,附课食宿自理;书院每年二月初一开馆,腊月初一解馆;每年腊月初二考试甄别,每月三课,其中十六为官课,知县莅院点名给卷扃试,初六、二十六为馆课;书院有杂役三人,其中水火二夫和院子一人。等等。

2018年江西省方志办编纂《江西书院》,在武宁县“著名书院”中较详细介绍柳山书院的情况,正文内容与严允《柳浑与柳山书院》基本相同,指清乾隆年间重修柳山书院及旧县志载《柳山书院条规》等文字。稍有变化的是《江西书院》指称柳山书院建于南宋绍兴年间(1131-1162),后毁于兵。[36]

综合而言,严允同志与《江西书院》的编纂者均认为武宁县柳山书院在乾隆年间曾重修过,且在方志中有《柳山书院条规》。据此,似可认为清代武宁县除新建书院若干所外,还重修了柳山书院。

但据存世的清乾隆以降历次递修的《武宁县志》,均没有关于乾隆年间重修柳山书院的记载。关于“柳山书院”的史料散见于方志“山”“古迹”等处,如乾隆志卷三“山水志”称,“柳山,县西南三十里,孤峰耸翠,卓立如笔。……山上有石井、书院、祠堂、湧翠亭,宋白玉蟾有《亭记》。又有石门,门壁刻诗,山腰有观音阁、龙岩、佛岩。其阴有读书台,故址侧有小柳山”[37]。卷九“古迹”有“柳贞公祠堂”,称“柳贞公祠堂在邓埠柳山之阴,宋绍兴中里人陈功显建,中祀宜城伯柳浑,……读书此山也。旁辟斋舍以待学者,亦称柳山书院,开庆间毁于兵,功显孙时章重建,章丞相鉴记,元末复毁。成化丙午知县冯琦捐修,自为记,并见‘艺文’。祠旁有贞公井,因公之谥。柳山之名则因公之姓也。”[38]卷十一“学校·书院”有“柳山书院”,称“柳山书院,县西南三十里柳山上,唐柳浑居此筑室读书,宋绍兴间里人陈功显即其地辟书院,开庆间毁于兵,功显之孙时章重建,元季复毁。明成化二十一年知县冯琦重建。一名柳贞公祠,见‘古迹’”。[39]从乾隆志所载看,柳山书院即柳贞公祠,在乾隆时期为古迹,乾隆四十七年县志编纂付梓之前未有任何重建的记载(“艺文志”也没有任何乾隆时期重修柳山书院的诗文)。道光志、同治志有关柳山书院的资料沿袭乾隆志,基本相同。因此可见,所谓乾隆年间重修柳山书院是缺乏史实的。

《柳浑与柳山书院》一文及《江西书院》均提及武宁旧方志中曾有《柳山书院条规》,经对存世的清康熙、乾隆、道光、同治等6部清代方志的仔细检索,均未见《柳山书院条规》,[40]但道光志和同治志卷九录有《正谊书院条规》,系道光年间武宁知县陈云章修订。该《条规》共十八条,为清代书院学规章程的典型之一,对武宁正谊书院山长、生徒、经费、考课等书院事务作了详尽的规定。[41]如果将《柳浑与柳山书院》《江西书院》中有关柳山书院条规的文字内容与《正谊书院条规》对照,可以发现二书院的条规颇多相似之处,如山长聘请、正附课甄别及数量、考课时间、杂役人员、膏火金额,等等,一模一样。由于在清代武宁地方志中并未发现《柳浑与柳山书院》及《江西书院》作者所提及的《柳山书院条规》,而其引用的《柳山书院条规》内容与《正谊书院条规》基本相同,我们推测《柳浑与柳山书院》及《江西书院》的作者在撰文时误将正谊书院条规作为柳山书院条规引用,属于方志书院文献引用上的错误。

综合以上分析,我们的结论是清代武宁县新建书院至少有正谊书院(修江书院、豫宁书院)、字云巢、安乐书院、长安书院、海航书院、梯云书院、育英书院、五凤书院、曲池书院等9所,而且建于南宋时期的柳山书院在清代并未重建。

四、余论

地方志是书院文献的宝库,是书院研究的重要史料来源。但从清代道光和同治时期的《武宁县志》看,方志书院文献主要有以下特征:

一是分布零散。书院文献在方志中分布广泛且零散,“图”“古迹”“学校”“山水”“人物”“艺文”等处都有书院史料分布。

二是归类不一。传统观点认为书院是一种特殊形式的教育组织,因此方志中的书院主要出现在“学校”或“书院”中,但一地之方志既有存档的功能,更有留史的作用,是历史与档案的统一,因此,一些在志书编纂时已被废毁的书院不见于“学校”或“书院”,而出现在“古迹”“坛庙”中,尤其是先贤过化、名儒经行后所建的祠、庙、堂、室等有由祭祠而演化为书院的可能。

三是形式多样。方志中的书院文献基本涵盖了书院文献的全部类型,既有绘图,又有诗文,还有详细的资产会计史料、捐助名单,等等。

四是稽核不精。由于种种原因,道光《武宁县志》书院文献存在稽核不够精详的问题,如“卷首·图”有“安乐书院”“长乐书院”等数所书院,但在“学校·书院”中却不列;再如“古迹”分别有“柳贞公祠堂”“黉冈书院”“云龙书院”等书院史料,但在“学校·书院”中有“柳山书院”和“云龙书院”,而遗阙“黉冈书院”。此外,在“艺文志”中尚有陈尔烈《五凤书院记》记五凤书院创办,但五凤书院也不见于“学校·书院”,等等。

道光和同治《武宁县志》书院文献的特点不是孤立的文化现象,而是清代尤其是清代中晚期地方志书院文献较普遍情况,这与方志编纂中的承继关系以及方志编纂者的学识、精力、经费、社会压力等诸多因素有关。对研究者而言,应关注到方志书院文献的特点,在使用时注意到以下几点:

一、整体爬梳。书院文献在方志中的分布广泛、较为分散,因此,既要从传统的“学校”“书院”门中着手,也要注意诸如“绘图”“人物”等门类中的书院史料,通过对地方志的整本阅读、整体爬梳,避免遗漏。这虽是费时耗力的工作,却是方志书院文献整理与研究的必由之路,除此之外,并无捷径。

二、认真甄别。书院是复杂的文化教育组织,不同的历史时期,书院有不同的边界、形态、功能与组织形式,社会对书院的认识也不尽相同,并未形成制度化的标准。因此,地方志编纂者在处理书院文献时缺乏清晰的标准,凭个人理解加以处理的情况较为普遍,道光《武宁县志》中的“曲池义塾”即是一例,可以肯定这一定不是一个孤例。研究者需要认真做好甄别工作,根据学界关于“何为书院”形成的共识而加以判断,披沙沥金,使未有书院之名但实为书院的组织充实到书院研究中来。

三、对比参照。地方志是一地之百科全书,入书内容极为庞杂。加之历代递修,修纂者的立场、学识、身份等对志书质量均有着重要影响。时光流逝,文献因承,有关方志书院文献的取舍,不同志书有不同表现。因此,应将方志书院文献与诸如家(族)谱、文集、碑刻等史料予以对比参照,条件允许进行田野调查,从而既免遗珠之憾,又去伪存真,使地方志中的书院文献根植于区域文化的整体视野之中,发挥其更大的研究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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