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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文化空间中的网络文学经典化

2022-03-17侯瞳瞳鄢楚茜单世联

关键词:网文网络文学跨文化

侯瞳瞳, 鄢楚茜, 单世联

(1.上海交通大学 媒体与传播学院,上海 200240;2.南昌师范学院 美术学院,江西 南昌 330032)

2014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强调:“互联网技术和新媒体改变了文艺形态,催生了一大批新的文艺类型,也带来文艺观念和文艺实践的深刻变化。”[1](p13)网络文学是其中体量庞大、发展迅速的一种。在“网络性”与“跨文化性”表征包裹之下的独特生产机制和消费逻辑,使得网络文学自带“共情亲和力”,具有能够打破地域与文化疆界藩篱的实力,从而能与东南亚文化空间、西方文化空间勾连,构筑一个独一无二的跨文化空间。然而,技术的悖论、铭写的偏差、文化的疏离等现象的存在导致了跨文化空间构建过程中的困境。从长远来看,走向主流与经典,似乎是这些困境趋于缓和与平衡的一条必由之路[2]。因此,网络文学的经典化问题值得重视。

关于网络文学的经典化,邵燕君、欧阳友权等学者已有过或深或浅的论述。然而目前学界对此命题尚有质疑,其中黎杨全的《网络文学的经典化是个伪命题》[3]一文颇具代表性。黎文从网络文学“流”的特点出发,认为其不符合印刷文学语境下的“经典化”定义。笔者认为,网络文学是一种以网络为主要载具进行传播交流的文学形式,它与印刷文学不是相互割裂的、非此即彼的关系,它“一方面积极吸收印刷文明的成果,一方面嫁接、孵化ACG等新媒介生产机制,为其提供内容、作者、粉丝资源支持”[4]。打破与印刷文学之间的二元对立,在笔者看来不失为一种更具包容性的经典化模式。

一、形成机制:跨文化空间的构建及网络文学经典化诸要素

中国网络文学兴起与发展的文化语境,是消费社会主导下文学商品化的结果。与全球文化生产与消费的趋势相适应,网络文学着眼于“自娱以娱人”的文化消费,呈现出阅读与传播的极强便利性、生产与消费的高度个性化、类型小说与阅读市场细分相互催生等多种“跨文化性”表征。本文所述文化空间,借助了詹明信“超空间”生产概念的理论线索。詹明信提出的“超空间”生产概念,一方面是排斥了自然空间的抽象空间,另一方面是“全球空间”。正如海德格尔所说,真正的存在乃是扎根于地方的存在,同理,真正的文化也总是扎根于“地方”的文化。但主要因为两个原因,文化的“地方性”被消解了,由此形成文化的“脱域”。其一是现代性“空间”与“地方”的分离,其二是“全球化”所导致的“无地方感”或“地方的终结”[5](p104)。把这一观点引入到网络文学的跨文化传播中,我们可以看到,一方面,以翻译网站为代表的“空间”把各种不在场的他者联结起来,并由各种具体的、明确的和人性的“地方”加以填充,打破了“地方”概念必须面对面接触的场所特性,由此,网络文学“空间”与各个“地方”的关联变得松散了。另一方面,网络文学是一种“无地方性”的大众文化,网络文学的生产、传播与消费方式都体现出一种“全球地方感”,全球的网文读者都可参与到空间的意义生产活动中来。

网络文学跨文化空间是由承载于特定地理空间的网络文学作品,通过自身文本的呈现以及各种内外部力量的参与,从而建构出的文化想象域和意义的空间;从外延来看,是指作为文化载体的网络文学文本在跨文化传播过程中筑造的文化接受空间。网络文学跨文化空间的构建赋予网络文学经典化的使命,而网络文学经典化的要素必然需要在结合传统文学经典概念的基础上,糅合跨文化空间中的网络文学之特性来综合考量。

所谓经典化,即经典性的确立以及经典身份建构的过程。遵循童庆炳先生对文学经典因素的界定,同时结合网络文学自身“网络性”和“跨文化性”的特质,笔者姑且将跨文化空间中网络文学经典建构的要素概括为:以作品艺术价值的可共鸣性和跨媒介阐释空间的可延展性为代表的内部因素;以学术界话语的倾斜与变迁为代表的外部因素;以跨文化读者的能动性参与为代表的中介因素。

首先,作品艺术价值的可共鸣性是网络文学经典化的基础。“能够建构为文学经典的作品,总是具有相当的艺术水准和价值,能够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和心理共鸣,能够满足读者的期待”[6]。以梦入神机的修仙小说《佛本是道》为例,它既糅杂了《山海经》《封神演义》《西游记》等中国神话故事,沟通人神、再造仙境并重写神谱,从而为创造一个海外读者眼中的“东方新空间”提供了丰富的资源,同时又在传统元素与现代理念之间碰撞,对旧的东方神魔空间进行了现代演绎,营造出一个古老又现代的超脱空间。而在北美最大最流行的中国网文翻译网站Wuxiaworld上出现了高点击量和讨论度的玄幻练级类小说《斗破苍穹》。它完全突破了自然空间的物理法则、社会空间的理性法则以及摆脱日常生活规则的制约,引起了海外读者纾解压力、寻找“爽感”的心理共鸣,充分满足了不同读者的阅读期待。由此可见,各种类型的文本内容产生不同的空间意义,杂糅性文化表征的参与推动了空间意义的流动与转换,不同类型的经典才有可能建构完成。

其次,阐释空间的可延展性是网络文学经典化的必要条件。丰富的内容资源、多样的改编方式、内容延展性等优势,是网络文学具有可阐释空间的基础。近年来,网络IP剧跨媒介阐释成功的案例比比皆是:《全职高手》日文版的出版成为中国网文向日本输出的第一例,改编的同名动漫在视频网站Youtube上线;《步步惊心》被韩国翻拍,同时带动了原著小说的翻译出版;《琅琊榜》同样在韩国反响热烈,甚至还带动了一系列线下衍生产业的发展;《魔道祖师》改编的《陈情令》在泰国收视可观;《甄嬛传》改编电视剧后在美国走红;《他来了,请闭眼》也声名远播,在法国获得好评……以文字作为媒介的网络文学被视频重新改编,不同的读者透过视频寻求中华文化的“真相”,共同加入到了网络文学的跨媒介阐释空间之中。

再者,学术界话语的倾斜与变迁是网络文学经典化的关键外因。中国网络文学自诞生之初就备受争议,在学术界经历了一个逐步被接纳的过程。以2008年的“网络文学十年盘点”活动为转折点,学术界对非正统作家和草根文化正式表示认可,促进了传统文学与网络文学的融汇交流,也为日后中国网络文学作品的编纂成册、纳入馆藏等种种举措奠定了重要基石。自2016年起,网络文学的跨文化传播形势喜人,诸如“网文出海”“网文国际传播”之类的话题日益成为学界关注的焦点。自2017年起每年召开的中国“网络文学+”大会、2018年的“网络文学海外传播高峰论坛”暨“网络文学国际传播全球研讨会”、2019年“自贸港背景下中国网络文学的海外输出”论坛、2020年举办的首届“上海国际网络文学周”及会上《2020网络文学出海发展白皮书》的发布等等之类的学术活动愈发多元。种种表现昭示了学术界话语向网络文学的倾斜,而这一点正是跨文化空间中网络文学经典化的重要外部因素。

最后,跨文化空间中的读者群体是网络文学经典化的重要参与力量。中国网络文学跨文化空间,是在包括读者在内的多重生产主体的互动与交织中建构和生成的。而读者的能动性参与不仅仅局限于阅读和讨论网文作品,还延伸到了再生产领域。以与Wuxiaworld齐名的翻译网站Gravity Tales为例,该网站除了发布中国作者创作的网络小说译文之外,还增设了一个“原创”板块,专门用于发布海外读者创作的英文原文小说。目前已发布的《龙的文化》《龙魂》《地核》《好学生》《新世界》等作品,或是以中国为故事背景,或是在情节、叙事手法上摹仿中国网文写法,无一不深深打上了中国网络文学的烙印。英国网文作家JKSManga在“2020首届上海国际网络文学周”上发表获奖感言时提到:“通过阅读优秀的翻译作品,最终我学到了中国网文的核心元素,比如修仙、练级、宇宙等等。同时,我不自觉地留意到了中国作家如何建构他们的故事和使用写作技巧,这让我突然意识到我也可以创作自己的故事。”[7]由此可见,网络文学已经成为在海外具有广泛影响力的华人文学,其在英语世界“经典”地位的实现似乎也并非遥不可及。

二、价值研判:“网络性”与“跨文化性”相交织的经典性

基于以上对网络文学经典建构诸要素的分析,我们对网络文学“经典性”的确立做出研判时,应当遵循如下价值标准。

首先,网络文学在空间意义上的经典性,呈现为一种产业层面的可持续性。“20世纪末见证了媒介的又一次重大革命,首先是计算机,然后是互联网,地球上的每一台电脑都被连接起来,逐渐把文本、图像、声音和移动影像混合起来,而且是以前所未有的越来越强大的方式。”(1)转引自马兹·罗森达尔·汤姆森:《国际经典中的焦点转换》,大卫·达姆罗什,陈永国,尹星主编,《新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读本》,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21年,第272页。文学再次通过各种试验和认可另一种竞争媒介的方式来回应这种新的媒介。考虑到媒介现实,胡伊森曾指出文学在社会中的地位已经改变:

把当今的全球文学看做歌德世界文学的新的扩展形式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即文学作为文化生产的媒介已经不再占据歌德时代所占有的优势了。(2)转引自马兹·罗森达尔·汤姆森:《国际经典中的焦点转换》,大卫·达姆罗什,陈永国,尹星主编,《新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读本》,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21年,第272页。

网络文学二十余年的发展轨迹与互联网使用人群基数以及技术的革新紧密联系在一起。在新媒体时代,文学已然成为一种文化产品。相较于传统文学,网络文学更加活跃于文化产品诞生、消费环节,拥有更为完备的互联网特质。网络文学跨文化空间开拓出一个全新的世界,而网络类型小说能圈出一种能够由接受者建立起来的稳固社群,它完整打通了作者、读者以及想象世界的沟通渠道:读者“Klickor”在求推荐书目的帖子下面留言我会推荐《九星霸体诀》;读者“Miothan1220”则在《凡人修仙传》的讨论区猜测主角韩立下一步会怎么办;而读者“Icelegance”激动地为《斗罗大陆》发表评论“我好爱这部小说!它是中国玄幻小说的集大成者”。(3)武侠世界(Wuxia World)论坛上有关此类话题甚多。网址:https://forum.wuxiaworld.com/categories/general-discussions/p1.不难看出,以Wuxiaworld论坛区为代表的信息性、情感性和生产性交流实践呈现出一种“奇观/展演”的范式,这是一种即时又生动的文化形态。这样一种文化形态也在追求自身的可持续性,然而这种可持续性更多地来自产业层面。假如“可持续性”体现在作品的“生命力”上,那么受众面以及传播者的基数可以被视为培养生命力的“土壤”。在如今的全球文化消费社会,网络文学经典化的前提是在原有受众的基础上保持曝光度,不断扩大受众面。

网络文学的经典性与“网络性”和“跨文化性”所赋予的空间特质息息相关。从微观层面看,文学网站不仅是一个交流平台,而且是一个跨文化互动的空间,所有的读者都可以在阅读过程中找到与自己的文化语境相关的意义和乐趣。在网络文学跨文化空间中,迷群的聚集往往基于他们对某部作品或某位“大神”的高度认同,并不断地从“文化生产”的宏观层面上寻求“文化传播”的巨大空间。从宏观层面来看,任何文化产业都在维持自身稳定的基础上不断寻求扩张的机遇,譬如阅文集团就凭借对“大神”的资源垄断而持续稳固并扩张。而今,面对网络文学海外传播的如火如荼之势,阅文集团旗下起点中文网于2017年正式上线其海外平台“起点国际”,通过以线上互动阅读为核心、探索本地化付费机制、同时着重培养原创作家的模式构建起了整个西方网络文学跨文化空间的生产、传播与消费实践体系。此外,网络文学产业的可持续性离不开与视觉艺术的优势互补。一方面,在如今的视觉文化时代,文字艺术仍然是建构我们对世界认知和体验的重要途径,比如影视作品的基础就是文字艺术;另一方面,文学也会借助各种视觉媒体技术的优势来扩大受众群体。与网络文学跨媒介阐释空间的可延展性相适应,通过影视改编、动漫画改编等多样化渠道,《择天记》《扶摇》《天盛长歌》《指染成婚》等作品均在海外取得不俗的收视成绩。值得一提的是,根据蝴蝶蓝小说改编的动画电影《全职高手之巅峰荣耀》和根据猫腻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将夜》,在第四届中加国际电影节上分别斩获了“最佳动画奖”和“最佳电视剧奖”[8],这无疑为中国网络文学在跨文化空间中的经典地位构建注入了强心剂。网络文学正是利用与ACG文化的连通性,才能打破雅俗文化等级的桎梏,不断扩展自身的生存和发展空间。正因如此,网络文学才能保持产业的可持续性,进而实现空间意义上的经典性。

其次,网络文学在时间意义上的经典性,呈现为历史更迭之下的坚挺性。从一般意义上来看,经典的作品必然意味着那些内容质量过硬、能够满足人民群众精神文化需要、因此在历史上立得住脚的作品。邵燕君对二十年来的网络文学作品进行遴选、甄别、评论,于2016年出版《网络文学经典解读》一书,从经典性作品切入,用文本细读的方式挖掘提炼作品的核心设定、快感机制、审美特性;然后以该作品为中心线索,梳理这一类型文的起承转合,以及与文学史和其他文艺资源之间的脉络关系;在此基础上,以文化研究的视野解读这一类型文出现的社会文化原因,剖析其大众集体无意识与国民心态变迁,阐释其作为“时代精神风向标”的价值。通过分析从“流行”到“经典”过程,邵著探讨了网络文学“主流化”的方向,及其参与“新主流文学”建构的可能性。参考该书对网文经典甄选的标准,结合网络文学在跨文化空间中所面临的特殊语境可知:在国际上流通总要面临语境知识的挑战,因为读者对呈现在作品中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与读者非常相似的是,作家也在经验与想象之间的领域里运作,他们必须找到某种方法把这两个领域结合起来[9](p262)。

要想在跨文化语境中获取时间意义上的经典性,网络文学作品本身除了需要具备前文所述的“艺术价值”和“可阐释空间”之外,其文化环境应当是作者熟悉的也是读者所熟悉的。网络文学跨文化空间的构建以东南亚地区为发端,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中国文化与东南亚文化具有天然的亲缘性。如耳熟能详的《双面胶》《蜗居》《失恋33天》等作品,在越南都有配上剧照的图书译本出版。而在欧美地区反响不错的作品,也大都具有文化糅合的气质,譬如风靡海外的盗墓类小说《鬼吹灯》和《盗墓笔记》,一方面与欧美探险小说极具亲缘性,使得西方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具有熟悉感、亲切感;另一方面又跳脱出了欧美探险、夺宝类作品千篇一律的模式,通过独特又复杂的空间体系描绘出人类共通的“共同美”,这就为其获取时间意义上的经典性创造了可能。再比如萧潜的《飘邈之旅》,同样受到了包括漫画和游戏在内的国外奇幻作品的影响,在西方奇幻之外首次开辟了中国风格的奇幻修真。《飘邈之旅》在西方奇幻的刺激下试图把被压制和埋没的东方幻想空间重新建构出来,但有别于脱胎于历史神话的传统仙侠空间,作者引入了宇宙和星球等现代性的概念,并且融合东西方神话故事,其魅力就在于透过与读者相近的人的目光来观照陌生人的经验。从历史的维度来审视,现代主义地位的改变也影响到世界文学的地理分配,因为过去的中心不可能再复制,正如文艺复兴、浪漫主义和现代主义之间的断裂与延续都标志着不同的地理中心一样。绝不能说这就是世界文学的时代,但有理由相信,“一种包容全球化和世界文学观念、包容我们所处时代的新媒体现实的文学,将把自身构建为使现代主义看来不像我们的古代的一种文学。它或许是一大批作家创作的一种文学,他们深知自己根源何处,同时又作为全球化世界的组成部分而为更加多元化的读者写作”[10](p272)。这或许就是网络文学经典化的探索和发展方向。

三、传播旨归:跨文化背景下的网络文学经典化反思

综合上文所述,基于网络文学的经典形成机制,以及脱胎于“网络性”与“跨文化性”的经典研判标准,在跨文化的语境下反思跨文化背景下的网络文学经典化,可从宏观、中观、微观三个层面进行。

从宏观层面来看,实际上可以归结为一系列平衡与博弈的问题:中华文化基因传承与西方文化惯习适应之间的角力,网络文化空间内向超越与外向突破之间的平衡,以及传播有效性与文化接受性之间的博弈。从跨文化背景下的经典建构角度来看,应当在面对文化差异和文化冲突的时候要平衡有度,在尊重文化差异的同时肯定文化包容,在表达文化自信的同时保持文化自谦,在强调文化融合的同时平和面对文化冲突[11]。萧鼎的《诛仙》立足于中国传统文化,坚定地承袭着中国古典志怪、神魔小说的衣钵,将玄怪奇幻与江湖风云很好地捏合在一起,既具有传统武侠小说的基本要素,又具有强烈的奇幻性,因此,该作赢得了“武侠迷”和热衷奇幻小说的国外青少年读者的青睐。此类兼具“民族性”与“世界性”作品的丰富化、多样化,应当是中国网络文学经典建构与调整的未来方向。“异中求同是人类所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正如它是多文化和多种族社会面临的巨大挑战之一”[10](p238),如果不保存某些不同就没有多样性,因为太多的相似和相同能磨灭使民族、国家和文化具有独特创造性的火花[10](p239)。

从中观层面来看,跨文化背景下的网络文学经典化,需要突出的是不同文化主体之间的共生性、平等性和交流关系。中国网络文学的跨文化传播,依靠的主要是一种粉都(fandom)渠道,这种由网络新媒体形构而成的社群感有助于文化接受的达成和主体性的呈现。就目前来看,网络文学跨文化空间中迷群的文本再生产,大致可以概括为两种路径。路径一是DIY式的手工制作,譬如耳根的修仙小说《我欲封天》翻译满六百章的时候,耳根的书迷们自发举办了以“Put you DAO to the text”为主题的有奖征文活动,并且自行设计和制作了以耳根仙侠小说作品为主题的文化衫,以这种DIY手工的方式来表达对偶像的喜爱;路径二是拼贴与仿像的融合创作,譬如2015年,“现象级IP剧”《花千骨》(改编自fresh果果的同名小说)在泰国热播期间几近万人空巷,追捧“妖神妆”的青年男女们纷纷把自己的照片处理成“眉间一点红,媚眼桃花飞”的模样,并在网络上争相传播。这一令人津津乐道的事件甚至还登上了泰国主流媒体《星暹日报》[12]。种种事例表明,在中国网络文学经典建构与传播的过程中,要想实现主体间对话与交往的理想话语模式,网络平台的内向建设与外向突破缺一不可。 一方面,要强化网络平台的内涵,加强网文作者与海外读者之间的互动,同时充分调动受众作为粉都群体的潜能,对其“生产者式文本”的再生产活动要鼓励;另一方面要拓展网络平台的外延,加大IP改编影视剧、改编动漫画等多元形式的力度,以突破网络亚文化空间的限制,延伸网络文学的跨媒介阐释空间。

从微观层面来说,中国网络文学经典建构与跨文化传播,需要在具体的文本策略上下功夫。而网络媒介的产生,为文字的书写和情感的释放提供了新的定位,也创造出独特的文化符号体系。在网络文学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国文化符号的呈现:像《异界修佛路》《佛光普照》《仙佛录》等以修佛为主题的作品在借用宗教元素丰满故事背景的同时,也向外输出中国的宗教文化;又如翔尘的玄幻小说《园艺仙师》中所写的“若木”出自屈原《离骚》中的“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此类作品向外输出中国独有的诗词文化;再如陈留堂的志怪修仙小说《不聊斋》,将《聊斋志异》中的传统民俗文化用现代的、通俗的语言重述,也为海外读者打开了一扇了解中国民俗文化的窗口……众多网文作品中体现出的中国文化、哲学思想以及价值取向,向世人展示了其独特的魅力,构建了海外读者了解中国文化、感受中国文化的认知空间。未来,我们期待更多诸如《将夜》之类具备超越本土经验的全球符号文本的出现——《将夜》中宁缺写人字符破除昊天世界,夫子带天女游历人间,让其遍尝人间美味、体味人间欢爱,都颇具西方启蒙运动所颂扬的世俗化与人文主义的意味。这或许是我们面对跨文化空间中常有的文化折扣、文化变异等问题时,对于网文经典传播所应当采取的文本策略。

总之,经典的形成必然伴随着不断的生产与再生产、接受与消费、批判与矫正等阶段。当前的网络文学虽有着恢宏的气象,但也是粗放的。值得期待的是,“如今的网络文学,现实题材和革命历史题材已经蔚为大观”[13],而“经过长达十余年”博弈的网络穿越小说也“注意到‘正面伦理’的影响”[14]。“网络文艺走向广阔现实,在与时代同频共振中淬炼创作,将成为主流文化的重要传播阵地”[13]。伴随着综合国力的不断提升,中国文化得到世人的关注。中国网络文学出海在初期缺乏资本支持的情况下,仅仅依靠自身魅力就能在世界范围内“圈粉”,并迅速提升中国文化的国际影响力。在此情形下,抛开雅俗文化的二元对立,正面认识跨文化空间中的网络文学经典化问题,对互联网时代的文学创作与生产乃至中华文化的对外传播与交流具有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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