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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年磨一剑,终致集大成
——王嘉川《胡应麟年谱长编》读后

2022-03-17侯德仁

关键词:长编山房王世贞

侯德仁

(苏州大学 社会学院, 江苏 苏州 215123)

《胡应麟年谱长编》是王嘉川教授关于明代著名学者胡应麟研究的最新成果。胡应麟(1551—1602),字元瑞,浙江兰溪人,一生致力于学术研究,在目录学、辨伪学、历史学、文学等领域都取得了极为杰出的学术成就,影响深远,就连对明代学术贬损有加的清代学者也对其另眼相看。然而颇为吊诡的是,明清以来关于胡应麟生平的记载一直混沌不清,这与胡应麟的学术地位殊不相称。直至胡应麟去世400年后,吴晗先生在1934年发表的4万字长文《胡应麟年谱》(以下简称《吴谱》)中才初步梳理了胡应麟的生平事迹。然而由于当时资料条件有限,该文存在较多舛错和史实遗漏之处。有鉴于此,王嘉川教授承前哲之仪轨,发凡起例,广博钩稽胡应麟史料,历经20年学术积累,撰著出版了86万字的《胡应麟年谱长编》[1](以下简称《长编》)。该书史料广博、记述详明、考辨精当,首次全面厘清了胡应麟的生平业绩,是目前胡应麟研究的登封之作,值得向学界推荐。

一、内容记述全面完整

《长编》一书对于胡应麟一生行实有着极为细致周密的记述,非常完整地记述了胡应麟的生平业绩,其内容的全面性和完整性给人印象深刻。学界普遍认为,年谱是以谱主为中心,“杂糅了纪传与编年二体”[2],并以年经月纬的形式全面细致地记述谱主一生事迹的特殊传记形式。因而一部成功的年谱,应该能够达到“叙一人之道德、学问、事业,纤悉无遗而系以年月”的目标[3]。遵循学界共识,《长编》一书在年谱内容的丰富完整性方面做足了文献功夫。《长编》最重要的学术特点,就是年谱内容的全面性和完整性。

《长编》一书内容的全面完整性,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吴谱》及今人胡应麟研究错讹缺漏之处的全面补充订正,缺漏之处补充之,简略之处丰富之,讹误之处订正之,是对前贤胡应麟研究的全面考疑订误;二是在继承前贤研究基础上,对胡应麟的生平事迹、日常生活、学术交游、著述成就等各方面内容予以了翔实全面的记述,“一览全收,鲜有遗落”[4],完整而全面地反映了胡应麟生平与学术思想。

胡应麟生于明世宗嘉靖三十年(1551),去世于明神宗万历三十年(1602),享年52岁。《长编》对胡应麟生平史迹尽最大努力予以了详细勾勒,不仅做到了每一年都有相关史事记述,还有原始史料予以佐证。《长编》能够做到每一年都有史迹记述其实是相当不易的,因为胡应麟的传世著述注明时间的甚少,明确判断写作时间非常不易。正因如此,《吴谱》对胡应麟的生平行实误载、漏载甚多,甚至有些年份一概缺载。如明世宗嘉靖四十三年(1564)、明穆宗隆庆五年(1571)、明神宗万历二年(1574)、万历十三年(1585)、万历二十一年(1593)、万历二十四年(1596)、万历二十八年(1600)、万历二十九年(1601),《吴谱》均未有一字记载,其实传世史料有关这些年份的胡应麟事迹是有资料可循的。例如明世宗嘉靖四十三年(1564),《吴谱》无任何记事,而《长编》则列入了八条记事,涉及胡应麟交游和评价等史事,均是与胡应麟紧密相关的史事[1]49-51。再如明神宗万历二年胡应麟24岁,《吴谱》也无任何记事,而《长编》则列入20条记事,其中与胡应麟直接相关者9条,涉及其生活、科举、交游和评价等事,其他11条有的间接涉及胡应麟,有的与胡应麟后来行实有直接关系[1]118-128。特别是列入胡应麟路过苏州,赋诗怀王世贞兄弟事,这是胡应麟著述中第一次直接涉及王氏兄弟,表现出对王氏兄弟学问的敬仰之情,这是日后双方能够建立至深友情的学术基础,但《吴谱》及今人研究都未能对此考证掘发。又如《吴谱》缺载事迹的明穆宗隆庆五年、明神宗万历十三年、万历二十一年、万历二十四年、万历二十八年、万历二十九年,《长编》分别列入19条、25条、26条、28条、27条、26条记事,其中绝大多数记述都与胡应麟直接相关。而万历三十年(1602)胡应麟病卒,《吴谱》仅一条记事,其余皆为评论性文字;《长编》在修正《吴谱》擅改原始资料而致误的同时,另外又补入5条记事,还增补了胡应麟去世后王兆云写专文记述胡应麟生平事略之事,以及邹迪光、区大相、傅光宅、费元禄、谢肇淛等人作诗作文追念胡应麟等事,这些都是《长编》抉发史料补入的史事。

通过上述例证可知,《长编》内容的全面性和丰富完整性远远超过了《吴谱》和今人相关研究,从而使胡应麟生平研究达到了新高度。

二、史料钩稽巨细无遗

征引史料巨细无遗,是《长编》一书的显著特点。著名文献学家来新夏曾指出:“年谱应以丰富资料为依据,所以良谱多注重广泛搜集资料。”[5]82《长编》一书在资料钩稽方面也下了十足之功,几乎将涉及胡应麟的原始史料搜求殆尽,真可谓可找尽找求之遍。因而,该书资料十分全面,征引文献的种类和数量都特别丰富,仅征引的地方志就达130余种,正史、笔记、诗文集、家谱等文献资料就更不待言。数量丰富的文献资料,为《长编》写作提供了史料保障。例如明神宗万历二十八年和二十九年,《吴谱》之中无一字记载,而《长编》则挖掘出了丰富的资料,分别列入了27条和26条史事,涉及胡应麟回复朋友邓渼来信、为盛氏兄弟题诗、为父亲同榜进士蔡一槐作寿序、应朋友王嘉亮之请为其父母写作墓志铭、与冯梦桢等七夕在西湖结社并诗文唱和、与朋友俞安期和邓渼等交游互访、为浙江巡盐御史叶永盛疏免浙盐新课得请事专门赋诗祝贺、在西湖结社时突发风痰晕倒、病疡两月余、结识王兆云、汤显祖罢职、袁宗道病卒等史事,从而细致地勾勒出了胡应麟去世前两年的日常生活与学术交游情况。从中可见,去世前两年的胡应麟依然学术交游频繁,友朋往来密切,诗文唱和不断,过着典型文人学者的日常学术生活。这些内容为我们了解去世前的胡应麟的日常生活和学术交游情况提供了颇为丰富的信息,而这些信息都有数量丰富的原始资料支撑。《长编》在这两年的记载中,先后征引了《明神宗实录》、谈迁《国榷》、过庭训《本朝分省人物考》、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王兆云《皇明词林人物考》等官私史籍10部;征引崇祯《义乌县志》、康熙《蒲江县志》、乾隆《内黄县志》等地方志3部;征引冯梦桢《快雪堂集》、俞安期《翏翏集》、申时行《赐闲堂集》、朱彝尊《明诗综》、陈继儒《陈眉公集》、费元禄《甲秀园集》、袁宏道《袁中郎全集》等诗文集16部;征引徐硕方《屠隆年谱》、吕斌《胡应麟文献学研究》和《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等今人论著3部,总计征引各类文献达33种之多。《长编》网罗史料之广博,由此可见一斑。

正是由于作者肯下苦功夫搜集整理史料,才使得《长编》资料的全面性得到保证。其《前言》说:“本书的写作遵循宁繁勿略,宁拙勿巧的原则,以大量原始资料说明问题,务使读者在阅读本书时,即使产生歧义也可根据所列资料自行解决,而不必再去费力查找其他资料。”这实际上是作者自觉地采用了巨细无遗式的史料搜集方式。展阅全书可知,这种巨细无遗式的史料运用方式俯拾皆是。正是凭借丰富的文献史料,《长编》为读者全面地描述了胡应麟学术生活情况。

三、学术考辨翔实精当

《长编》是一部立足于扎扎实实的史料考辨和内容考证的学术著作。该书学术考证种类和数量繁多。有些考证是将考证结论隐藏于内容文字叙述中,如订正某一个字句错讹;有些考证只是简明标识了一下结论,比如考订了某一人物的生卒年月;有些则是将考辨过程和结论以大段文字写出,书中多达几百条的长篇按语即是如此。史料辨析与内容考证溢满全书,研究气息浓厚,是本书一个极为突出的特点。

对胡应麟与王世贞初晤时间及经过的考证,是《长编》中相当精彩的考证内容。王世贞是明中后期的文坛盟主,胡应麟在当时能够声名鹊起,与王世贞对他的器重、推荐乃至推崇有很大关系。王世贞非常推许胡应麟的学问,并将胡应麟视为知己和传人,二人学术交游频繁,堪称学坛佳话。然而,胡王是互相通信和神交多年之后才得以相见的,堪称相知已久而相见恨晚,一朝相见终成莫逆之交,因而初晤对于他们二人都有不同寻常的意义。考证胡王初晤的具体时间,在学术史上也有其价值和意义。然而,关于胡王初晤的具体时间,学界多年来一直沿袭《吴谱》的看法,将胡王初晤时间定于万历八年(1580)。实际上,胡王初晤的时间不在万历八年,而在万历十年(1582),这是《长编》一书经过细致考证得出的不刊之论。

《长编》一书在万历四年(1576)、万历八年(1580)、万历十年(1582)、万历十二年(1584)的相关内容部分,征引了多条史料对胡王初晤时间和经过进行了系统翔实的梳理考证。第一,《长编》在万历四年和万历八年的按语中都指出,吴晗先生错系胡王初晤时间为万历八年的主因是其“对胡应麟原文未能加以深入分析而贸然信从”[1]241-242。《长编》指出,虽然胡应麟在《黄尧衢诗文序》有所谓“丙子之夏,晤瑯琊长公”云云,“实际上是指他读到王世贞《弇州四部稿》后,对王世贞融词章、问学为一体表示钦佩,这与他本年同王世懋谈论该书大旨相同,而并非真的晤面王世贞,这还要迟到六年之后”[1]241-242。研究者“如果对此(胡应麟“丙子之夏,晤瑯琊长公”这句话)不加分析地贸然信从,就可以得出胡应麟在‘丙子’即与王世贞晤面相见的结论,但这当然是错误的”[1]241-242,实际上,万历四年胡应麟刚刚结识王世懋,二人一见如故,互相激赏,彻夜论学不休。二人论学过程中,胡应麟对“古今文人,互有雌黄”,唯独对王世贞极为推崇,认为其文章“于博洽中特擅精核”,“无可瑕摘”[1]155。王世懋归家后,向王世贞郑重推荐了胡应麟。万历五年(1577)开始,胡应麟与王世贞才互相通信往来。第二,《长编》在万历十年部分,先后征引了胡应麟与王世贞在万历十年来往的两封书信原文,这两封书信中都明确说明在万历十年之前未曾谋面的事实,进一步证明了二人初见于万历八年之说的错误。胡应麟寄给王世贞的信是两首诗(《将过娄江奉访王长公,先柬二首》),诗中的“千秋一钵劳先赠,万里孤笻愧后期”及自注“公与余相闻问十载余,数订期奉访,以病不果,今秋北上,实以践此盟云”之语,均已“明确说出此前胡王二人从未会面的事实”[1]288。而王世贞回复胡应麟的信中(《答胡元瑞》第九书),则有“与足下神交十余年,彼此邮筒所致,肝膈底里,亡不具陈,所少者惟一面耳”与“即握手片言,固贤于十年众也”这两句话,显然也是明白无误地说出了此前二人从未会面的事实。因而,《长编》作者指出,“胡王相会的当事人是胡应麟与王世贞,他们各自都说本年以前二人从未会面,则吴晗先生所云万历八年二人相会之说绝无可能,亦绝非事实”[1]287-288。同时,《长编》还驳斥了王世贞《答胡元瑞(第九书)》的“无法确定具体撰年”,因而不足为二人未曾见面之据的说法[6],《长编》提出两条意见证明:其一,“王世贞此信共三层意思,除第二层是对胡应麟进行评价,无关时间性说明外,第一层叙述二人交往情谊,与上述胡应麟《将过娄江奉访王长公,先柬二首》所述正好相合,说明王世贞此信作于本年”;其二,王世贞此信第三层意思是说“写给万历八年举进士并除太常博士的魏允中之信,准备由其子王士骐本年北上京师会试时捎去,这也说明世贞此信作于本年”[1]288,因此王世贞此信作于万历十年无疑。第三,在万历十二年,《长编》考证了王世贞为胡应麟作《二酉山房记》和胡应麟写作《二酉山房歌》的时间问题,驳正了《吴谱》将此事系于万历八年的错误。《长编》引征《少室山房类稿》卷一一〇《周公瑕书〈二酉山房记〉跋》,详细分析文义,通过跋中提及王世贞的《弇山堂别集》,认为《二酉山房记》一定作于万历十八年(1590)《弇山堂别集》刊刻之前,并进一步经过逻辑考证分析将此文的写作时间定于万历十二年。进而,《长编》指出今人陈卫星《〈胡应麟年谱〉补正》一文认为《二酉山房记》《二酉山房歌》以及汪道昆《二酉山房书目叙》都作于万历十四(1596)年的结论不正确,其错误有二:“第一,他‘推断’王世贞《二酉山房记》做于万历十四年是错误的,原因在于他完全忽略了对胡应麟和王世贞来往书信的考察。第二,胡应麟《二酉山房歌》序中所说的王世贞、汪道昆、胡应麟相继作文事并非同时。”这是因为:首先,“胡应麟作歌酬答,与‘三者当作于一时’并无直接因果关系”;其次,《二酉山房歌》内有“琅琊作《记》当代传,姓名已睹琬琰悬。触目伤心故交尽,却寻司马来新安”之语,“显然,《二酉山房歌》是在万历十八年冬王世贞去世后,次年春胡应麟到新安汪道昆家里拜访,告别回家前所作”。而且“此前,胡应麟本来请王世贞作《二酉山房记》和《二酉山房书目序》”,但是王世贞为避互相标榜之嫌,明云只作《记》不作序,因而,“汪道昆才为胡应麟作《二酉山房书目叙》,胡应麟才以此《歌》回应,也就是说,汪道昆作序与胡应麟酬答才是同一年发生的前后相应之举,但这是在万历十九年,而不是陈先生所说的万历十四年”[1]399-400。仅王世贞与胡应麟初晤之事,书中就有如此细密的时间和事件考证,全书考证之多由此可见一斑。作者在《前言》中自述本书考证过程之艰辛,称之为“艰苦卓绝”,有如谱主胡应麟所说之“抉肾呕心”[1]前言16-17。作者为学态度之认真,令人感佩!

四、思想总结知人论世

重视总结谱主学术思想,力求做到知人论世,是《长编》又一学术特点。由于谱主是一位学术人物,总结谱主学术思想,展现其学术风貌和演进历程,是年谱的必备内容。在这一点上,胡适《章实斋先生年谱》、梁启超《朱舜水先生年谱》都做出了示范。二者将凡是可以表示谱主思想主张变迁沿革的材料“择要摘录,分年编入”[7]26,进一步扩展了传统年谱仅记人物事迹的内容格局。《长编》步先贤之仪轨,在总结胡应麟学术思想方面也作出了自己的努力。其突出表现,就是摘录了大量与胡应麟学术思想有关的资料,较为全面地反映了胡应麟多方面的学术成就。胡应麟是中国古代图书事业史的奠基人,在图书事业史和目录学史方面都作出了杰出贡献。他在深入总结研究历代图书收藏和兴废情况、藏书功用和藏书家类型、明朝当代图书事业的发展情况、历代图书分类方法、历代图书目录编纂情况等基础上,著成《经籍会通》一书,这是我国第一部图书事业发展史著作,也是我国古代唯一一部全面系统地反映古典目录学史的著作[8]。因而,《长编》将《经籍会通》中的相关资料系统摘录,分散于各年之下,并注意资料之间的逻辑关联和相互照应。文献辨伪学是胡应麟又一对后世有重大学术影响的研究领域,他在考辨伪书实践的基础上提出了著名的“辨伪八法”,后来梁启超以此为基础提出了“辨别伪书的十二条公理公例”,在学界影响深远。胡应麟的辨伪学成就体现在他的《四部正讹》一书中,因而《长编》也大量摘录了《四部正讹》的相关资料,全面反映了他的辨伪思想与贡献。胡应麟的史学成就也非常突出,一方面体现在他对史学文献的考辨方面,更重要的则体现在他的史学理论和史学思想方面。他在史家修养论、史有别才论、史家多厄论,以及史料采择、史注书写等方面都提出了自己的独到见解,尤其是他在刘知几“史才三长”基础上提出的“公心”“直笔”说——他将之称为“二善”,是刘知几之后关于“史家修养论”方面最发人深思的理论观点。因而,《长编》大量摘录了胡应麟《史书占毕》《经籍会通》《华阳博议》中的相关资料,以反映其独特的史学理论思想。胡应麟在文学研究尤其是诗学研究方面成就斐然,他提出的“文质”“格调”“兴象”“风神”诸论均为独树一帜的理论思想,在古代诗学理论方面占有重要地位。因而《长编》摘录胡应麟诗学研究专著《诗薮》中的大量资料,以完整展现其独特的诗学理论。总之,《长编》摘录了大量原始资料,从多方面集中反映了胡应麟的学术思想和学术成就。

学术人物与时代和社会环境,尤其是时代的学术环境,有着比较密切的关系。因而,很多学者认为年谱应该做到知人论世。清代史学理论家章学诚在《韩柳二先生年谱书后》指出:“文人之有年谱,前此所无。宋人为之,颇觉有补于知人论世之学,不仅区区考一人文集已也。概文章乃立言之事,言当各以其时。同一言也,先后有异,则是非得失,霄壤相悬。”[7]27清人宗稷辰也阐述了年谱具有的知人论世的功用:“(年谱)取其言行之大节,师友之结契,际遇之坎坷,行踪之经历,有足见性情学问者,编而入之,使后人得以知人论世已耳!”[5]85-86因此,学人年谱写作不仅应该做到“辨章学术”,展现学人的学术源流,还应该全面反映其所处的社会学术环境。

《长编》一书正是秉持知人论世的著述旨趣,以胡应麟生平事迹为枢纽,着意钩沉网罗胡应麟学术交游与学术环境的各种史料,并聚合与之关系密切的诸多人物的资料,重构了胡应麟生活时代的学术文化生态。打开《长编》一书,开卷即可感知胡应麟学术交游之盛。在明世宗嘉靖三十年(1551)胡应麟1岁部分,《长编》就一举列出了杨慎、周天球、李攀龙、黎民表、吴从宪、康从理、汪道昆、王世贞、张九一、王世懋、陈文烛、苏濬、汪道贯等20余位关系人,这些人都与胡应麟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而无一无关者。其中,王世贞是当时的文坛盟主,对胡应麟极为推重,并视为衣钵传人,是对胡应麟有最重要影响的人;王世懋是王世贞之弟,是胡应麟能与王世贞订交的关键人物;周天球、康从理是胡应麟早年“受益之最”者;汪道昆、张九一、苏濬是胡应麟的“生平知己之最”;杨慎、李攀龙、吴国伦几位,胡应麟一生虽未曾谋面,但都是胡应麟心中敬重的学术前辈,他们深刻影响了胡应麟的学术研究与诗文创作。上述这些人,都是对胡应麟一生有重要影响的人物,他们在全书开篇就一一亮相,而且特别交代了他们与谱主的关系,这就以先声夺人之势为此后频繁交游的史实叙述打下了一个良好基础,给读者阅读提供了便利。打个比喻说,这一部分的叙述,就如同电影电视剧片头出现的主演镜头一样,是专门为了方便读者而精心设计的。笔者阅读过多种年谱,像这样贴心的内容设计不敢说本书为仅见,但也是比较罕见的。

上述就是《长编》一书的主要学术特点。由这些特点可知,《长编》完整展现了胡应麟一生的生平和成就,资料广博,内容翔实,考辨精当,推进了胡应麟学术研究,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当然,该书也有值得商榷的空间。就本书体例设计而言,作者将本书主体设计为谱前、正谱与附录三个方面,这符合一般年谱著作的体例设计。但是,本书却没有“谱后”的设计安排,因此难以让读者了解胡应麟身后的历史影响以及后人对胡应麟的研究评价。另外,就本书材料繁简程度而言,本书材料之丰富不言而喻,这一方面为读者了解研究胡应麟提供了资料便利;而另一方面则由于资料过于庞大,不免使读者陷入资料的海洋,从而带来了一定的阅读障碍。因而,年谱写作如何做到资料繁简适当,是作者和学界都应该思考的现实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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