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上半叶京沪苏三地民族乐器改革研究（上）

2022-03-16赵春婷

乐器 2022年3期

赵春婷

摘要：20世纪上半叶，中国民族乐器改革主要沿着郑瑾文先生及其创办的“大同乐会”的乐器改革思想和刘天华及其“国乐改进社”对于民族乐器改革的思想，即不能简单地进行复制，要求具有创建性地进行改革。“必须一方面采取本国固有的精粹，一方面容纳外来的潮流，从东西的调和与合作之中，打出一条新路来。”20世纪上半叶京沪浙三地乐器改革，一方面是在一些乐器改革家（例如：郑瑾文、刘天华）的倡导下进行的;另一方面，是在三地的乐器制作作坊中展开的。三地的乐器行业都是以乐器制作作坊的生产模式出现，都是前店后厂或店厂合一。店面规模也都很相似，没有销售柜台，只有一间门脸，而且多集中在一个区域。北京乐器作坊多以京胡铺子为主，因此，在对胡琴（二胡、京胡）的音质、形制的改革较多，品质提升显著。上海多丝弦作坊，并且是全国民族乐器制造行业的原料集散地。因此，上海的乐器改革则主要体现在郑瑾文先生的乐器改革思想及其所创立的“大同乐会”的音乐实践中。苏州乐器作坊主要生产与说唱、戏曲相关的丝弦乐器、笛管笙、锣鼓等乐器，同时对丝弦的制作有着重要的传承与发展。京沪苏三地乐器制造业对传统民族乐器的改革，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的乐器改革的开展奠定了一个良好的基础，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关键词：20世纪上半叶京沪苏民族乐器改革

一、20世纪上半叶京沪苏民族乐器改革概述

明清时期是中国说唱和戏曲音乐发展的成熟时期，也是民间器乐合奏的发展时期。这一时期最值得注意的乐器是胡琴类拉弦乐器和唢呐类芦簧乐器。在传统的戏曲音乐和民间器乐合奏中，这两类乐器都是不可或缺的。此外，鼓类、锣类、笙管笛类乐器亦是不可少的。这一时期出现的民族器乐合奏中，就有以鼓类乐器为主的乐种，如“陕西鼓乐”;以锣鼓为主的乐种，如“十番锣鼓”。同时，还有以丝竹乐器为主的“江南丝竹”，其主要由二胡、琵琶、三弦、扬琴、秦琴、笛、箫等丝竹类乐器组成，流行于江浙地区。

20世纪20年代，城市里的知识分子阶层对文艺和音乐的喜爱与日俱增，各种新型的音乐社团应运而生，其中就有一些重要的民族音乐社团。例如，上海大同乐会（1920～1941），是我国当时规模较大、历史较长、以习研我国民乐为主的业余音乐社团及北京国乐改进社（1927～1932），主要进行了音乐刊物的出版、举办暑期音乐学习班并举办过中外音乐家的音乐会;苏州吴平音乐团（1929年），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改名为“吴平国乐团”，它是苏州地区历史最长、影响最大的业余国乐团体。研究中国近代民族乐器改革，首先要提到的就是郑觐文及其所创办的“大同乐会”。大同乐会成立于1920年，最初称为“大同演乐会”。它以整理民族音乐遗产和演奏民族民间音乐为目的。该会十分重视对人才的培养，初期聘请了昆曲家杨子永、胡琴演奏家陈道安、琵琶演奏家汪煜庭为指导教师。而程午加、柳尧章、胡新、程庄、王定珍、郑惠珏等则成为“大同乐会”最早的会员。后又陆续有金祖礼、卫仲乐、许如辉、秦鹏章、陈天乐、许光毅、龚万里、黄贻钧等，缪金林跟随郑觐文学习乐器制作，是“大同乐会”的乐器制作师。“大同乐会”的主要任务有两方面：改编演出中国古典乐曲和制作乐器。当时，为使乐器之间在音响方面达到和谐，在制作乐器时将其律制统一定为十二平均律制。从1923～1931年，“大同乐会”根据古代雅乐制作的乐器共计163种，其中包括弹拨乐器35种，吹奏乐器43种，拉弦乐器20种，敲击乐器60种，并附音律乐器5种。这批乐器由郑觐文亲自监造，缪金林、罗松泉、万长松、郑玉荪、王某等参与了制作。1932年，当时国民政府教育部鉴于“大同乐会”研制乐器的成就，决定让“大同乐会”乐队用研制的新乐器演奏国乐，并责令明星影片公司将音乐会拍成电影。1933年4月9日晚上，“大同乐会”在明星影片公司拍摄了纪录片。影片展现了郑觐文古琴独奏《海岛孤踪》，卫仲乐琵琶独奏《十面埋伏》，卫仲乐琵琶领奏、9人合奏的《春江花月夜》以及32人大合奏《东方大乐》（即《国民大乐》）。此外，拍摄方还拍摄了“大同乐会”制作的全套乐器163种。1949年前，由于乐器经历战火，已被损毁殆尽，现仅存照片32张，共计拍摄乐器143件与郑觐文弹琴像。这些照片为后世民族乐器制作和改革提供了珍贵的参考资料。

对于乐器的制造，郑觐文要求不能简单地进行复制，要求具有创建性地进行改革。例如，在研制编磬时，郑觐文曾亲自赴安徽灵璧县五磬山开采石料，并且完成了极为不易的铸造校音工作。为了使七弦琴增大音量，又研制了增幅琴。又如，“大同樂会”程午加对琵琶的改革，在1928年就研制出六相十八品的平均律琵琶，为现代琵琶尺寸确定了标准。再如“庖牺瑟”（五十弦大瑟），改其单柱为连柱，并在岳山外采用活轸，以便调音;而箜篌的音箱则设计为琵琶状（后世有参照此种做法）。此外，郑觐文还十分重视发展乐队中、低音乐器，如研制了低音吹管乐器筚篥、倍司管，低音拉弦乐器幢琴，中音拉弦乐器弓胡等。“大同乐会”作为20世纪20年代建立起来的民族音乐社团，在民族乐器改革方面为后世做出了榜样，其所进行的民族乐器改革，在广度和深度上都是近代所未有的。

在中国近现代音乐史上，还有另一位音乐家及其乐社与中国民族乐器改革息息相连，这就是被后世称为“国乐导师”的刘天华及其“国乐改进社”。刘天华在《国乐改进社缘起》一文中曾对国乐改进提出了最核心的见解：“一国的文化，也断然不是抄袭些别人的皮毛就可以算数的，反过来说，也不是死守老法，固执己见，就可以算数的，必须一方面采取本国固有的精粹，一方面容纳外来的潮流，从东西的调和与合作之中，打出一条新路来，然后才能说得到进步两个字。”刘天华一生的艺术理想和实践都围绕着“国乐改进”这一理念，并且，他将实现“国乐改进”理念首先放在了对二胡这种乐器的改革上。对于这件民族乐器，刘天华倾注了一生的精力，他在《<月夜>及<除夜小唱>说明》一文中讲：“论及胡琴这乐器，从前国乐盛行时代，以其为胡乐，都鄙视之;今人误以为国乐，一般贱视国乐者，亦连累之;故自来很少有人将它作为一件正式乐器讨论过，这真是胡琴的不幸。然而环顾国内：皮黄、梆子、高腔、滩簧、粤调、川调、汉调以及各地小曲、丝竹合奏、僧道法曲等等，哪一种离得了它。它在国乐史上可与琴、琵琶、三弦、笛的位置相等。要是它自身没有点小价值，哪得到此地位？ ”纵观刘天华一生对二胡整体改革在于以下几点：第一，把琴筒由圆形改为六角形;第二，弦马至千斤的距离基本确定在46～48厘米;第三，两根弦的音高固定下来，内弦为D，外弦A，开创了二胡科学定弦的先河;第四，将二胡的音域由原来的九度扩展至3个八度;第五，内弦采用丝二弦，外弦采用子弦;把位方面用到了第五把位，使音域范围增大，表现力增强;琴弓参考了小提琴琴弓的设计，研制出第一把改良二胡弓子，这种弓子的弓毛平展，增大了与琴弦接触的面积，并且可以随意调节松紧。此外，刘天华改革的六相十二平均律琵琶，其品位已经达到24个，有效音域也扩展到3个多八度。他还曾尝试将二胡发展为多弦乐器，并形成了挖掘古乐器箜篌的想法，同时，还亲手研制笛子和陶埙等乐器。刘天华的民族乐器改革实践为后世乐器改革提供了宝贵经验，使后来者在其正确的改革之路上不断取得新的突破，得出新的成果。他为中国民族乐器改革发展揭开了历史新篇章。

二、20世纪上半叶北京民族乐器改革

20世纪上半叶北京的乐器改革主要体现在刘天华先生所提出的“国乐改进”思想及其实践。另一方面，其改革多在传统的乐器制造作坊中实施，北京民族乐器制造业大约始于清代咸丰年间（1851～1861）。当时的北京城已经有文盛斋、合音斋、合顺斋三户弦子铺（制作三弦等弹拨乐器）。当时的传承方式都是以徒弟出师，之后自立门户的方式世代传承。至清末，已达到13户，共计50多人。由于京剧在清末已从紫禁城走向市井，茶馆祠堂均有京剧的演出。因此，民族乐器制造业迎来了一个发展时期。这一时期，出现了许多京胡制作名师，乐器作坊也多以京胡铺子为主。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这些乐器作坊都聚集在北京宣武区的东琉璃厂。其中一些是从文盛斋分化出来的。当时主要有文兴斋、文声斋、古源阁、史善朋、新声、马良正、公兴、陈韶轩、友联等。这些作坊制作的民族乐器大同小异，主要生产京胡、二胡和弹拨乐器。其乐器改革主要体现在对二胡、京胡、琵琶乐器的工艺、音质的研究，进而对乐器的形制和制作工艺实施改革。例如，二胡制作名师李永祥（1918～1990）所改良的二胡，形成了具有北方传统二胡特色的流派，为新中国成立后二胡的改革奠定了基础。

注释：

汪毓和编著：《中国近现代音樂史》（第三次修订版），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09年第4版，第68～70页。

程午加：《二十年代民族器乐活动情况的回忆》，载《南京艺术学院学报》（音乐与表演版），1984年3期第92～98页。

陈正生：《也谈大同乐会》，载《南京艺术学院学报》（音乐与表演版），1999年第3期，第45页。

程午加：《二十年代民族器乐活动情况的回忆》载《南京艺术学院学报》（音乐与表演版），1984年第3期，第6页。

转引自凌律：《大同乐会民族乐器图片简释》，载《乐器》1982年第1期，第6页。

同4。

同4，第94页。

凌律：《大同乐会民族乐器图片简释》，载《乐器》，1982年第1期，第7页。

许光毅：《大同乐会》，载《音乐研究》，1984年第4期，第114页。

张静蔚编：《搜索历史——中国近现代音乐文论选编》，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4年，第148页。

同上，第151～15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