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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本源价值和实践形态

2022-03-14郎明远

中共山西省委党校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民主政治中国方案

郎明远

〔摘要〕 民主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民主本身不仅有“实现人民统治”的一面,还有“实现人民利益”的本源性价值,而后者更应被关注和重视。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建设、改革过程中不断创造和形成的一种新型的民主发展道路。与西方民主实践不同,全过程人民民主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人民当家作主,其民主价值贯穿于民主选举、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各环节,展现于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各领域,实现于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依法治国的有机统一中,是程序性民主与实质性民主的有机结合,创造了人类政治文明的新形态,为人类政治文明的发展贡献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

〔关键词〕 全过程人民民主;民主政治;中国方案;实践形态

〔中图分类号〕D6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1203(2022)01-0010-08

从古希腊雅典民主城邦到近现代资本主义国家,民主的概念和内涵几经“置换”和“改造”,演变为更加侧重于构成国家政权合法性的一项政治变量,民主的价值在民主制度化过程中或有意或无意地被相对淡化和搁置了。廓清民主内涵的演变脉络,对民主价值进行理论上的再认识,有助于树立正确的民主观,从而对现代民主形态进行正确思辩,对于正确认识我国民主政治,彰显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民主实践具有重要意义。

一、民主的本源价值与嬗变

纵观民主政治的发展,关于民主的讨论莫衷一是。从历史变迁和空间差异去看待民主,可以使人们更为清晰地认识不同民主道路的实现进路。然而“实现民主”与“民主实现”属于两个不同的议题。西方民主国家的建立,更乐意通过民主选举的方式,产生诸如“代议制”“代表制民主”等不同的国家政权组织形式,从而赋予国家政权的正当性。这既可以看作是政治寡头或政治精英对民主的妥协,也可以看作是西方资本主义社会对民主概念的改造,并以此来“实现民主”。然而,民主的价值从本质上讲,是“人民的统治”与人民利益的实现。可以预见,通过选举产生代表人民行使国家权力的统治精英,并不意味着能够继续代表人民去追求人民利益的实现,人民也并不一定能够通过赋权,获得个人的全面发展,实现真正对自我事务的决定。这既是由资产阶级的性质所决定,也与西方国家对过程民主和程序民主的热衷不无关系。

(一)民主的再认识

民主在人类文明演进的漫漫长河中,历经了两千多年有关定义、内涵、研究范式等的转换和变迁。但是无论人们对民主进行何种的剖析,都无法绕开民主作为一种文明形态其背后蕴含的价值旨趣和民主作为一种政治形态其实践表现出的制度和形式。随着西方民主政治的兴起,人们更加乐于钻进关注和研究各种制度的死胡同,而非踏上民主本身价值张扬的通途中〔1〕。民主的价值在于人们对民主理想的不懈追求,人类政治文明的多样性也恰恰印证了人们追求民主实现的道路不是千篇一律的,“民主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2〕和人类对民主愿景的追求则是一致的。

西方政治学普遍认为现代民主观念脱胎于古希腊的城邦民主。长期在君主、寡头、暴君支配下的城邦开始由具有公民资格的自由成年男性参与统治的城邦制度转变,并诞生了早期的民主观念——“一个拥有主权的人民不仅有资格统治自我,而且享有各种为此而必须的资源和制度”〔3〕13。可見,关于民众意志的表达和执行已经内生于早期的民主观念之中。古代中国的民本思想也具有一定的民主价值旨趣。如孟子“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民本价值论、荀子“天之生民、非为君也;天之立君,以为民也”中“民”的政治最高价值、韩非子“圣人之治民,度于本,不从其欲,期于利民而已”的民本思想等,同样具有民众利益实现的民主观念,缺少的则是统一的政治力量或政治行动。〔4〕

所以,从空间差异和历史变迁的角度看待民主,就会陷入民主的纷争中。不同国家的民主道路选择、不同历史阶段的民主观念纷繁复杂,产生了诸如多数决定与少数权利、自由与秩序、社会主义民主与资本主义民主等理论碰撞。局限于理论和路径窠臼的时间久了,就不免会忽视民主的本源价值。而从民主的本源价值出发,去看待不同国家的民主形态,去审慎民主的历史变迁,就能够实现对民主内在价值的认识回归。无论如何,民主制“是一切国家制度的实质”〔5〕,“人民的统治”所展现出的民主,就是要确保人民掌握国家的政权,同时又能够使人民掌握的国家政权切实地谋求人民的利益,回应人民的诉求。也正是由于对民主价值的回归,并再次从民主的本源价值出发去认识民主,才能够真正认识到,在始终代表广大人民群众根本利益的无产阶级国家中,民主权利才有彻底实现的可能。

(二)西方民主的嬗变

学界大多认为古希腊城邦民主是古代民主的典范。通过召开公民大会,尽可能使所有人参与到重大事务的决策过程中,行使公民的权利,实现人民对国家的统治,是民主观念最早期的政治尝试。虽然现代社会与古代社会相比,在组织规模、结构特征、内外环境、价值诉求等方面已经截然不同,但是发轫于希腊民主城邦的民主观念,人民在其政治生活中实现对国家政权的掌握,拥有自我决定的权利,并在这个过程中创造人与社会的发展这一根本价值并无改变。然而民主观念一经诞生,其争议一直不断,并遭到西方社会精英和贵族的警惕甚至抵制,只有其经过与代表制、选举制的结合后,民主政体才能得到有效辩护。

基于“同意原则”来构成政权的合法性,从而使社会成员服从于统治权威是英国代表制政府得以产生和发展的前提。在众多英国政治学者的不懈努力下,基于人民主权、个人主义、选举授权理论预设的拥有议会主权的代表制政府得以形成。然而从19世纪的英国工人阶级的斗争中仍然可以看出英国的代表制政体性质还不具备民主性,仍然是寡头政治残余下的贵族政体。美国沿用和改造了英国的代表制政体的基本模式,与之不同的是以所谓的“自然贵族制”取代英国的“贵族等级”,即通过选举产生的,拥有“最高智慧来辨别和最高道德来追求社会公益”〔6〕334的人组成的众议院,以及“为避免频繁选举而拥有长久任期、精选稳定”〔6〕368-370的人组成的参议院,一同作为人民的代表行使职权。将民主“嫁接”到人民主权和代表制中是基于英国政体而构建起的美国政体的一大创造,“代表制民主”也成为取代全体公民集会的必要替代品。但是不论对这种政体如何修饰和冠以何种称谓,其核心仍然是选举,本质上仍然是将贵族政治和精英统治合法化的政治行为。与美国的“代表制民主”不同,法国定义了“自由主义民主”的范式,将视线从民主政制转向了民主本身。托克维尔在肯定人民主权的同时,对“民主的自由和民主的暴政”〔7〕作出了区别。与美国民主话语不同,法国“自由主义民主”关注的是如何实现引导和控制民主,进而为通向限制政府权力的立宪政体开辟道路。

由此可见,西方民主理论实践和政治实践的道路是曲折和复杂的。众多思想家、学者、政治家无论是出于对民主的向往还是对民主的警惕,都映射出民主作为一种政治文明形态已经成为世界政治发展中不可阻挡的浪潮。在顺从民主浪潮的进程中,西方民主从古典民主脱胎,历经古代、中世纪、近代、当代的理论论争和实践尝试,当代西方民主的样态已经大为不同,民主的概念也几经改造,并被冠之以“人民主权学说、社会契约论、同意原则、代表概念、竞争性选举、立宪制度”〔8〕等观念。但是无论如何,关于民主的定义和论争,都无法回避对民主本质的共同认识,即“人民的统治”——人民掌握国家权力,并运用这项权力决定自己的事务。也正是因为民主本质的不可回避性,才导致了西方民主话语的生成。因为资产阶级对民主的极大戒心,迫使他们在民主的洪流中不断变换策略,通过对民主进行华丽修饰,来掩盖自身对民主阉割、驯化的行为,从而尽可能地维护其私有产权〔9〕。如果民主有两面,一面是程序,另一面是实质,那么西方民主范式从未完全打破程序性民主的藩篱,从而实现对民主本源价值的回归。

随着社会主义国家的崛起,不同于西方民主话语的社会主义民主实践走向历史舞台,并毫无例外地遭到了警戒与批判。西方学者从无产阶级专政的意识形态分歧出发,通过对具有选举自由的“政党多样性”的盛赞,将矛头直指社会主义国家中的人民民主的合法性,并给出“人民民主的理想不能作为对新民主理论的贡献,或是对旧的民主理论的补充”〔10〕705-707的主观结论。所以,要清醒地从几经改造和置换的西方民主概念中认识民主,就不能偏于一隅,而应该从民主自身的价值出发,将民主从过程和成效、程序和实质、直接和间接、人民民主和国家意志中贯连相通,还原民主的真实面貌。

二、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本源价值彰显

全过程人民民主具有鲜明的无产阶级民主和社会主义民主性质。中国共产党是无产阶级政党,中国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社会主义国家,人民是国家权力的拥有者,国家也以服务人民为目标,党和国家的性质与民主本源性价值存在着根本的一致性。同时,将人民凝聚起的中国共产党,通过不断进行党的建设,使党的执政力与国家发展不断适应,实现政党、国家、社会、个人之间的良性互动,为“供给民主之善”创造条件。在此基础上,通过政党而凝聚起的人民,在利益满足、公开参与、理性协商、监督纠错的互动中通过系统的制度设计履行民主权利,在整体利益表达中实现个体自由发展。因此,全过程人民民主从根本上实现了权力掌握在人民手中和人民当家作主,并通过“全过程”不断实现人民的利益,创造人与社会的全面发展。

(一)党和国家的性质为民主的价值彰显奠定了基础

民主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这就表明民主作为一种价值追求,其意义不单单是以何种制度设计来“实现民主”,还在于通过国家政权使“民主实现”。所以,满足人类政治进步的客观需要,达成人们对民主追求的共同夙愿,踏上民主化道路是根本性的第一步,而实践民主化则是决定性的第二步〔11〕315。纵观西方民主化道路的实践,无论是英国代表制政体的发展,还是法国自由主义民主政治的尝试,亦或是美国代表制民主的形成,都是聚焦于民主化道路中“实现民主”这一根本性第一步上,并表现出实践民主化中明显的竞争性选举偏好,以掩盖“少数人意志通过多数人选举来实现”〔12〕的本質。因而,资产阶级极力推动的民主政治仍然是以维护私有制生产关系为根本目的,其民主选举的背后是通过对民主概念的置换来换取国家政权的合法性。

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一种新型的民主,是结合了“实现民主”的过程与“民主实现”的目标相统一的真实民主。中国共产党的根本宗旨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从不代表任何利益集团、任何权势团体、任何特权阶层的利益”〔13〕,这就决定了中国共产党是民主得以实现的根本力量。同时,我国《宪法》第一条、第二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所以,党和国家的性质指向了作为整体而存在的广大人民群众,这与“人民的统治”这一民主的根本价值具有高度的内在契合性。我国的民主制度是具有无产阶级民主性质的民主,是在摆脱人与人之间的剥削和奴役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这就为“民主实现”创造了根本的社会条件,也从本质上避免了“人民只有投票的权利而没有广泛参与的权利,人民只有在投票时被唤醒、投票后就进入休眠期”〔14〕这样形式主义上的民主。与资本主义国家不同,社会主义国家在生产资料公有制的基础上实现了人民对国家政权的掌握,从根本上确保了“大多数人的统治”与国家意志的协调统一,实现了民主价值在理论和实践中的有机结合。因此,无产阶级民主是能最终得以真正实现的民主〔15〕,全过程人民民主则是经过社会主义民主实践的淬炼,代表无产阶级民主的崭新民主形态,实现了民主的回归,最大限度彰显了民主的本源价值。

(二)党的建设和国家发展为“供给民主之善”创造了条件

民主的发展不会自发向前,而是需要在民主发展主体与民主发展环境的共同作用之下推动民主的完善与巩固,即为“供给民主之善”创造条件。然而,国家经济水平的发展、社会民众素养的提升、社会化程度的提高,这些有价值和有意义的因素并不直接推动民主发展、构成“民主之善”。而将这些要素通过民主建设路径的选择进行整合,使民主发展的基础力量有序地为民主发展供给营养才能够推动民主的不断实现。在现代社会,能够将这些要素有效整合的重要力量就是政党。所以,不论现代民主表现为何种形式,都离不开政党在其中的作用〔11〕309。在我国,中国共产党不仅是最广大人民群众利益的代表者,同时还是国家建设和发展的领导者与行动者,这就意味着中国共产党是“供给民主之善”的根本力量。因此,党的建设成为带动人民民主发展的重要前提。在此基础上,人民民主具有了全过程多维度民主的内涵,具体表现为党内民主、人民民主等不同层次的民主机制〔16〕。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把我们这样一个大党大国治理好,就要掌握方方面面的情况,这就要靠发扬党内民主而来,靠各级党组织和广大党员、干部广泛听取民声、汇聚民意而来。”〔17〕自1956年党的八大提出坚持党的集体领导原则和扩大党内民主以来,党内民主通过党的建设不断健全和完善,党的领导制度化水平不断提高。党的十八大以来,党在坚持和完善党的领导制度体系方面取得了全方位的巨大成就。通过不断完善党对国家机关、社会团体、基层组织、社会组织的领导制度,使党在各种组织中的领导作用得以充分有效发挥,党的领导权力配置、党的领导权力运行、党的领导权力监督的制度化水平日臻成熟,进一步巩固了党内民主有序发展的良好局面。所以,通过党内民主发展带动人民民主发展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基本逻辑,也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创制与成熟奠定了基础。

在我国党和国家“一体双轨”的制度架构之下,以政党为主体不断“供给民主之善”,最终也将实现国家“供给民主之善”能力的跃升。通过党的建设与国家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发展相适应、党的领导力执政力与国家不断创造的民主发展条件相适应,从而实现国家与个人、政府与社会的良性互动。在这个过程中所产生的合力最终才能成为推动民主发展的动力和资源,从根本上使国家发展民主的意志与国家发展民主的能力得以有效结合,实现国家发展、个体自由发展、社会自主发展的有机统一。所以,全过程人民民主之所以是真实管用的民主,就在于我国的民主化道路实现了民主建构与本国实际的结合、党内民主与人民民主的衔接、党的建设与国家发展的协调、民主价值与国家性质的统一,使“民主之善”能够真正得以彰显。

(三)全过程人民民主实现了个体自由发展和人民统治的结合

中国民主化道路的核心是人民民主,而人民民主在中国的发展则伴随着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建设、改革的实践历程,具有强烈的历史观照和鲜明的政治特性。近代以来,中国社会呼唤着一个力量的诞生,它要能够使积贫羸弱的旧中国迈向现代化、使一盘散沙的旧社会凝聚起来、使被压迫剥削的中国人民获得自由解放。所以,历史决定了中国的民主议程必然不同于西方的民主实践,无论是在价值取向、制度构建、道路选择方面均有着自身鲜明的历史逻辑。毛泽东在《论人民民主专政》中阐明了我国人民民主的内涵,指出:“只许为一般平民所共有、不许为资产阶级所私有的国家制度,如果加上工人阶级的领导,就是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制度了。”〔18〕这就意味着我国人民民主的实质即为全体人民的民主,而非少数人的民主,我国人民民主的制度构建是以代表工人阶级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民主专政的民主议程。

近代中国社会一盘散沙、分崩离析的状况,决定了中国革命要想取得成功,必须要通过个体的聚合实现整体的凝聚和动员。在此背景下,人民民主就需要通过凝聚整体实现人民的统治。因此,“政党凝聚人民、用人民的力量建设国家”〔11〕323成为中国共产党在社会和国家重建过程中的基本战略模式,同时也赋予了“人民”更为深刻的内涵,即通过政党凝聚起来具有相同意识形态的团结而统一的政治力量。可以看出,我国人民民主所指向的“人民统治”,是指作为整体而存在的人民成为国家的主人,从而掌握国家政权并创造推动国家发展的动力。

人民民主在以政党凝聚人民的过程中实现了人民作为整体对国家政权的掌握,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创制奠定了价值旨归和制度基础,使个体自由发展具备了前提和条件。随着我国人民民主形式的不断完善,民主制度构建和具体化运用程度的不断提升,人民民主的“全过程性”通过“利益需求满足、透明公开参与、理性协商共识、制度监督纠错的链式内在有机互动方式”〔19〕得以表达,实现了民主价值本源彰显和民主运行实践绩效的有机统一。具体表现为:政党通过制度化的民主实践将人民凝聚,实现以全体人民根本利益为价值取向的人民统治,并通过掌握国家政权,履行人民当家作主的权利。同时,人民通过有序的政治参与,在民主选举、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中践行民主权利,使民主有效地运转起来,最终实现权力整体掌握在人民手中,人民当家作主,服务人民根本利益,创造人与社会的全面发展〔20〕。

三、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实践形态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国全过程人民民主实现了过程民主和成果民主、程序民主和实质民主、直接民主和间接民主、人民民主和国家意志相统一,是全链条、全方位、全覆盖的民主,是最广泛、最真实、最管用的社会主义民主。”〔2〕所以,全过程人民民主有着中国式民主独特的实现形态,即在全链条人民民主的实践中保障民主权利、在全方位人民民主的实践中凝聚人民、在全覆盖人民民主的实践中运行民主。彰显民主的价值,不是单方面的,而是民主选举、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全链条的;是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全方位的;是在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依法治国有机统一中全覆盖的。基于此,民主在“全过程”中得以运转起来,民主价值与绩效在“全过程”中得以统一起来,人民利益与国家意志得以贯穿起来。

(一)在全链条人民民主的实践中保障民主权利

实现民主在价值与绩效上的统一,防止选举时漫天许诺、选举后无人过问的现象,确保民主政治在各方面都能够反映民意、聆听民声,不仅需要使民主议程具备完整的制度程序,更需要完整的参与实践。人民当家作主代表着人民在民主实践中民主权利的有效行使和保障,不仅要通过投票选举出代表自己的人来掌握和行使国家权力,还要真实地参与到国家事务决策的各个环节之中,在“全链条人民民主中使民主选举、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各环节紧密结合”〔21〕。马克思主义民主思想认为,民主的价值不能仅表现在组成国家政权的形式上,还要将国家源于人民的权力通过人民管理并监督国家再用到人民自己身上。列宁在谈论苏维埃政权建设时也指出要实现行政管理、经济管理、国家监督中的广泛群众参与〔22〕。所以,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全链条”民主实践,充分彰显了马克思主义民主思想的重要理念,也是民主政治最真实的体现。

具体而言,全链条人民民主是民主选举、民主协商、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各个环节相互关联的民主实践。民主选举要体现出人民当家作主的根本属性,就必须要具有广泛性、平等性、真实性特征。我国的民主选举覆盖了从国家机构到基层的选举全过程,确保了民主选举的效用直接体现在国家事务和社会生活的全领域。同时,我国的民主选举创造了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基层选举〔23〕。例如,从2016年至2017年,9亿多选民通过基层选举,直接选举产生了247.8万名县乡两级人大代表和新一届县乡两级国家机关领导人員。孕育于中国传统政治文化、发展于现代民主政治的协商民主,造就了我国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独特的“共生政治和共治结构”〔11〕360。在现代国家对多元治理机构的诉求下,民主协商将党的领导、国家整合、国家治理有机结合起来,这其中既有深厚的中国政治土壤为支撑,也产生了激发社会活力、创造共识正能量的现实印证。民主决策是在中国共产党践行群众路线的实践中不断发展起来的。从人大“开门立法”到政府“开门问策”,广大群众参与到基层决策的过程中,形成了中国“共识型”体制〔24〕,打通了人民意见转化为国家决策、国家决策惠及人民群众的双向通道。在此过程中,广泛而直接的公众参与,也实现了人民对国家和社会事务的民主管理。事实证明,政党轮替和三权分立无法产生有效的监督,反而成为权力滥用和以权谋私的温床。我国的民主监督贯穿于人大监督、民主监督、行政监督、监察监督、司法监督、审计监督、财会监督、统计监督、群众监督、舆论监督各个环节,使对权力的监督延伸到各个领域和角落。

综上所述,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全链条”性,体现在从选举到公众参与再到监督的各环节中。从民主过程看,全过程人民民主扩大了以选举为主的过程民主范围,民主的程序性和规范性围绕民主议程拓展到从“实现民主”到“民主实现”的全程中;从民主实质看,全过程人民民主通过选举、协商、决策、管理、监督的全链条,为民主价值的真实实现构建起系统集成的制度安排。因此,全过程人民民主实现了过程民主与实质民主的统一,其中既有马克思主义民主思想的中国化应用,也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当代中国民主政治实践中的创造性转化,人民的民主权利在全链条的人民民主中得到应有的实现。

(二)在全方位人民民主的实践中凝聚人民

作为民主对象的“人民”在不同民族、国家、政体乃至不同的历史时空,其内涵不尽相同。从理论上讲,“人民”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在不同的政治语境下它既可以指社会个体或社会全体,也可以指多数个体或某一阶级。因此,有学者指出,“‘人民’存在的假定,以及由这一假定进一步产生的预设,构成了阴影民主理论的一部分”〔3〕3-4。我国的政治实践则力图使看似虚幻的概念实在化,即代表无产阶级的中国共产党将广大人民群众凝聚为团结而统一的政治力量,赋予其“全民的集合体”〔25〕的内涵。值得注意的是,这里作为整体的人民,并非是对个体和部分的否定,相反,是将个体和部分的价值实现通过人民凝聚的整体进行表达,在以全体人民的根本利益为价值取向的过程中进行实现。

虽然传统的民主内涵强调个人的全面发展,但随着现代化国家概念的生成以及民主规模的快速扩大,整体与个体的关系具有了深刻内涵。无论是权力的表现形式还是国家利益在人民层面的实现都应放置于整体与个体的辩证关系中进行考量。现代民主议程要以人民整体为基础,民主价值要以全民利益为导向,个体通过整体实现权利的表达,个体利益也只有通过整体利益实现才具有意义进而得到实现。

所以,要将人民进行凝聚,团结为一个统一整体,客观上就要求我国的民主实践必须是全方位的。之所以说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全方位人民民主,就在于通过全方位来实现全体人民的根本利益,回应人民在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等各个领域的诉求,保障人民在全方位、全领域权利的实现。所以,西方民主通过侧重政治民主来构建国家政权合法性,其“有限的”民主并不旨在对人民的整体性进行塑造。我国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全方位性则不仅要体现在政治民主的赋权上,还要通过人民群众的广泛民主参与,构筑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共同体,为全体人民创造在经济、文化、社会、生态文明等各领域的整体性利益。所以,全方位的人民民主,打通了政治民主、社会民主、生活民主之间的障碍,构建起人民赋权到人民利益实现的制度化通道,在全民利益的追求中凝聚起人民的有机整体。同时,正如前文所分析的,个体利益实现要在整体利益表达中得到满足。个体利益具有多样性特征,人民群众在各自的社会活动中,会产生对生活环境、文化教育、医疗就业等具体的诉求,这些诉求会随着国家发展而变化。而对个体利益的回应,也是整体利益实现水平的重要参照。所以,避免整体利益在某一领域的汇聚,使全方位的人民民主为整体利益与个体利益协调统一奠定基础,同样是我国民主政治的独特创造。由此可见,全过程人民民主推动了政治民主、社会民主、生活民主的有机统一,实现了民主的实质与形式的统一〔26〕,充分显现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系统集成性和完整有效性,从实践中彰显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和民主实践创造性。

(三)在全覆盖人民民主的实践中运行民主

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内在逻辑体现于新时代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全覆盖”特征中,即坚持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依法治国的有机统一。三者的有机统一、相辅相成不仅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发展的题中之义,也是现代化国家发展进路中的现实必然。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发展角度来看,构成人民民主的“人民”主体从内涵上看是由多元化人民内部力量构成的人民整体。在早期的革命实践中,人民民主就是从“各革命阶级联合专政”的新民主主义政治发展而来的〔27〕。所以,我国民主政治的核心就是以联合和团结为纽带所形成的人民整体。而这样的联合和团结的实现,在中国政治实践中就是通过代表先进阶级力量的中国共产党来完成。所以,党的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最本质特征,也是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内在要求,在全覆盖的人民民主中,党的领导也必然成为人民当家作主和依法治国的根本保证。

全覆盖的人民民主一旦运行开来,就意味着要始终坚持人民当家作主,确保人民履行当家作主的权利。所以,就需要构建起全面、广泛、有机衔接的人民当家作主制度体系。之所以说全过程人民民主是科学有效的制度安排,就在于我国民主政治发展始终围绕人民当家作主构建起一整套国家各项制度体系。从人民民主专政的国体、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政体、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最广泛的爱国统一战线、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基层群众自治制度,构筑起更加成熟和定型的制度框架,使党的主张、国家意志、人民意愿有机统一,保证了人民当家作主。

依法治国是党领导人民治理国家的基本方略,也是国家治理的重要依托。从理论上看,现代民主制度由权利保障体系、权利制约体系、政治参与体系构成,且彼此必须在制度化和法治化的轨道上进行互动,否则民主时刻面临陷入危机的可能〔28〕。所以,在中国政治语境下,依法治国就是要在法治轨道上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要通过法治建设确保全过程人民民主的有效运转,使权利保障、权力制约、政治参与在制度中固化下来,在法治中巩固起来。同时,还要正确处理依法治国和依规治党的关系,使國家法律和党内法规体系衔接协调、互补支撑,形成以党的建设带动民主政治建设、以党内民主带动人民民主发展的良好局面。

四、全过程人民民主:丰富了人类政治文明形态

民主历经千百年动荡曲折的发展。20世纪以来,世界的民主化浪潮几经“涨潮”,也数历“退潮”,人们一度认为民主的黑暗似乎已经到来。但是民主的曲折发展,从另一个侧面也反映出人类对民主价值的不懈追寻。所谓“民主超速”“民主赤字”这些“民主之问”的产生,映射出人们对于民主价值的理性回归,也激发着人类对民主实践的上下求索。民主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全过程人民民主与中国式现代化相伴相生,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开辟了独一无二的后发型现代化国家的发展模式,百年探索中始终秉承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理念,始终坚持正确的民主观,不断实现人民当家作主在全链条、全方位、全覆盖的人民民主道路中的实在彰显,推动了民主价值在全过程的呈现,丰富了人类政治文明形态。

全过程人民民主深刻体现了民主发展要与本国国情相结合的道理。近代以来,散沙式的中国社会要进行现代化的改造,就必须要进行整合和凝聚。随着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和中国共产党的成立,产生了一套在实践中能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理论,也出现了一个在价值与行动上与人民心连心的政党。这就意味着走社会主义民主道路的中国必然有着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不同的政治逻辑。以政党凝聚人民整体、以人民整体实现个人发展,以人民构建国家、以国家为人民服务、以民主促进国家发展、以国家发展推进民主,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基本内涵。同时,中国式民主发展道路汲取和传承了五千多年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立足于历史发展阶段,结合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形成了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民主区域自治制度等一系列根本制度和重要制度,创造出团结统一、荣辱与共、全面发展的共生政治格局,不断为中国民主政治贡献力量。

全过程人民民主对人类民主事业的巨大贡献在于其丰富了人类政治文明形态,打破了西方主导的固有民主话语,使民主价值在当代世界焕发出勃勃生机。美国政治学家萨托利在其1987年的著作《民主新论》中曾说,“因为无产阶级专政至今尚未实现,所以无产阶级专政要比资产阶级专政更民主的论證是不能够成立的”〔10〕708。如果其所指的是1920年代初的列宁时期尚未完全展现出人民民主的“完整形态”的话,那么在100年后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正在通过全过程人民民主进行着丰富而生动的民主实践,用中国式民主方案回归到民主的本源价值,用中国的解决方案彰显民主这一全人类的共同价值。中国式民主其价值在于拨开了民主的迷思,彰显了民主价值的本源性,还原了民主的真实原貌,以正确的民主观和有效的民主实践推动人的全面发展和国家的进步。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要坚持党的领导、人民当家作主、依法治国有机统一,不断增强党的执政能力和水平,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将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推向纵深,不断增强人们认识民主的水平,提高运用民主的能力,为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提供重要的制度支撑和价值引领,为人类政治文明贡献中国智慧和中国经验。

〔参 考 文 献〕

〔1〕迈克尔·奥克肖特. 历史是什么〔M〕.王加丰,周旭东,译.上海:上海财经大学出版社,2009:23.

〔2〕习近平. 坚持和完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 不断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N〕.人民日报,2021-10-15(01).

〔3〕 罗伯特·达尔.民主及其批判者〔M〕.曹海军,佟德志,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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