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作业却动不了笔”——一例系统合作式咨询个案

顾琴华

一、“想做作业却动不了笔”的痛苦

子平（化名），小学二年级男生，说话口齿不清，一年级时出现了不肯做作业的情况，父母用打骂方式教育。二年级期初，子平任父母打骂，也不写作业，握着笔坐着发愣。有时半夜起来两三次，说要写作业，可起来了却又不写，握着笔呆坐着。在家时，他情绪越来越激动，经常哭喊、扔东西，甚至动手打家人。在学校，他上课经常发呆，下课与同学发生矛盾，学习成绩下降到了及格边缘。面对子平，父母束手无策，在班主任的建议下找学校心理健康教师咨询。

二、痛苦形成与发展原因

在前期与班主任及子平父母的系统会谈中，心理健康教师对子平陷入想做作业却动不了笔的痛苦状态及情绪变得激动的原因进行了分析，具体如下。

其一，婴幼儿期，重要的依恋客体不稳定，让子平缺失安全感。子平出生时独自在“暖箱”，回家后晚上跟奶奶睡，1 岁后跟父亲睡，6岁开始自己一个人睡。奶奶宠溺，会及时满足他的各种要求。父母担心子平被宠坏，在他5岁左右时让严厉的外婆来照料。依恋客体的不稳定和要求不一致性，让子平规则意识差，边界感不强。

其二，父母养育方式不当。子平学业成绩比不过双胞胎弟弟，父母经常让他向弟弟学习，对他采用打骂方式教育，导致亲子关系恶化，进一步激化了子平的情绪问题。想做作业却动不了笔也是子平内心情绪的一种外化状态。

其三，子平说话口齿不清，表达困难，害怕与老师、同学交流。由于经常受批评、不被理解，他内心孤单，感觉自己无能。为了保护自己，他给自己筑起了防护墙——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讲，用逃避的方式应对人际交往，压抑的情绪只对听得懂他说话的家人发泄。

三、系统合作走出痛苦

（一）确定系统合作咨询方案

了解子平及其所处家庭系统和学校的情况后，我和子平父母、班主任协商确定了系统合作咨询方案，采用个别咨询和系统会谈交叉进行的方式帮助子平。个别咨询时，我和子平建立安全、信任的咨访关系，通过行为治疗训练他的人际互动技巧，并让他学习觉察情绪、合理表达负面情绪。同时，我与子平父母、学校班主任及任课教师建立了系统合作关系：通过父母的改变，带动家庭系统中其他成员与子平相处方式的改变；通过班主任和任课教师对子平痛苦的理解，促进他们在教育教学实践中尝试不同的引导方式，带动子平的同班同学重新认识子平、学习与子平友好相处的模式。借助系统的力量，子平在学习上、人际互动交往中获得了“我能、我会、我可以”的掌控感，其自信心得到了提升，也学会了调节情绪，逐步走出痛苦。

（二）走进系统合作咨询过程

1.系统会谈促进了解与改变

个别咨询开始之前，我组织了2 次系统会谈，主要了解子平在家和在学校的学习、生活、人际交往等情况，和系统中的关联成员一起探讨子平出现问题的原因，协商帮助子平的方法。

班主任和子平父母参与了第1次系统会谈，这次会谈让班主任和父母明白了子平并不是因为智力问题而做不了作业，主要由于说话口齿不清，造成了他的学习与人际交往的困难，进而出现了情绪问题。要改变子平想做作业却动不了笔的状态，父母需要改变教育方式，理解孩子的痛苦，调整自己的情绪，接纳孩子的情绪。另外，学校系统内班主任和任课教师的评价会影响子平的学习、人际交往等，负面评价更会加重他的消极情绪。因此，也需要班主任将子平的情况告知任课教师，请他们尽量多引导子平说话，帮助他进行一些语言训练，多给他鼓励、肯定。

子平、子平弟弟和母亲参与了第2 次系统会谈。会谈中，我先和两个孩子聊，母亲在旁边看着。虽然母亲说兄弟俩时常会吵架，但我感觉他们两个人关系亲密。子平和弟弟都很爱说话，在咨询过程中，兄弟俩经常抢着说，我请他们用“石头剪刀布”决定谁先说，中间谁忍不住插嘴时，我提醒一句也都能遵守约定。随后，我和母亲探讨了解决兄弟冲突的方法，并且当场示范，让子平感受到家人对自己的关心，同时也明白要遵守家庭规则。

学校系统、家庭系统是儿童成长中最重要的两个系统，作为心理健康教师，只有积极主动与来访学生所处系统中的重要成员形成合作同盟，调动来访学生的外在支持力量，才能使来访学生获益最大化。两次系统会谈让我了解了子平很多情况，寻找到了能帮助他的资源。在交流过程中，我也引导系统中的重要他人看到子平的好、理解子平的难，从而愿意主动通过改变自己来帮助子平。

（二）借助游戏提升个别咨询成效

个别咨询在学校系统合作咨询模式中依然是必不可少的。子平是小学二年级的学生，因为说话口齿不清，使得他与同龄人相比存在着一些发展困难。因此，我主要是采用游戏治疗的方式。

前两次个别咨询，面对非自愿来到心理咨询室的子平，我主要借助沙盘游戏、观察与表达游戏，通过倾听、接纳与子平逐步建立信任关系。第2 次个别咨询，子平是带着负面情绪来的。我没有正面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在游戏过程中借助子平喜欢的西瓜虫（俗称“潮虫”），采用隐喻技术，帮助子平学习调整情绪的方法。以下是部分咨询对话。

我：子平，我感觉这只西瓜虫走得很慢，它好像很不开心。

子平：它肯定被妈妈骂了。

我：被骂了，它肯定很难过。

子平：它可能会哭。

我：它能不能做点什么让自己不那么难过呢？

子平：它可以去草丛里打几个滚，吃点好吃的，还可以告诉爸爸、爷爷和奶奶。

我：办法还挺多的。

子平（忽然朝向我，笑着）：老师，跟你来聊聊天，它也会开心的。

我：为什么呀？你是怎么想的？

子平：我刚刚不开心，因为……现在跟你聊聊，说说西瓜虫，我觉得开心点了。

我：看来，不开心的时候找人聊聊是个好办法。

第3～5 次个别咨询，我借助了打分游戏、沙盘游戏等了解子平在乎的事情、内心的一些真实想法与感受；借助角色扮演、互猜谜语引导子平进行语言训练和人际交往训练。

第6、第7 次个别咨询，我陪子平一边玩沙子、沙具，一边聊最近的情况，主要是继续进行语言训练和人际交往训练，帮助子平缓解考试焦虑。

对于一个背负着诸多消极情绪、缺乏安全感的9 岁儿童来说，玩游戏可以帮助他放松心情、表达自我、感受快乐，体验积极的依恋关系。

（三）系统会谈带动系统有效合作

与个别咨询穿插进行的是和子平父母之间的系统会谈，基本设置是2次个别咨询后进行1次与父母的系统会谈。在与父母的会谈中，我重点做好3 项工作：第一，听父母说说孩子近况，接纳父母的情绪，肯定父母为了孩子所做的努力与改变；第二，对父母进行心理教育，让父母明确孩子现在的问题跟之前的教养方式、家庭的互动模式等有关，明确只有理解孩子才能帮到孩子；第三，在家长愿意主动改变的基础上，协商改善亲子关系、构建新的家庭成员互动模式。同时，引导父母与学校老师多沟通交流，理解老师的难处、感谢老师的关心，也让家中其他长辈懂得如何做才能真正帮到孩子。

在第5 次个别咨询后，我通过学校行政，召集了子平所在班的班主任、任课教师进行了1次学校系统会谈，由学校德育主任主持。此时，子平的学习状态、情绪管理都已经有所改善。会上，我首先是倾听、记录班主任和任课教师谈到的子平的改变，以及子平目前在与同学相处、各科学习中存在的比较突出的问题。其次，我简单介绍了子平及子平父母参与心理咨询的情况，让班主任和任课教师感受到学生和家长都在积极改变中，父母很愿意配合学校做好孩子的教育工作。最后，我和班主任、任课教师重点探讨了如何借用同班同学的力量帮助子平更好地成长。另外，学校行政领导对心理健康教师、班主任、任课教师为学生心理行为问题的改善所付出的努力给予肯定。领导的重视与鼓励调动了学校系统中重要他人的积极改变，进而共同促进孩子所处系统内成员之间的有效合作。

四、咨询效果及反思

经过心理咨询后，子平在家里乱发脾气的次数明显减少，厌学做不了作业的状况也有好转，他不再半夜爬起来做作业了。我从班主任处了解到，他和同学相处时的矛盾也减少了，情绪趋于稳定，学习成绩提高了，期初各科成绩是及格左右，期末达到了优良。

儿童本身是社会关系系统中的一部分，儿童的改变需要系统支持。心理健康教师面对出现心理问题的学生，要善于调动学校、家庭系统中的资源，让学生所处的系统发生改变，进而提升学生心理咨询的实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