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格朗终身教育思想及其对我国构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教育体系的启示

蒋春春

（广西开放大学，广西 南宁 530022）

保尔·朗格朗（Paul Lenherand）是法国著名的教育学家，也是终身教育理论的奠基者。他于1970年出版的《终身教育引论》（An Introduc⁃tion to Lifelong Education），被公认为终身教育理论的代表作。在书中，朗格朗回应了社会变革对教育的要求，阐述了终身教育在应对世界不断变化和各种新挑战中的重要意义，提出了终身教育贯穿于人的一生的理念[2]序。朗格朗的终身教育思想在世界教育界产生了深远影响，对我国构建服务全民的终身教育体系具有重要的价值。

一、朗格朗终身教育思想的基本内容

朗格朗的终身教育思想集中体现在其《终身教育引论》一书中，主要内容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教育要贯穿人的一生

朗格朗认为，教育贯穿人的一生，人生每一个阶段都需要教育与培训。在他看来，“教育是通过人的一生来完成的，教育不能停止在儿童期和青年期，只要人还活着，就应该是继续的。”[1]5“学校教育将成为充分的完整的教育过程中相当重要的具有决定意义的序曲。”[2]16“人在前一阶段所获得的知识和能力可以在后一个阶段一劳永逸的享受的观点已经过时，教育的过程必须持续的贯穿在人的一生之中。”[2]45而且终身教育并不是学校教育的简单延伸，更不是基础教育、高等教育和成人教育简单地叠加，它要求各种教育组成有机体系，具有连续性、统一性。这里，朗格朗强调了终身教育不同时间段、不同类型教育在时间上的有机整合，强调了学校教育、社会教育和家庭教育在空间上的统一整体。此外，朗格朗还特别强调，终身教育要达到“人、心和环境”[3]的统一，认为人生不能简单地割裂为“学习期”和“劳动期”[1]15，人在不同的阶段应该接受不同类型和特点的教育，包括形式多样的智力、体力方面的知识和技能的学习，并时刻保持学习的状态，这样才能更新自己的知识体系，丰富个性，适应社会的发展节奏。这是终身教育的内涵所在。

（二）教育的民主化与多元化

1.教育民主化

教育的民主化也就是教育的公民化。在20世纪中叶，民主化思潮冲击了政治、经济及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教育也不例外，有关教育机会均等、教育权利平等的各类呼声响遍西方各国。为了顺应这种呼声，朗格朗指出，所有终身教育计划，应充分重视每个公民的需求[2]62，并尽最大努力实现大众教育；教育是每个公民应尽的责任，也是其积极参与国家建设的基础和保证[2]63。也就是说，终身教育是面向全体社会成员的教育，不能局限于儿童和青少年，全体公民都需要进行教育，而担任终身教育“火车头”角色的是成人教育。这充分体现了教育对象具有广泛性和普遍性的特点，彰显出教育的民主原则，促进全体社会成员全面、充分地发展，达到教育效果最大化。

2.教育内容多元化

20世纪六七十年代，科学技术的不断创新发展给教育带来了巨大冲击。因此，朗格朗认为，终身教育的内容应该“包含着对每个人生活的基本问题采取新的态度、新的观点和新的方法”[2]53，渗透人生的各个方面。具体来说，朗格朗终身教育的内容有以下几方面：一是生命教育，即根据人的发展规律，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实施不同的教学方法，学习不同的知识技能；二是职业中的教育，即密切职业和教育的联系，相互沟通，在职业中融入教育，保持教育的完整性；三是闲暇教育，就是利用闲暇时间抽空学习，掌握丰富多样的技能技巧，满足和促进个性差异发展；四是亲子教育，不论过去还是现在，父母和子女之间除了基本的教养关系外，更包含着相互教育、关心和理解的情感融洽；五是艺术教育，即人们在学习文化课程外，还要参与美术、声乐、舞蹈等艺术类课程的学习，提高美的发现和鉴赏能力，丰富自身的情感表达，陶冶情操，从而提升个人综合素养；六是体育教育，即养成运动的习惯，强健体魄，提升身体机能；七是公民教育，即公民要通过教育以提升自己承担社会责任和义务的能力。

（三）教育具有融合性

朗格朗终身教育思想强调教育的融合，包括教育与生活的融合和各种教育之间的融合。

1.教育与生活的融合

朗格朗指出，“终身教育旨在把广泛的教育与生活联系起来，使教育在生活的各个方面获得自己的地位，贯穿于个性发展的始终。”[2]133他认为，教育与生活紧密联系在一起，这种联系即融合，首先是理念或观念的融合，必须突破学校教育的方框，树立哪里有生活，哪里就存在教育，以及人人、处处都接受教育的观念，使教育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2]133。其次是内容的融合，即教育的内容要以社会生活为基础，社会生活需要什么样的技能技术，教育就应该及时调整，提供相应的学习内容，以实现人们的需求，适应社会的发展[2]133。为此，教育必须与工作、生活、闲暇时间结合起来，让教育贯穿生活的始终。这就需要整合社区图书馆、大众传媒、职业教育等各种教育资源，满足人们的学习需求。

2.不同教育的融合

在朗格朗看来，终身教育包括教育的各个方面，涉及范围极广。他倡导教育应完整、一致[2]14，意思就是学校教育、家庭教育、成人教育及其他各类教育等不同教育类型之间的分工与融合。他认为，首先要重视学校教育，它面对的是每个适龄学习者，以培养适应社会需求的人才为宗旨[2]17。在学校教育中，学习者要加强教育理念与自身发展的联结，在获取知识的同时，还要树立正确的教育理念，即树立终身教育意识及正确的学习方法，为今后走向社会做好必要的准备。其次，要优先发展成人教育，相对于已经比较完善的学校教育，成人教育的发展显得较为缓慢，必须加大力气发展，并使其成为终身教育的火车头，带动整个终身教育体系向前发展[2]18。但朗格朗否定“终身教育就是指成人教育”的观点，认为“我们绝不会把终身教育和成人教育混为一谈，遗憾的是，一般人经常是这么认为的。”[2]16因此，朗格朗强调终身教育的完整性与融合性，主张教育是一个从生命开始到生命结束的完整的整体，是各点与各阶段紧密联系并不断影响和发展的全过程[2]16。

（四）教育的核心是自我教育

终身教育的核心与最终归宿是自我教育。通常来说，教育涉及两方面的重要内容，即知识的获得与方法的习得。传统学校教育的重点是知识的传授和获取，是“为学习而学习”。而终身教育的重点则是方法的习得，是为了适应不断变化的社会，为生活而进行的教育，即“为教育而教育”。受教育者在学校教育获得基础知识的基础上，还要为继续教育而教育，其最终表现就是自我教育。终身教育非常注重培养学习者的学习主动性，因为他们已是成年人，更清楚自己需要学习什么、学习为了什么。每个人都因个性发展、动因不同而不同，因此如何培养学习者的学习兴趣，提高其自学能力及学习主动性显得更为重要，这就是“为教育而教育”。同时，终身教育在本质上是教育学习者学会学习。社会飞速发展，知识迅速更新，学校教育获得的知识已经远不能满足社会生活的需求，需要社区教育等其他教育形式提供继续学习的机会和平台。真正的学习就是教会学习者掌握正确的学习方法，“掌握一种在自己整个求知道路和文化生涯中能得心应手地运用的方法”[2]49，使人懂得如何学习，快速获得最佳学习效果，从而提升自己，发挥最大潜能，以有效地应对各种挑战。朗格朗还认为，个人发展的过程也是自我改造和挖掘的过程，对个人来讲，这个过程不是千篇一律的，而是独一无二、无法由他人替代的[2]103。可以说，自我教育既是教育的目的，也是教育的手段，更是终身教育的核心与归宿。

（五）教育的目的是促进人的全面发展

为什么要强调终身教育？朗格朗明确指出：“真正意义上的教育，不在于使人获得一堆知识，而在于个人的发展，在于作为连续经验的结果得到越来越充分的自我实现。”[2]44即终身教育的目的是解放人的个性，促进人的全面发展。而且，这里说的“人”既是整个生命过程中的人，也是具有独创性、不同特点和生活方式的差异性的人，“绝没有仅此一种的教育，而是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教育过程。”[2]130与自我教育一样，朗格朗强调了教育的非同一性，而是个性化的，强调人的全面发展是人的个性发展的统一、集合和连续。在朗格朗看来，教育的意义不是知识的积累，而是自我价值的实现[2]44。在这一过程中，不仅能满足人们对精神和教育的需求，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提高公民的幸福指数，更能推动整个社会的进步。

二、朗格朗终身教育思想的时代价值

朗格朗的终身教育思想突破了传统教育的囿域，影响巨大，对我国建设学习型社会和构建服务全民终身教育体系具有很好的启迪。

（一）打破传统教育观念，树立了终身教育理念

终身教育思想自古有之，无论是我国的老子，还是古希腊的柏拉图都涉及过终身教育的问题。但直到朗格朗才正式提出了终身教育的概念，并较为系统地阐述了终身教育的思想体系。其思想内容有许多合理性、预见性，值得世界各国在教育理论与实践方面进行反思。

朗格朗敢于打破传统陈旧的教育观念，提出了一系列终身教育的新理念、新方法。例如，朗格朗认为，终身教育在内容上贯穿于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教育、体育教育、审美教育等，并注重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的融合，目的是促进人的全面进步，以适应快速变革的社会。这种将职前学校教育与职后的成人教育结合起来，将成人教育放在终身教育的突出位置，并贯穿于各个层面的教育思想值得推崇。同时，朗格朗还提出了教育民主化的观点，强调全员化教育，任何人都是受教育者，都有学习的权力；教育的民主化不能仅靠学校本身，而是需要整合社会资源，需要社会各界力量的支持，才能拓展教育的时空等[2]63。朗格朗教育民主化的思想呼应了20世纪中叶民众对教育机会均等、教育权利平等、教育民主化的呼声与诉求，推动了教育的改革。

可以说，朗格朗的终身教育思想实现了对传统教育的创新与超越，使世界各国的教育由传承走向了现代，无论是学校教育还是成人教育或职业教育都产生了巨变。

（二）积极进行实践探索，努力践行终身教育思想

为了实施自己的终身教育思想，朗格朗在法国南部创建了一个职工教育中心，对职工进行培训。在培训中，朗格朗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包括教育方法、教学课程、教学环境等。在教育方法上，他根据不同员工的个性差异，采取不同的“智力训练”方法，想方设法避免灌输式、孤立式、强迫式的教学方式，主要培养职工独立的思考力和判断力。在教学课程上，他主要讲授与职工密切相关的课程，如劳工法、企业管理、工人运动等，以提高职工管理和争取独立的能力等。在教学环境上，他强调独立、开放的环境，让职工学员成为教学的主人，以促进其主动构建自己的知识体系。此外，朗格朗还成立了一个教育运动组织，即“民众与文化”。该组织一方面组织出版各种“智力训练”类的图书，目的是宣传其成人教育理念及教学方法；另一方面，该组织还积极协调各种社会因素，为教育工作者、学习者和社会各相关部门开展终身教育的服务。

朗格朗终身教育思想的实践探索打破了传统教育中“只有学校才是教育”的落后观念，对成人教育的各个环节也进行了创新与具体尝试，使其终身教育思想得到了极大的完善。这些都对传播终身教育理念起到了积极作用，同时也为法国及世界各国成人教育事业的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三）赋予成人教育新的地位与内涵，开启了成人教育的新时代

在朗格朗提出终身教育之前，教育基本上就等同于传统学校教育，成人教育等其他教育无足轻重。基于对急剧变革的社会的适应，朗格朗特别重视成人教育，认为它“更能与社会生活相融合，是一种个性化的教育，是一种自我教育，是真正的教育。”[2]18。因此，必须明确成人教育是终身教育“火车头”的重要地位，并优先发展成人教育。只有这样，成人教育与学校教育才能贯穿一体，最终构建终身学习的教育体系，带动整个教育体系向着“真正的教育”转变。但朗格朗反对将成人教育等同于终身教育，指出二者不能混为一谈。成人教育“它必须着眼于理解的能力、吸收和分析的能力、把学得的知识加以条理化的能力、应付自如地处理抽象与具体之间的关系和一般与特殊之间关系的能力、把知和行联系起来的能力以及协调专业训练和学识广博的能力”[2]50，它不是学校教育的简单延伸，其内涵是基于成人特点与需求的自由选择、自由学习、自我教育的教育模式。

朗格朗终身教育思想开启了成人教育新时代。世界各国开始将教育的目光从学校教育转向学校教育与成人教育并重，并更多地思考如何通过教育改革，使学校教育与成人教育有效地衔接，变革学校教育从知识传授为兴趣培养，以更好地实施成人教育，让教育渗透生活全过程，贯穿于人的一生，成为获得幸福感的重要力量。受朗格朗终身教育思想的启迪，我国的成人教育、继续教育也在改革创新中得到了积极发展。

三、朗格朗终身教育思想对我国构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教育体系的启示

习近平总书记十分重视学习型社会建设和终身学习体系的构建，强调“要完善全民终身学习推进机制，构建方式更加灵活、资源更加丰富、学习更加便捷的终身学习体系。”[4]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强调，要“完善终身学习体系，建设学习型社会”[5]。建设学习型社会，关键要构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教育体系。

（一）加快构建和完善终身教育体系

首先，要在教育理念上明晰终身教育具有连贯性，是一个包括学前教育、学校教育和成人继续教育在内的完整的教育体系。学校教育要改变传统的、以传授知识为目的的思想，转为重点培养青少年的学习兴趣与自主学习能力，着眼于人的全面发展，培养学生自我教育的能力，为其终身学习打牢基础。其次，要采取有效的措施促进各类教育、学校的有机衔接，打造终身学习的“立交桥”。如学历教育与非学历职业培训的互通、不同学校高等学历课程之间的学分互认等，以调动全民学习的积极性。再次，要建立成人教育激励机制，推行“二元制”人才培养模式，建立不同成人教育模式学习成果的认证、评估和相互转换机制，加大包括个税专项扣除在内等减免优惠政策力度，激励全民主动学习。

（二）推进学习型社会建设

早在2015年，习近平总书记就提出建设“人人皆学、处处能学、时时可学”[6]的学习型社会。学习型社会就是全民学习、终身学习的社会。建设学习型社会是一个宏大系统工程，需要全社会共同参与教育，全社会要形成终身教育、终身学习的理念，培养全民自主学习的习惯，共同关注人的全面发展；力求改革基础教育，激发成年人继续学习的兴趣；广泛开展各类民主化的教育，将成人教育放在重要地位，统筹学校教育、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等各类教育资源，充分发挥成人教育的带头作用；建立系列方便居民学习的社区场所，增设图书馆、阅览室、博物馆等公益场馆，开放普通学校图书资源，努力使教育与日常生活、工作相融合，营造处处能学可学的外部环境，扩大受教育者的数量和学习空间。

（三）完善终身教育的学习环境

良好的学习环境是终身教育的重要支撑，否则是不可能构建终身教育体系的。学习环境主要是要为学习者提供优质的服务体系，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的内容：一是出台国家和地方的终身教育法律规章制度。从法律的高度明确终身教育的合法地位，在全体社会成员中宣传、普及终身教育、终身学习和学习型社会等先进理念，督促相关教育政策的落实与执行。二要搭建好全国及地方全民终身学习的公共服务平台。要运用人工智能、大数据、区块链等新的技术，汇集国内外大量的优质课程和学习资源，构建“终身学习大超市”，以满足全民精准化的终身学习需求。三是建设好全国和地方学分银行。为全民建立个人学习账户，记录、存储每个人的学习经历与学习成果，并与学历教育、职业证书等进行学分认定与转换，从而构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立交桥”。四是建立一支专业化的终身教育队伍。这支队伍包括教育者、组织者、策划者、推动者，了解民众的学习需求、统筹各种学习资源，满足不同民众的个性化学习需求。

四、结语

朗格朗的终身教育思想以发展和变化的社会为背景对传统教育理论进行了反思和批判,提出了教育要贯穿人的一生等理念，对世界教育改革和发展产生了积极影响。受时代、阶级立场等因素的限制，朗格朗的终身教育思想也有其局限性。如它主要立足于发达国家的立场来论述教育，忽视了不发达或发展中国家人们的教育问题；也正是因为其思想主要来源于发达国家，其提出的不少做法基于西方现实，其他环境或类型并不适用或难以实施。

当前，我国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在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奋勇前进的道路上离不开教育的支撑。中国教育现代化的发展道路肯定不会与西方完全相同，具有自身的独特性和复杂性。正是在立足我国国情，充分考虑现实的前提下，《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应时而生，其中推进教育现代化的八大基本理念的“更加注重全面发展、更加注重面向人人、更加注重终身学习、更加注重融合发展，更加注重共建共享”正是我国构建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教育体系、为全球落实可持续发展进程做出贡献的具体践行。